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冷笑道:“是!我是瘋了!我已經被逼上絕路,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已經走上絕路的人還有什麽顧忌的?賈鄉長、賈大人,你昨天晚上的醜態我可全都錄下來了,我的事,你看著辦!”


    “什麽?”


    賈鄉長蹭地一下跳起來,煙頭燙了手指頭,他急忙一把甩開,緊緊盯著張勝道:“你說什麽?”


    張勝從懷裏摸出一卷報紙包著的帶子,這是翻錄的,他啪地往桌上一放,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賈鄉長,你昨晚嫖妓的過程我都錄下來了,嘖嘖嘖,真看不出,你賈鄉長還有那種愛好,跪在小姐大腿下邊,象條哈巴狗兒似的。錄像原帶在我哥們那兒,我隻要一個電話,這段錄像就能滿世界傳開,到時候這天下之大還有你的容身之處嗎?”


    賈鄉長氣的嘴歪眼斜,嘴唇哆嗦著說:“你......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能這樣?沒有這麽辦事的,做人不能這麽無恥!”


    張勝哈哈一笑,雙手按著桌子,眯起眼向他俯壓過去,陰沉地道:“為什麽不能?我從小就篤信一句話:對君子,以君子之道待之!對小人,以小人之道待之!”


    賈鄉長臉色鐵青,目露凶光,指著他怒吼道:“你混蛋,你不要把我逼急了,我會告你勒索!詐騙!”


    張勝悠然道:“賈鄉長,你怎麽又忘了?我才是被逼上絕路的人了,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嗎?這手段無賴是吧?我一個無權無勢的窮老百姓,不這樣辦還怎麽辦?你隻不過少賺一筆罷了,用得著這麽氣急敗壞嗎?”


    他走過去,把那煙頭一腳碾滅,淡淡笑道:“賈鄉長,你可不要引火燒身,我等你的決定,拜拜!”


    張勝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底牌已經掀開,現在就看賈鄉長怎麽出牌了。


    難熬的兩天過去了,張勝和徐廠長沉住了氣,不曾給賈鄉長打過一個電話。這種時候,他們絕不能露出一點服軟的意思給賈鄉長以幻想。至於好處費,他們也是一分不想付了,賈鄉長已經是徹底得罪了,既然無論如何關係都已徹底分裂,就沒有必要留一線人情了。


    第三天下午,賈鄉長的電話終於打過來了,他的聲音沙啞疲倦,了無生氣。


    “小張嗎?......,你......來一趟,我們麵談。那盒帶子原版,你要帶來......”


    張勝通知了徐廠長,不料賈鄉長已經打過電話給他了,看來是想找他私下解決,徐廠長對其中的利害關係看的更透澈,彼此的交情已經徹底完蛋,用不著手下留情,他一口拒絕了,賈鄉長這才又來找張勝。


    徐廠長說:“你打車去吧,小心一點,我在廠裏不動,咱們分開,他才不敢動歪腦筋,狗急了會跳牆,省的他幹蠢事。帶子先不給他,地皮簽下來才能給,這是我們唯一的憑仗了!”


    張勝冷靜地說:“我明白!”


    他當然明白其中關節的重要,如果被賈鄉長把帶子誆回去,坐牢的可是他,他豈能不小心?張勝這種人,是臨戰緊張,一旦上了戰場,就會為戰而戰,完全拋棄膽怯了。


    “帶子呢?”一進賈鄉長辦公室,賈古文便像餓狗撲食般搶過來問。


    張勝施施然地走過去坐到沙發上,二郎腿一翹,問道:“合同呢?”


    賈鄉長急道:“合同哪能那麽快簽好?就算我親自帶你跑手續,也得到區上跑六七個部門蓋章,還得等你款子劃過來才能生效。”


    張勝說:“所以嘍,等合同生效,帶子就給你,你放心,帶子保存的很好,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看到。”


    賈鄉長目露凶光地道:“如果你不守信用,簽了售地合同後再用那帶子勒索我為你辦事呢?”


