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開始陸續離場時,我走進了設置於會場內的醫務室。


    「……嗨,田中,身體怎麽樣?」


    「完~~全沒事,隻是幾個地方骨折,三小時就能完全康複。不過在康複之前,都要一~~直躺在床上就是哩。」


    魔術師的生命力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話雖如此,田中的治愈能力還是比一般魔術師高出許多。


    「總之,幸好沒有釀成大禍。你倒地的樣子像死了一樣,害我很擔心耶,混帳東西。」


    「哈哈,那還真是抱歉。」


    田中躺在床上笑著。但下一秒……他的表情驟變。


    看起來既不甘心,又很愧疚,完全是敗者臉上才有的表情。


    「起初我還不把這場大會當一回事,隻是因為會長的命令,才不得不參加而已。不過……可能是因為都晉級到前四強哩,平常不會出現在我身上的好勝心就湧了上來。」


    田中露出自嘲的笑,並繼續說道:


    「這真的很不像我會做的事……但我是卯足了幹勁想要贏過江神。贏過那小子,跟你在決賽一戰高下……如果能和你一起站在聚光燈下,那會有多開心呀……我抱持著這種想法,結果搞成這副德性。別說贏他,還在零點七秒內就敗下陣來,以不名譽的形式在曆史上留名哩。」


    田中的雙眼被淚水微微沾濕,如此低語著:


    「……我多久沒覺得這麽不甘心了呀。」


    我說不出話來。


    田中這個人總是毫無幹勁,就算失敗了,也不會垂頭喪氣。


    所以這一次,我本來想用「真可惜。算了,還有下次嘛」這種話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切。可是……這話實在不適合用來安慰灰心喪誌的人。


    話雖如此,我也無法立刻想出這時該說些什麽才好。


    看到我的反應,田中苦笑著說:


    「抱歉抱歉,我把氣氛搞僵哩。總之,雖然這個突如其來的夢想無法如願,但我一直以來所抱持的夢想,或許有機會實現。所以……」


    躺在床上的田中舉起手,敲上了我的胸膛。


    「去把那個自以為主角的混蛋打倒吧。然後,讓我看看你攀上頂點的樣子。」


    「……好,我一定會贏。」


    我們互相點點頭,笑了起來。


    接著,我和田中道別,並走出醫務室。


    正當我準備直接走出會場,穿過入口大廳的同時──


    「啊!立華選手!請接受采訪!」


    「請問你到底是用了什麽力量?」


    「話說回來,你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強呢?」


    我被大批記者團團包圍了……隻要晉級決賽,待遇果然也會改變嗎?


    記者們問個不停,我也隨口回答了那些問題。


    就在此時──


    「不、不好意思!請、請你們讓一讓!」


    有個少女推開記者們,出現在我的眼前。


    戴著眼鏡、垂著兩條辮子,令人印象深刻的她,忽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我是!立華選手的!粉絲!」


