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給盛一諾進行的治療還是很有用的,所以現在,不對,應該說是從那天忽然頭疼開始,盛一諾腦子裏會出現很多混亂的記憶,她不動聲色地捋順著一切,過了一些日子後,心裏也大概有了一些判斷。


    商徵羽之前說的那些照片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如果他哪天真的拿出來了,肯定也全都是合成的假照片,不過……他說他們的相識是她主動,這倒也不全是假話,這事情說來話長,恐怕還得拉出明月來。


    當時明月和施夏茗還是恩愛的情侶,盛一諾念完本科就不讀了,明月卻一直在本碩博連讀,所以她工作的時候明月還在念書。


    看著身邊的閨蜜和自己喜歡的人每天恩恩愛愛,盛一諾的精神就算再強悍也肯定會受到打擊,但她並沒想過說出自己的感情,更沒打算破壞,隻是自己內心有點小情緒。


    明月作為她的好朋友,雖不確定她的小情緒是因為誰,卻也知道肯定是為了男人。那時候盛一諾很怕明月知道她喜歡的是誰而因此影響她們的感情,所以便隨便抓了個還算熟悉的男人來做擋箭牌,那個人就是商徵羽。


    許多年前的一個情人節,施夏茗訂了勝景酒店頂層的情侶套房,約明月一起吃燭光晚餐,那天晚上他們的一切安排都是她負責的,她心裏自然會有些難受,剛好走她出他們的套房時遇見了商徵羽,她偷偷抹眼淚的畫麵被對方看見,一來二去,兩人聯係就多了一些。


    商徵羽雖然有很多女人,但也不是來者不拒,他胃口其實挺挑剔,但盛一諾外形條件實在太好,叫人過目難忘,他一直來住勝景酒店也是因為有她在這。


    不過他真正開始對她發起攻勢,還是因為明月偶爾的一句話。


    那時候,明月被盛一諾為了掩蓋真實情感的話誤導,以為她真的喜歡商徵羽,作為好朋友,為了讓閨蜜開心,她就跑去試探商徵羽,看對方是否也有這個意思。


    這個行為讓商徵羽以為盛一諾在暗示他,所以他才開始行動。她倒是沒有做過什麽自己拿房卡跑到他床上的事,但她也的確做過一件錯事。


    這件錯事,恰恰可能就是之前施夏茗最恨她的事。


    施夏茗忽然消失,明月在哪都見不到他,她看明月一年來憔悴得不行,又眼見著她因為薄明的弟弟博彥的追求而漸漸走出困境,便有意撮合他們,幫她開始新感情。


    明月最開始還有些抵觸,覺得施夏茗雖然失蹤了,但他們並沒說分手,她這樣做會不會不好?可在後來的相處之中,她和薄彥的感情越來越好,盛一諾見她為難,便勸了勸她,初衷也是希望她幸福。


    恰好這時薄明找到她,希望她能來幫助明月和薄彥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走到一起,如果成功了可以升她做服務總監,也算是對她的感謝。盛一諾當時就想著這樣也好,反正他們早晚會在一起,做個媒人還可以升職何樂而不為呢?


    誰知,就是這件事成了她與施夏茗心中最嚴重的芥蒂,還最後導致了他們矛盾激化,她因開車打電話出事故,失去記憶。


    腦子裏偶爾會閃出車禍時的畫麵,能記得的就是刺耳的鳴笛聲,無數的碎片,好像現在一抬手,那輛被撞得報廢的車子還在眼前。盛一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安撫焦躁的情緒。


    其實,最初在明月和薄彥的婚禮上見到施夏茗,不僅明月嚇了一跳,她也嚇了一跳。


    那天他回來打算破鏡重圓,可最終沒能勸回明月。後來他離開了現場,她因為擔心跟了出去,他們就這麽一直保持著聯係,因為她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意。


    他們相處多年,她一直對他非常好,並且漸漸不再掩飾她的感情。好不容易他才終於鬆動了他的心,她還沒來得及跟他有什麽發展,就出了意外。


    那天他忽然來問她,她是不是為了一個職位故意促成明月和別的男人結婚,她能怎麽回答?在他眼裏她就是那麽自私的人?


    盛一諾覺得頭很疼,這些過去像沉重的石頭壓著她的腦神經,她想不起別的事,一閉上眼就滿是過去的畫麵浮現出來,她突然開始後悔,想起這一切到底是好是壞?


    明月和薄彥的事真的怪她嗎?她不否認她當初的確沒有拒絕老板的好處,可就算她拒絕,薄彥最終也可以娶到明月,如果明月不願意、不喜歡,那她再怎麽撮合也沒用啊?


