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城啊……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羅德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難解的光,他衝著辛西亞彎彎唇角,遺憾地說,“那是我們所有魔法師的憧憬之所,已經有很久,沒有出現在世人眼前了。”


    腦海中閃過一副輝煌到了極致的畫麵,被貫通天地的光芒籠罩的光輝之城,也隨著那人的死亡而堙沒。似乎已經永遠隻能存在於他的記憶中。


    他本來就已經老了,在剛才卻更顯老態,看起來愈發的虛弱無害。


    辛西亞眨了眨眼。她還以為這是比較有名、不難到達的地方。畢竟當初蘭斯說起這裏的時候語氣就跟吃飯喝水一般隨意。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來法師公會看看?”羅德的眼神愈發慈和,看著辛西亞的目光真的就跟看著自己親近的小輩一般,“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城裏的戒備很嚴。如果還沒找到住處的話,就住在那裏吧。”


    “不用了,會給您添麻煩吧。”辛西亞眨眨眼,淡淡地婉拒了。她對這老人的觀感還不錯,因此說話還算客氣。但她不知道怎麽的,對他的示好就是不想接受。她抬起手,指了指身畔的利歐,語氣隨意,“我的同伴知道怎麽找到住處。”


    利歐就站在她的身邊,但羅德老人在說話的時候,卻一直是看著她說的,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利歐的存在一樣。這實際上也隻能證明這老人對她有所企圖吧。


    注意到她收緊的手,利歐原本一直落在她臉上的視線閃了閃,眼中慢慢地,掠過一絲溫暖的笑意。辛西亞的眼神還是很淡定,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實際上皺起了眉頭。一直、一直都在注視著辛西亞的利歐,其實完全不在意他人對他的態度。傲慢也好、傾慕也好,對他來說統統都是無所謂的東西。但是看著辛西亞無意識的維護,他突然就很想摸摸辛西亞還藏在帽簷裏的細軟頭發,再牢牢將她抱在懷裏。


    心裏酸脹的感覺起起伏伏,金發的少年簡直就像是一隻被馴服了的野獸一樣,看著少女的時候,連桀驁豎起的一頭亂發都順服下來。


    “哈哈,沒關係的。法師公會已經很久沒有新麵孔的魔法師出現了,如果你能來的話,法師公會上下都會很高興的……魔法師的歸屬,就應該在法師公會,不是嗎?”羅德像是沒聽懂辛西亞的拒絕一般,笑容滿麵地一番話像是示弱、又像是在隱喻著些什麽。也許看懂了辛西亞拒絕的真正原因,他終於轉臉看向利歐,“你的同伴……是傭兵吧?法師公會同樣歡迎力量強大的‘客人’,事實上,*力量強大的劍士和用魔法進行戰鬥的魔法師也是很好的搭配呢。”


    他的話中帶著莫名的意味。辛西亞抬頭望望天,怎麽有股酸味……沒道理啊。應該是錯覺吧。


    辛西亞沒怎麽聽懂,事實上也不怎麽在意。一屆工會會長都做出這樣熱情到近乎殷勤的邀請了,她也不怎麽好拒絕,最終還是被羅德領走。來到了傳說中的……法師公會大門。


    傳說中的……


    法師公會。


    夜風吹過,已經爬上鐵鏽的金屬門扉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這裏就是……法師公會?”辛西亞的嘴角都有些抽搐起來。


    “哎呀,一回到這裏,總是覺得很安心呢。”穿著稱得上華麗的老者露出懷念而自豪的笑容,像是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似的,雀躍道,“我們走吧。”


    走、走你個頭啊!


    辛西亞有點磨牙,放眼望去,眼前獨立成一幢的三層高石製建築孤零零佇立在遠離城中心的這一塊偏僻之處,四周荒草瘋狂彌漫,不知道他們在那些荒地上埋了些什麽東西,間或有寶藍色的閃光在伏地的藤蔓中亮起,在黑夜中乍一眼看去,恍若無數雙密密麻麻的發光的眼球一般,讓人看得頭皮都有些發麻。


    看到羅德已經幹脆利落地邁步進去,辛西亞心裏緊了緊,暗自握緊了拳,也不示弱地緊跟了上去。


    利歐倒是對這裏那種莫名陰森的氣氛沒什麽感覺,隨意地跟著辛西亞就進去了。


    背對著兩個小輩走在最前麵的羅德伸手撫了撫長長的胡子,麵上露出一絲笑意。這女娃娃的性格看來不禁有些孤僻,還很要強啊。


    但這絲笑意很快就因為麵前大廳裏發生的情景而消失了。


    “薇兒,肖恩……怎麽回事!”老人的聲線開始變得嚴厲起來,他大步走向大廳中正僵持著的兩方人馬,行走之間看不出一絲老態。


    與他的反應不同,辛西亞的注意力倒是沒有太多集中在廳中的人群身上。擋在身前的羅德一離開,整個燈火輝煌的大廳頓時就展露在她的眼前。


    第一印象就是大,非常的大。


    明明從外麵看來,這裏不過是一棟尋常的三層小建築,就算是整個一樓都拿來做大廳,那尺寸也有限。但辛西亞此刻看來,眼前的空間一眼望不到盡頭,做個足球場都簡直綽綽有餘了。


    這種情況顯然不尋常,辛西亞不禁被勾起了興趣。


    “難道是傳說中的空間魔法……”


    可以能夠解答她疑問的羅德正在焦頭爛額之中,辛西亞此時才將視線轉移到這座空蕩的大廳內唯一有人氣的地方。


    就看見一個一臉不滿的褐發小女孩正嘟著嘴,衝著羅德說了些什麽。


    辛西亞距離他們還有些距離,但是架不住這裏的回音效果實在太好,還是隱隱聽見了小女孩帶著怒氣的話語:“爺爺,你攔著薇兒做什麽!維恩是叛徒!薇兒要給這叛徒好看!”


