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暉抓著喬之敏的舌頭,狠狠一扯,竟生生將它扯斷了。


    身下的人嗷地一聲發出非人的慘叫,身子彈起,力氣大得直接將容暉掀了下來。憤怒的喬之敏臉上崩裂出幾道粗大裂縫,他荷荷作聲,四肢著地,口裏黑血直流。


    容暉冷冷看著他。喬之敏的背部飛快隆起,有巨大的觸手從皮肉下爆出,在雨水中張牙舞爪。


    眼前的並不是自家親戚喬之敏,而是一隻占據了喬之敏身體的惡靈。


    但容暉沒打算把這兩件事分開看待。喬之敏為了逼迫容英海重立遺囑,借著容英海生病的契機找來蟲巢,直接威脅到了他父母的生死。這件事容暉絲毫不打算諒解——根本不可能諒解。


    在方才的交談中,他確定了吞噬喬之敏靈魂並占據了他肉身的是一隻半實體化的惡靈。這隻惡靈的目的很明確:它需要飼養出一個更為強大的身體來容納自己。喬之敏死了一段時間,他的身體內部在逐漸腐爛,屍臭味越來越濃烈,用不了了。


    以身飼鬼,容暉沒想到居然真的碰上了這樣的事情。


    巨大的觸手剛想攻擊容暉,迎麵一團金白色烈火,將它燎得連聲慘叫。


    白虎不知何時從橋下跑了上來,跑到容暉身邊。在雨水澆濕烈火之前,火焰已經將喬之敏的肉身燒去了大半。令人作嘔的焦糊氣味沒有被風雨打消半分,轟轟烈烈熏向人麵。


    容暉退了一步,白虎差點嘔吐出來。


    “走開吧。”葉寒踹了白虎的屁股一腳,“你聞得了這種味道?”


    白虎翻了個白眼,躲到容暉身後去了。和容暉身上散出來的味道相比,它更厭惡被燒糊的屍體臭氣。


    葉寒的腿上和手上都傷痕累累。方才和那團觸手纏鬥花去他很大的力氣,他將長劍拿在手裏,屏息走向那個背上長出觸手的人。


    容暉想拉著他,手伸出一半又收了回去。


    這裏有能力將惡靈剿滅的人隻有葉寒一個。


    喬之敏的臉已經被燒掉了,腦袋一塊塊地往下掉。葉寒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已經不太喜歡他。他從未見過方易主動去拉誰,而且當時在方易臉上出現的神情絕對不是懷念那麽簡單。


    總而言之,看著不爽。


    他冷漠地揮劍砍下了喬之敏的腦袋,伸手探入他胸口找了一番,但什麽都沒摸到,隻好將手抽出來。


    屍水迅速侵蝕了他的手臂。除了人皮手套覆蓋的地方,其餘的皮膚都開始起泡。葉寒皺眉抽劍,將喬之敏連同那個觸手死死釘在地上。


    觸手試圖攻擊他,但被白虎噴出的火焰燒得動彈不得。


    “你從哪裏來,養蟲巢的方法是誰告訴你的?”葉寒低頭問身下已經看不出麵目的枯焦人形,“城裏還有多少個蟲巢?”


    那人形抽動著,仿佛在笑。它發不出聲音,但嘶啞的音節一絲絲傳進了在場諸人的耳裏。


    “沒料到白虎的存在是我失算。初次見麵,滅靈師,你找得到我的核嗎?我已經半實體化了,你找得到嗎?”


    它高聲笑起來,被燒成焦炭的脖子哢吧一下斷了。


    喬之敏肉身已毀,但惡靈被白虎的火焰所困,無法脫離,於是附著在觸手身上。葉寒冷著一張臉,再次伸進觸手粘膩的體內尋找核。


    詹羽和方易在蝦餃的幫助下悄悄離開了醫院。女人已經蘇醒,和孩子抱著哭了一會兒,看著無人的病房有些茫然。趁著蝦餃那些粉末還沒失效,兩人匆匆爬下樓,往吊索橋方向跑去。


    雨停了,雷聲也消失,城市突然靜謐得令人陌生。街上開始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粉末漸漸散去,路人莫名其妙地看著一個穿製服的警察和一個穿雨衣的男人在路上奔跑,偶爾有年輕人操著工具追上來問“阿sir需要幫忙麽”,被詹羽笑著擋了回去。


    方易有些鬱悶:“把我當小偷了?”


    詹羽憋著笑:“不是不是,把你當便衣。”


    方易這才好受了一點。


    “詹羽。”他問,“陳小禾那件事……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吧?”


    詹羽立刻說是啊。


    方易:“……你看得到她,你甚至還能跟她交流。”


    詹羽搖搖手指:“確實看得到,但沒辦法交流。她不懂得怎麽交流。隻不過在她死的那個瞬間,靈魂離體的時候我們對上眼,她就跟著我回來了。以前在路上見過有人欺負她,我也幫過她幾次,她應該是一直記著吧。”


    方易跑了一會,有些累,腳步放緩下來。


    “其實你這樣折騰,主要還是想看我笑話吧。”方易說。


    “你又錯啦。”詹羽笑道,“一開始是想試探一下你是不是和以前的方易一樣能看到這些,後來見到了葉寒,我的目標就轉到他身上了。第一次見到活的滅靈師,很令人激動的。”


    所以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在方易和葉寒身邊轉來轉去,一邊是覺得有趣,一邊也覺得能打發時間?方易心道,你真閑。


    “你以後看到這種熱鬧不要湊過去了。會出事的。”方易說,“不要扯死不死這種話,那不是正常的東西,萬一真的就死了呢?”


