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屯彈盡糧絕的節骨眼上,他老爸及時趕到。瞧!阿屯的小眼睛都眯成一線天了。


    阿屯的老爸也真沒讓阿屯失望。大旅行包裝得鼓鼓的,什麽阿屯越冬的毛線衣、鞋襪,以及他不小心扔在家裏的一本書,甚至還有一包阿屯極愛吃的他媽親手炒的五香花生米。


    翌日是星期天。阿屯一改往日戀床的“傳統”,早早起來,破天荒地極其細致地梳理起他那旋風式的長發,然後打上摩絲。他爸爸就坐在床沿上,手裏夾著支“渡江”,笑眯眯地瞅著阿屯。


    早飯後,阿屯陪著他老爸,繞財院轉了兩圈後,便直奔市中心而去。


    回來時,阿屯的手裏便多了個包,裏麵有吃的,有用的,還有穿的。另外,還有一隻大蛋糕。原來,今天是阿屯的生日,難怪阿屯的腳步又有些飄飄然了。


    晚上,正當大夥兒陶醉於蛋糕的香甜之中的時候,阿屯的老爸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們有誰知道父母的生日呢?”


    室友們都默默無語。


    “父母對你們這麽關心,今後你們怎麽孝敬父母呢?”阿屯的老爸依舊笑眯眯地。


    那一夜,205宿舍全體都失眠了,當然也包括夏天和阿屯。


    夏天想起了自己的爺爺,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兩個姐姐……


    那年,夏天隻有六歲,媽媽因為所謂的“神經”問題,和爸爸離婚。離婚後,媽媽改嫁到距離老家五公裏的灘茅村。


    那時夏天還太小,還不太記事。後來夏天長大後,才陸續從爺爺、姐姐、村上長輩嘴裏知道了點關於父母的事情。


    夏天的爸爸隻有小學四年級的文化,因為家裏兄弟姐妹多,家境貧苦,爸爸又是長子,早早輟學在家務農。


    夏天爺爺那時在生產隊做隊長,每天拿著大喇叭“喊工”,以至於喊出肺部問題來,雖未影響健康,但烙下了“咳血”的病根,多少年後才好,爺爺一輩子與世無爭、憨厚勤勞、善良樂觀,是個典型的、本份的農民兼漁民。


    一個偶然的機會,縣工會的俞主席到生產隊蹲點,就吃住在夏天爺爺的家裏。俞主席喜歡上這個16歲的好學、聰明的小夥子——夏天的爸爸,介紹他到鄉村的小學做一年級老師,以補貼家用。


    爸爸靠著自己的勤奮和小聰明,邊學邊工作,自學完成高小(編者按:即小學)、初中的課程,並在20歲時當上了這所基層小學的校長,又因教學成績顯著,先後擔任鄉教委主任、鄉幹事、鄉團支部書記、鄉黨委組織委員、副鄉長、鄉長。


    後來臨近鄉合並為鎮,爸爸又擔任副鎮長。爸爸在擔任鄉黨委組織委員時,和鄰村的夏天的媽媽自由戀愛。


    媽媽小爸爸9歲,是遠近的大美人,皮膚白皙、眼睛大大的、喜歡紮兩個馬尾辮,個子很高1.67米(夏天爸爸隻有1.60米)。


    夏天姐弟還是得益於媽媽的遺傳,個子都高,皮膚也好,爸爸這輩子的貢獻之一,就是改良了夏氏家族的基因。


    媽媽很聰明,沒上過學,在鄉村小學門口放牛時,學會了很多的字,結婚時年僅17歲,19歲時生下夏天的大姐,四年後有了夏天的二姐,夏天比二姐小四歲,小妹妹比夏天小四歲。那時候,爸爸在鄉政府上班,收入不高,還天天忙於工作經常性地不著家,媽媽在農村務農,含辛茹苦地拉扯著三個年幼的子女,家裏沒有壯勞力,生產隊出工時掙的工分就少,一邊要參加生產隊繁忙的勞動,一邊還要照顧三個小孩,家庭的重擔過早地壓在媽媽瘦弱的肩上。