    張勝坦然道:“不會,因為我知道,我這也是犯罪,我犯不著冒那風險把你逼急了鬧個魚死網破,這次買賣成功,我肯定把帶子交出來,咱們一拍兩散。”


    賈鄉長狠狠盯了他良久,才重重地點點頭,說道:“好!我現在就開始給你跑手續,等合同交到你手上,你敢不把帶子交出來,或者事後再用拷貝勒索我,我一定去檢查院,要死一齊死,大家全完蛋!”


    張勝笑道:“賈鄉長,你放心,我們都不會完蛋,你還是你體麵的官員,我呢,隻是賺了一筆小錢的商人,僅此而已!”


    賈鄉長咬著牙冷冷地一笑,目中泛著凶光,卻不敢把他怎麽樣。


    張勝夷然一笑,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半個月後,全套地皮轉讓合同都齊備了,張勝和徐廠長趕去,轉款、取合同、交出帶子,從此兩訖,互不相幹。


    交帶子時張勝多了個心眼,找朋友借了台錄象機,小心翼翼的翻錄了一盤藏了起來。留下了一份翻錄帶,倒不是還想要挾賈鄉長辦事,隻不過覺得這事做得不太光彩,對方大小是關官員,而自己一個小工人,沒有什麽可以憑仗的,隻能留個底以求自保


    剩下來的日子,就是等著政府有關部門公布開發橋西的消息。在這段時間,張勝也向徐廠長側麵了解了一下麥處長的情況,徐海生好象頗不願意談及這事,隻是隱約提到經廠裏財務核查,麥處長的確是貪汙挪用了大筆公款,數額至少在一百萬元以上,這在當時可是一筆極大的數目,夠判死刑了。


    張勝聽了想起鄭小璐的境遇,心中不覺黯然,可他沒啥立場去對人家表示關心,最重要的是,他自已人生中最大的一場賭局才剛剛開始,他把自已也押在了這場賭局上,已非自由之身,對小璐的處境就隻能徒自唏噓了。


    政府方麵遲遲沒有開發橋西的消息公布,眼看著天一天天冷下來,如果到了冬天,政府總不會在冬季開發橋西吧,那就得拖到明年春天去。


    張勝的貸款是八個月,時間到明年三月下旬,如果那時政府還沒有動作,他連本帶息可就要背負一大筆債務,可能就要被強迫低價賣地了,如果賣地的錢還賭不上債務,他就有可能因騙貸罪入獄。


    張勝心急如焚,債務是他的名字,徐廠長再著急也隻不過是著急這筆錢能不能賺到手,他可是連身家性命都搭上了,那感覺自然不同,他時常騎上車,跑到橋西去,站在高處盯著屬於自已的那一大片高窪不平的土地發呆。


    已經是入冬的第三場大雪了,再有兩天就是元旦。張勝耐不住心中的焦躁,又一次騎車來到了郊區。整個郊區高高矮矮、坑坑窪窪的地方全都鋪上了素潔的銀裝,倒不象初冬時塵土飛揚那般難看。


    這是一個充滿商機的年代,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不知多少人一夜暴富,又有多少人折戟沉沙。建設開發區的熱潮剛剛從南方傳過來,各地都在紛紛上馬項目,而省城目前還沒有設立一處開發區,張勝相信自已這個賭局的贏麵要大得多。


    小時候跟在他屁股後麵喊司令的二肥子代理啤酒經銷發家了,在太平莊附近買房子的人在修建國道時也小賺了一筆,而他從來沒有膽量參與,始終隻是一個看客。現如今,他也成了一個冒險家,可是......橋西何時會開發呢?


    “成者王侯敗者賊!”


    張勝細細咀嚼著這句話,眺望著屬於他的那一片土地,白雪覆蓋之下,“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默誦了半天的偉人詩句,在他心裏激起的不是豪情,反倒有幾分蕭索與無奈了。


    在命運的棋盤上,他這個小卒子會被推向何方呢?


    盡人事,而後聽天命,非不為,不可為也!


    現在,人事已盡,剩下的,就隻能聽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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