    名叫薇兒的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穿著一身小小的紅色法袍,臉蛋非常精致可愛,但手中握著的一條銀色小鞭卻似乎證明了她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她不懷好意地將垂落在地麵的鞭子揚起,狠狠地抽擊了一下地麵,那股清脆的響聲嚇得她對麵那道矮小的身影畏縮了一下,將頭埋得更低了。


    “是啊,導師。”薇兒一說這話,原本站在她身後不言不語的男人也開口了,語氣森然,“這小子居然說什麽要退出我們法師公會的蠢話。真是可笑,也不看看他自己是個什麽貨色,就算我們工會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強盛了,也遠遠還沒到區區一個卑賤的低等學徒都可以踩在腳下的地步!”


    黑色卷發垂落在肩頭,眼神猶如毒蛇一般陰鶩,說話的那個男人雖然五官還算俊秀,臉色卻蒼白而陰沉。他同樣一身法袍,但即使是在寬鬆的法袍遮掩下,也看的出來身形異常的消瘦,似乎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看到這裏,辛西亞多少已經明白了情況。心裏不禁為苦逼的羅德會長鞠了一把同情淚,居然被這麽*裸的打臉了。


    融合原主記憶的她知道,學徒和公會的關係,並不像是地球上的職員與公司之間那樣平等的雇傭關係,反而更接近於主仆。以傭兵公會為例,能在裏麵工作的學徒,大多都是家境困苦,又被鑒定成沒有任何資質的少年少女。他們與傭兵工會簽了死契,實際上,已經是屬於公會的所有物了。


    如無例外,學徒就是一輩子為公會鞠躬盡瘁到底的命。


    “就算是這樣,也不要急著動手。我說過多少遍了,遇事不要這麽急躁。”羅德皺緊了眉,雖然還在教育孫女,但他本身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原本就是作為工會的忠仆培養的學徒竟然會背叛,而且還是當著剛來的辛西亞的麵,感覺老臉都丟盡了的羅德能有好臉色才奇怪了。


    他有些失望地看著低頭的矮小少年,問道:“維恩,你沒有什麽話要說嗎?”


    “會長……對、對不起。”直到此時,一直低著頭的少年才抬起頭來。這是個相貌尋常的少年,有些塌的鼻梁上點綴著幾顆雀斑,但那雙棕褐色的眼眸裏此刻被滿滿的羞愧和難過,但很快就被堅定所取代。


    “除了對不起,你還會說什麽!”薇兒伸出小手一指少年,氣憤道,“爺爺對你哪裏不好!你不過是個低等的學徒,但是爺爺還教你識字、給你買衣服、讓你跟我們同桌吃飯……甚至還讓你隨意翻閱藏書館裏的書籍!”


    維恩的麵色漲紅,但麵對薇兒的時候,卻始終不發一言。


    “好了,薇兒,不要說了。”羅德有些頭疼地按按眉心,看著維恩的神情顯得有些疲倦,“維恩啊,到底是什麽原因?你連原因都不能和羅德爺爺說了嗎?”


    熟悉的蒼老聲音裏似乎還帶著從前的疼愛慈祥,少年渾身顫抖,垂在兩腿外側的雙拳緊緊地握住。


    也許是情緒太過激動的原因,這些人似乎都沒看見這邊還站著個活生生的人,就連羅德也一時忘記了辛西亞的存在。


    辛西亞遠遠地看著,她倒是不怎麽在意這群人的忽視,心中對這場熱鬧甚至有些歡迎。人在麵對突發狀況的時候,總會泄露一些真實的情緒。辛西亞對這裏的情況一無所知,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觀察一下。省的被人騙了都還幫著人數錢。


    在羅德再次發問的時候,辛西亞就敏銳地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一閃而過的冷意。她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再聽他說話的時候,似乎就聽出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探究。


    這老頭,果然不像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呢。他對那個叫維恩的少年肯定無所求,那麽從他孫女的訴說來看,就是真的對那個維恩有些感情……但不管以前對待那個少年是怎樣,現在他已經完全擺脫了過去的影響,將這個少年當做一個棋子來看了。


    他現在對少年所做的一切都已經不是真心誠意,而是在嚐試著揪出他背後的人罷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羅德爺爺!”維恩的聲音很痛苦,“您對我真的很好,我非常感激。但是,我真的不想就這麽碌碌無為地在公會幹一輩子……”


    “……所以,我想出去拚一拚。”


    他的語氣雖然卑微細弱,卻也透露著難以忽視的不甘和野心。


    辛西亞有些明白他為什麽會被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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