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陽下山,月上中宵,這場音樂會才停止了演出。一路上靈鷲宮諸女專門避開人跡,過城不入。等到演唱專場結束時,馬車駛進了一個小山坳中,眾女在馬車同圍圍了帳篷,開始生火造飯。那麽星宿門人,都是被隔得遠遠的,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麽。


    眾人吃過晚飯,林黛玉、程青霜兩人又提了熱給王信三人擦洗身體,林黛玉看了一下午的好戲,早就春情勃發,接下來自然是春意盎然。下午的音樂會晚上連場,這一回卻輪到王語嫣、阿紫兩人來坐觀眾席順帶客串一把了。


    五人相擁著睡了一晚,第二天繼續上路追蹤著鳩摩智。


    段譽那日迷迷糊糊中被一門板砸暈了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泡在溪水之中。此時中秋剛過不久,並不覺得冷,反而是讓他火熱的身軀慢慢退溫,腦子也清醒明白了,原來‘陰陽和合散’是能用泡冷水來解決的。想到這段譽猛得一個激靈,一下坐了起來,“王姑娘。”遊目四顧,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客棧之中,而是身處荒野。四周並無王語嫣的身影,隻有一個番和尚鳩摩智坐一溪邊調息。他的處境顯然並不大好,右肩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大塊衣服。


    段譽的心猛得揪了起來,王姑娘中了‘陰陽和合散’要是就這樣被丟在客棧,豈不是……想到這,段譽再也不敢想像下去了。呸了自己幾聲,一個勁的禱念:“王姑娘吉人天相,肯定也像我這樣泡水解毒了。一定!”雖然這樣自我安慰,到底隻是自欺欺人,段譽自個都未必相信!“不行,我得找這番僧問個清楚。”想到就做,段譽一下抓住鳩摩智的雙肩,前後搖晃著喝問:“你這番僧,快說,王姑娘呢?王姑娘呢?”


    就一下正巧雙手抓在鳩摩智的“望井穴”上,段譽心急之下前後搖晃,頓時鳩摩智的內力源源不絕的流向段譽體內。


    鳩摩智正在運功療傷,根本不曾想到多處大穴被點的段譽還能來吸取他的功力。驚怒交集中內力走岔,一口熱血噴出,頓時噴了個正在他對麵的段譽滿頭滿臉。段譽一驚,鬆開了抓著鳩摩智雙肩的手。鳩摩智立時掙脫了開來,驚懼之下,也無瑕理會究竟,暗念:“不好,這小子解了穴道了!我右肩重傷,這一下又被他偷襲得手,不跑怕是要載了!”也不打話,展開提縱功夫,一溜煙的跑了。逃跑時還想著:“反正‘六脈神劍’我就練成兩脈,‘少澤劍’等另外三路都練成了再說。”


    段譽看著奔逃而去的鳩摩智,茫然失措。雖然心焦如焚,也隻能慢慢尋找了,隻能多念幾聲,“阿彌陀佛!”請佛祖保佑王姑娘平安無事!但願四大護衛能救下王姑娘。出了荒野,問明地界,往出事的小鎮飛奔而去。腳下淩波微步施展開來,餓了吃些幹糧,渴了喝點水。越走越是純熟,一路飛奔,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他王信相對而行,卻是一個怕被人聽了牆角,專往沒入處走,一個是怕自己迷路早不到人尋問,專在大路人多處行,不知不覺中互相交錯而過。


    正行間,忽然聽得有人高喊:“公子,公子!”聽聲音好你是自家四大護衛中的朱丹臣。段譽扭頭看去,隻見褚萬裏、傅思歸、古篤誠三人都在,卻是沒看到王姑娘的身影。幾人快步走到段譽身邊,朱丹臣搶前兩步,躬身行禮,喜道:“公子爺,天幸你安然無恙!”褚萬裏、傅思歸、古篤誠三人也一一見禮。段譽急切的問道:“朱兄,你們沒事就太好了。王姑娘呢?她……怎麽樣了?她……沒什麽事吧?”


    朱丹臣道:“公子放心,王姑娘被王公子救走了。”段譽喜道:“阿彌陀佛,幸好幸好!”褚萬裏接口道:“當日王公子帶著靈鷲宮一眾屬下趕至,把那位番僧的手下殺了個幹淨,隻鳩摩智一人挾持了公子跑路。王公子屬下之人說,公子被鳩摩智挾持,他們投鼠忌器,被他跑了。王公子等人都不曾停留,直接追了過去。公子不是被王公子救出的嘛?”


    段譽恍然,“我說鳩摩智怎麽被我抓住雙肩搖晃了兩下就吐血了,原來是被玉昆兄打的重傷了!”古篤誠道:“公子爺既然無事,咱們不如尋個酒店邊吃邊談。前些時日卻是餓的狠了,這二日老覺得吃不飽!”幾人聽了都大笑起來,當下眾人尋了一家客店叫了酒菜邊吃邊說。


    朱丹臣見段譽有些心思不屬,夾了幾口,就停箸問道:“公子爺可有什麽事?”段譽心裏是想問王語嫣中的毒是如何被解的,卻又有些說不出口,吞吞吐吐的不知怎麽說才好。四大護衛都是老江湖了,他那點心思最也清楚明白不過,眾人自然也知道他想問什麽。朱丹臣就半是安慰的道:“王姑娘既然被王公子救走,這毒肯定是解了,公子爺就不用再擔心了!”