    詹羽沉默片刻,扭頭對他說:“你別用方易的臉對我說這樣的話。”


    方易盯著他。


    “我控製不住自己。”詹羽說,“心裏不好過,你別說了。”


    回到吊索橋的時候,兩人一貓都很狼狽。


    白虎化成了貓形,團成一個球狀趴在葉寒腳下,抱著自己的尾巴淚眼汪汪地舔。尾巴上傷口因為處理不及時,變大了。葉寒和容暉坐在一處,兩人在惡臭彌漫的橋邊你看我我看你,互相都沒說話。


    方易被臭氣熏得差點走不動。路麵上一灘黑水,江邊也一灘黑水,看上去是經過了一番惡鬥。葉寒的手傷得比腳還嚴重。手臂受到屍水的腐蝕,皮膚都已經爛了,血透過皮層一點點往外滲。方易嚇得不輕,滿臉緊張,話都說不出來。


    “回去再說。”葉寒聲音有點虛弱。他靠在方易身上,衝容暉打了個招呼,兩人帶著廢柴慢慢走回去了,一路上還爭執著要不要使用消炎藥。


    容暉臉色蒼白地靠在樹下,右臂沉重。剛剛吸收進去的蟲子還沒有消化完成,在裏麵鑽來鑽去。


    詹羽蹲在他身邊,戳戳他右臂。容暉冷冰冰抬起眼:“別動。”


    “會疼嗎?”詹羽問。


    “不太疼。”容暉道,“就是不舒服。”


    詹羽跑來跑去,最終還是沒能看到那個人怎麽被消滅的,心裏十分遺憾,幹脆坐在容暉身邊,懇求他告訴自己。


    容暉大致說了,完了之後看到詹羽臉上的表情,悶悶地問:“你失望什麽?”


    “沒問到這種養鬼方式的關鍵,當然遺憾啊。”詹羽說,“我養鬼是為了好玩兒,他養鬼是為了奪取人身。我比他高尚一些吧?你知道怎麽養嗎?”


    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高尚的一絲蹤跡,純然是無善無惡的好奇。


    “我知道。”容暉說,“我可以告訴你這種養鬼方式的流程。再次之前也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靠近詹羽,眼睛眯起來,蒼白的臉上帶著忖度之色。


    “養鬼的方法向來是不傳之秘,你認識老鬼?……不認識?那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詹羽笑著與他對視,看到他下巴上有一處似乎被什麽擦過造成的傷痕,順手摸了摸。容暉躲過他的手,詹羽搓搓手指,慢吞吞道:“你身上的傷口應該不能自行愈合吧?”


    “……回答我的問題。”


    “會留疤。”詹羽十分惋惜,“本來就很醜了,臉上一塊塊的,再留疤的話不是更難看嗎?”


    “……算了。”容暉艱難站起,“也沒想過讓你看。”


    他慢慢走了。詹羽推著自行車,跟在他身後不停地說“別生氣嘛”“再聊聊呀”“你去哪裏我搭你”。


    回到家裏的葉寒不肯用消炎藥,最後隻能給他酒精消毒完事。傷口還在滲血,紗布也報不上去,方易隻好拿著毛巾隨時準備著擦,兩人坐在浴缸邊上,浴室裏血跡斑斑。


    廢柴自己舔了半天,總算把尾巴上的傷口給舔好了,悄悄溜進來跳上葉寒的腿,衝他傷口吹氣。


    “……我剛剛就想問了。”方易謹慎地開口,“廢……常嬰他化成人形之後是沒有尾巴的,那傷口會出現在哪兒?”


    葉寒一愣,低頭去看廢柴,伸手把它翻過來,肚皮向上。


    眼看兩個人的眼光逐寸下移,凝注在兩條貓腿之間,廢柴氣得發抖,一個打挺從葉寒身上跳下來,竄出了浴室。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少年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方易:“……你自己也不知道是吧?為了確認所以才化人形對嗎?”


    常嬰:“……不、不是!!!”


    葉寒冷靜地將話題拉了回來:“所以,是在哪裏?”


    外麵沒聲了。


    兩人笑了一會,葉寒想撓撓方易的腦袋毛,但手臂抽痛,於是不敢亂動了。


    “別擔心。”葉寒說,“會好的。”


    方易為他擦去緩慢淌下來的血滴。他說下次讓我幫你吧,我真的可以幫你的。吳樂天的妻子是被他從魘中拉回來的,方易開始摸到了一點使用縛靈能力的竅門。


    他絮絮地說了許多,葉寒沒有答應他,也沒有否定,隻是與他手指交纏,輕輕摩挲。方易臉上發熱,動了動手指,沒掙脫,靜靜地聽葉寒跟他講剛剛吊索橋那邊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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