    有時媽媽去鄉政府看望爸爸時,爸爸因為負責搞“社教”(編者按:社會主義教育),經常給上海的男女“知青”組織活動,經常一幫人圍著他,導致媽媽一度誤認為夏天的爸爸和“女知青”有aimei關係,引發了無數次的爭吵,最後終於發展成“間歇性神經病”。


    當時,雖經多方借錢治療,終未好轉,媽媽在一次離家出走時,遇到灘茅村的一個叫“小四子”的村民,得到“小四子”的照顧,兩人逐漸有了感情,媽媽鐵了心要離婚改嫁。


    夏天六歲時,夏天和兩個姐姐判給了爸爸,一個抱在懷裏幼小的妹妹判給了媽媽。所以,後來夏天總是習慣地認為自己是姐弟三人,確切地說,應該是姐弟四人才對。


    媽媽在59歲時去世,夏天已經參加工作並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愛的兒子,夏天和兩個姐姐*持了媽媽的葬禮,二姐說幫媽媽最後一次洗澡時,媽媽的皮膚還是那麽白,手指還是那麽修長,指甲還是那麽漂亮。


    夏天依稀記得,媽媽剛離婚的時候,六歲的他每天晚上都要哭著、吵著要媽媽,每每搞得家裏上下一起哭。


    爸爸雖然沒有做對不起媽媽的事,但離婚後爸爸覺得很內疚,退休前沒有再婚,和夏天的爺爺一起承擔起照顧夏天姐弟的責任,直到後來夏天結婚生子後,才在鎮上找了個老太照顧自己,這是後話。


    對夏天來說,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艱難歲月,13歲的大姐,10歲的二姐,6歲的夏天,年邁的爺爺,工作依然繁忙、經常不著家的爸爸,五個人組成了一個大家庭。


    記憶中,爺爺天不亮就得起床捕魚補貼家用,大姐要照顧弟弟、妹妹起床,洗衣服、擔水、做早飯,帶弟弟、妹妹上學,臘月裏姐姐的手上滿是凍瘡,還得下河給全家人洗衣服,衣服洗完,凍瘡裂開,手指上的血直滴。有次,大姐擔水時一腳踩空,從河埂上滾了下去,連人帶水桶一起滾下河堤,要不是河堤一棵老楊樹碰巧擋了一下,命都沒了。


    當別的小孩穿著媽媽做的厚厚的新布鞋還冷時,姑姑給夏天姐弟做的布鞋早已經舊了,鞋幫子上還咧著口子。有一次,在上學的路上,村上一個大媽看到夏天,用手慈愛地摸著夏天的頭,心疼得眼淚直掉:“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啊!”。


    從小,夏天就和姐姐一起參加插秧、割稻、打稻,姐姐和爺爺在地裏勞作,夏天也不閑著,學著姐姐的樣子去做。有一次,夏天割稻時,因為手勢不對,別人割稻都是左手大拇指朝上抓住稻穗,夏天左手大拇指朝下,一鐮刀下去左手食指就被拉下一大塊肉,鮮血淋漓,爺爺用早木灰給夏天塞住傷口,心疼得眼淚直掉。直到現在,夏天左手食指還有一道醒目的鐮刀割的疤痕。


    有一次,夏天在地裏插秧,一腳踩到一個破碎的玻璃瓶,腳上立刻一個大口子,疼了好多天才好。


    還有一次,夏天和小叔叔家的女兒,各自偷偷將家裏的“魚盆子”(類似捕魚的小船,能勉強乘坐兩個人)劃出來,到魚塘中央摘菱角。夏天拽菱角時用力過大,將“魚盆子”拽翻倒扣過來。夏天那是還太小不會遊泳,落到了魚塘深水區,隻覺得兩耳風聲(其實是水聲)呼呼的,急中生智、有如神助一般靠著拽水草居然爬上岸來。上岸後,夏天看到小叔叔家的女兒在哭,她完全忘記了喊救命。


