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九州領域發生了恐攻騷動,但目前似乎已經平定下來。接著為您播報日前於關東領域發生的神秘事件。這起事件的元凶,果然就是魔神之一的外山道無──』


    確定能拜師之後,我和爺爺一起在客廳看電視。


    「唉……為什麽要照顧這種死屁孩啊……而且還要讓他住下來,這哪門子的玩笑……」


    老爺爺垂頭喪氣地碎碎念著。之所以會演變成這種情況,起因於焰的這句話──


    「好了,時間也已經晚了,明天再開始修行吧。啊,對了,如果你可以住下來的話,那就──「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拜托不要!不,真的別這樣!不準入侵我和孫女愛的小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其中混雜了老頭子的吶喊,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總而言之,我決定請這兩位多多關照了。


    我並沒有跟家人聯絡。就算我消失了,他們也不會為此擔心……反正就是這樣。確定要住下來之後──


    「那我去準備晚餐,你先看電視等一會兒吧。」


    於是就變成現在這樣。


    老爺爺還在抱怨個不停。我沒理他,繼續看電視。


    不久後,新聞結束了,開始播放其他節目,是關於無明都市的特別報導。


    首先畫麵中出現一頭白發的超級英雄義人的英姿,接著旁白描述道:


    『距今大約七年前,最強的特殊部隊──璀璨七星,在關東第三十五區和奈亞拉托提普展開激戰。雖然部隊全員犧牲,但總算成功封印了最後的舊日支配者(old one)。』


    電視上播放著戰爭的模擬畫麵。隻見義人朝怪物逼近……在怪物激烈的攻擊之下,將它的頭一刀兩斷。


    『正當人們以為世界因此得救時,奈亞拉托提普不知動用了什麽力量,在全世界散播暗黑粒子。暗黑粒子覆蓋了特定的區域……如今人稱「無明都市」的概念便就此誕生。』


    這時,畫麵切換為由上空所拍攝的都市影像。外觀是一個暗黑色的圓頂,內部的狀況無從得知。如文字所述,整個區域蒙上了暗黑色的薄紗。


    『每個國家都存在著一個無明都市。在日本,則是關東第七區至三十五區罩上了一層暗黑色的薄膜。無明都市形成之後,人類的引路先鋒──舊神(elder one)便賦予魔術師刻印(elder sign)這套係統。』


    此時的畫麵是魔術師的左手,手背上頭淡淡地刻劃著複雜的幾何學圖樣。宛如刺青一般的圖樣名為「刻印」,顏色非常淡,平常若不細看就沒辦法察覺。不過,隻要一發動魔晄外裝,圖樣就會鮮明地浮現出來。


    我的左手當然也有刻印,隻是……


    「奇怪了~~?你的手上隻有點點耶?跟畫麵上的不一樣喔?」


    這老頭露出壞心的笑,嘴上還說著「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之類的話。


    我沒理他,繼續聽節目旁白的描述。


    『刻印在初期狀態時,隻是單純的點狀而已。但與他人交戰,使其昏厥之後,便能奪取對方的刻印,而刻印能隨之成長……當刻印完成之際,就有能力解放一層無明都市。』


    旁白接著說:『為什麽舊神要賦予人類這套係統呢?祂們為何不願前來解救人類呢?這一切都是未知的謎團。』


    『完成刻印之人,意即取得魔神稱號的學生魔術師,目前共有四位,分別是白鳥瑪莉亞同學、夢國亞裏棲同學、外山道無同學以及神代蘇芳同學。災民們都引頸企盼著,繼這四人之後也能出現新的都市解放者。為了盡快拯救諸多性命,以及與其相關的受害者們,我們應該將天覽武踴更加發揚──』


    旁白還在解說時,焰就把親手做的料理端進來了。於是我將視線從電視上移開。


    眼前並排著五花八門的料理,從豪華大餐到簡單的小菜都有。看來焰很會做菜啊,將來會是個賢妻「你要說賢妻良母對吧啊啊啊啊啊!我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喔喔喔喔喔!」


    拜托不要靠近我好嗎?很臭耶。


    我們無視老頭子的吶喊,開始用餐。焰親手做的料理不隻外觀精美,味道更是一絕。


    「這、這不是客套話,我覺得你可以去開餐廳了耶!」


    「哈哈,你過獎了啦。不過,聽到你說很好吃,我也很高興。畢竟我是第一次為爺爺以外的人親自下廚嘛。」


    焰羞赧地這麽說著。她的表情好可愛……讓我忍不住怦然心動。


    不過,她第一次下廚招待別人啊……這麽說來,我也是第一次品嚐女孩子親手做的料理呢。今天還真是驚奇連連啊。


    「話說回來,柴暗,你有不敢吃的食物嗎?喜歡吃的又是什麽?」


    「我對食物沒有特別的好惡。吃飯這件事對我來說,隻要給我足以生存的最低程度必需品就行了。我在老家的時候也是這樣。」


    「這樣啊。你也很辛苦呢……不過,人生不盡然都是壞事啦。總有一天一定會盼來回報的,嗯。」


    看著麵帶微笑的焰,我在心中向她說道:謝謝你。


    「噗噗~~這小子是怎樣~~以為自己是悲劇男主角嗎~~?也太惡~~」


    看到指著我如此揶揄的爺爺,我在心中向他說道:去死吧。


    後來我默默地繼續用餐。就在此時──


    「焰焰,幫我拿一下那邊的醬汁好嗎?」


    「你要把醬汁淋在什麽東西上麵?」


    「當然是荷包蛋啊。」


    「……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但你可不可以正常點啊?」


    「正常點~~?這可不能充耳不聞啊。荷包蛋就是要淋醬汁,這是常識吧。」


    「哈哈,像你這種超級沒常識的家夥,別把常識掛在嘴邊啦。荷包蛋要配醬油才對,你說是吧,柴暗?」


    「咦?……我會在荷包蛋上淋番茄醬耶。」


    「「啥~~?番茄醬~~?你腦子有病啊~~?」」


    「不要異口同聲啦!氣死人了!淋番茄醬有什麽關係!我也知道自己是少數派啦!可是很好吃啊,我有什麽辦法嘛!」


    「唉,看來在訓練戰鬥技術之前,我得先教教你日式料理的常識才行。」


    焰搖搖頭,一副拿我沒轍的樣子。老頭子則把我當白癡。


    ……該怎麽說呢?我和他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麵……


    相處起來卻相當自在。


    一般家庭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飯,一邊笑罵談天。對大部分人而言,這或許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然而對我來說,這卻是令人動容的體會。


    ……往後如果可以再多了解他們一點就好了。


    我一邊這麽想著,時間也隨之飛逝──


    到了隔天,修行以十分常見的項目揭開了序幕。


    我們進行拉筋、重量訓練、折返跑等鍛煉好幾個小時,回過神來,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不過,你平常鍛煉得不錯呢,體格滿好的。所以說……對了,下午來挑戰那個試試看吧。」


    吃午餐的時候,焰說了這番話。


    吃飽飯後休息了一會兒,便開始進行下午的鍛煉。我們來到宅邸內部的一個道場,接著──


    現在我眼前有一座金字塔。是的,一座金字塔。


    沒 有 錯 就 是 金 字 塔。


    這高度大約有兩公尺吧。隻見爺爺拍了拍金字塔,開口說道:


    「鏘鏘鏘~~?伸縮自如的金字塔~~?(沙啞的聲音)」


    我忍住吐嘈的衝動,向焰提出了質疑。


    「這是什麽?


