晚上八點,我準時守候在回頭客客的門口。


    很遠的地方我已經看見了蘇曼向我招手,直到走近前我才發現,她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手中挽著一個人,不是佳慧,而是蔣婷,我的另一個大學學姐。


    “別來無恙,小嚴?”她優雅的站立姿勢,娉婷嫋娜。


    “一如當年!”我咧嘴傻笑。


    蔣婷沒有很多客套話,開口便直奔主題,比如初上大學的那個夏末,我永遠不會忘記。


    “小學弟,你長得真帥!”


    十年後的今天,故事依然可以延續那個別致的開場白。


    “小嚴,我當年的眼光果然不錯!你真的很帥!”


    “是嗎?”我慚愧地摸摸後腦勺。


    越發的改變讓我越發的不自信。


    若幹年後當我以這個社會所標榜的成功人士的模樣,西裝革履的站在她們麵前,蔣婷還是繼續圓著她當年的那個謊。


    你看,我說對了嘛,你真的很帥!


    我沒有反駁,隻是嘴角輕微上揚。


    至於蘇曼,那個讓我叫她學姐的的女子,隻是沉默的看著我,好像希望從我身上再找回一點當年所謂的青春的影子。


    但是我再也看不到當年的那個溫婉大方的學姐,她不再也不回不去了。


    潔白素淨的百褶裙已經收起,換來的是一身黑色的晚禮。


    時光一去不複!我們再也不是過去的模樣。


    她們騙我買棉被的事我再也說出來,盡管話語已經到了嘴邊,但又被活生生的硬吞了下去。


    是啊,我變帥了!


    可是,我依然喜歡那個土得掉渣的我,我在心裏告訴我自己。


    為了這一身華麗的裝束,我痛失的可是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今天的榮耀隻是過去的悲痛幻化而成,我時常還念著那個最淳樸的自己,可以笑得沒心沒肺,可以就這樣單純的一直喜歡一個人。


    棉被事件,隻不過是大學四年裏的一幅小插曲,我將這件事寫出來,不是為了說明學長和學姐是多麽的坑爹,隻是為了那段的逝去的時光做一次杜撰,為那段死去的青春做一段墓誌銘。


    成長要以青春的磨礪為代價!


    現在或許還有很多大一的新生和我遇到一樣的情況,滿心歡喜的走進學長或學姐下的套子中,扛著一床價值一兩百的垃圾棉被,還以為自己撿到了寶一樣,不斷地向學長或學姐道謝。


    當真正到了寒風凜冽的冬天時才會躲在被窩裏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咬著牙咒罵著學長和學姐的黑心。


    這樣的故事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版本,每個人也都隻有屬於自己的青春。


    佳慧出現時,我們已是酒過半酣。


    蔣婷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蘇曼還在細細品味著手中的法國白蘭地。


    佳慧的遲到是我故意安排的結果,因為我怕蔣婷會像蘇曼一樣誤會,更害怕的是她們永無休止的撮合。


    佳慧未必明白我這精心的設計,我總是比她多一個心眼,這是我今天能成為她老板的重要原因。


    “你敢說你就沒有一點點喜歡佳慧嗎?”蘇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愛情上的膽小鬼,明明喜歡卻不敢說出口。


    “您醉了,蘇曼姐,我和嚴總送你們回酒店休息吧。”佳慧的臉頰像是天邊的兩片火燒雲,也許是真的害羞了。


    畢竟是一個大學剛畢業初入社會的單純女孩,哪經得起蘇曼這樣毫無遮攔的調侃。


    蘇曼摟著佳慧的肩膀,拍著胸脯,爺們的對她說道:“別怕,有姐給你做主,今天好得讓他給你一個交代!”


    “姐,您真的醉了。”我身體前傾,在蘇曼的耳邊呢喃,接著側過臉去,對旁邊的佳慧說道,“你扶著蘇曼姐,我們一起把兩位學姐大人安全送回酒店。”


    小程點頭應允,我喜歡會點頭的女孩,這是我的偏執,沒有太多的爭辯,這也許是我當初從百名優秀的女孩中選中佳慧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靜若處子,動如脫兔。


    活潑的佳慧像《射雕英雄傳》裏的黃蓉,鬼點子特多,惹人憐愛。安靜的佳慧卻又如金老先生筆下的另一位明媚女子——《神雕俠侶》裏的小龍女。


    聰明的女孩總是明白什麽時候該以怎樣的自己出現在世人麵前。


    而此刻,佳慧該像誰呢?