    「咦?啊,原、原來是這樣啊。」


    「立、立華選手的每一場比賽,都讓我非常感動!這、這次的比賽也是!真的很帥氣!」


    很……帥氣?……我第一次被女孩子這麽說,就連焰也不曾對我說過這種話。所以,該怎麽說……我現在真是感慨萬千。


    我才剛這麽想,不知為何,少女的眼眶就泛起了淚水。


    「我、我認為!立華選手一定能為了我們成為魔神!所以……請你趕快當上魔神吧!我的奶奶還被困在無明都市裏頭,拜托你救救她!」


    直率的眼神,以及直率的心願。


    每個英雄都是肩負這些思念挺身而戰的吧。


    既然如此……我也會這麽做。我會一肩扛起她的寄托。


    「交給我吧。在不久的將來,我將會完成這個刻印……將你的家人拯救出來。」


    少女的容顏變得燦爛許多。我看著她的表情,同時心想著──


    雖然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實現她所托付的願望。


    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拯救這名少女。


    就像義人拯救我的那個時候一樣。


    「啊,立華選手!請你維持這個姿勢不要動,對這邊露出一個笑容好嗎?」


    記者們全都開始拍起照來。


    「立華選手!請你摟著她的肩膀,隨意擺個姿勢!」


    「咦?摟、摟著肩膀?怎、怎麽要我做出這、這種事……不、不行啦!」


    隻見她滿臉通紅,慌慌張張地揮動著雙手,卻一邊往我的肩膀靠了過來。這位小姐,你的舉止跟嘴上說的完全不一樣喔。


    其實我覺得很害羞,本來想婉拒的……但此時拒絕的話,就不像個英雄了。


    所以我應媒體記者的要求,和她拍照留影。


    又是摟肩,又是公主抱,又是勾手的……就在這個時候──


    「……咦?」


    焰站在離我們稍遠的地方──回過神來,我才看見了她的身影。


    她現在穿的並不是平常那件甚平和服,而是一般女孩子會穿的衣服。


    黑色上衣,配上短裙和條紋過膝襪,每一件都非常適合她。


    好可愛啊。現在的焰宛如太陽一般,彷佛在黑夜中散放著耀眼無比的光……芒……咦?她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瞪我?我從來沒被她用那麽凶惡的眼神……奇怪?她為什麽走掉了?喂,等一下啊。


    焰轉身離去,鈴鐺發飾也跟著叮當作響。我準備追上前去,便推開了記者們跑──呃,好快!怎麽這麽快啊!她是競走選手嗎!


    「你、你怎麽了啊,焰!等等我!」


    她的步伐漸漸放慢,但感覺還是渾身帶刺。


    總之,我和她並肩而行。然而焰依舊氣呼呼的,完全不肯看我。


    為什麽?我不記得有做過會惹她不開心的事情啊?是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焰這個樣子。原來她也會像普通女孩子那樣生氣啊,總覺得有點意外。


    順帶一提,看她穿上這身很有女人味的服裝,也非常──


    「幹嘛一直盯著我瞧?看到我穿這種衣服,有這麽意外嗎?」


    「不、不是,我哪有──」


    「我先把話說清楚,這身打扮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喔。絕對不是我一直在煩惱有女人味的衣服到底是什麽都要想破頭了最後就哭著跑去問店員但還是沒能找到適合的衣服店員覺得很麻煩就把我丟著不管了結果是拜托小鳥遊鈴裏幫我搭配的衣服喔。請你不要搞錯了。」


    呃,我是沒有要搞錯什麽啦。是說,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啊。


    好、好吧,就先不提這些了。


    「呃,那個……這身打扮,很、很適合你喔。我覺得,這樣非常……可愛。」


    「哼,就算稱讚我,也不會給你任何獎勵啦,笨蛋。」


    焰撥弄著頭發,她想隱藏喜悅之情,但完全溢於言表了。這種不坦率的地方真是可愛。話說回來,沒想到焰會在我麵前表現出這種傲嬌的態度。我在作夢嗎?我這麽想著,並將話題延伸下去。


    「話、話雖如此,那件裙子穿起來不會不舒服嗎?」


    「……怎麽?你對我的裙子有意見嗎?」


    「不是,沒有意見啦……我以為你不喜歡這種涼颼颼的衣服。而且,那個……內褲容易走光這一點,你可能也很反感吧。」


    聽了這句話,焰不知怎地停下了腳步──並將裙子掀起。


    「我有穿安全褲,掀起來也不會難為情。」


    呃,焰小姐。你


    現在做的這件事就讓人非常害羞耶,請你有點自覺好嗎?


    因為有穿安全褲,所以不怕難為情啊?總覺得有點跳脫一般女孩子的思維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啊?就直接說啊,我不會生氣的。(微笑)」