    」


    「嗯,這是用來示範和學習的。用這個訓練效果最好。」


    「哦,簡單來說,就是修行用的道具嗎?用這種東西到底能學到什麽技巧?」


    「黑鋼流練氣術的三大招之一──音隼。要學會的話……大概要耗費一個月左右吧。」


    「嗬嗬嗬,太勉強了吧~~這種三腳貓怎麽可能學會啊~~要是他學得來,我就一口氣用鼻子喝光可樂。」


    「……這個技巧有這麽難嗎?」


    「嗯,沒錯,說難是很難啦。還有,正確來說應該是『招式』而非『技巧』。總之我先示範一次,仔細看好嘍。」


    語畢,她便站到金字塔前方──


    隻見她往約兩公尺高的金字塔,不假思索地跳了過去。


    總覺得她並沒有強化身體機能,最後應該會直接用力撞上金字塔,並摔下來吧。


    然而下一秒,焰就證明了我的想法是錯誤的。


    她的背部噴射出金黃色的閃耀粒子。同一時間,焰的身體猛然向上飄起,輕輕鬆鬆地飛過了頂端的尖角。


    「剛、剛剛,那是異能嗎……?不對,那不是從外裝型態發射出來的吧……?照理來說,沒有叫出外裝,就沒辦法使用異能才對……」


    「嗯,就像你說的,我剛剛使用的並非外裝的力量,而是精通魔晄操作技術後才能習得的招式練氣術。那就是音隼的真麵目。」


    「魔晄操作……就是魔術師習得魔晄外裝之前要先學會的基礎要素嗎?單純隻是強化身體機能、展開魔晄防壁的技術……對吧?」


    「嗯,一般人的認知就隻到這裏而已。不過,要是精通這項技術,就能發揮出類似異能的能力。例如飛行能力、不合常理的破壞力、銅牆鐵壁般的防禦力等等,能獲得各式各樣的力量。」


    「原來如此……可是,為什麽大家不使用這麽厲害的技術呢?」


    「道理很簡單。以一般魔術師來說,不斷累積實戰經驗、拚命使用異能這種方式,能夠有效率地持續變強。所以每個人都認為訓練魔晄操作技術毫無意義,自然不會練習。」


    「這樣啊……說穿了,大家壓根兒就不會想到還有練氣術這種招式啊……」


    「嗯。一般魔術師認為外裝就是一切,並依賴外裝而戰。這種關係就類似於童話故事裏經常出現的魔法師與魔杖。所以他們戰鬥時很重視外裝與其蘊藏的力量。相對來說,我們(規格外)的外裝根本就是破銅爛鐵。應該說,隻有打擊威力稍微高一點這種程度的價值而已。因此,要是用跟一般魔術師相同的方法對戰,是絕對贏不了的。所以我們黑鋼一族……」


    「就發明了其他的方法嗎?」


    焰揚起一抹微笑,並點了點頭。


    「好了,差不多要開始訓練了。音隼這門招式,是透過魔晄操作從背部噴射出魔晄,藉此得到推進力。不僅如此,所謂的練氣術需要相當程度的想像力。施放音隼的時候,就像從背上的助推器放出推進劑的感覺。」


    「原來如此……所以才要用伸縮自如的金字塔啊……」


    「沒錯。這個金字塔很適合讓人掌握想像力喔。現在就讓爺爺示範鍛煉方法,你要看清楚嘍。」


    「麻煩死了~~」爺爺一邊抱怨,一邊進行示範。首先,焰用遙控器將金字塔尺寸縮小至五十公分左右。接下來就不斷重複爺爺跳過金字塔↓放大尺寸這個流程。


    「嗬嗬嗬,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這個功能好猥褻啊。簡直就像小雞──咕欸!」


    焰默默地扔出遙控器,阻止爺爺繼續開黃腔。


    重新調整心情之後,便繼續進行示範。像剛剛一樣不停重複跳躍和放大尺寸的流程後,金字塔很快就變成無法跳過去的大小了……這時爺爺就使用音隼跳了過去。


    跳過頂端後,爺爺就在金字塔上空持續飛行著。焰盯著他看,並開口說道:


    「我要你「foooo!」像那樣跳好幾次「超爽的~~!」,抓到「耶~~!」那種感覺。不過光是這樣「嗚嗬嗬!」會缺乏緊張感──」


    爺爺飛到金字塔正上方。與此同時,焰露出一抹壞笑,並按下遙控器。緊接著金字塔猛然往上拔高──狠狠擊中爺爺的雙腿之間。


    「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蛋、蛋蛋!我的蛋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嗬嗬,嗬嗬嗬嗬嗬……!這樣才會更有趣,不對,才會更刺激對吧?我時不時就會這麽做,要做好心理準備喔?」


    這個人絕對是超級虐待狂……


    隨後,焰用遙控器將金字塔的尺寸縮到最小,接著說了一句「那我們開始訓練吧」,並拍拍我的肩膀。


    ……跳躍的同時,要想像助推器噴射的樣子啊。


    ……像我這樣的「凡人」學得會嗎?


    「怎麽啦?難道你很緊張嗎?那先冷靜一下吧。我不會威脅你要在兩周內學會,否則就把你逐出師門啦。一天兩天肯定是學不來的,但隻要慢慢花時間修練,就一定能學會。耐住性子,好好加油吧。」


    「臭小鬼,不用那麽努力啦。每天懶懶散散地過日子就行了。你就這樣越變越肥,夢想破滅後滾回老家,最後變成毫無幹勁、一事無成的尼特族,然後去死吧。」


    我就相信焰所說的話,好好努力吧。真想讓那個臭老頭瞧瞧我的厲害。


    我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重新調整心態。


    接著跳了起來。朝著金字塔往上跳的同時,我開始進行想像。


    我的背上有推進器。噴射出魔晄。得到推進力並開始飛翔。


    就在這個剎那,彷佛茅塞頓開的感覺在我腦內狂奔──並發出了轟然聲響。


    同一時間,飄浮感包覆住我的全身。


    我的身體往上飄浮,臉都要貼上天花板了。隨後順利著地。


    「……你這小子在開玩笑吧?」


    爺爺發出愕然的驚歎。聽到他這麽說,我便看向焰的臉龐。


    隻見她睜著一雙大眼。看到焰露出超乎預期的神情,一股踏實感油然而生。


    「我、我學會了嗎?一、一次就……學會音隼了?」


    ……像我這樣的凡人,怎麽會學得這麽快呢?就在我心生這股疑惑之際──


    「柴暗,你很厲害嘛。不對,我真的嚇到了。這搞不好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心跳得這麽快呢。」


    焰一臉興奮地搖曳著長發朝我靠近,鈴鐺的聲響也隨之響起。


    接著,她露出一抹魅惑的笑靨,並摸了摸我的頭。


    ……我到底多久沒有被人稱讚和摸頭了呢?啊啊,原來這是第一次啊。


    這種心情是什麽呢?我的胸口和臉部變得熱燙,眼淚都湧上了眼眶。


    「吶,你可以再做一次給我看嗎?」


    我回應焰的請求,往上一躍,並從背部噴射出魔晄。


    太好了,看來剛剛並非僥──奇怪?沒、沒辦法控製了?我才剛這麽想,天花板就已經近在眼前──於是我狠狠撞了上去。我發出「欸吧!」這種丟人現眼的聲音,並直直落地。超、超丟臉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簡直就像伊卡洛斯(注:希臘神話中的角色,利用蠟製的羽翼飛翔時,因為離太陽太近,導致蠟融而墜海身亡)嘛──!你就是太得意忘形才會這樣啦!超級大白癡──!」


    老頭子捧腹大笑起來。另一方麵,焰則是麵帶微笑地說「等我一下喔」,並往道場外頭走去。幾分鍾後,她雙手拿著寶特瓶裝可樂回來了。


    「哦哦~~你發現我口渴了嗎?嗬嗬嗬,真是愧寶孫啊。」


    「……吶,爺爺,你還記得剛剛的約定吧?」


    「約定?啥?什麽


    約定?」


    爺爺歪著頭感到不解,並將接過手的寶特瓶旋開,準備喝下可樂──


    在那之前,焰阻止了他的行動。


    「爺爺,你在做什麽?」


    「咦?不,我隻是想喝可樂啊。」


    「啊哈哈哈,你果然忘記那個約定了嘛。你剛剛不是說了嗎?要是柴暗能在一個月內學會音隼,你就要用鼻子一口氣喝光可樂呀。所以……不要客氣,就用鼻子喝可樂吧。要一口氣喝完喔,一口氣喔。」


    「咦咦!不、不是啦,那是一種誇飾法啦。」


    焰往不知所措的爺爺肩上拍了拍,勾起了惡魔般的笑靨並說道:


    「一口氣喝完吧!」


    「呃,就算你用『一起去狩獵吧!』這種方式說,我也……嗚咕!哈、哈,你在做什……嗚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嗬嗬,嗬嗬嗬嗬嗬。好啦~~加油?加油?」


    爺爺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噴出了黑色的液體,他的孫女依舊逼他用鼻子喝可樂。這是怎麽回事?我分明不是被虐狂,卻覺得焰那抹心醉神迷的笑容好吸引人啊。我真的不是被虐狂喔。


    等到爺爺一口氣喝光可樂後,暴虐無道的愧寶孫看向了我。


    「吶,柴暗,你會不會累?」


    「咦?不,完全不累啊。」


    「是嗎?你的魔晄總量還真是驚人呢。這麽一來,現階段要先查明的是肉體方麵吧。那麽,接下來我要你學會體術。先讓你看看簡單的招式吧。爺爺,跟我對打吧。」


    「嗚咳……再、再讓我……休息一下……」


    「不~~行?」


    於是兩人正麵對峙──就在爺爺踏出腳步的瞬間……


    伴隨著鈴鐺的音色,響起了「啪嘰!」和「喀!」喀這種聲音後,爺爺便摔倒在地。


    「這是黑鋼流體術──喰牙。雖然名稱霸氣十足,卻是個很無趣的招式。你先將這個……不過你好像沒看清楚呢。我再示範一次吧。」


    待爺爺恢複之後,兩人又再次進行相同的流程。就在爺爺踏出腳步的那個瞬間──


    啪嘰!喀!


