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阿郎,也就是穆子秀的父親,玉麵俊朗,笑容和善,倘是不提商人的身份,倒像是官員秀才出身。而穆家娘子,也就是穆子秀的母親,則是一位溫婉柔善的婦人。


    除了姐姐穆子琳行事風風火火,雷厲風行,還有原先的穆子秀驕縱蠻橫之外,這一家人,更像是書香世家。


    不過,就憑穆子雋那一手字,也實在當不上這個名頭的。


    小杏趴在兄長肩頭,看著哥哥對賬時書下的字,很是點了點頭。“哥哥想要考功名,卻不肯好好習字。這可不行。”


    穆子雋一震,筆管猶自懸著,眉頭輕蹙:“誰與你說的?”


    不知為何,妹妹的聲音讓他想起了當日玉池中的仙婢。隻是一個似水波柔和,一個如糖糕軟糯,他念頭一閃便罷。


    “方錦衣呀。”趴在背上的小人兒笑的嬌憨可掬,出賣人的時候很是幹脆利落。


    妹妹嘴裏頻頻提到那小子,就是捉弄他的次數都比別人要多,穆子雋莫名覺得不虞。現下再次從她嘴巴裏吐出這個名字,穆子雋更覺牙根有點癢癢。不過,方錦衣能知道,還要歸功於——


    “方夜行……”他凝眉恨聲。


    “撲哧”蘇小杏樂了:“可是方錦衣兄長的名字?錦衣夜行,怎的不是錦衣為長。”


    不在人前展露富貴,取名若此,方家雖聽起來低調,卻著實不夠低調。


    少女香軟的氣息隨著咯咯的笑聲撲進穆子雋的耳後,他微微側了側身,有點不自然。原先想著妹妹年紀不大,骨頭又嬌,想趴在他背上學著看賬目也無妨。


    這會卻覺得不太習慣了。


    “秀秀,起身。”


    “為什麽呀。”小杏眉蘊狡黠,手臂使壞繞了他脖頸,撒嬌意味十足。


    穆子雋抿著唇,半天才道:“說和阿兄學賬,方容你這回。賬沒學會,倒隻盯著阿兄的字瞧。”


    “字雖看了,阿兄又焉知我沒學會如何算賬?”她話裏正經,笑嗬嗬的模樣兒卻實在難讓人信服。


    他眉間掠過一絲無奈,猶帶了些不自知的寵溺。


    “阿兄不信我。”她鼓嘴吐了這句,便伸手奪了筆,身子仍懶沒了骨頭一樣趴在那兒,隻信筆在空白紙上列了一串漢文數字。


    穆子雋的一隻手教她提了手腕遮在答案上,她計算的速度不算快,但落筆時仿佛有韻律一般,便是算賬也賞心悅目。他看的目不轉睛。


    “阿兄不知,秀秀竟這般厲害。”他眸光一掃,心中有數,毫不猶豫的誇讚她。


    即便她計算的地方較為簡單,但父母本就沒想過讓她經商,這些賬目皆是頭一次碰,能算的準確,實是聰慧。


    “三郎,俞家女郎前來拜訪。”下人於門外俯首傳報,打斷了兄妹倆的溫情時刻。


    穆子雋一頓,站起身,與妹妹道:“阿兄去待客,你若想繼續看,此間賬本不可弄亂。”


    “不看了,看得人眼都暈了。”小杏拋了筆,從他背上滑下來,直起身,睜大杏眼,甜兮兮地笑,“不如我也一起去?”


    俞家女郎,不就是被穆子秀放貓咬傷過的那個。記憶裏,她還是方錦衣的表姐,家世倒也不錯,竟能看上世代經商的穆家?


    即便這裏地位之分並不明顯,為官者仍是不大看的上商家的。


    “你自去玩。”他替妹妹理了理亂發,心裏到底擔憂小時候發生的事再現,沒有應允。


    “哼,這般護著她……”


    小杏咕噥了一句,待送了兄長離去後,卻見下人又遞來一張帖子,道:“是方家下人囑咐給女郎的。”


    “方家?”


    她打開裁書雅致的帖子,卻是一封邀帖,請她明日去郊外踏青的。除了方錦衣,陪同的還有那幫子“狐朋狗友”。


    她在府裏待了些日子,骨頭都待懶了,自是應了邀約。


    ******


    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


    小杏頭戴淺露帷帽,遮嬌顏在絹紗之後,隱隱綽綽。風兒徐來,衣帶輕飄,她牽住流雲浮動的廣袖,側首笑問:“是此處?”


