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去見容英海的經驗,方易在出發之前就已經打好腹稿。自己的身份是方易的好朋友,出差經過這裏於是來看看舊友的家人。他還買了一堆表弟需要的東西,包括各種電子產品和衣服,以及一堆適合中老年人的補品。


    葉寒沒有身份證,買不了機票,最後兩人還是和石豐藝分乘了不同的交通工具。大巴車上各種氣味混雜,方易昏昏沉沉,似睡非睡,葉寒端坐在他身邊,手裏那本《總裁不要跑!》已經翻了一大半。


    方易對自己聽到的對話內容耿耿於懷。


    葉寒問“什麽樣的肉”是什麽意思?他……他想做嗎?方易有點小興奮,又很緊張。如果葉寒有這個意思他肯定不會拒絕,但是兩人現在的關係好像距離那一步還很遠,畢竟連正兒八經的親吻都沒有過。葉寒也喜歡自己,方易用僅有的一點戀愛細胞得出這個毋庸置疑的結論,隻要一想到這件事,他就忍不住想要笑。


    嗯……如果他真的想要做,應該怎麽辦?葉寒會怎麽說?跟電影似的,還是跟基v裏那樣直接就來?方易心想不會的,葉寒很悶騷,這麽奔放的方式他肯定做不來。


    那麽應該要我來主動?!


    方易心中“Σ(°△°)︴”,又開始想象如果由自己主動會是什麽樣。


    葉寒看書間隙瞥見他閉著眼睛,腦袋歪在窗邊,嘴角還一直挑起來暗笑。心裏不解,想到他大概又在腦補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伸手將方易的腦袋扳到自己肩上,挪了個位置,讓他靠得舒服一點。


    “笑什麽?”葉寒問。


    方易搖頭,搖完了扶額低頭,無聲地笑得肩都在抖。


    葉寒:“……”


    他確定眼前人笑的原因和自己是有關係的,而且看方易耳朵都紅了的樣子,他腦補的應該不是什麽正經事情。葉寒想了想,又想了想,不問了,伸手攬著方易的肩膀,在他耳朵上親了一下。


    方易終於不笑了,隨即耳朵比之前紅了一百倍。葉寒翻翻書,心道這純愛書係裏寫的還是有點道理的,親耳朵真的很有效,石豐藝誠不我欺。


    石豐藝說是去麵基,但心裏還是有點小幻想。他下了機發現小老板沒來接自己,隻是讓自己先打車到某個酒店進某間房,說房卡都給他留在服務台了。


    石豐藝頓時就不樂意了。他正正經經跟人談過戀愛,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約炮的氛圍。這次麵基說好了是好好互相了解的,雖然也知道會有那一步,但他可不願意一開始就在床上肉帛相見地了解。


    方易:“所以就讓我們來陪你……陪你逛街?!”


    他和葉寒剛出了車站,還沒站穩,石豐藝的電話就過來了,十萬火急地讓兩人立刻來找他。兩人聽他說得緊急,以為麵基出了什麽不得了的狀況,立刻打車過來,結果看到石豐藝翹著二郎腿在星巴克門外坐著,臉上架著副墨鏡,正在愉快地用不擼帝檢閱附近的基佬們。


    葉寒很不爽。連石豐藝要教他怎麽使用不擼帝都沒法引起他的興趣。方易的舅舅家和石豐藝現在所在的地方位於這個城市的兩側,他們白奔波了。


    “他讓你等你就等,叫我們來也沒有用。”葉寒說。


    “不想等啊!”石豐藝摘了墨鏡,壓低了聲音,“萬一他騙我怎麽辦?我這麽純情……”


    “那你別等。”葉寒打斷了他的話。


    石豐藝:“……總之我靠你們啦。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萬一真的被拐走了賣到黑市上了割腎了問了*香之後把賬戶裏的五千六百零四毛都給人了欠債之後被脅迫去當mb了……”


    方易忙提醒他:“那些都是被辟謠了的都市謠言,你先別信。還有那個老板不是給你打了一萬塊嗎?不像是騙你的。”


    沉浸在自己腦洞裏的石豐藝終於清醒:對方打給他的錢比他的全副身家都多,頓時冷靜下來,確定如果真要騙對方也更像冤大頭。他頓時舒心,安心等候,小老板說的酒店就在附近,他決定先在這裏吃點東西,等對方來之後見見麵再說房間裏的那些事。


    “你們住哪裏?我也開個房。萬一聊著聊著不合心意我就去投奔你了方天師。”石豐藝說,“雙人房就行,你倆一張床,我自己一張,保證非禮勿聽勿視,絕不打擾。”


    方易和葉寒住在舅舅家附近的一家速八裏,到服務台確認的時候順手給石豐藝預定了一間房。安頓下來之後已經將近傍晚,兩人隻吃了幹糧和星巴克的點心,都快餓瘋了,拎著給方易家人的禮品就衝出酒店覓食。


    方易帶葉寒去吃了當地有名的燒鹵,說明天早起之後再帶他去百年老字號裏喝早茶。葉寒諾諾點頭,看方易沒吃完自己那份,扒拉過來一起吞了。


    廢柴被扔在家裏自生自滅,而且它最近找到了新玩意,懶得跟他們四處奔波跑來跑去。


    “我還以為那窩貓仔是它的,每天都去看,每天都去玩。不知道的真以為廢柴是它們的爸爸了。”方易說。


    “白虎不生育。”葉寒想了想,“不過其他功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下山的時間不多,貓仔見得更少,父愛泛濫了吧。”


