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蔚被關入了鐵牢,他的魂念卻暢通無阻地仍在到處亂晃。


    因此他知道葉浮白和汪遠臻隨後就去尋了仲平真人。


    葉浮白道:“師父,我不相師弟會做出這等事情!”


    汪遠臻也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仲平真人苦笑道:“我又何嚐不知?此事雖然的的確確有人證有物證,但其中疑點重重,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汪遠臻冷哼一聲:“主脈的那些人早就看我們承川不順眼了,今日之事分明就是誣陷!”


    仲平真人道:“但他們拿出了證據,你說是誣陷,也得拿出相應的證據來,才好替你們師弟伸冤。”


    葉浮白頓了頓,有些難過:“我們沒有證據……”


    仲平真人歎道:“是啊,沒有證據。”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師兄,現在不是還未曾找到那名所謂的魔修嗎?若是根本沒有魔修存在,那這件事不就不成立了?”


    葉浮白麵向來人,期待地道:“殷師叔,您的意思是我們還有扭轉的機會了?”


    來的正是殷仲遠,然而他皺著眉:“並非如此。我今日不曾去觀戰,倒是才知道發生了這等大事。隻不過我不知南小子這是得罪了何方神聖,竟能將這件事安排得如此滴水不漏,又能有畫影留聲石的證據,還要能做出這些影像,隻怕……我們所能想到的破綻,很快便能被彌補。”


    殷廣士道:“爺爺,你的意思是,秘境中會真的被抓出一名魔修來?”


    殷仲遠與仲平真人對視一眼,都感到了幾分憂心忡忡。


    仲平真人道:“抓出魔修來不說,若是這名魔修還咬死了是南蔚與其勾結呢?”


    葉浮白大吃一驚:“那師弟不就……”雪上加霜了!


    汪遠臻怒道:“這到底是誰在搗鬼,南蔚又沒有得罪什麽人!”


    殷廣士道:“不就是那個南斐嗎,南師弟跟南斐就像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殷仲遠道:“但若說這件事是南斐策劃,我又覺得不大可能。”


    南蔚在鐵牢中,與他有相同的想法。


    南斐的確對他有著極為深切的敵意,若是能弄死他,南斐決計不會介意。


    誣陷自己這件事,南斐肯定也參與了其中,但說南斐能策劃出這般局麵,能讓他寸步難以解脫,南蔚卻是不相信的。


    南斐此人,以前都隻做得出挑唆人來找自己茬、暗下黑手、騙前身去院子裏恐嚇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更不用說是在他被傷魂引侵害了幾年之後。


    他的心思不可能會如此縝密,不可能算無遺策,他早就如殷廣士所說變得更加偏執、瘋狂,像這般有條有理的策劃,絕不可能出自南斐之手。


    “但那又能是何人?莫非是南斐的哥哥南將?”葉浮白心裏一動。


    殷仲遠也否決了:“南將更不可能。”


    殷廣士道:“南將在本宗算是出了名的什麽都不理會,一心隻有修煉。”


    汪遠臻不耐煩地道:“不是南斐,也不是南將,那能是什麽人!”


    在場諸人都沒有答案。


    南蔚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這個人顯然站在南斐的背後,但他又會是誰?


    仲平真人道:“這些都不是當務之急,我現在擔心的是,若當真有魔修自秘境中被找出,若此人當真一口咬定是南蔚與其勾結,接下來宗門又會如何處置南蔚。”


    到了那個時候,無論多少疑點,都無法推翻現有的這些證據。而南蔚再想翻身,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何況南蔚目前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弟子,天賦也差,宗門未必會願意花費力氣去查明真相。


    葉浮白一臉難過:“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師弟被冤死?”


    南蔚收回了魂念,眸光閃動,心中又一次生出了幾分不知所措的感覺。


    他好象很少能體會到這種情緒,在曾經的天命魔宗裏,也隻偶爾在麵對那個孽徒時,才會如此。


    他覺得自己為自己來努力抗爭,是理所應當。但南蔚卻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麽葉浮白會因此而難過,為什麽這些與他似乎並沒有多少交集的人們會為了他出謀劃策。


    在南蔚看來,若是自己身為一脈掌座,門下有一個小弟子被誣陷了,他或許會想辦法,但若是沒辦法了,要將其犧牲掉他也不會生出絲毫不忍心的感覺。


    不過是區區一介弟子罷了,犯得著因為他影響本尊的情緒嗎?


    但此時此刻,從仲平真人到殷仲遠,從葉浮白到殷廣士,他們卻都是真心實意地在為他打算、為他著急……


    至於他們口中提到的可能被魔修誣陷,南蔚倒是不太在意,他都已經被關進了鐵牢,都已經被那幕後之人算計了,後麵隻可能越來越糟糕,不可能有什麽好事。而他隻要沒有直接被殺死,他就不可能死掉。


    事情的發展正如眾人擔憂的那樣,小洞天秘境中的魔修在第二天就被抓住了,他也果真指認南蔚就是與他勾結之人!