    “若說西市最好的胡姬酒肆,自然是這一家了。”花沙清脆應道。


    酒肆間,胡姬壓酒,胡樂當筵。鼻高目深的女子身姿婀娜柔美,歌聲婉轉嬌柔,伴著琵琶音間陣陣引得遊人駐足。


    入內尋望,各間簾幕相隔,坐具卻似家中扁矮的方台,隻多了憑幾,讓人能夠隨心所欲的更改坐姿。


    因是夏日,各角落置了冰盤,絲絲涼意送來,很是舒適。


    “子秀,這裏!”一張蘋果臉兒從右斜方的位置探出來,那女子撩了簾,笑眯著眼招呼小杏。


    是中書舍人之女許嘉嘉,她因父親官小,在一群人中,地位與穆子秀相當。


    隻是穆子秀為人驕傲,即便對著顯赫貴族家的下一代,也不曾低過頭,倒比難掩討好之色的許嘉嘉要合他們的胃口。


    當然,也難免得罪人就是了。


    她一邊整理記憶,一邊走過去,小包間裏已坐了不少人,風姿華美,目光明澈的少年郎們坐了一邊,對麵則是嬌美如花,青春靚麗的各家女郎。


    他們或淺飲龍膏酒,或懶倚憑幾,與邊上的人閑笑,俱是姿態悠然。


    對她的到來不說漠視,但給予的重視也不多。畢竟是按身份結交朋友的時代,不是誰都能和方錦衣一般渾不在意的。


    “現在還帶帷帽,商人出生的就是沒品位,跟不上風潮。”


    “少說兩句,子秀剛從偏遠的小城回來,哪裏知道現在正流行的東西。”


    幾個少女互相湊耳嘟囔著。


    “聽說,前幾個月,方家七郎為了你,特地跑到了曲陽城?”最先開口和她說話的是一位黃衣少女,她眼睛斜來,含嘲帶諷。


    這黃衣少女吳茜茜在一幹女郎中半點不出挑,長相平平,身份亦普通。能進這個圈子,全然是因了巴結明威將軍之女的緣故。


    她身旁紅衣俏麗的少女從婢女端著的攢盒裏拈了枚果子,看上去在吃東西,注意力卻放到了小杏這邊。


    像在等她的回答。


    小杏解了帷帽讓花沙拿著,一邊替過許嘉嘉的手,臉兒半露簾外,彎起的唇瓣,甜美似蜜:“他采他的藥草,我度我的假,怎麽是為了我。”


    話裏的刺兒與她本來的性子相當,但是,原先的穆子秀斷不會撇清這關係,說不準還要洋洋得意。


    再加上——


    那些少年郎中有幾人停了話,偏頭打量了一回猶自站著的少女。明明是清皎若蓮的打扮,偏讓她穿出甜美動人的氣質,白淨淨的小臉兒上紅唇嬌嫩,翠眉微低,和著軟糯的嗓音,好似乖巧不已。


    就好像紅灩灩的糖葫蘆外裹了一層糖霜,十分誘人。


    和原先張揚的模樣,很不相當。


    幾個少年郎閃了閃黑眸。


    何萱也有些察覺不對,皺了皺眉,剛欲張口再說什麽,卻見她背後人影一晃,白袍錦衣,紫金玉冠,麵如明月流輝,笑容朗朗。


    正是一番話裏的主角。


    “方七,來的可真早啊。”吏部尚書之子王安覷眼笑他,以扇支台,翩然起了身。


    “趕巧不趕早。”方錦衣笑,“不然怎麽聽的見你們背後議論。”


    雖他是對著王安說的,卻讓邊上的吳茜茜呼吸一窒。她見那紅衣少女何萱看著方錦衣,一雙眼睛光芒璀璨,渾然忘了方才的事,不禁退了兩步,低了低頭。


    反正,沒有她出頭的份。


    齊了人,一行人便起身來到酒肆門口,昆侖奴早得了信牽來馬。他們紛紛騎上各自的坐騎,自春名門出,沿曲溪而去。這個時代,貧窮人家倒罷了,名門貴族沒有不會騎馬的。


    何萱執韁繩坐在棕紅馬背上,紅衣如火,躍躍欲試。她見方錦衣仍與穆子秀站在一處,不由揚了下巴:“聽說穆子秀你不會騎馬,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那話裏難掩高高在上的語氣。


    穆子秀小時候也曾學過騎馬,隻是初學時不穩當,有回同在馬場,被年少頑皮的方錦衣一驚,從馬上滾了下來。她自然是暴跳如雷,不顧受傷疼痛的雙腿,揚著小拳頭揍了他一頓。但自此後,就留下了陰影。


    而方錦衣在此事上,一直對她心懷愧疚。


    小杏瞧著她的架勢,比之記憶裏的穆子秀絲毫不差,不太想答應。還沒想著怎麽答話,方錦衣就替她拒絕了,態度稍顯冷淡。


    何萱看他對著別人笑嘻嘻的,對著自己卻一副死樣子,不免氣悶。一甩馬鞭,不再管他,揚塵而去。


    “我教你騎。”


    方錦衣像是做下了決定,極是認真的看著邊側的人兒,雙目炯炯,擲地有聲。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會有二更> <最近太偷懶啦,必須督促自己。


    這種趨勢,總覺得闖不過這一關啊趴地……


    寫哥哥不如寫少年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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