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羽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帶著點輕佻的戲謔。


    “你們不是去玩兒麽?問自殺的人的事情做什麽?”


    “廢話少說。”葉寒湊過來說,“問到了嗎?”


    “問到了。回來之後記得跟我說一下到底怎麽回事。”詹羽稍微正色了點,“當時找到的屍體一共五具,兩個吸毒的同誌,兩個病死的人,還有一個女的,應該是你們想問的對象。她是自殺的,有很嚴重的抑鬱症病史,在自殺的前不久剛剛被診斷為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


    詹羽邊打電話,邊翻看同學給自己發過來的資料。最近他所在的轄區裏也發生了幾起虐殺寵物的事件,他最近正好也在搜集附近這些信息,於是借機問了自己的警校同學,以幾頓大餐的承諾獲取了不保密的資料。


    自殺死亡的女人叫麥雲凡。照片上的她麵容清秀,表情恬靜,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上有著相當沉穩的成熟微笑,披肩的蓬鬆卷發搭在肩上,乍看起來是個平凡的女孩。


    “22歲,高三的時候抑鬱症發作,有自殺傾向,後來經過治療病情緩解。大三的失戀再次誘發抑鬱症,冬天時半夜在宿舍裏點燃了自己的棉被,宿舍裏還睡著的幾個女孩,差點出了大事。之後她就退學了。”詹羽簡單介紹了麥雲凡的情況,“如果不退學的話,現在正是畢業的時候吧?她家裏人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住過一段時間的院,病情有好轉。回家之後不到一個月,家裏的兩隻貓就被她弄死了。她對人的攻擊性完全轉移到動物身上,而且從她們家養的貓開始,說是在弄死之前她就已經用開水燙過好幾次。嘖,會死的呀,那麽小的東西。”


    “她隻針對家裏的貓?”


    “她家就兩隻,不都被她弄死了麽?之後就開始在街上找小貓。你是沒看到照片,長得特別溫和,就像個素質特別高的女大學生,很少人會起疑的。後來出門找貓就沒再回來。嗯……發現她不見之後家裏人立刻報了警,不過始終沒找到。我看看……從失蹤到發現她的屍體,中間大概間隔了兩周。”


    “她是怎麽自殺的?”方易問。


    “……很奇怪的死法,葉寒可以大展身手了。”詹羽笑了一聲,“發現她屍體的時候,旁邊有個棉布的挎包。包裏裝滿了貓毛。她是窒息死亡的,口腔、鼻腔、咽喉和胃部都塞滿了貓毛。”


    方易頓時一哆嗦,覺得青天白日,卻冷得可怕。


    “是貓毛引起的窒息?”葉寒逮著機會問。


    “除了貓毛之外,最直接的原因是她脖子上的掐痕。你們自己比劃一下,自己來,伸手。”詹羽邊說邊自己也在比劃,“她用兩隻手,自己掐死了自己。”


    方易又是一冷。“你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別一截截的。”


    “說完了。”詹羽有點委屈,“就這麽多內容。麥雲凡父母同意驗屍,這些都是屍檢的結果。她直接的死因不是貓毛,但貓毛肯定加劇了她的窒息。”


    “……她用了兩隻手掐自己,誰給她塞的貓毛?”方易問。


    詹羽在手機那頭爽朗地笑了:“行啊你!對,這是最大的疑點,但現場被破壞得很徹底,而且沒有目擊證人,所以現在也還不知道。警方接到報案到達現場的時候,五具屍體全都開始腐爛了,麥雲凡的腐爛程度是最低的,人還很完整。有的屍體被老鼠之類咬走了手指腳趾,嘖嘖嘖,更別說那種毒癮一上來直接找地方打針,根本不管旁邊有沒有屍體的粉仔。”


    臨掛電話之前詹羽大吼“你到底講不講義氣”,方易說講講講,有話你快講。“容暉去哪兒了你們知道嗎?我最近怎麽都沒見著他?”詹羽說,“他不會覺得這地方沒了蟲巢就跑了吧?有的啊,我隨時可以給他弄出幾十個來供他吸著玩兒。”


    方易:“……”


    詹羽:“快告訴我他在哪兒。你信我啊,我懂得做蟲巢的,今晚回去就做。才一個的話能引出他來嗎?”


    方易掛了電話,隻覺得和詹羽交流真的越來越累了。


    他跟葉寒簡單說了詹羽那邊獲得的信息。葉寒表示知道了。


    “那女人同時受到麥雲凡和貓靈的影響,所以才會抓貓去那個,但自己也長出了貓臉。”方易一邊說,一邊和葉寒往前走,“而且看情況,她受貓靈的影響比較多?”


    “是的。她應該接觸過那些貓的屍體,但麥雲凡沒有附在她身上,她們可能隻是擦肩而過,在這裏。”


    葉寒示意周圍。野草繁茂,與人齊高。


    “而且麥雲凡都抑鬱得想自殺了,還附在人身上做什麽?嫌自己活得還不夠痛苦?”


    方易理解了他的話。


    “楊穆同學她媽媽走進這裏的時候,正好也動了自殺的念頭。她和麥雲凡的靈魂會產生共鳴嗎?”