    「這次有看清楚嗎?」


    「……不,請你再示範一次。」


    啪嘰!喀!


    「……再一次。」


    啪嘰!喀!


    「……再一次。」


    啪嘰!喀!


    「one more set!」


    「你這王八蛋是故意的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還說什麽one more set啊!你樂在其中是吧!你絕對樂在其中對吧!」


    他隻答對了一半,但實際上焰的動作是真的很快,讓我看不清楚。


    話雖如此,焰已經示範了這麽多次,所以我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迅速逼近對手,繞到側邊後,再用手纏住對方伸出的手臂,封鎖其手肘的行動,也就是腕挫腋固。接著折斷對方的手肘,並將其壓製在地,最後再一腳踩在他頭上。要是稍有不慎,這一招將會致人於死地。


    這麽一想,我覺得有股莫名的思緒從我內心深處流淌而出。


    見識到能夠殺人的招式,難道讓我興奮起來了嗎?


    ……總之,我開始進行實際演練。焰先以概論的方式,一一向我說明動作的時間點、手臂的纏繞方式,以及施力輕重等要點。


    說明完之後,又經過了好幾次反覆的練習。


    「好了。那就來實際操作看看吧。」


    焰會充當我的對手。


    雖然不至於一拳都沒閃過……但我沒能成功發動招式。


    「嗯,力道下得有點重了。這個招式不需要蠻力,身體要像羽毛一樣輕盈。把這一點牢記在心,再試一次吧。」


    之後我又經曆了好幾次失敗……我果然沒有運動天分啊。


    這時,焰對垂頭喪氣的我拍了拍肩。


    「柴暗,沒問題的。每個人剛開始都會這樣,要繼續堅持下去。」


    「嗬嗬嗬。雖然焰焰嘴上這麽說,但她懂事以後,幾乎就精通各項招式了呢。咦?說服力到哪兒去啦~~?噗哈哈哈哈──呀哼嗯!」


    焰一邊笑著,一邊拿馬用鞭子抽了爺爺。


    是因為看了這般宛如短劇的情景嗎?至今的憂鬱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


    「謝謝你。多虧你的「我呢?」鼓勵,我變得「喂,我呢?」精神百倍了。」


    我無視爺爺的牢騷,繼續練習。雖然失敗了無數次,但終於有點像樣了。這樣應該算學會八成了吧。


    我對自己做出這般評價,但焰似乎跟我想的完全相反。


    「吶,柴暗,你為什麽不折斷我的手呢?把我摔倒之後踩在頭上的動作,也隻是點到為止就結束了吧?」


    她用冷漠的口吻如此斥責道。那種冰冷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渾身發顫。


    焰在生氣,她現在火冒三丈了,就像麵對講不聽的小孩時會心生怒火那樣。而我則像個被怒斥的小孩。


    「呃,不是,練習怎麽能折斷……」


    「不行,你必須折斷我的手才可以,因為這種招式就是如此……我先告訴你一個重要的大前提吧。如果你想變強,就要練就能笑著殺死對手的本事,否則你永遠不可能變強。」


    「笑著殺死對手……怎麽可能……」


    「沒問題,你做得到。」


    難道她有什麽理由,才能如此斷定嗎?我不得不這麽心想……但沒有說出口。要是我做出消極的發言,讓她更加失望的話,搞不好會被逐出師門。


    現在的焰魄力十足,讓我浮現出這種想法。


    不要。我才不想被逐出師門。一切才正要起步而已,我怎麽能在這個時候結束!


    於是我狠下心來,而焰也轉身麵向我。我繞到她的側邊──鎖緊她的手肘後用力一折。我的頭腦因為這獨特的觸感而為之酥麻,與此同時,我也將她拽倒在地。最後,我往倒地的她頭上狠狠一踩。


    有股爽快的感覺從頭頂一路竄流到指尖,同一時間,好像有某種東西從我的內心深處流淌而出──總覺得好像要失去自我了。


    「嗬嗬,表情不錯嘛。沒錯,就是這種笑容,非常好。」


    笑容?我現在正在笑嗎?


    我看著焰。隻見她任憑折斷的手臂晃呀晃,並露出了暖陽般的滿麵笑容。


    那副模樣看起來既恐怖又惡心,但與此同時,我也覺得非常美麗。


    焰用這般駭人的樣貌摸了摸我的頭,就像在稱讚最寶貝的孩子一樣。


    ……隻要再努力一些,應該就能得到更多褒獎了吧。


    不管怎麽說,這個經驗將是我永生難忘的回憶吧。


    學會喰牙後,今天的訓練便告一段落。


    「對了,折斷的手臂要怎麽處置?是不是去趟醫院比較好……」


    話才剛說完,焰的斷臂便被淡綠色的光芒包覆住……


    「你也看到啦,已經能正常活動了,沒事的。」


    「咦?你、你剛才……做了什麽?」


    「這是練氣術的一種。運用這個招式,無論傷勢多嚴重,都能立刻治愈。」


    「這、這太亂來了吧。而且總覺得……好像聖經裏會出現的聖人喔。」


    「哈哈,你是說為眾生療傷的神聖光輝嗎?才不是那種東西呢。這個招式不是用來做這種善行的。」


    焰微微笑著,並說出意有所指的話語。


    時間來到現在。吃完晚餐後,我在客廳度過悠閑的時光。


    焰在廚房洗碗。洗澡水已經燒好了,什麽時候進去洗都


    行。


    『距離邪神大戰的國內戰事終結,已經過了六十年──』


    我一邊看著電視螢幕,一邊回顧這一整天的發展。


    我好像進步神速,感覺不像是訓練第一天該有的成績。一次就學會了音隼這種特殊招式,被焰稱讚了一番……又學會喰牙這種體術,被焰稱讚了一番……


    怎麽老是回想起焰的事情啊?


    ……這種感覺果然是戀「唔喔!混~~帳~~東~~西!看我回敬你一招!好耶!pk戰結束!冠上知名角色的名字,用主角威能的玩法來玩的死屁孩!哎呀,把他們痛宰一頓的感覺真爽啊!」


    ……正在玩vrmmo的爺爺,把我的思緒全數打散了。


    「呼~~休息一下。嗯?你這臭家夥,怎麽一臉莫名愉悅的表情啊……莫非你在回顧今天發生的事,結果老是想到被焰焰稱讚的畫麵,陷入自己可能愛上焰焰這種戀愛喜劇的思維了嗎!」


    「你、你在說什麽啊!別、別這樣啦!我、我才沒愛上她呢!我跟她才認識一天──」


    「完全愛上她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果然是個下賤男!可惡!我要把你逐出師門!焰焰要跟我葬在同一個墓裏!我絕對不會把她交給你這個大白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不,我、我又沒有……!」


    怎麽回事,超丟臉的。這種感覺就像幼稚園的時候,被大家發現我喜歡哪個女孩子而飽受嘲笑一樣。


    「我、我要去洗澡了!」


    我逃也似的衝出房間來到浴室。就在我脫下衣服,打開浴室門的那一瞬間──


    「呼呀?」


    結果焰在裏麵。


    看來她似乎是穿衣服會顯瘦的類型。


    沒想到甚平和服下居然隱藏了這種凶殘兵器(大咪咪)啊。不,真要說的話,焰全身上下都算是兵器了。曲線完美的腰身、蜜桃般的臀部,以及q彈的大腿,完美體現了男人的欲望,簡直就是女神──呃,現在可不是分析的時候啊啊啊啊啊!


    「呃,呃……該怎麽說呢,算是失誤嗎?那個……你的體態還真是一流。」


    我在說什麽啊!我是白癡嗎!