    而且明明是他先不辭而別的,是他的離開導致了他們最終分手。雖然說,他的不辭而別是為了可以讓家裏人同意他和明月這樣家世的人在一起。


    施夏茗那天在柯世明那呆了不算短的時間,說出的話字裏行間都透著濃濃的獨占欲,柯世明後來對盛一諾的態度就變得很謹慎了。


    這天,施夏茗得了閑來病房裏看她,敲了幾聲門沒人回應他便直接推開了門,側著身走進去,一眼就看見坐在沙發上愁眉緊鎖的女人。


    最近幾天,她每天都會有變化,有時候看他的眼神很怨恨,有時候看他的眼神又很擔憂,像是又恨他又害怕他離開她。


    等施夏茗走到身邊時,盛一諾才發現他。她沒有嚇一跳,就好像他隨時出現都是應該的,完全不需要驚訝。


    “你又在發呆。”他坐到她身邊,變魔術似的拿出一盒冰淇淋放到桌上,道,“吃吧。”


    盛一諾看到冰淇淋就笑了:“大冬天的老讓我吃冰淇淋,不怕我著涼嗎?”


    “病房裏很暖和,你的經期也還早,一盒冰淇淋沒多少含量,吃一點不會有事。”他說著,打開了盒子。


    盛一諾忽然就高興不起來了。在沒有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以來,她並不會覺得施夏茗給她買冰淇淋有什麽不好,甚至還很高興,因為覺得他在乎她。可她現在依稀想起了一些事,雖然還不全麵,但也知道,記憶裏那個最愛吃冰淇淋的人,明明是他和明月啊。


    施夏茗打開冰淇淋把勺子遞給她,然後就發現她冷著臉,麵色不善。他麵不改色地繼續把勺子塞進她手裏,發現她握住勺子的力道很大,顯然是將內心的掙紮轉移到了勺子上,那樣子像是要把勺子捏斷一樣。


    施夏茗不疾不徐地開口說:“你心裏有事,不想說我就不問。”他靠到沙發背上疊起雙腿,黑色的西裝褲不見一絲褶皺,他總是這樣,西裝筆挺,舉止優雅,樣貌冷峻,一絲不苟,她無法控製地被他的氣質與外貌吸引,又為無法得到他的心而沉淪其中,這大概是所有女人都無法逃脫的陷阱。


    她注視著他的身體,耳邊響起他的話,他說:“但我不希望那件事影響我們的感情,這段時間的平和來之不易,我希望你不要破壞它。”


    “想要破壞它的人是我嗎?”盛一諾條件反射地問了一句,在他回答之前起身跨坐到了他的雙膝之上,他不得不放平雙腿,這樣他和她才會都舒服一點。


    “你想說什麽。”施夏茗皺著眉問話,心裏卻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盛一諾凝視著他的雙眸,片刻之後深深吻上了他的唇,沒再繼續這個可能引起冷戰的話題。


    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荷爾蒙,它刺激著兩個在接吻的人忘我地進行著下一步。不過在回到病床上之前,施夏茗橫抱起她走到門邊把門上了鎖,放下了小窗簾,擋住了病房門上的可視窗。


    恩愛過後,兩人依偎在狹窄的病床上,本以為盛一諾會累的不想說話,可她的聲音卻在他懷裏響起來。


    她氣息略弱道:“夏茗,你真的不介意我當初撮合明月和薄彥了?”


    施夏茗沒有任何反應,沉吟片刻便說:“不要再提這件事,它已經過去了,我不想活在過去裏,你也一樣。”


    盛一諾遲疑了一會說:“可是如果我說,當初我其實並沒怎麽撮合他們,他們本來就相互有意思,我隻是順手推舟,包括那個職位,也是薄總在一切其實已經定下來時提出要給我的,所以我才沒拒絕,你會相信嗎?”


    施夏茗皺起眉低頭看著她,他的唇很薄,這種唇形第一眼看上去會顯得很刻薄,而他以前的確對她不算太友好,疏離冷漠,不管她有什麽事永遠都是在一邊冷眼看著,即便她那時身份是他女朋友的閨蜜,那也沒有半分想要幫助的樣子。


    他以前真的是個防備心很重的人,他一磚一瓦地壘砌堡壘,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隻有能走進去的人才會看見他的溫柔與笑臉,也就是看到過他對明月的溫和,她才會毫無怨言地沉默於那座別人進不去、裏麵的人出不來的城市吧。


    “你總會有一天真的愛上我吧?”盛一諾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的手臂,整個人埋進他懷裏,聞著屬於他特有的氣息,這才覺得稍稍安心,“就算我固執自私,就算我並不是你欣賞的類型。”


    施夏茗眉頭越皺越緊,按道理他或許會翻臉,但他最後隻是緊緊抱住了她,用十分危險的語氣說:“你現在在我懷裏,我想做什麽都行,如果你不想被欺負,就別再提以前的事,更別繼續像以前一樣死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他抿起嘴角,“看來你是想起了一些事,老脾氣又回來了,失憶時擁有的誠實這個優點消失了。”