    「咦?沒、沒有啊,那個,呃……安、安全褲最棒了!」


    「……變態。」


    焰瞪了我一眼,並氣得撇過頭去,接著再次邁開了步伐。


    剛剛那個問題該怎麽回答才對啊……算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


    「吶,焰。你……那個,你為什麽這麽生氣啊?」


    「我哪有生氣。要是真的惹我生氣,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喔。」


    「呃,可是……」


    「我沒有生氣,完全沒有。我怎麽可能因為特地來接你,結果你完全沒發現,還跟其他女孩子有說有笑這件事生氣呢?未免也太蠢了吧。」


    根本就把理由說出口了嘛……


    話說回來,這是真的嗎?焰居然會為了這種事情動怒。


    徒弟漸漸受世人關注,她雖然感到開心,但反過來說,也開始擔心我是否會被別人搶走。要是我接近比她更有魅力的女孩子,她就會忐忑不安,不知該如何「才沒有呢,我沒有在吃醋。你可以停止那種奇怪的妄想嗎?」


    她果然是那個老頭的孫女啊。


    是說,她這是在口是心非呢。完全被我猜中了嘛。看她紅著一張臉,比剛才更加不悅地撥弄著頭發。這……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吧?


    ……我開心到快要死掉了。我現在的心情,應該跟焰差不多。


    但我沒有勇氣踏出這一步。說也奇怪,我明明完全不害怕在對決中喪命,對心儀的對象告白這件事,卻會讓我嚇得魂飛魄散。


    ……焰的心情是不是也跟我相同呢?


    我一邊這麽想著,並走進站前的公園。這裏種植了特殊品種的櫻花,即使已經入夏,依舊能欣賞到盛開的櫻花。眼前的景象真是太美麗了。


    就在我們倆並肩走在櫻花樹下之際──


    「我還是不喜歡櫻花……」


    焰低聲喃喃了一句。我本來想問這話是什麽意思,但在那之前,她便看向我問道:


    「吶,柴暗,你現在很開心吧?但我和你相反,一點也不快樂……我姑且再重申一次,這真的跟吃醋什麽的無關喔。」


    她瞪著我,彷佛在強調這一點似的,但隨後又馬上收起表情。


    「在我的人生中,有兩個非得與其對戰的人。如今我就是為了這兩個人,才繼續活著。我會一直鍛煉到現在,就隻為了打敗他們。我覺得這樣的人生……真是既無味又無趣。」


    那兩個人到底是誰呢?他們對焰而言是什麽樣的存在?


    雖然有些在意,但我不認為可以隨便探問。


    不過,唯獨這件事,我打算深入探究一番。


    「孤獨感啊。這是因為……你身邊沒有稱得上勁敵的人嗎?」


    「是啊。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找得到很多比我還強的人。畢竟我和全盛時期的爺爺不同,並不是世界最強之人。可是……我還沒遇上能讓我激起戰鬥意願的勁敵。這真的讓我覺得寂寞又難受。」


    一般人肯定沒辦法了解這種苦惱吧,但總覺得我能理解這種苦澀。對焰來說,戰鬥是至高無上的娛樂,也是生存的價值。但若想真正體會到戰鬥的樂趣,就需要最棒的對手。


    如果在與自己同等,或更勝一籌的存在當中,沒有鬼這種強者的話……那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跟地獄沒兩樣了吧。


    想要拯救焰的這份心情,或許是不知好歹吧。但即使如此……


    「現在的我可能沒資格說這種話,但是……請你聽我說幾句。」


    在焰麵無表情的臉上,隱藏著巨大的孤獨感,而我在這樣的她麵前,大聲說出全新的目標。


    「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勁敵,抹去你這份孤獨感。雖然不知何時才能達成,也沒什麽自信……但我絕對不會放棄,所以請你等等我吧。我會盡可能早一點來到你身邊。」


    焰渾身一震,鈴鐺發飾也隨之作響。接著她停下腳步看向了我。


    就像平常那樣,露出了魅惑的微笑。


    「嗬嗬,說得也是。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就好好期待吧。」


    佇立在夜櫻前方的焰,看起來既妖豔又美麗。


    彷佛帶有魔性的動人樣貌,讓我忍不住看得出神。


    「怎麽了?我要丟下你先走嘍?」


    「啊,喔,抱歉。」


    我的決心變得更加強烈了。我絕對要完成她的心願。


    隨後我們繼續走著,並走過了噴水池前方……一到晚上,這個公園就會呈現出彷佛熱門約會景點的另一麵。今天也不例外。


    有幾對情侶在噴水池前用手機拍照留影。焰盯著他們看,並說道:


    「……吶,柴暗。這麽說來,你剛剛好像給記者們不少福利嘛。跟女孩子一起拍照之類的。」


    「咦?啊,對啊,是這樣沒錯。」


    「……我們也來拍照吧。」


    「咦?」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歎,而焰目不轉睛地瞪著我。


    「怎麽?你該不會是想拒絕我?應該不可能吧?我可是你的師父喔。我是、你的、師父喔!所以……乖、乖乖閉上嘴,服從我的命令。」


    焰一邊撥弄頭發一邊低下頭去,整張臉紅通通的。聽到這種可愛到不合常理的要求,男人應該都不會拒絕吧。嗯,不會。於是我站到她身邊……


    「摟、摟著我的肩膀啊。你、你應該不會說對女粉絲可以,對我就不行這種話吧?我可是你的師父耶。」


    老實說,我快受不了了。喜悅和害羞的心情太過強烈,我覺得都要吐出血來了。


    但我不能違背師父的命令,所以我戰戰兢兢地摟住了焰的肩頭。


    摸起來既纖瘦又柔軟……我、我的腦袋好像要融化了。


    焰應該跟我同感吧,隻見她的臉像煮熟的章魚一樣紅。


    「那、那我要拍嘍?真的要拍嘍?我要拍了喔!」


    「快!快拍吧,柴暗!」


    因為實在太害羞了,我的情緒莫名高漲,並按下手機的快門。


    接著,我確認拍好的照片。果然因為緊張與羞恥所致,照片非常模糊……


    咦?等、等一下。這該不會是……


    我和焰皺著眉頭,看著照片中的不尋常之處。


    ……各位發現了嗎?


    就在我和焰的身後,有一張男人的臉,躲在噴水池後頭瞪了過來。那個模樣像鬼一樣可怕,而且還皺到不行,明顯呈現出一種無趣的感覺。


    沒錯……那個臭老頭的臉,清清楚楚地映在照片中。


    「你這下賤男在搞什麽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趣的老頭子大聲喊出平常聽慣的無趣嗓音,用無趣的感覺衝了過來。這個無趣的老頭用無趣的動作抓住我的領口,並大吼道:


    「連我都沒做過這種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超想和焰焰一起並肩拍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麽非得被你這該死的家夥搶先一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呃,可是你看,你仔細看看嘛,照片裏也拍到了彌以霸先生喔。所以在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三人合照啊。」


    「這哪裏是三人合照了啊啊啊啊啊啊!不管怎麽看都是靈異照片吧!感覺就像對年輕人嫉妒到不行的無趣老頭的亡靈──uso japan!」


    「嗬嗬、嗬嗬嗬嗬嗬,臭老頭,嗬嗬嗬嗬。臭老頭臭老頭臭老頭,嗬嗬嗬嗬嗬嗬……!」


    氣炸了……!焰完全氣炸了……!


    結果這股又羞又喜的氣氛就被爺爺一手粉碎,在公園正中央上演了一如既往的日常即景。


    雖然對被我們破壞了甜蜜氣氛的情侶們很不好意思……但在各方麵來說,我覺得很開心。


    我和焰的關係進展得很順利。但或許是幸福的代價吧──


    離決賽隻剩兩天了,我卻還沒學會奧義。


    問題果然出在那個非完成不可的任務,就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高牆擋在眼前似的。


    「呼……臭小子,你聽好了。就像我之前說的,這個任務是為了培養過人的反射神經和瞬間思考能力,以及讀取對手心思的技術。要是不學會這些技術,就會受敵人的假動作所騙,被打得很慘喔。」