    兩人哈哈大笑。


    吃飽喝足,提著禮品,方易忐忑又期待地尋路去了。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但路上的景致仿佛都沒有太大的變化。拐角的書報亭外還放著紅色的打氣筒,厚重的大葉榕將樹蔭溫柔地覆蓋在亭上,和以往的每周四一樣,南方周末頭版頭條的標題用粉筆寫在亭外的小黑板上,下方還有“充手機費”等等小字。宿舍區門口依舊趴著又肥又圓的菜狗,看到陌生的來人也隻是抬抬眼皮,打個嗬欠,頭又低垂下去,默默曬它似乎永遠曬不完的太陽。戴著老花鏡看報紙的門衛沒讓他倆登記,兩人徑直走了進去。樓與樓之間的夾道上種著高大的苦楝樹,花都落盡了,一串串翠綠的果子掛在枝上。


    一路過去,都是微苦的清香。


    走到盡頭便是方易以前住的家。一排小平房,門口放著破缸,青嫩的楊桃掛在樹上,樹栽在缸裏,歪著身子,也長得很好。


    一個年輕的男孩子站在樹下,牽著個女孩的手,兩人小聲地說話,臉上都是掩不了的歡喜。


    哎,談戀愛了啊。方易又驚又喜,默默站在不遠處看。表弟楊穆今年應該結束高考,現在看來他心情很放鬆,結果應該還不錯。


    楊穆學習成績很好,比方易當時要好得多。中考之後本想不讀了,結果考出個總分全市第二,數學英語都拿了滿分,最後還是繼續往下念。方易讀研的時候跟著導師做項目,自己也在外麵找了些兼職,應付自己的生活支出之外,剩下很大一部分都給了楊穆。舅舅外出打工,楊穆和方易生活了很多年,兩個人的關係非常親密。


    女孩先發現了呆站在一旁的兩個男人,戳戳楊穆的肩。


    方易不懂怎麽說話了。他剛想開口,眼睛和鼻子都發酸,手腳有些顫抖,忙將手上的禮品遞過去。


    楊穆懷疑地打量著他。


    葉寒接過方易手裏的東西遞到楊穆麵前:“你是方易的表弟嗎?我們是方易的同事,到這邊出差,順便來看看。”


    楊穆涉世未深,不知道世界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同事,聽到對方說是表哥認識的人,態度一下就變了。


    方易懵懵懂懂地跟著葉寒走進小平房裏,看到破缸上用石片畫的兩個火柴人,差點掉眼淚。


    當時他倆還小,楊桃樹剛剛插下去,新葉沒長一片。楊穆在缸上畫了個表哥,他也在缸上畫了個表弟。兩個小人細細的手搭在一起,圓腦袋掛著歪斜的笑。


    如今楊桃樹已經長得那麽大,把缸都撐裂了一條縫。


    回來的路上方易一直很沉默。葉寒握著他的手,在完全陌生的城市裏光明正大地走。


    自己的遺照和舅媽的遺照擺在一起。他點香的時候心情是完全無法形容的複雜,好像隔著一層重紗看到了平行世界的另一個自己,生死都不真切。


    和楊穆聊了幾句,主要都是葉寒溝通,方易默默地盯著楊穆,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舅舅還沒回家,楊穆獲得了保送上海某知名高校的名額,暑假還要去參加一個很有名的夏令營。他們就要搬家了,搬到一個小區裏,套間在八樓,很通透,兩房一廳,比現在這個地方寬敞。年輕人很開朗,隻有提到自己表哥的時候才露出片刻的遲疑和怔忪。


    他們用的都是方易死後留下的撫恤金。


    對於事故,楊穆了解得也不多,隻知道有人賠了很大的一筆錢,舅舅去信訪過幾次,他也在網上發過帖打過舉報電話,但全都不了了之。


    “好好過自己的,他不會怪你們。”方易憋到最後總算開口,“你們過得好,他很高興。”


    楊穆又用懷疑的眼神看他。


    一直到休息,兩人都沒接到石豐藝的電話。葉寒覺得肯定是麵基十分愉快,根本想不起他們這兩位天師,方易覺得不放心,打了幾個電話,但都沒人接。


    可能直奔主題,所以沒空聽。方易自言自語,也接受了這個說法。


    “你以前也挺帥的。”葉寒說。


    明明是雙人標間,葉寒堅持要和他擠一張床,兩人卷著被子看電視聊天。


    “那張照片是本科畢業的時候拍的,化了妝,又修過片。本人很醜,還挫。”方易問,“你知道挫是什麽意思嗎?”


    “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好看。”葉寒懶洋洋地說。


    方易裝作大睜眼睛看電視,覺得心裏又好像裝滿全世界似的,快要砰的一聲炸開了。


    關了電視和燈,兩人正準備躺下時,窗外傳來幾聲淒慘的貓叫。


    哀叫的不止一隻貓。方易側耳聽了一會,爬起來拉開簾子往外看。


    “別理它們。”葉寒一副君王模樣側躺在床上,“睡覺了。”


    “……不對,這個人有點麵熟。”方易推開小窗,額頭抵在玻璃上,眯著眼睛細看。


    酒店旁邊就是一條小巷,不少野貓窩在巷子裏過夜。此時巷口路燈下,一個女人拿著布袋,正把小貓往袋子裏塞。貓們哀哀地叫,但沒力氣掙紮,在地上滾來滾去。


    女人身後的女孩拉著她,試圖阻止:“媽媽,求求你,不要這樣做了……媽媽啊……”


    路燈照亮少女的半張臉。方易認出她是和楊穆手牽手說話的那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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