    正當我想著這種事情時,宛如石像般僵直的焰,臉頰一瞬間飛紅起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尖叫出聲。原來焰也有正常的一麵,被人看到裸體會覺得害羞──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噠噠!」


    我收回前言。雖然焰也有像女孩子的一麵,但她一點也不正常。


    焰的鐵拳擊出了一記安打。而我騰空飛起,一路衝破牆壁,飛到無窮遠處。


    簡直就像漫畫的場景。我當然痛得要死,但不可思議的是……我的心中沒有一絲後悔。


    洗完澡後,黑鋼焰穿上繡有熊熊圖案的內褲和睡衣,並別上母親遺留下來的鈴鐺發飾。接著她拉開客廳的紙門,坐在緣廊邊,一邊眺望著庭院景色,一邊啜飲溫熱的昆布茶。這雖然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但昆布茶的味道似乎濃了些。是不是茶粉加得太多了?


    涼爽的春風撫過她濕濡的黑發與雪白肌膚,但炙熱的身軀和心靈卻絲毫沒有冷卻。


    「應、應該先鎖上門才對。不小心……對柴暗下了重手了呢……原來被男孩子看見裸體,是這麽害羞的一件事啊。」


    焰紅著一張臉,並折響小指關節。


    她當然沒有和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一起生活過。因為從孩提時代至今,她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在修行中度過的。


    「啊啊啊啊啊,好丟臉啊……!『呼呀』是怎樣啊……我居然喊出『呼呀』……!」


    一想到自己剛剛發出了那種叫聲,她就羞愧得要死。


    焰滿臉通紅,都快要喘不過氣了。這時,彌以霸(爺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剛洗完澡的寶貝孫女真的好萌啊~~總而言之,我可以把那個死屁孩逐出師門嗎?」


    「怎麽可能啊,臭老頭。」


    她歎了一口氣,羞恥心似乎消退了些。隻有這一點她要好好感謝祖父。


    之後,她默默地眺望庭院好一會兒……接著忽然開啟了某個話題。


    「不過,那小子真的很厲害啊。訓練過程居然突飛猛進,甚至讓人覺得很有趣呢。當時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不過……還真是超乎我的預料呢。」


    在焰看來,立華柴暗這名少年實在異於常人。


    他體內蘊含的魔晄總量也非常不合理。


    練氣術並非「規格外」的特權,因此理論上來說,每個人都能學會。


    不過,得具備比一般魔術師高出數十倍的魔晄才行。


    「學習練氣術的首要之務,便是修練魔晄增幅。大概隻有數千分之一的人,才能活用黑鋼流派的技術並順利存活下來吧。」


    要得到那麽大量的魔晄,就會伴隨著相當的巨大風險。大部分的魔術師在這個階段就會被淘汰了吧。而且,還得更進一步訓練用特殊形態操控魔晄才行。


    就算達到如此嚴苛的境界,成功跨過了增幅修行的難關,也肯定會命喪黃泉。


    立華柴暗卻跳過了這道訓練程序,突然就學會練氣術了。


    「我覺得像神參者(irregr one)那種人才能做出這種事。你覺得呢?」


    「哼,八九不離十吧。明明長得一副混帳路人甲的樣子。他跟六十年前和我激烈交手過的那些家夥,全都散發出同樣的氣息。」


    彌以霸仰望著夜空,帶著懷念的心情眯起了雙眸。


    邪神大戰──那雖然是人類與上位存在之間的戰役,但並不是所有上位存在都與人類敵對。約有半數跟人類站在同一陣線的上位存在,被稱為「舊神」。相反地,與其敵對的陣營則被稱為「舊日支配者」。


    舊神是人類的希望,舊日支配者則是人類憎惡的對象……但黑鋼彌以霸這個人對那種分類根本不感興趣。他的心中隻有強弱之分。


    如果對手很強,他便會不顧正義或邪惡,全數下達挑戰。那些葬送在曆史黑暗中的鬼神,能讓他無須壓抑黑鋼一族的宿命瘋狂戰鬥。這時,黑鋼彌以霸感慨萬千地說道:


    「那時候真是快樂啊。在那個時代,隻要走在路上就會撞見鬼呢。那些上位存在更是值得一戰的優秀對手。話雖如此……跟神參者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啦。」


    所謂神參者,指的是體內寄宿了上位存在的人類。雖然戰鬥能力會和宿主的力量成正比……但那些人全都是怪物等級,無一例外。


    上位存在寄宿於人類體內時,會拉抬雙方的力量。但當宿主死亡之際,上位存在也會麵臨與其同時消滅的風險。


    對上位存在來說,就算被殺害,通常也隻是被石化封印罷了,隨時都能複活。因此上位存在幾乎不會背負著死亡的風險,將力量賜予人類。


    所以,神參者是極其稀有的存在。


    焰見過兩個如此稀有的人種。其中一個是柴暗,而另一個……


    就是人稱超級英雄的少年義人。


    「……真讓人失望。真是的,那段回憶實在太苦澀了。」


    她讓中指關節發出「啪嘰」一聲。


    真不希望柴暗落得那樣的下場。焰這麽想著,便歎了一口氣。


    時間來到隔天早上。上午做的事情跟昨天相同,就是拉筋、重量訓練和折返跑。


    下午的鍛煉也沒什麽兩樣。我穿著一身黑的道服,走向了道場。


    焰先是咳了幾聲,接著開口說:


    「今天要學的是音隼以外的戰


    鬥用練氣術。其名為──盾梟和禍孔雀。」


    「盾梟……禍孔雀……那是什麽招式?」


    「嗯。百聞不如一見。我會搭配音隼一起演示給你看,仔細看好嘍。」


    隨後,焰和爺爺便開始對打。


    她所運用的招式完全不合常理。


    從焰背上噴射出的閃耀粒子,宛如一對羽翼──


    短短一瞬間,她和對手之間的距離便拉近至零。


    「這是黑鋼流練氣術三大招之一──音隼。這個招式得以實現高速移動和立體機動能力。」


    這時,焰的腳邊也噴射出粒子,她的身體便在空中飛舞起來。她一邊飛翔,一邊在空中前後左右地轉個不停,展現出華麗的腿上功夫。


    緊接著攻守逆轉。爺爺依舊沒有取出外裝,隻是單純地以魔晄強化肉體應戰。隻見他迅如疾風般朝焰逼近,往她的側頭部祭出一記回旋踢。就在這一擊敲上太陽穴之前,焰的魔晄防壁頓時膨脹起來,阻止了爺爺的腳部動作。


    「這是三大招之一──盾梟,能將魔晄防壁變得更加堅硬。再來是這個!」


    纏繞在她身上的氣息驟變,焰的右拳也被金黃色的光芒包覆住。


    「破!」她發出尖銳的吶喊,並使出猛烈的突擊,爺爺便將雙臂交叉加以格擋──拳頭擊中後,同時產生了爆炸。將焰的拳頭包覆住的亮光爆裂開來,化作粒子飛散而出。


    「這是三大招之一──禍孔雀。如你所見,這個招式可以提高打擊的威力。雖然會大量消耗魔晄,但每一拳都蘊含了一擊必殺的威力。」


    「禍……孔雀……?」


    這樣啊。我的必殺技,就叫做禍孔雀啊。


    不過,總覺得這是命運的指引呢。難道我和焰的相遇也是命中注定──


    「怎麽了?幹嘛露出奇怪的表情?」


    「咦?不,不是的,沒什麽。」


    焰歪著頭問,鈴鐺發飾也叮當作響。但她似乎很快就失去興趣了。


    「那就立刻開始訓練盾梟吧。爺爺,去把那個東西拿來。」


    過了一會兒,爺爺拿著類似棒球發球機的東西回來了。


    「鏘鏘鏘~~?鐵球擊發裝置~~?(沙啞的聲音)」


    我絕對不要吐嘈。因此我轉而針對這個裝置提出質問。


    據焰所說,這個裝置會擊發出拳頭大的鐵球,而我就要想像用盾牌保護身體的畫麵。於是,我立刻開始進行學習盾梟的訓練。


    爺爺負責操作機器,焰則負責指導。


    我展開銀白色的魔晄防壁,瞪視著前方。接著鐵球便從機器的發射口擊……擊………………


    喂,太久了吧!還不發射嗎?這個死老頭想折磨我到什麽時候啊!


    「那個,請你快點「就是現在啊啊啊啊啊啊!接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快!這個鐵球是怎樣!時速絕對有兩百公裏吧!


    雖然我展開了防壁,但還是超痛的!我還以為門牙要被打斷了!


    「是說發球的時間點太奇怪了吧!這根本就是偷襲嘛!」


    「啥~~?這個任性boy在說什麽鬼話啊?你以為上了戰場以後,對手會說『我要發動攻擊嘍~』事先提醒你嗎?」


    「呃,現在又不是實戰!是訓練!目的不一樣啦!」


    「好好好,真是抱歉嚕~~下次我會認真點。來,快擺好架式。」


    這個臭老頭……算了,他說會認真點,那就──


    好痛!又來偷襲這招喔!而且好快!球速設定得太快了吧!