    此事,後來被村上人認為太不可思議了,說夏天長大後一定能考上大學,因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爺爺和爸爸也都說,夏天奶奶的墳就埋在池塘邊的埂坡上,奶奶看到孫子落水,從水裏救了孫子。


    小時候,夏天姐弟之間很抱團。有一次,夏天被同村一個小男孩馬勇軍欺負,二姐就幫助夏天,將馬勇軍壓在身下打,被馬勇軍在小腿肚子上咬了一口,至今還有疤痕。馬勇軍長大後,在一次施工中不幸摔下腳手架,當場死亡。


    爺爺最新心疼夏天姐弟的,夏季賣冰棍、賣糖果的貨郎走村串巷,到處叫賣,隻要聽到叫賣聲,爺爺就讓夏天拿零花錢去買吃的。


    小時候,夏天跟爺爺睡一個床,爺爺總是在夏天入睡前,用大蒲扇將蚊帳中的蚊子趕幹淨,還經常給夏天講故事。


    爺爺沒上過學,也不認識字,講的無非是自己年輕時的經曆和做人的道理。


    勤勞、善良、感恩、大度、樂觀、堅韌,是爺爺教給夏天的做人之道。


    爺爺後來活到90歲整,無疾而終,埋在夏天家的菜園地裏,爺爺去世時夏天已經參加工作,夏天在爺爺的孫兒輩中出的份子錢最多。


    爺爺的墓地地基略高,梅雨季節淹不到水,前麵是一個小池塘,連著外麵的大池塘趙家塘,四周綠樹、蔬菜環繞。


    夏天後來在大都市工作,但卻並不喜歡大都市,他的內心還是喜歡淳樸無爭的鄉村生活,老了、退休後還是想回老家,死後還是想到菜地裏陪伴爺爺。


    夏天小時候有段時間很不理解爸爸,覺得媽媽的離婚都是怪爸爸不好。


    直到上初一時,家搬到鄉政府家屬樓,有一次夏天無意中在爸爸書架上找到一本紅皮的《*語錄》,夏天隱約看到紅色的封皮下麵隱約有字,將封皮打開一看,上麵有一行字:孩子們!不是因為有你們姐弟在,爸爸真的不想活在這個世界上!


    夏天極為震驚,趕快拿給姐姐們看。


    這件事,爸爸從來不知道,但正是從那時起,夏天才開始慢慢接受爸爸,嚐試去理解爸爸。


    爸爸因為文化低,所以工作總是比別人勤奮,每每深夜還在寫文件、用臘紙在鋼板上刻文件、油印文件,夏天也力所能及地幫助爸爸做些油印的事。


    爸爸很節儉,除了抽點煙外,基本無其他花費,所得工資也全部交給夏天的大姐用於家用。


    爸爸是個慈父,從不打罵子女,冬天幫夏天捂腳,有時夏天學習遲,還半夜起來給夏天煮雞蛋麵吃。


    夏天上初中後,爸爸的工資有了一些提高,大姐也參加工作後來結婚,二姐也參加工作,這個破碎的家庭在經濟上才逐步好轉起來。


    夏天上大學時,爸爸的工資有了進一步的提高,爸爸說這是為夏天上學漲的。爸爸經常說,不是鄧老的改革開放,哪有現在的生活。


    爸爸送夏天到財院報到的,爸爸走時說,過段時間要來財院看夏天。


    都快12月份了,爸爸還沒來,夏天開始思念起爸爸來:“爸爸是否現在打了個哈切,他是否知道兒子在想他?爸爸很開明,要是我和芳芳確立戀愛關係,我一定帶她回家給老爸看看。告訴他,這就是他未來的兒媳婦,爸爸一定會高興的!”夏天想。新書上架,歡迎閱讀打賞,推薦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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