    聽到爺爺這番嚴厲的教誨,我汗流浹背地點了點頭。


    反射神經、瞬間思考能力、讀取對手心思。無論哪一項都是學習奧義時至關重要的技術。為了培養這些技術,必須進行彷佛要試探身心極限的嚴苛訓練。


    「那我們重新開始。臭小子,沒問題吧?」


    「是!」


    我目前所接受的高難度訓練,以及尚未達成的任務──


    「剪刀──!石頭──!」


    「布──!」


    就是猜拳。


    「耶──!我又贏啦~~!這是值得紀念的三千連勝~~!你這蠢蛋~~~~~~真的很沒天分耶~~~~~~!」


    爺爺一邊跳著神秘的小跳步,一邊在垂頭喪氣的我身邊繞個不停。


    這個猜拳可不是普通的猜拳。規則是可以慢出,隻要能贏就行。


    在聽到「布」的時候就要出拳,同時確認對方要出什麽拳,再改變自己的動作。


    光是這樣,也需要超乎常人的反射神經和瞬間思考能力。再者,根據這項規則,對手也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動作。因此要是缺乏過人的洞察人心技巧,就沒辦法獲勝。


    而爺爺居然還能在這種猜拳中取勝,已經不是高難度這三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爺爺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不能和這種怪物平起平坐,這個任務永遠也不會成功。


    但我可不打算乖乖認輸。


    「再一次!拜托再跟我猜一次……!」


    接著我們繼續無止盡的猜拳。在旁人眼中,這個畫麵或許很超脫現實吧,但對我來說,這可是超級嚴肅的訓練。


    之後的十次、二十次,我都輸給了爺爺,伴隨而來的絕望也逐漸攀升。


    ……我絕對不會屈服。我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放棄機會了。


    我帶著如此堅定的意誌瞪著爺爺。


    ……雖然堅決不肯放棄,但再這樣下去絕對不可能獲勝。


    對我來說,爺爺根本就是一堵絕望之牆,讓我束手無策。


    ……話說回來,焰之前是不是說過這種話?


    「如果對手讓你束手無策,無論你是想取勝還是逃脫,總之要做出讓對手意想不到的事。這樣就能找到一條活路了。」


    意想不到啊……意想不到的事。


    ……先別管任務要不要完成了。隻要這麽想,就有可能報一箭之仇嗎?


    隨後,我們再次擺出了猜拳的架式。


    「剪刀──!石頭──!」


    「布──!」


    我出石頭,而爺爺出剪刀,這樣一來就是我贏了。但現在所進行的猜拳毫無規則可言,因此爺爺有可能改變動作。


    可是我不打算改變自己出的拳,於是繼續出石頭。


    爺爺當然也感受到我的意願了吧。


    所以就在他準備把剪刀變成布,動了動手的瞬間──


    我用沒有出拳的那隻手賞了他一巴掌。


    如果對這個人做出這種事會如何呢?我根本想都沒想。當手打上臉頰的前一秒,便響起了「咯嘰」一聲。回過神來,我發現自己被打趴到地上了。


    我不知道爺爺對我使出了什麽招式,但我知道自己手腕骨折,還被拋飛出去了。而且還理解到──我贏得勝利的事實。


    就算爺爺再怎麽強,似乎也沒辦法一邊改變手的動作,一邊使出招式。


    隻見他還是出剪刀,而我則緊緊握拳出了石頭。


    「臭、臭小子,這我可不認同喔!用卑鄙的手段取勝根本毫無意義啊混帳東西!剛剛那個不算!不算──」


    「不。這樣修行就算結束了。恭喜你,柴暗。」


    聽到焰的聲音,我和爺爺都發出了「咦?」的一聲。


    「彌以霸先生說得沒錯啊。我剛剛隻是想報一箭之仇而已……不是以正規方式取勝,所以不算數,對吧?」


    「沒這回事。因為你老早就完成這項任務了。」


    「……咦?這、這話是什麽意思?」


    「真要說的話,你沒辦法贏過爺爺啦。就連我都贏不過他了。所以原本的任務,就是『不斷練習猜拳,鍛煉必要的技巧』這個過程而已。如果隻是要學會奧義的話,根本不必贏過爺爺。」


    「也、也就是說,我已經達到足以使出奧義的狀態了嗎?」


    「嗯。但你別會錯意了。是因為你在這一個月以來都抱持著非贏不可的心情,拚命鍛煉的關係,才能達到必要的水準。要是你以敷衍的態度學習,覺得就算輸也無所謂,那你永遠也不可能通過考驗。」