    「等!好痛!等一下啦!速、速度再調低……好痛好痛好痛!不、不要一直瞄準兩腿中間啊!等,你這……給我住手啊混帳老頭──!」


    「噗哈哈哈哈哈!打爆吧!變成不舉男吧!帶著一輩子沒有使用到蛋蛋功能的憾恨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奴嚕!」


    「我們可不是在玩耶,真受不了。」


    後來就由焰操作機器,繼續進行極為正常的修行。


    鐵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擊發而來,跟剛才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能確實掌握鐵球的行蹤,當鐵球打上來的瞬間,我便反覆進行造出防壁的想像。


    最後──擊飛而來的鐵球,發出了堅硬的聲響。


    結果沒一會兒功夫,我也學會盾梟了。


    「嗬嗬,嗬嗬嗬嗬,你真厲害呢。雖然盾梟的學習難度是沒這麽高啦,但你居然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會。柴暗,你果然很驚人。」


    「是、是這樣嗎?看來我的才能「哪有什麽才能啊蠢貨──!隻不過是學會一些基礎招式而已,少在那邊得意忘形喔!死小鬼!」」


    「好了,不要理那個老頭,開始練習禍孔雀吧。這次的訓練非常單純,隻要想像將魔晄集中至拳頭處,並在出拳的同時想像爆炸的景象,不斷重複這個過程就行了。怎麽了,柴暗?你有話想說嗎?」


    「啊,是啊。其實,我已經會用禍孔雀了。」


    「……你說什麽?這是真的「大騙子辛苦你啦~~!禍孔雀可是一種奧義啊!像你這種家夥怎麽可能會──呼唄!」」


    焰往老頭子的臉上抽了一鞭,並向我露出興味盎然的眼神。


    「已經會用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啊,這個嘛,學會魔晄外裝之後,我進行了各式各樣的想像訓練,結果不小心學會了。就像你剛剛說的,隻要想像將魔晄集中在拳頭處……」


    我的右拳綻放出金黃色的光芒。看到這幅景象,焰和爺爺都瞪大了雙眼。


    「嗬嗬。柴暗,你很行嘛,居然靠自己學會了禍孔雀。你真的讓我心跳加速呢。」


    「咕唔唔唔唔……!那、那隻不過是第一階段而已!如果沒辦法爆裂開來,也就隻能充當電燈的替代品而已!」


    我當然辦得到。我要證明這一點,讓焰瞧瞧我的優點。於是我施放出一記直拳。


    接著,光芒……並沒有產生大爆炸。亮度隨著「砰咻」這個聲音消失殆盡了。


    「噗哈~~!這種無聊的小爆炸是怎樣啊!」


    「真、真奇怪,那時候的確引發了大規模的爆炸啊。」


    我再次讓拳頭發出金色光芒,並揮了出去。但這次也是相同的結果。


    對此,爺爺一邊哈哈大笑,並擺出架式,彷佛要讓我看看真正的禍孔雀一般──


    他揮出拳頭的同時,產生了轟然巨響,金黃色的粒子大範圍地四散而去。


    彷佛在炫耀他和我之間的等級差異有多大似的。


    「這才是真正的禍孔雀~~你懂了嗎~~?劣質山寨同學~~?」


    ……真不甘心。所以我反覆揮拳無數次,但爆炸的規模卻毫無變化。


    魔晄的劇烈消耗,讓我開始喘個不停。這時,焰帶著溫柔的微笑,對不停嚐試的我說道:


    「就一點一點慢慢來吧,不要焦急。好嗎?」


    「說得……也是。沒必要……焦急啊。可是,我遲早會學「日日言遲早,前途渺茫矣,終是無所成。快放棄吧死小鬼。黑鋼彌以霸的心之詩篇。」」


    老頭,你多了幾個字耶,好好遵守吟詩的規矩啦。


    話雖如此……


    禍孔雀啊。我前陣子還對田中說過……


    總有一天要用這招把江神揍扁。


    ……我就來實現這個願望吧。


    我一定要學會禍孔雀。


    就像我對田中說的那樣,我要用這個招式,把那家夥痛扁一頓!


    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拜焰為師之後,已經過了兩個星期。


    今天也是從


    一早就開始訓練,並學習新的招式。


    「嗯。雖然還沒學會禍孔雀,但初級課程就到此為止,之後開始進行更進階的嚴苛修行吧。具體來說……就是透過對打提升戰鬥能力,還有強化精神層麵。」


    對打──聽到這個詞的瞬間,我頓時回想起當時那件事。


    第一次的實戰經驗、佐佐木施予的痛楚、眾人的視線、恐懼,以及羞恥。這些情緒讓我渾身發顫。


    「嘿嘿嘿,死屁孩嚇壞了呢~~?真是的,這個膽小鬼還真──呀嘰唔!」


    讓爺爺吃了一記鐵拳之後,焰用十分嚴肅的眼神望向了我。


    「柴暗,仔細聽好了。現在的你,隻是個稍微會用點小招的普通人類。無論是戰力還是精神層麵,都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沒兩樣。這也是理所當然。要是不進行名為對打的實戰,人類永遠不會變強。」


    她說得完全正確,我根本無可反駁。所以……我必須克服這個心理陰影。


    不要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拿出勇氣吧。我要成為英雄。


    我要和江神並駕齊驅。


    ……我做了幾次深呼吸,並看向焰的臉龐,接著說道:


    「請你陪我對打吧。」


    焰露出了天使一般的笑容。她的笑容實在讓人目眩神迷,充滿了力量,為我完全抹去心中的不安與恐懼。


    「好,那就立刻開始──」


    焰展開了魔晄防壁。她沒有取出外裝,而是做了個深呼吸。


    在那之後──


    「戰鬥吧。」


    她身上散發的氣息驟變。雖然嘴上仍帶著笑意,但跟方才的微笑截然不同。


    那是宛如齜牙咧嘴的猛獸般,令人恐懼的笑容。


    我十分懼怕,但依舊讓外裝顯現而出。麵對這樣的我,焰微微一笑──


    「我要用左拳揍你的臉喔。跟練習的時候一樣,好好擋下來吧。」


    說時遲那時快,我還以為她失去了蹤影,結果她卻立刻現身在我麵前揮起了拳頭,我隻能等著挨揍。


    從嘴邊傳來了「叩沙」一聲。感到劇烈疼痛的同時,我也察覺到──我的下巴被打斷了。


    我連痛苦呻吟的時間都沒有。焰將我摔到地上,並迅速騎上我的身體──


    「這時候就用盾梟來防禦啊。否則你會死喔。」


    焰揚起惡魔般的笑靨,並扳了扳食指關節。


    下一秒,她馬上開始毆打我,毫不停歇。


    就算我鼻子歪了、牙齒斷了、眼睛也看不見了,她還是揍個不停,我昏了過去。


    ──我猛然回神,並睜開雙眼……了嗎?奇怪?我剛剛不是受了重傷嗎?


    為什麽傷勢痊愈了?我怎麽還站著跟焰正麵對峙?難道我是在作白日夢?不,可是剛剛的感覺──


    「戰鬥時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手身上啊。不然會自討苦吃喔。」


    我聽見了清亮的嗓音與鈴鐺的音色。同一時間,左拳也飛了過來。


    之所以能閃過這一拳,真的隻是運氣好而已。緊接著使出的反擊動作,也是在毫無意識下做出的行動。我已經陷入忘我的境界,任憑軀體躍動。


    或許是危機感促使我選擇攻擊力最強的招式吧,我開始想像禍孔雀的施行過程。


    將魔晄集中至拳頭,並壓縮這份能量,讓金黃色的光芒包覆著拳頭,再用力揮出。


    然而,我沒能成功使出禍孔雀,立刻就被製止了。


    焰用左手掌抓住了我的右拳,緊接著,拳頭上的光芒微微地爆炸開來,消失無蹤。


    失敗了。體認到這一點的瞬間,焰的鈴鐺發飾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一頭黑長發隨風搖曳。這是因為她舉起腳用力一揮,並踢向我的右腳──接著發出了「啪沙」一聲。


    大腿骨碎了──就在我腦海中浮現出這五個字的瞬間,我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猛烈朝我襲來。眼淚不聽話地奪眶而出,我變得無法動彈。