    “會。但是貓靈對她的影響更大,她的自殺念頭沒有以前那麽強——你們倆別往前走了,前麵都是人。”


    石風衣和楊穆齊齊停步。兩人看看前麵叢生的雜草,和看不到任何人跡的周圍,又齊齊轉身,飛快回到兩位天師身邊。


    聽到麥雲凡的情況,楊穆稍稍有些愣。


    “抑鬱症嗎?”他想了想說,“有段時間我測出自己有中度抑鬱。”


    方易一下子緊張起來:“什麽時候!什麽問題!好了嗎好了嗎!”


    石豐藝胳膊搭在楊穆肩上,懶洋洋地道:“嘖,抑鬱症和抑鬱在臨床心理學上,可不是一種東西啊。抑鬱症是要經過臨床診斷的,要係統治療的,同學。現在逮個人就說自己抑鬱症,累不累。分清楚抑鬱症和抑鬱症狀行不行,少年?”


    楊穆看了他一眼:“我知道。高考之前學校組織過心理疏導,我用sds量表測的,中度。後來沒事了,多跑跑步,談談戀愛,就好了。”


    方易:“你們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石豐藝在數年前跟家裏出櫃後,被家裏的親戚好漢們扭送去接受心理治療。他拒絕承認自己有病,跑了出來,住在男朋友家裏。在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失眠、焦慮、食欲不振和連最喜歡的床上運動都提不起興致之後,他自己找了個sds量表,測完一算,重度抑鬱。


    “即便是重度抑鬱,也還在可以自己調節的範圍內。”石豐藝說,“麥雲凡這種確診為抑鬱症的就不妙了,要治療。”


    四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繼續往前去。石豐藝和楊穆看不到周圍的人影,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各自自學心理學的心得,方易看著離他們有點兒距離、但又用十分迫切的眼神盯著他們的靈體,心中惴惴。


    這裏的靈體大部分都是自殺者,方易能聽到它們在壓抑渾濁的空氣中不斷細碎交談的聲音。它們對侵占活人的身體沒什麽興趣,而且也仿佛察覺到這幾個人會對自己造成威脅,始終不斷遊移,保持著安全距離。


    方易覺得他們四個像走進靈體王國的馬戲團成員。


    被圍觀的感覺不太舒服。


    腐臭的氣味隱隱約約竄入鼻子,蒼蠅等飛蟲的聲音在耳邊響個不停。死去的動物軀體在陽光和雨水裏迅速*,滋養出更多小型生物,飛來飛去地,一刻不停。


    在這種隱隱約約的嘈雜聲裏,方易和葉寒同時聽到了人唱歌的聲音。


    女人的發音模糊,聽不清字句,但分辨得出韻律。她反反複複地哼著一句,單調得很詭異。


    “在那邊。”葉寒說。


    楊穆聽不到聲音,但對這裏比較熟悉,葉寒指示大致的方向,他便在被雜物和植物覆蓋的混亂區域裏帶著眾人尋路往前。


    爬過去的時候,草叢中的人影紛紛散開閃避,隻有一個直衝著方易蹦了過來。在係統的提示音才響了一半的時候,葉寒已經飛快將手插.入它胸中,哢吧一聲捏碎了核。


    惡靈尖聲嘶吼著化為黑色煙塵,葉寒麵無表情地甩甩手。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鍾,石豐藝和楊穆隻看到葉寒刷的一下伸出手,又咻地一聲收回來,依舊一臉平靜。


    天師的世界好難懂。石豐藝決定不想了,緊跟他們就是。


    拐了幾個彎,踩了幾塊老鼠的殘肢,歌聲終於越來越清晰。才建成一半就停工了的爛尾樓缺了一大塊,鋼筋水泥裸露在猛烈的陽光裏。有個女人坐在缺口處,表情呆滯地唱歌。


    方易停下來,掏出手機看詹羽發過來的圖片。


    “她是麥雲凡。”


    【係統提示:左上方四米處檢測到惡靈一隻,惡意值50。】


    【係統提示:惡靈惡意值此刻較低,但波動較大,請注意,請注意。】


    方易原話複述,葉寒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拈起他頸上的狗牙。


    “……還有三個指標。”方易說。其實他一直都記著這件事,像倒數計時一樣惦記著。


    葉寒的手指摸摸狗牙,不說話,抬眼看了看他。


    方易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葉寒眼裏的情緒,但又好像沒有。在平靜的眼神之下,似乎還有更深沉的暗流。


    “和我一起進去?”葉寒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他。


    方易跟著去了,石豐藝和楊穆自然也要跟著。四個人又浩浩蕩蕩地進了爛尾樓。麥雲凡一直坐在缺口那裏一字字地唱歌,把一句“我可以找到更好的”反反複複地唱,唱完就停,停了兩秒鍾又繼續再唱,始終沒有看過方易等人一眼。


    樓梯雖然做好了,但殘損得也很嚴重。地麵上到處都是垃圾和汙濁的痕跡,用過的安全套和折斷的針管、針頭淩亂地扔在角落,到處都又酸又臭。方易看到了半隻小貓的身體,轉過頭飛快地跟在葉寒身後往上走。


    這棟爛尾樓並不高,三層半,麥雲凡坐在二樓的缺口。就在四人在二樓平台站定的瞬間,葉寒猛地轉頭,盯著通往三樓的樓梯。


    一個渾身赤.裸的人趴在牆上,頭下腳上,脖子扭了幾轉,正咧嘴笑著看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惡靈係統[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涼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涼蟬並收藏惡靈係統[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