    盛一諾反駁道:“我沒說謊,是真的……”她話剛說完他就堵住了她的嘴,接下來她也沒時間再說這些了,不過這一直是她心裏的一個結,不解開恐怕永遠沒辦法釋懷。


    施夏茗也清楚這些,其實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很了解她的邏輯,不過他不希望她說出來,那些事隻會引起矛盾,已經摒棄掉的女人和過去,他不想再提起,這或許就是男人與女人思維的不同。


    被公安局送來的梁明精神鑒定最終結果為抑鬱症和輕度精神分裂,在給出這份報告的同時,施夏茗提供了一些從梁明這裏得到的供詞。


    關於他母親的被殺案,他是最後出現在現場並持有唯一指紋凶器的人,然而在他口中說出的真正凶手卻是他的父親。


    梁明的父親梁州曾因精神問題進過醫院,但後來並沒治療多長時間便回家了,施夏茗建議警方帶梁州也來做精神鑒定,不過後來得到的消息是,梁州畏罪潛逃,在逃離的路上被抓時殺害了一名刑警。想來,能當著兒子的麵殺死自己的妻子,並擦掉凶器上所有指紋,把凶器塞進驚呆的兒子手裏,這樣的人會襲警、殺警也是可以說通的。


    因為要鑒定梁州這個危險分子的精神狀況,施夏茗最近又有些忙了。對此,盛一諾並沒什麽反應,但她對自己的事有了安排。她申請了出院,理由是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住院也沒什麽用,許副院長在問過施夏茗和柯世明的意見後,答應了她的要求。


    其實,快過年了,她住院時間也不短了,治療效果也的確不錯,接下來不住院也沒事。


    出院這天天氣並不好,空氣寒冷,天空飄下簌簌雪花,穿著厚厚的棉衣也無法阻擋寒風,盛一諾站在醫院門口瑟瑟發抖。


    半晌,她鼓起莫大的勇氣,終於邁進了寒風中,一輛熟悉的黑色車子忽然停在了她麵前,施夏茗打開駕駛座的車窗,偏頭道:“上車。”


    盛一諾驚訝道:“你今天不是有事要忙嗎?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施夏茗顰眉望來,蒼白的臉上冰一樣的雙目帶著命令與不悅,盛一諾別開頭望向一邊,幾秒鍾後一雙溫暖的手捂住了她的臉。


    她轉回頭來看著他,他臉上依舊是那個表情,但話說出來卻那麽溫柔:“很冷你知不知道?穿這麽少拿了這麽東西你怎麽回去?就算再多事要忙,送你回家的時間還是有的。”


    盛一諾猶豫了一下說:“可是耽誤你工作的話……”


    “你比工作重要。”他說完便打開車門下了車,幫她把行李放到後備廂,然後把她塞進了副駕駛。


    說實在的,他這句“你比工作重要”讓她窩心不已,她坐在副駕駛上安靜地凝視著他,施夏茗被她看著,雖然麵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裏不自在得要死。


    他呼吸慢慢加速,過了一會掩飾性地開口說:“梁明父親的精神鑒定結果這幾天就會出來。”


    盛一諾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梁明的事她都知道,他全都告訴了她,對於有這樣一個糟糕父親的孩子,她心裏很可憐,大概因為她是孤兒,所以更容易體會孩子幼小易受傷的心靈吧。


    “這麽快?”她壓低聲音問,“是什麽結果?可不可以先透露一下?”


    在等紅燈的時候,施夏茗朝她伸出一隻手。


    盛一諾疑惑道:“怎麽了?”她握住他的手問。


    施夏茗無語了一下說:“讓你給錢,不是要你握手,你又不是小狗。”


    盛一諾尷尬地捂住臉:“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要多少錢?”


    施夏茗故作深思道:“在沒有公布之前它屬於機密,要我泄密的話錢少了可不行,但我們這種關係,我當然要給你打個折。”


    “沒問題,要多少?”盛一諾已經在掏錢包了。


    看她居然真的要給,施夏茗也就順著台階下來,一本正經地說:“一百塊。”


    一張百元大鈔拍在他手心,他從容地接過來放到車上,道:“反社會型人格,非常危險的一個人,具有高度攻擊性。”


    盛一諾被驚得嘴巴張成“o”型,施夏茗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繼續道:“其實這樣的人不適合住在人民醫院的精神科,他比較適合被關在專門的瘋人院。”


    “他兒子的抑鬱症估計就是他搞出來的。”盛一諾舉一反三道。


    施夏茗點頭說:“梁明的病的確和他父親有一點原因,我的病就跟你比較有關係。”


    “跟我?你的病?什麽病?”盛一諾一下子集中了精神,“你說到這我想起來了,你之前一直言辭閃爍地不願意告訴我你有什麽病,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施夏茗微微頷首,無框眼鏡略略下滑,他抬手推起來,手指瑩潤如玉,語聲異常動聽:“和梁明一樣,抑鬱症。”少頃,強調,“情況並沒有很嚴重,而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並不是不相信你的專業,但是“好得差不多”了?你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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