    「嗬嗬嗬!臭小鬼的不幸讓食物變得好美味啊!真是愧寶孫&食美味啊~~!」


    「麻煩你替他治療。快點,快一點啦!」


    「嘿咻嘿咻~~」


    爺爺的掌心放出了綠色光芒。光芒滲進我的身體後……疼痛便消失了。


    這個……我記得是……在我學會喰牙之後,焰用來治療手臂的招式吧。


    「這是黑鋼流練氣術──氣死快清。這讓我等黑鋼一族得以拿出超越極限的努力。隻要使用氣死快清,除非當場死亡,否則傷勢都能立刻完全恢複。」


    拿出超越極限的……努力?……啊,這樣啊,原來如此。焰先前意有所指的那句話,就是這個意思吧。氣死快清這個招式,並不是用來做善事的。


    應該說正好相反。為了讓瘋狂的黑鋼一族能熬過地獄般的修練,才有了氣死快清這個招式。


    我這麽心想,爺爺便揚起嘴角說道:


    「就算手斷腳斷、下巴斷裂、眼球碎爛、肋骨骨折、鼓膜破損、耳朵被割下、蛋蛋爆裂、鼻子塌陷,還是內髒破裂,全都能在一瞬間治好。這樣一來,再怎麽離譜的訓練都撐得過來喔。是不是超棒的呀?可以無止盡地進行世界上的戰鬥者絕對做不來的修練呢。」


    我覺得他們瘋了,沒有人比他們更瘋狂。


    黑鋼家的每個人都有這種癲狂的想法吧。所以才能變強。


    而我心中也有這股念頭嗎?……我不知道。


    唯一可以斷言的是,我不能再退縮,也不想再退縮了。


    於是我專心一誌地修行,又過了三天──


    正在進行對打訓練時,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灰姑娘這三個字。


    直到不久前,我還隻是個灰姑娘,碰上焰這名魔女後,就能華麗變身。雖然我這麽心想,可是……現實卻沒這麽簡單。


    靠魔法變身,輕輕鬆鬆地得到幸福,這種愉快又順利的發展並沒有發生在我身上。


    如今我的身體也正在被人大肆破壞。焰既謹慎又細心地破壞著我全身上下的每一處。


    每破壞過一次,就會恢複原狀,緊接著繼續破壞,就這麽不斷反覆。根本就是地獄。


    在這種環境下,人類不可能還有辦法維持正常理性。


    看到焰的攻擊,我似乎漸漸會無條件地閉上雙眼,就連正常的防禦都快要辦不到了。這大概就像投球失憶症(注:指投手完全無法控製球的走向,使得投出的球完全失控的一種症狀)或拳擊恐懼症(注:被重拳打過之後,產生心理陰影,導致看到拳頭就會全身僵硬的狀態)吧。


    我再次被拋摔出去,狠狠地撞上地麵。隨後,焰立刻對我施展寢技,以腕挫十字固封鎖我的行動。我的肘關節發出了嘎嘰嘎嘰的哀號聲。


    我都痛到哭出來了。恐懼化作聲響,從我的嘴裏狂湧而出。


    「不要、不要,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焰的動作戛然而止,接著,她立刻站起身說道:


    「來,繼續吧。」


    我沒辦法回答,也沒辦法撐起顫抖的身體。


    要逃走嗎?我如此捫心自問。不是已經發誓過絕對不會再逃避了嗎?你還想重蹈覆轍嗎?雖然我這樣痛斥自己,但卻再也忍不住了。


    「我不想……練了……」


    結果今天的鍛煉就到此為止。「要不要轉換一下心情?」聽了焰的建議後,我便出門散步去了。然而,這股抑鬱的心情卻沒有好轉。


    天空逐漸染上了漆黑的色彩,我的心也落入了黑色的深淵。


    ……過去教官曾經對我說「人類是有極限的」。


    現在的我,正痛切地


    體認到這一點。


    想和江神並駕齊驅、渴望成為英雄、不想就此結束──如今,這些心情全被厚厚地抹上一層黑。


    ……麵對痛楚與恐懼時,人類居然會這麽無力。


    正當我想著這些事情時,我不禁在河堤邊的道路上停下了腳步。


    「田中……旁邊那個人……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嗎……?」


    還真是個驚為天人的美少女。可是,該怎麽說呢,讓人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呃,這件事根本無所謂吧。


    「打擾到他們也不太好,我還是快點消失吧。要是看到我,他一定會衝過來……呃,不可能啦。那小子應該不把我當一回事了吧。」


    我這麽低喃道,隨後少女望了過來,那家夥也跟著看向這裏──


    不,我已經不在乎了,馬上閃人吧。於是我轉過身向前走去。


    「喂!等一下,柴暗!」


    一道聲音從背後刺了過來,但我並沒有停下腳步。


    「真是的!沒聽到我叫你等一下嗎!」


    我的手被抓住了。我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開口向他說道:


    「……把女朋友放在第一吧,不要管我這種人。」


    「女朋友?喔,你說她呀?你誤會哩,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你看,證據就是她已經消失了喔。我跟她隻是稍微認識,聊了一會兒而已。」


    那名少女確實已經看不見人影了……真是出乎預料,我根本沒想過會在這裏和田中說上話。所以,我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相反地,田中則用一如既往的口吻接著說:


    「你現在在做什麽呀?已經好一陣子沒來學校了耶。」


    「……你在擔心我這種人嗎?」


    「嗯嗯?……我看你好像誤會了什麽耶。關於這方麵,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總而言之,我們到附近的公園談談吧。」


    我困惑不解地跟在田中後頭。走進公園後,我們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我就直接問吧,你是不是覺得我脫離了自己的本分,在學校裏的地位上升之後,就不把你當一回事哩?」


    「……這是事實吧?呃,我對這件事沒什麽想法,反而很高興呢。隻要你這個兒時玩伴能幸福,我就──」


    「不對,你完全搞錯哩。呃,我多少也變得有點像現充就是。」


    「……咦?什、什麽意思?」


    「我之所以加入學生會,和你變得疏遠,是因為小鳥遊會長對我說,隻要我討她歡心,她就告訴我讓立華同學變強的方法。老實說,我覺得很可疑,但一想到能讓你突破現在的困境,我就接受她的邀請哩。被會長亂來的要求折騰下來的結果──」


    「你就沒辦法和我說話,也不能一起練跑了嗎……?」


    「是呀。」


    「不,這是什麽話……太、太奇怪了吧。你幹嘛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啊?你可以選擇讓自己快樂就好啊。」


    「不,那怎麽可能呀……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事情?」


    「咦?應該是剛進幼稚園的時候,對吧?……抱歉,我不記得了。」


    「哈哈,你果然忘哩。也對,你就是這種人嘛。明明把別人為你做的事記得一清二楚,卻馬上就忘了自己所做的善行。你就是這樣。」


    「善行……?我對你做過什麽事嗎?」


    「嗯。那時候我跟大家還不太熟,所以老是被欺負,而你拯救了我。其他人都裝作沒看見我,隻有你不一樣……不過,那時候還是寡不敵眾,被海扁一頓就是哩。」


    「……啊,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回事呢。在那之後──」


    「我們一起擬定複仇計畫,狠狠地報了一箭之仇。那時候你向欺負我的那些孩子放聲大笑,還說『不準你們欺負我的朋友』……聽到那句話,我真的好開心。在我眼中,你看起來好耀眼,所以……我不忍心看到你被大家嘲笑的樣子……」


    「所以,你是為了我,才到處奔波嗎……?」


    看到田中點點頭的模樣……安心感和罪惡感同時吞噬著我的心。


    田中並不是拋下我不管──這個事實讓我幾乎要喜極而泣。


    相反地,我居然讓兒時玩伴如此顧慮,為我煞費心神,我覺得好愧疚。


    最重要的是……我不僅沒有留意到田中的苦心,甚至還誤會他,對他心懷些許憎惡。我沒辦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我居然誤會你到這個地步……真的很對不起……」


    「哇啊,你哭什麽啦。真是的~~你很誇張耶~~」


    田中笑了出來。但他立刻收起表情,露出了遙望遠方的眼神。


    「不過呀,世事也不能盡如人意呢。我還沒從會長那裏撈出什麽情報……而且每個人都把你當成傻瓜……!」


    田中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接著,他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句話: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跟我說──關心那種人有什麽用,還是趕快跟他劃清界線吧,這對田中同學一點幫助也沒有……開什麽玩笑!每個人都把我的兒時玩伴當白癡耍!我真想狠狠揍他們一頓!」


    看到田中這樣怒吼,我嚇了一大跳。他處事總是冷靜,從來不曾大聲嚷嚷,這樣的人居然氣到這種地步。而且,還是為了我。


    田中眼泛淚光地繼續說道:


    「不管誰說了什麽,我都不會放棄。在你幫助我不受大家欺負時也是,未來也不會改變,對我來說,你就是宛如英雄的存在……我怎麽能看你一輩子受別人侮辱咧……!」


    田中還說,發現我沒有去學校上課時,他不知道有多擔心。還以為我失蹤了,老是在意到冷靜不下來。


    接著,他抓著我的肩膀說:


    「你想做什麽都行,但絕對不能自甘墮落,拜托你不要就這樣結束。你是為了什麽才努力到現在?你甘願淪為喪家犬,就這麽放棄嗎?我不要。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我想看到你努力向前衝呀……!」


    我的眼角泛起了熱意。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開口說了起來。


    逃出學校後發生的事情、與焰的相遇,以及拜她為師的決定。


    田中默默地聆聽著,我也繼續說了下去。


    「我也想過要好好加油,以為自己看見一絲希望了。但老實說……我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我無法克服疼痛和恐懼……」


    一陣沉默回蕩在我們倆之間。過了好一陣子,田中才劃破了這股死寂。


    「沒事的,柴暗你一定辦得到。不論什麽樣的人否定你的可能性,我仍相信你。所以,你千萬不要放棄。讓我看看你向前衝的樣子……!」


    田中牢牢地盯著我看。看到他的眼神,某種情緒從心裏湧了上來。


    我的心中燃起了溫暖的火苗,眼角滿是淚水。


    接著,過去那些人的身影在我腦海中一閃即逝。


    「放棄吧。」「人類是有極限的。」「你為什麽要入學啊?」「像個白癡一樣。」


    是啊,我的確是個廢物劣等生。但我積累至今的那些努力,以及付諸於此的心思,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然而教官和同學們,卻連這一點都徹底否定了。


    一想到這裏,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火大。不過,最讓我憤怒的就是──


    「你明明盛氣淩人地揚言絕不放棄,結果卻是這副德性嗎?光憑這種膽識還想成為魔神,你還真敢說呢。沒骨氣的家夥。」


    江神春鬥──光是回想起那家夥說的話,以及投射而來的眼神,我就氣得快要瘋掉了。


    我不恨江神,我恨的是被這番話羞辱的自己。


    所以……我要殺了自己


    。將過去的自己殺了,再蛻變為全新的自我。


    心中的火苗熊熊燃燒起來,不一會兒就轉變成火焰。


    「謝謝你。多虧你的鼓勵,我才能重新振作起來……我一定會超越極限。」


    傾訴內心的想法後,我再次為誤會田中一事向他謝罪。


    田中揚起笑容說道:「想求我原諒的話,就把我想看的東西拿來給我看看呀。」


    我也笑著回答他:


    「我答應你。我會成為像義人──不,是超越義人的英雄。」


    得到動力了。得到讓我永不放棄、可以持續征戰下去的動力了。


    我絕對會克服恐懼和痛楚……!


    抱著這股決心回到家後,隻見焰已經備妥親手做的料理在等我。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你好像打起精神了呢。」


    「是啊。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再做出那種丟人現眼的事情了。」


    「嘖!打不死的混帳東西。蟑螂都比你可愛呢,該死的家夥。」


    焰的笑容真是療愈心神,爺爺的毒舌則讓人煩躁。這種一家人和樂融融般的氣氛,讓我自在許多。接著,我們三人邊吃晚餐邊看電視。


    在這個時間點,隻會播放一種節目。


    不管轉到哪一台,都在轉播天覽武踴的賽況。


    電視轉播的天覽武踴類型五花八門。像是定期舉行的學園主辦賽、學園對抗賽、全領域統一競賽,或是每日舉行、由軍方主辦的企業賽等等。


    現在畫麵上播映的,是龍帝學園主辦的天覽武踴的排名賽。將體育場作為舞台,像羅馬競技場那樣,采取一對一回合製,類似格鬥競技。


    這個排名賽每周會舉辦一次。如字麵所示,是為了決定排名的比賽。


    雙方同時呈交出場申請,經由指導教官及學園高層的認可後,比賽就能成立。排名較低的學生勝出後,便能奪下對手的名次。


    選手進場後,畫麵先掃過全場觀眾,而我在畫麵上方,發現了飄浮在天花板附近的「某個物體」。


    那是個邊長一公尺的白色立方體,六麵都有個類似金色眼球的標誌。


    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唯一能明白的隻有一件事。


    我們隻能在那個物體正下方的空間內搶奪刻印,所以我猜想,那恐怕是跟舊神有關的某種東西吧,但詳情不得而知。


    好了,比賽雖然有點看頭,但焰和爺爺都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不過──看到下一場參賽者的其中一人時,他們頓時變得興致勃勃。


    另一方麵,我瞪大了雙眼,神情激動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神……春鬥……!」


    他散發出唯我獨尊的氣息,威風凜凜地走上了連接賽場的走道。


    那副模樣儼然就是個王者。


    「江神?江神啊。吶,爺爺,不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嗎?」


    「嗯。過去我有個勁敵,是個叫做江神全司的男人。他的流派好像是魅那風流劍術吧。你還記得真清楚啊。」


    「是啊,畢竟那個人讓全盛時期的爺爺一時大意負傷了嘛。我當然記得。」


    「哼哼,就是說啊。我之前也說過了,他真的是個優秀的格鬥家。這種能讓鬼之血脈為之沸騰的戰鬥,實在不可多得啊。江神全司真是個讓人永生難忘的勁敵……不過,那小子是怎麽回事啊?」


    焰和爺爺凝視著江神的臉,立刻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定論。


    「太無聊了吧。他才不是我在找的對手呢。」


    「嗯,看來全司的後代沒能繼承到最重要的事物啊。」


    看著一臉冷漠的兩人,我忍不住發出「咦?」的一聲。


    「你、你們的意思是,那家夥不是什麽狠角色嗎?」


    「我覺得他很厲害啊,就這方麵而言,他確實是個狠角色。但他並不是鬼。我對徒有精湛技術的人類沒興趣,所以我才說他無聊嘛。」


    焰還說,「人類不可能贏過鬼」。


    「總覺得這道理有點難懂……」


    「嗬嗬,對現在的你來說或許如此吧,但你馬上就會明白了……差不多該專心看電視嘍。比賽似乎就要開始了呢。」


    體育館中央有一道圓型的線條。兩人走進結界產生裝置正中間後,圓形線條便放射出半透明的膜,形成了一座大型的戰鬥力場。


    在彷佛與世隔絕的空間中,兩名參賽者互相瞪視著。


    『一年級的第一名vs三年級的第一名!究竟誰能拿下這場非比尋常的戰事呢──』


    「三、三年級!而且還是第一名!」


    「哦?他還真敢挑戰呢。」


    「啊~~我記得排名賽一般都是同年級對打吧?理由好像是不同學年的實力相差太大了,沒辦法比。」


    「……沒錯,就是這樣。就算隻差一個年級,魔術師的實力也會大不相同。而且因為刻印的完成率不同,如果贏過高年級生,刻印就能獲得大幅度的成長。但相對的排名不會更動。」


    話雖如此,這些結果全都建立在獲勝的前提之下。大抵來說,低年級生不可能贏過高年級生。


    套用這個常識的話,江神極有可能落敗,但是……


    「好,終於要開始了。」


    焰一邊纏繞著發梢一邊說道。畫麵裏的兩名參賽者都讓外裝顯現出來了。


    江神的右側出現了紅色的幾何學圖樣。他將右手伸進宛如魔法陣的圖樣中,取出了黑色的直刀。


    在他正前方的對手也有了動作,那個人腳邊的地麵上出現了幾何學圖樣。接著,從圖樣中緩緩上升的……是個類似騎士鎧甲,高達兩公尺的人偶。


    這是獨立型外裝,容易施加詭變多端的異能。外裝本體隻有神經係統受到強化,身體能力與常人無異。因此,如果隻讓這種限定型高性能的外裝人偶戰鬥,人偶隻要挨上一記攻擊就會掛了。但要是外裝能力很強,就會強到極點。


    這個對手就是這麽可怕的男人。


    開戰的鈴聲響起,幾乎在同一時間,敵人便將人偶往前推進。


    騎士鎧甲揮著巨劍猛攻。麵對如此魄力逼人的斬擊,江神展現了完美的應對方式。


    時而千鈞一發地閃避,時而以刀身接下攻擊,時而改變身體的位置,讓敵人攻擊不成。光看他這一連串移動身型的步法,我就明白了。


    這家夥真的是個天才。


    「原來如此,技術高超呢。這小子也是非比尋常啊。」


    「是啊。能用那種方式發動攻擊的人,應該沒幾個吧。」


    「攻擊?你是指江神嗎?怎麽看都隻是在閃避啊──」


    不,等等,似乎有點奇怪。從頭到尾都在防禦的江神毫無表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反觀對手卻痛苦地扭曲著臉。