    不管這裏麵究竟有多少令人深思的古怪之處,主脈卻對宗主開始施加壓力,又有那兩名死去弟子所在的支脈同樣對宗主施壓,要求處置南蔚。


    南蔚通過魂念知道了接下來的一係列發展,很顯然,那位性子大概有些軟弱的宗主褚承業,到底沒能扛住來自數條支脈的壓力,最後鬆了口,批準將南蔚從承川提出,並直接鞭笞而死。


    在知道了這個消息的刹那,南蔚唇邊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


    為今之計,他也隻有自救了。


    雖然這座鐵牢修建得十分結實,又有數層禁製將他關在其中,他身上也被褚承業當時用法訣給束縛著……但這些對南蔚而言都不是問題。


    南蔚沒想到的是這位宗主竟然悄悄地先給仲平真人打了一聲招呼,將此事告知了承川支脈,並且推辭了當日仲平真人與其達成的協議,將那些補償送了回來。


    仲平真人卻似乎很是感念他的舉動,堅持要將這些補償繼續給褚承業。


    南蔚覺得他不太能理解他們的行為,其實要放棄自己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弟子,對一脈掌座而言不是很容易的嗎?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然後他就發現葉浮白不知什麽時候,悄悄往鐵牢過來了。


    葉浮白出現在鐵牢門口的時候,南蔚睜大雙眼往他望了過去。


    美貌的師兄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南蔚心裏嫌棄:本尊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難看的笑容……


    想想之前所見葉浮白的笑容,南蔚琢磨著,同一個人做出同樣的表情,難道也有能這般巨大的差異?


    葉浮白蹲了下來,目光閃爍:“師弟,你被關在此地還好嗎?”


    南蔚道:“挺好的。”


    反正他已經打算跑路了——作為曾經的還真境真人,就算之前是魔修,如今是玄門正道,南蔚也有信心一路修煉下去!


    其實找個宗門真是沒有多大的必要,看看現在,他就被宗門給坑了!


    當然,若是還能再找一個合適的宗門,南蔚還是打算加入。畢竟這個時代盡管得天獨厚,散修依然有散修的被製約之處。


    葉浮白不知他心裏的打算,歎了口氣:“師弟,你知道嗎,那秘境裏真的被抓出來了一個魔修,那個魔修還咬死了說就是與你勾結的。”


    南蔚眨眨眼:“不是我。”


    葉浮白點頭:“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不是你……雖然我不見得多麽會看人,但我知道,師弟不是壞人。”


    聽到這句話,南蔚又眨了眨眼。


    他覺得有點好笑,雖然這一次跟魔修勾結的確是被誣陷,但他曾經還真是貨真價實的魔修呢!至於說他不是壞人……唔,那些死在他手裏的人定會想要扇葉浮白幾巴掌的。


    葉浮白沉默了一會,忽然掏出鑰匙,打開了鐵牢的門。


    南蔚:“……師兄?”


    可是眼下這般的發展,還是讓南蔚非常的沒有料到。


    至於嗎?他的確打算一走了之了,但那是他自己的事,因為此事是他性命攸關的事情。


    這事跟葉浮白有半個銅板的關係?


    葉浮白卻好像沒有想到這些:“明日,宗門就會以你違反宗規為由,將你鞭刑處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弟你被誣陷!師弟,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南蔚嚐試著跟他講道理:“我一走,他們就更能說我是凶手,是與魔修勾結之人了。”


    本尊當然不在乎被人潑髒水,不過本尊自己能走,犯不著要你來幫忙啊。


    葉浮白臉色微變:“師弟你……都到了現在,還要為我著想,我這個做師兄的真是慚愧,想盡辦法也無法替你昭雪。既然眼下沒有可能澄清事實,你又何必把自己折在裏麵!”


    他鄭重地注視著南蔚:“隻要活著,就什麽都有可能。師弟,聽我一句話,走吧。我親自送你出去,到時我再讓自己受點傷,我有辦法洗清自己的嫌疑。”


    南蔚還是想要拒絕,由葉浮白來幫忙,也就意味著自己要欠下老大一個人情。


    人情欠起來容易,還起來卻麻煩,本尊最是討厭麻煩……


    但葉浮白卻學汪遠臻那般直接將他拎了過來,徑直往南華宗的山門悄然行去。


    然而大概早有人盯住了這邊的一舉一動,葉浮白才一行動,似乎就有人發覺到南蔚被救,竟是立即有人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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