    也許誰也不像,這才是最真實的她。


    佳慧嬌弱的軀體扶著半醉半醒的蘇曼,東倒西歪,好不容易跟上攙扶著蔣婷的我,早已是氣喘籲籲,雙手插腰而立。


    “蘇曼姐,你該減肥了!”我嬉皮笑臉的對著後座的蘇曼說道。


    女人最憎惡的事總共有兩件,一件是男人玩弄她們的感情,這一件是天理不容的,而另一件就是別人說她們胖,這簡直比殺了她們還難受。


    所以,當半醉半醒的蘇曼從後座上吐我一身後,我才知道什麽叫罪有應得。


    我專心地開著車,心無旁騖。小程將車窗緩緩地搖下,一股暖暖的江風沁入我的神經末梢,剛被酒精麻木的神經立刻舒爽起來。


    遠方閃爍的霓虹燈很自然的讓人聯想到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都市生活,我們像一群都市的囚徒,夜幕降臨後,總喜歡一個人躲在一隅舔著傷口。


    蘇曼姐她們住的酒店離我所下榻的酒店很近,大概也就兩分鍾路程。


    所以在安頓好蘇曼和蔣婷後,我邀請了佳慧到我空蕩蕩的房間裏做了一回短暫的客人。


    我給佳慧泡了一杯咖啡,順手將歪斜躺著的靠枕扶正,麵露愧色的對她說道:“真是讓你見笑了,我這人一直邋遢慣了。”


    佳慧接過咖啡,小抿一口。


    “你們男人啊,若真是有一個愛幹淨的,不是天生潔癖就是家裏有一個賢惠淑德的妻子,至於像您這樣的單身男士啊,如果真把家裏收拾得妥妥當當的反而讓人覺得不自在呢!現在社會上的單身男士越來越多了,你們表麵上衣著光鮮,但平日裏有的還真不如普通小老百姓,別看你們工作上雷厲風行,跟拚命三郎似的,可一回歸到生活裏就忘了怎麽照顧自己。要我說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工作上‘如狼似虎’,生活裏‘豬狗不如’!我看家裏還真不能少了我們女人。”平日裏對我唯唯諾諾的她,現在卻成了我的上司一般一直喋喋不休。


    “嗬嗬,還說我們呢,你們這些九零後也不見得好到哪去吧,你們有的年輕人在生活上還真不如我們這些老人家,別人起早貪黑工作,你們挑燈夜戰打玩遊戲,生活雜亂無章,就像圓周率小數點後的阿拉伯數字毫無規律可循!”我反駁。


    佳慧捋了捋斜搭左肩的馬尾,紅撲撲的鵝臉蛋秀氣逼人。


    “嚴總,我們現在討論的是男人和女人好不好,你怎麽就扯上老人和年輕人了呢?”佳慧露出不滿的表情。


    我從酒架上拿出一瓶張裕葡萄酒倒了半杯轉身遞予她,但是她輕微的搖了搖頭示意已經不勝酒力。


    “佳慧,你覺得單身好嗎?”我脫離主題,逃避現實的一切從很早就已經開始,或許久得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年月。


    “這得分時間、地點和人物。”她輕輕地咬著嘴唇。


    “這又不是寫小說,哪來的這麽多規矩。”


    “嚴總,您這麽優秀的一個人,怎麽就會想著單身呢,社會上可有很多女士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這麽優秀的男人。比如.......我就是一位!這是一句玩笑話。”佳慧別過臉去,欣賞著牆上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


    “當然!”我回答得簡潔明了。


    “什麽?!”她轉過臉來看著我,眼神裏透露出一絲失望。


    “這隻是一句玩笑話,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有女朋友嗎?”


    “哦!”佳慧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


    話不投機,所以隻好草草收場,我本打算送佳慧回到她的房間,但是被她婉言拒絕。


    此刻,空蕩蕩的房間又隻剩我一個。


    我已經習慣了寂寞。


    窗外是漆黑的夜,屋內煙霧繚繞。


    當我從夢魘中驚醒,我以為已經到了第二天。


    但隻是淩晨一點半,床頭櫃的鬧鍾清晰的顯示著,時針和分鍾指向明確。


    下雨了,終於,窗外婆娑,毫無預兆的一場甘霖。


    但立秋的雨畢竟一位不會失約的戀人,總會如期而至,盡管看見的人不多,但至少在夢裏依然會洋洋灑灑,或者傾注而下。


    我躺在軟綿綿的床上如大寫意的人字,思緒混亂。


    第二天,依然毫無征兆。


    蔣婷飛回了sh,蘇曼也去了bj。


    我大學的死黨來的隻有她們兩位,但走得是如此的匆匆,連陪我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是那麽的奢侈。


    當我們以為我們的時間很充足的時候,人生的腳步早已不能停歇半刻。


    你走,我不送你;你來,無論多大風雨,我都去迎接你。


    再一次相遇,我怕我在茫茫人海中認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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