    那個表情就像被猛烈攻擊苦苦折騰的樣子。為什麽會──


    一思及此,隻見騎士鎧甲的巨劍被用力彈開,身體往後仰去。


    仔細一看,我才發現鎧甲全身上下布滿了傷痕。


    「那小子一邊閃避,同時以常人無法辨識的速度向對手發動斬擊。如果對手不是人偶的話,早就定出勝負了。」


    「剛、剛才居然上演了這麽激烈的攻防戰啊……」


    我根本看不見,但爺爺和焰似乎都有所察覺。


    「他故意在消磨時間呢,幾乎沒用到蘊藏於外裝的力量。剛剛把對手的劍彈開時,恐怕是他第一次使用能力吧。」


    「他想引出對手的全力吧。真是壞死了~~」


    「你還好意思說啊。明明以前也老是幹這種壞事。」


    兩人正在對話的


    時候,比賽持續進行……戰況開始出現了變化。


    江神持續著看似防禦的攻擊。這點始終沒有改變,但每當騎士鎧甲的劍被江神的刀擋住時,變得會被用力彈飛開來。


    真是不可思議。無論是質量還是力量,看起來都是騎士鎧甲占上風,但往往都是騎士鎧甲的攻擊被彈開。


    「哦?寄宿於那把刀的力量,應該是重量調節之類的吧?」


    「重量調節啊。的確,這樣就說得通了呢。」


    在那之後,同樣的狀況依舊持續著──隻見江神的雙眸變得銳利,彷佛早已看清了局勢。


    隨後,戰況呈現一麵倒。江神不停地砍殺再砍殺。躲開對手的攻擊後砍殺、還沒等到對方攻過來便砍殺、正麵擋開對手的攻擊後又砍殺。


    江神的斬擊刀刀命中,每砍一次,就會有紅色粒子宛如鮮血般從騎士鎧甲身上噴出。那些紅色粒子停滯在空中,輕飄飄地上下晃動著。


    「那些粒子……讓人不太舒服耶……雖然沒辦法具體解釋……」


    「嗯,對手肯定在策劃些什麽。要動手的話,就是現在吧。」


    「哦?那小子在誤踩虎尾之後會如何反應呢?我就來好好見識一下吧。」


    幾秒之後──


    鮮紅色的粒子冷不防地躁動起來,不斷地聚合──


    剎那間,整個空間充斥著無數把劍,並且都圍繞在江神四周。


    這樣啊,原來如此。到目前為止的發展,全都照著對手的劇本在走。


    對手為了抓住這個大好機會,讓飄浮在空中的劍飛射出去。


    這樣一定會打中。就算江神再怎麽厲害,也是防不勝防。就在我如此心想時──


    江神春鬥向所有人證明了──他是絕對無敵的王者。


    他是像我這種凡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存在。


    無數把劍飛了過去。就在擊中之前──他失去了蹤影。


    巨大的劍幕全都砸向地麵,響起了無數的金屬聲。就在此時,江神從對手的背後現身,而對手頓時應聲倒地。


    對手的刻印化為一道耀眼的細線,轉移到江神的體內。與此同時,宣告終戰的鈴響與觀眾的歡呼聲重合了。整個會場震天價響。


    「哦?才十五歲就會用魔晄神氣(sed break)了啊。這小子還真是天賦異稟啊。」


    「sed break……?那是什麽啊?」


    「嗯,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畢竟會用的人少之又少。在學生時代就會操作的話……更是屈指可數吧。」


    「我來為愚昧無知的你做個說明吧,給我一邊下跪一邊聽啊。像你這種小小孩稱之為『魔晄外裝』的技術,我們這些超強的高手稱為『first break』。而魔晄神氣這東西,顧名思義就是比魔晄外裝(first break)更進階的概念。簡單來說,就是將寄宿於外裝的異能強化到最高點,


    「究極的……奧義……!」


    我完全被震懾住。另一方麵──


    「話雖如此,他卻不耍小聰明,而是正麵砍過去啊。這一點倒是跟全司如出一轍呢。」


    老爺爺雙手環胸,心有所感地如此低喃。


    「魔晄外裝的力量是重量調節,這樣一來……魔晄神氣的力量會是超高速移動嗎?他用那股力量閃過所有劍擊,逼近對手,最後用斬擊終結這場戰爭啊。」


    焰用手托腮,興趣缺缺地這麽說著。


    我把他們的話語當作耳邊風,並瞪向畫麵另一頭江神春鬥的臉。


    結界消失後,播報員便立刻衝到他的身邊喊道:


    『江神選手,辛苦你了!完全是壓倒性的勝利呢!』


    『不敢當。』


    那家夥如此回答。他的表情讓我看了就不爽。


    幹嘛板著一張臉啊。


    難道他根本不把勝利的榮耀,以及宛如英雄的現狀看在眼裏嗎?


    難道他完全不明白,他現在坐的那個位置,是價值何等尊貴的東西嗎?


    江神,你知道嗎?你現在理所當然地享受到的這一切,是我耗盡所有也換不來的無價之寶呢。


    ……我果然非常討厭你,江神春鬥。


    『大家都開始對你產生關注,期盼你能盡早成為都市解放者,也就是魔神呢,你認為呢?』


    『我的實力仍有發展空間,因此並不認為自己能和那些先進並駕齊驅。不過……完成刻印這件事,我覺得自己非達成不可。』


    『也就是說,你的家人目前被困在無明都市裏嗎?』


    『不,我的父母已經去世了。隻是我相信……父母的死與無明都市有關。』


    『咦?這、這是什麽意思呢?』


    『……我是生還者。』


    全場一陣嘩然。所謂的生還者,指的是六年前無明都市誕生之際,被驅逐到外界的人類。基本上這種人在世界上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都從事件發生時就被困在那個暗黑色的圓頂裏,在停擺的時間中生存至今。


    ……現實與虛構情節不一樣,我卻忍不住這麽想。


    以各方麵來說,江神春鬥很像一名主角。


    『我沒有無明都市產生時的記憶。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裏一定發生了某些事,而我的父母也慘遭殺害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被卷入了「那場戰爭」嗎?』


    『不。雖然沒辦法解釋得很清楚,但我相信是其他原因造成的。所以……我正在尋找無明都市的情報。隻要在天覽武踴大顯身手,甚至當上解放者(魔神)以後,我就能取得以機密情報為首的各種消息了。然後,我要揭發父母死亡的真相──如果有人殺害了他們,我會讓那個人嚐到應有的報應。』


    在我眼中,江神全身都散發著冷冽的氣息。


    『原、原來如此。江神選手就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才會日以繼夜地努力至今吧?』


    『……不,不僅是如此而已。』


    『哦?你還有另一個目標嗎?』


    『誠然。但現階段還無法公開,請恕我保密。』


    最後,留下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後,江神便離開了現場。


    所有人都對那家夥讚譽有加。他占盡了天覽武踴的所有好處。


    這讓我既羨慕又嫉妒,更重要的是──我對他憧憬不已。


    我真的很討厭那個人。可是……我也十分尊敬這個讓我厭惡至極的家夥。


    他擁有淩駕於眾人之上的強大與光芒,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我對他如此憧憬。


    我也想變得像他一樣,好想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不對,我一定能成為耀眼的存在。


    才剛這麽想,我便下意識地道出了這句話。


    「我要成為像你一樣的人。我會讓你見識到這一點。我會變強,和你站上同一座舞台。」


    這是我發自內心、決定讓自己永不屈服的理由。


    隔天一早,跟往常一樣,結束基本的操練之後,接著進行對打練習。


    田中的鼓勵和江神的比賽,讓我重新找回了動機……但我的身體依然不停打顫,根本沒辦法正常動作。麵對攻擊時,我還是閉上雙眼,表現出反應過度的樣子。


    因此我自然束手無策,被焰打個半死,就此倒地。


    利用氣死快清恢複我傷勢的同時,焰向我說道:


    「來,繼續吧。」


    聽到這句話……我便握緊了拳。


    曆經宛如地獄般的時間,也讓我體會到一件事。唯有戰勝軟弱,才能讓自己成長。


    痛苦與恐懼引發的厭惡與退意。已經不行了,不想練了……我壓下這些負麵情感,往前踏出下一步。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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