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希文從夢中驚醒時,滿身都是冷汗。他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卻不記得夢的內容。


    他先進浴室洗了個澡,洗完澡後,拿起手機給秦情打電話。令他失望的是,秦情的手機還是不在服務區。


    他下樓和蔣平一起吃了早餐,然後坐車去拍攝場地。


    蔣平看著許希文眼下淡淡的青色,皺眉道:“你昨天休息的不好?”


    “做了個夢。”許希文含糊地說,然後閉上眼睛,表示不願繼續聊天。


    蔣平於是不說話了,用平板電腦辦公。


    許希文不知為何,心裏有種揮之不去的不安感。


    車開到拍攝場地,停了下來。


    許希文下車時,一輛跑車停在了他麵前。


    跑車上的文森特衝他揮了揮手,“早上好,尹。”


    “早上好,文森特。”許希文微笑道。


    文森特把車開進了停車位,然後開門下車,“今天天氣真好。”


    許希文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是啊,天氣真好。”


    “這樣好的天氣,不能讓你有一副好心情麽?”文森特不知從身後拿出了一朵白色的月季,“送給你,東方少年。”


    “謝謝。”許希文接過了月季花,“不過我已經不能被稱為少年了,我已經26歲了。”


    “你看上去不比我念高中的侄子大多少。”文森特聳聳肩。


    許希文輕輕嗅了嗅手中的月季,“大概因為我是東方人吧。”


    “這朵花是我在路邊摘的,我看它開得很好。”文森特注視著月季花,“我本來打算送給克羅莉絲,不過我覺得你比她更需要它,鮮花有沒有使你心情變得好一點呢?”


    “有,它很漂亮,也很芳香。”許希文這次露出的笑容,比剛才真誠了許多。他手中的月季,都因為這個笑容失色了。


    饒是文森特見慣了各色美人,還是怔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麽,“你是我見過最好的東方演員。”


    許希文但笑不語,他撫摸了一下手上月季的花瓣。


    “別灰心,就算是我,威廉姆斯先生也不完全滿意。”文森特看出了許希文笑容背後的陰影,卻不知道許希文並不是為了不能進入角色而沮喪。


    許希文想的是那兩個沒有打通的電話,他覺得秦逸有什麽事瞞著他,所以他才要去先秦情求證。他努力壓下心中惴惴不安的情緒,說:“我昨天想了許多,我覺得我對於方以華這個角色已經有了新的認識,說不定能讓威廉姆斯先生滿意。”


    文森特並不相信許希文的話,他覺得一個晚上不能改變什麽,但他沒有揭穿,“對啊,說不定威廉姆斯先生會滿意呢。”


    許希文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威廉姆斯先生會不會滿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們再聊天的話他一定會生氣。”


    文森特也看了看自己腕表上的時間,“上帝啊!如果我們不快一點,威廉姆斯先生會殺了我們的。”


    兩人急匆匆地趕到了拍攝場地,雖然沒有遲到,還是獲得了威廉姆斯的眼刀。


    許希文覺得手中的月季頗為礙事,就交給了羅心悅。


    羅心悅把那朵月季隨手夾進了自己的小本本裏,然後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


    方以華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你不能說他是一個好人,也不能說他是一個壞人,他隻不過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在美利堅合眾國的土地上,這樣的人,數不勝數。


    不知道多少東方人,懷揣著“美國夢”,來到這片土地上淘金。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得到成功。


    方以華永遠忘不了他剛來美國時,在餐廳洗盤子的經曆——油膩膩的還沾有食物殘渣的盤子,因為長期侵泡在中水中而發白腫痛的雙手,老板付出少得可憐的薪水時不滿的嘮叨。


    美國確實如他想象中的那樣繁華喧囂,但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後來,方以華有了自己的公司。他享受著名車、豪宅和美人,但是他還是會做噩夢,夢中有永遠也洗不完的盤子。


    最後,方以華鋃鐺入獄。他將穿著囚服,在高牆之中,度過不短的一段人生。而這段劣跡,會被寫在他的檔案上,讓他即使出獄後,也將生活在陰影下。


    在他戴上手銬,被警察推倒警車上時,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時代曾經看過的一本書,名字叫《了不起的蓋茨比》。在這本書的最後,菲茨傑拉爾德這樣寫道:


    “他經曆漫長的道路才踏上這片綠色的草坪,而他的夢一定就像是近在眼前,以致他幾乎伸手可及。他不知道那個夢已經丟在他背後了,丟在了城市那邊某個混沌迷蒙的地方,在那裏,夜幕之下,合眾國黑色的土地綿延起伏。”


    ……


    今天的許希文,很不一樣。


    從他走進片場的那一刻,他就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文質彬彬,謙恭有禮,可他的笑容背後,仿佛隱藏著讓人不舒服的東西。


    蔣平叫他名字的時候,他沒有絲毫反應。


    蔣平遲疑地叫了一聲“方以華”,許希文才回過頭來。


    蔣平看著許希文的神情,有些毛骨悚然,“沒事。”


    許希文皺起了眉,“沒事就不要叫我。”這不是他往常說話的口吻,他待人態度平和,從不會為了小事指責他人。


    蔣平閉口不言,眼睛裏卻有深深的憂慮。


    拍攝開始後,威廉姆斯沒有喊一聲“卡”。他盯著顯示器的屏幕,眼中充滿狂熱。


    和許希文對戲的b公司的總經理,是位經驗豐富的演員。但當他麵對許希文的時候,心中卻生出了畏懼之情。


    威廉姆斯轉頭問:“尼爾,你覺得怎麽樣?”


    “威廉姆斯先生,你要聽我的實話嗎?”尼爾憂心忡忡地說。


    威廉姆斯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說吧。”


    尼爾看著顯示器上的許希文,“威廉姆斯先生,我覺得有些可怕。”


    威廉姆斯臉上笑容更深,“尼爾,你不知道我每次拍電影前有多頭疼,我要從一大幫牲口中挑出幾頭來出演我的電影,這年頭,要找到稍微有點人樣的演員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威廉姆斯先生……”


    威廉姆斯打斷了尼爾的話,“尼爾,你會覺得文森特可怕嗎?”


    “不覺得,文森特先生是個穩重的好人。”尼爾不知道威廉姆斯為什麽提起文森特。


    “你不覺得文森特可怕,是因為格倫是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子弟。”威廉姆斯的手放到了手邊的劇本上,“而方以華,是個可怕的野心家。”


    ……


    許希文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讓自己在角色和本人之間切換自如。


    這幾天,他身邊的人都受盡折磨。


    上一刻許希文還是溫聲細語,言笑晏晏,下一刻許希文就變成了橫眉怒目,言語刻薄。突如其來,毫無預兆,簡直要把人弄得神經衰弱。


    許希文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給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放了一天的假。


    那一天,他沒有拍攝任務,但是,公司給了他一個新的任務——和周靈炒緋聞。


    一個男明星,從出道至今,沒有一段緋聞,會讓公眾產生兩種猜測——一種懷疑他的性取向,另一種懷疑他的性能力。


    所以當周靈所屬的公司表達出炒作的意向時,星線傳媒沒有經過多久的考慮就答應了下來。


    許希文為了自己的星途考慮,也不得不服從公司的決定。


    許希文臨近中午的時候,開車去了周靈所住的酒店。他到了酒店樓下,給周靈打了個電話,“周小姐,我到了。”


    “我半個小時後下來。”


    半個小時後,周靈出了酒店的大門,上了許希文的車。


    周靈坐在許希文的車上,一臉淡漠。她素來以冷豔的形象示人,她的粉絲們也很吃她這一套。


    許希文微笑著問:“去哪裏?”


    “你決定吧。”周靈對著後視鏡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絲巾。


    “那就先吃飯吧。”許希文把車開到了一家看起來不錯的餐廳門口,他下車替周靈打開了車門。


    周靈提著裙擺下車,“謝謝。”她自然地挽住了許希文的胳膊,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情侶似的。


    許希文身體一僵,隨即放鬆了下來。


    兩人走進餐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務生走到桌旁,遞上了菜單。


    許希文把菜單給了周靈,“你先點吧。”


    周靈也不和他客氣,點了自己喜歡的香蒜小牛排、蘋果沙拉和柳橙汁。


    許希文點了煎紅酒丁骨牛排、香芋派和焦糖咖啡。


    兩人吃飯的時候,店家以為他們是情侶,細心地點上了蠟燭。


    在搖曳的燭光中,許希文不可抑止的想起了秦逸。他想起了秦逸做的那頓燭光晚餐,秦逸第一次做西餐,手藝或許比不上這家餐廳的主廚,但對於他來說,卻遠勝現在的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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