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心事重重地走出辦公大樓,從心底裏講,他是不願和楚文樓反目成仇的。一方麵,兩人是一起白手起家、共同創業的夥伴,不忍因此和他徹底決裂,另一方麵,如果現在和楚文樓產生矛盾,張二蛋那裏難免會懷疑他是功成名就排除異已,公司裏的老人也難免會說三道四。


    自創業以來,有徐海生指點,有哨子、李爾等好友相助,一帆風順,盡皆坦途,幾乎沒有遇到什麽坎坷,如今公司剛剛走上坦程,矛盾就在內部產生了。


    這事如果坐視不管,不但良心上過不去,而且天知道他還會闖出什麽禍來?來自內部的問題,處理輕了不成,處理重了也不成,遠不如碰到的外部困難,可以處理的灑脫,楚文樓現在成了困擾張勝的一塊心病。


    參天大樹!寶元匯金實業公司真的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嗎?楚文樓是公司副總,是這棵大樹上的一條主幹,如果他長歪了......,豈不真成了鍾情所說的歪脖子樹?


    張勝正在憂心忡忡,白心悅從立柱後邊閃了出來,囁嚅地說:“張總,我......我......”


    白心悅一開始相信了楚文樓的話,認為這公司是張勝的,如果被他知道自已闖了這麽大的禍,處罰一定更重,所以根本不敢在他麵前提起。可她剛剛走出大樓,反複思量,還是覺得該向張勝坦白才是。


    張勝一向給人的印象,就是坦誠、寬厚,如今小白已經知道楚文樓在打什麽主意了,被狼惦記上了,那還有好?公司裏能降得住楚總的也就隻有張勝一人而已。


    她還沒有說完,張勝就苦笑一聲道:“你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


    他見白心悅滿臉淚痕,又歎道:“你放心吧,以後他不會打你主意了,如果他再動歪腦筋,你就跟我說。”


    白心悅喜出望外,連連鞠躬道:“謝謝張總,謝謝張總。”


    張勝說:“有什麽好謝的,該是我對不起你才是。被他留難了這麽久,還沒吃晚飯吧?”


    白心悅道:“嗯,不過沒關係,去了一塊心病,開心,少吃一頓飯不算個啥。”


    兩人正說著,一個小夥兒騎著輛自行車風風火火地趕來,公司大門七點之前是不關的,那人騎車直衝到門樓下,一閃身利落地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急吼吼地說:“小悅,今天怎麽著了?劉嬸下班說你下午躲在背靜的地方哭,誰欺負你了?”


    他說到這兒忽地住了嘴,看看白心悅滿是淚痕的臉蛋,稍顯淩亂的衣衫,再看看一旁站著的張勝,忽地勃然大怒,他把自行車一扔,一個箭頭就躥了過來,揪住張勝的衣領吼道:“王八蛋,你對小悅幹了什麽?媽的,你敢碰她?老子把你卸了!”


    白心悅一看,急忙撲了上去,緊抱住那小夥的胳膊,那黑臉膛的小夥近一米八的塊頭兒,膀大腰圓,白心悅整個人都掛在他胳膊上了,衝他喊道:“黑子,你幹什麽?快放開張總!”


    她這麽維護張勝,那個叫黑子的小夥子一看真是血貫瞳仁,揪著張勝的衣領,臂上肌肉賁起如球,一條青龍紋身顯得異樣猙獰,另一手攥成了缽大的拳頭,瞄著張勝的鼻梁骨怒吼道:“說!你對我對象到底幹了啥?你再不說,我把你開膛破肚當白條豬!”


    白心悅急了,攥起粉拳狠狠給了他一杵子,叫道:“馬上放手,否則你別想我再理你!今天要不是張總,我就給人欺負了,你咋好賴不分呢?”


    黑子一聽,愕然鬆開手,急忙拉過她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你跟我說。”


    張勝餘悸未消地鬆了鬆衣領,剛才這小夥的那氣勢著實嚇人,這一拳要是打下來,自已怕就得滿臉開花了?


    瞧他那麻利勁兒,恐怕練過幾天把式,說不定還在道上混過,真要被他揍一頓,那可冤了。聽說白心悅的對象叫黑子,在自已的屠宰場工作,想必就是他了。


    白心悅把黑子扯到一邊,三言兩語說了一遍,黑子恍然大悟,趕回來衝著張勝又是鞠躬又是抱拳:“大哥,張總,今兒真要謝謝您了,要不我對象可就被楚文樓那王八蛋給糟塌了。大哥,我黑子粗人一個,你別介意!”


    說完,黑子又衝白心悅道:“你等著,我找他姓楚的說道說道去,他也不打聽打聽我黑子是什麽人,居然比我黑子還黑,想糟塌我的女人,先問問我的拳頭答不答應!”


    張勝急忙一把攔住,誠懇地說:“黑子,我已經警告過他,你就別鬧大發了。事情張揚開來,鎮上的人哪知道你對象到底吃沒吃虧啊?那些吃飽了撐得閑硌達牙的人能不添油加醋?到時誰的麵上都不好看。”


    白心悅也推著對象的肩膀訓他:“你咋唬噪噪的呢?你長得跟熊瞎子似的,沒輕沒重的把人打一頓還不把你抓起來,董事長都替我做主了,咱以後防著他點不就行了?”


    被倆人一說,黑子的氣勢消了些,他悶頭想了想,先扶起自行車支好,走回來給張勝作了一揖:“大哥,啊不,張總,郭哥跟我說過,大哥您......啊不,張總,您張總為人正直仗義,小悅在您這兒工作,您多關照。”


    張勝苦笑道:“得了,咱們別站在這兒說話了,走,到我屋裏聊聊去。”


    張勝把二人又帶回大樓,進了他的辦公室,張勝脫掉西裝上衣扔在沙發上,順手遞給黑子一根煙,苦口婆心地規勸起來,談心談到七點左右,總算把黑子心裏的氣兒給順過來了,張勝這才送他們下樓。


    三人走在廊道裏時,張勝下意識地看了眼楚文樓的辦公室,門上的窗黑漆漆的,燈已經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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