    “肉包子打狗,還能咋樣?有王公子在,王姑娘自然是藥毒解了!”大理四大護衛中傅思歸卻是直性子,也不理會朱丹臣使眼色阻止,直接就揭了蓋子。段譽聽了這話,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了,道:“玉……玉昆兄義氣深重,在靈鷲時一直對王姑娘很疏遠的。”傅思歸道:“那位王公子講義氣是沒錯,在靈鷲宮得聞公子被挾持,立刻就快馬來救。公子爺也說了王公子是在疏遠王姑娘,可見他不是不喜歡王姑娘,不然他為何要從慕容公子那裏留人。隻因為見公子爺對王姑娘很是癡纏,才放棄而已。如今肥肉都送到嘴裏了,以那位王公子的為人,公子爺你以為他會吐出來嗎?要不然為何王公子救了我們四人卻避不見麵,不就是覺得對不起公子,不好意思與我等相見!”


    段譽聽了,惘然若失,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抓起麵前酒碗,一口喝了下去,嗆得咳了起來。


    朱丹臣幫他拍了幾下後背,歎息一聲,沒再說話。褚萬裏安慰道:“那位王姑娘對她表哥慕容公子情根深種,就算王公子不曾對她如何,公子爺怕也是撬不到牆角,多半是白廢心思。我看,這樣了了也好。”聽了他這番神安慰,其他三人都翻了個白眼,連當被安慰者段譽也是哭笑不得,一時心裏的鬱結到散了不少。


    王信一行人追蹤鳩摩智到了嵩山附近,隻見一路上都是成群結隊的江湖豪傑,原來都是趕去少林,赴那九月九重陽之會。王信一想,“鳩摩智往這邊跑來,怕是也有去少林的意思,不管了,先到少林湊熱鬧去。鳩摩智捉了段譽也隻是為了他‘六脈神劍’,隻要段譽夠聰明,就應當明白不讓得到對方自己才安全。這小子也就是在姑娘麵前笨一點,其他時候還是挺聰明的一個人想來也不至於有事。”


    這一日正是正是九月九重陽,秋高氣爽,卻是登高爬山的好時節。這時一名僧人匆匆入殿,手中持了一大疊名帖,雙手高舉,交給玄慈,說道:“啟稟方丈,河朔群雄拜山。”玄慈接了名帖,說道:“玄生師弟,請出門迎接。”當即站起身來,走到大殿簷下。過不多時,便見數十位豪傑在玄生及知客僧陪同下,來到大殿之前。玄慈、玄寂、玄生等雖是勤修佛法的高僧,但終究是武學好手,對於武林中的同道,都有惺惺相惜的親近之意,當下互道仰慕,安排休息。過不多時,兩湖、江南各地的英雄到了,川陝的英雄到了,兩廣的英雄也到了。少林寺上下也早已做好了準備,而且寺產素豐,物料厚積,當下群僧在知客院首座玄淨大師的分派之下,接待群豪,禮數不缺。


    玄慈等正迎接賓客,忽聽知客僧報道:“大理國鎮南王段殿下駕到。”大理段氏是少林寺之友,玄慈心下一喜,率眾迎了出去。寒暄得幾句,便即迎入殿中,與群雄引見。這邊剛說得幾句,知客僧又來報道:“吐蕃國國師鳩摩智大師到。”玄慈隻得告罪去迎了進來,一個個引見。段正淳見了鳩摩智立時變色,抱拳道:“犬子段譽蒙得明王垂青,攜之東來,正要向國師請教。”鳩摩智連連搖頭,說道:“段公子倒也曾落入小僧手中,不過前些時日又給走脫了,如今卻是不知。”段正淳聽了心中一鬆,“譽兒無事就好,至於這奸人惡僧,日後有機會再與他清算。”


    卻又見那鳩摩智連連搖頭,說道:“小僧初見令郎,見他頭角崢嶸,知他必將光大段門,為大理國日後的有道明君,實為天南百萬蒼生之福。唉!可惜啊可惜!”段正淳心中怦的一跳,隻道段譽遭了什麽變故,忙問:“國師此言何意?”鳩摩智長歎一聲,道:“唉,可惜這位段君福澤卻是不厚。”見段正淳臉上變色,這才微微一笑,說道:“他來到中原,見到一位美貌姑娘,從此追隨於石榴裙邊,什麽雄心壯誌,一古腦兒的消磨殆盡。那位姑娘到東,他便隨到東;那姑娘到西,他便跟到西。任誰看來,都道他是一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輕薄子弟,那不是可惜之至麽?”


    隻聽得段正淳身邊有人嘻嘻笑了出來,卻是女子的聲音。眾人瞧去,卻是個中年漢子。見眾人目光射來,那人粗聲粗氣的道:“段家小皇子家學淵源,將門虎子,了不起,了不起。”邊上有另一人接口道:“子承父業,克紹箕裘,好得很哪!”卻是直接女聲說話,也不假裝了。這人說完又有一人“哼”了一聲,道:“都是負心薄幸之人,父子一路貨色,不是好東西。”這三人卻是阮星竹、甘寶寶、秦紅棉。原來段正淳本在阮星竹處,甘寶寶、秦紅棉尋上門來欲殺阮星竹,結果被段正淳三言兩語哄得和好了,之後幾人便一直處在一起。


    段正淳到處留情之名,播於江湖,群雄聽了這三人發言,都不禁相顧莞爾。段正淳也哈哈一笑,向鳩摩智道:“這不肖孩子……”鳩摩智道:“並非不肖,肖得很啊,肖得緊!”段正淳知他是譏諷自己,也不以為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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