    她說得沒錯。畢竟我很沒有運動天分。


    「可是,既然很早就完成這項任務了,你為什麽要隱瞞到最後一刻才說?」


    「這是我的一番苦心啊。你老是在苦惱該如何贏過爺爺,這樣就能培養出為了取勝的思考力及想像力。這一點真的非常重要喔。因為和強敵對戰的時候,腦袋所想的事情也會直接影響到勝敗。不隻是江神,往後對上其他對手時,要是缺乏這項能力,就沒辦法好好應戰了。」


    「原來如此……你是為了鍛煉我的頭腦,才強忍著沒說啊……」


    我將手抵在下顎上,同時心想:我的思想真的太膚淺了。


    「江神以外的對手啊……說得也是。的確,我也不可能和他打完之後就直接引退。這樣一來……我就必須放眼於未來才行。」


    「嗯,你能理解就好……我認為這次你是真的進步了。在我提點你之前,你就成功找到獲勝的方法,展現出精采的成果。非常合乎我的期待,不,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


    焰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容。接著她拍了拍手,來回看著我和爺爺。


    「好啦,話題到此結束。接下來進行奧義的實際演練吧。」


    「咦~~我不要~~讓他直接上場不就行了──」


    「你要去準備,還是跟我斷絕關係?還是要……被、我、打、個、半、死?(微笑)」


    焰折了折左手中指,因此爺爺隻能回答「我去準備~~」。


    於是我和爺爺正麵對峙,並仔細觀察他的全身上下。


    他動了一下,但隻是假動作。接著他又動了一下,但這也是假動作。


    然後──就是現在!爺爺散發出來的氣勢,讓我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我們幾乎同時踏出腳步往前衝。我將魔晄集中於手掌處並加以壓縮,讓手覆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在我麵前的爺爺一臉驚愕。我緊盯著他,接著──


    往他的胸部用力拍了一掌。


    我感受到骨折般衝擊的同時,爺爺也一直線飛了出去,氣勢猛烈無比。隻見爺爺穿破了堅不可摧的道場牆壁一路往外飛去……呃,你要飛到哪裏去啊!


    「嗬嗬,威力很強嘛。跟我使出全力的時候差不多,不對,搞不好比我更厲害呢。」


    焰來到我身邊,鈴鐺發飾也隨之作響。接著她摸摸我的頭,露出了一抹憐愛的笑容。


    「柴暗,做得很好喔。你這個徒弟真讓我自豪。」


    聽到這句話,我的眼淚不自覺地盈滿了眼眶。雖然最近開始會有各式各樣的人來稱讚我,但還是焰的鼓勵最讓我開心。


    「……都是托兩位的福。你們陪伴在我身邊的時間,絕對不會白費。我一定會用這一招打倒那個家夥。為了你們,我絕對不會輸。」


    我握緊拳頭,和他們做了約定。


    早晨的陽光從破了洞的牆麵另一頭灑落而下。


    那道光芒,彷佛在為我獻上祝福。


    夏季龍帝祭,決賽當天。


    一般來說會先進行第三名的爭奪戰,但克莉絲在與柴暗的那一戰中受了重傷,因此醫生要求她禁賽,不戰而敗。


    在實況轉播員如此說明的同時,黑鋼焰與祖父一同走進會場。


    兩人推開為數眾多的觀眾向前走,來到了會場後方無座位的觀眾席。


    在比賽開始之前,焰一直看著手機螢幕。


    畫麵中正是她和柴暗在夜晚的公園中所拍的兩人合照。雖然照片很模糊,但她看著看著,嘴角還是漾起了笑意。


    「呼嘿嘿……」


    「呼嘿嘿……個屁啊我的寶貝孫女──!那是三人合照!不是兩人合照喔!我就在這裏!不要忘了我啊~~~~!」


    她根本聽不見爺爺的聲音。看著這張照片時,不知為何,她就會將周遭的一切排除於腦海之外,忘了時間的流逝,一心一意地深陷其中。這張照片真是不可思議。


    如此這般,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莫非,汝是黑鋼彌以霸嗎?」


    這時傳來了一道充滿莊嚴氣息的嗓音,其中帶著滿滿的熱情,甚至能將陷入恍神狀態的焰拉回現實。


    聲音來自一名硬朗的老人。


    這名老人不隻背肌結實挺直,就連容貌和站姿,在在都顯示出專家的氣度。看他壯碩的上臂,以及與兩人之間保持獨特的距離感看來,他應該是一名劍士吧。


    看著這名老人,彌以霸難得露出了嚴肅的神情,開口說:


    「……你哪位啊?」


    「江神啦,混帳東西。」


    剛剛的嚴肅氣氛全沒了。


    「江神全司。可別說汝忘了這個名字喔。」


    「咦?真的假的?你真的是江神?噗哈哈哈哈哈!天啊,你變超老的耶!根本看不出以前的樣子嘛!我要笑死了~~!」


    「汝有資格說吾嗎?死老頭……話說回來,汝真的是黑鋼彌以霸嗎?汝的個性和吾印象中完全不同……」


    「俗話說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嘛。都過了六十年,也會判若兩人啦。應該說完全沒變的你才奇怪吧。都老大不小了,別再用中二的口氣說話啦,很丟臉耶。難不成你覺得很帥嗎?那真是誤會大嘍~~遜斃了!噗噗噗~~」


    「……吾居然將這種貨色視為勁敵嗎?真是越來越想死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啊!你在嗆我嗎?是不是在嗆我啊啊啊啊啊?」


    「哼。坐在隔壁的那位是汝的孫女嗎?跟汝年輕時還真像呢。」


    「你還是老樣子不聽人講話呢,喂!」


    江神全司無視爺爺的挑釁,將身子靠在欄杆上,接著又立刻拋出問題。


    「話說回來,萬葉近來可好?」


    「……在我這個孫女焰出生之前,她就已經死了。」


    萬葉是焰的祖母。焰對祖母很陌生,隻知道她的名字,但對他們兩人而言似乎並非如此。現場彌漫著一絲感傷的氣息。


    江神全司嘀咕了一聲「果然沒能熬過去啊」,隨後他像是要抹去這股苦悶的氣氛般咳了幾聲,看向了會場中心。


    「這次的比賽,是由汝的徒弟和吾的孫子對戰啊。」


    「哼!真希望你的孫子把那該死的家夥打個稀巴爛!」


    「……在汝看來,那個名為立華柴暗的男人,真有這麽弱?」


    聽了這句話,彌以霸又用鼻子冷哼一聲,並托著腮幫子回答:


    「客觀而言,我不會用廢物來形容他!不僅很囂張,還有一身我們都望塵莫及的獨創工夫!所以我也無法一口咬定他會輸喔。」


    「是嗎?這樣的話……吾的孫子還是會輸吧。」


    「……你不相信自己的孫子嗎?」


    「老實說吧,吾的孫子春鬥和汝的孫女不一樣,他無法超脫為鬼。因此這場比賽,應該會是立華柴暗奪下勝利吧。這早已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唉,還真是有夠麻煩耶。不隻你,你的孫子也一樣。」


    兩人之間或許存在著隻有他們才能懂的感情世故吧,隻見彌以霸難得露出一副憐憫的神情。但他立刻收起表情,轉頭向焰提問:


    「焰焰,你覺得呢?那個臭小子和江神小鬼,你看好哪一邊?雖然我早就知道結果如何了,但姑且還是問問你的意見。」


    焰雙手環胸,閉上了雙眼。


    「這個嘛,假設兩人在比賽中都沒有出現任何異狀的話──」


    她輕歎了一口氣,如此斷言:


    「勝者──會是江神春鬥吧。」


    走出休息室,和江神分開後,我獨自一人走在走廊上。


    雖然身體狀況絕佳,但依舊不能大意。畢竟難以解釋的身體不適會毫無預警而來。『別擔心、別擔心。』


    「真的不用擔心嗎……?」


    雖然有點忐忑不安,但多想也無濟於事。我反覆深呼吸,讓心情冷靜下來。


    接著我邁開步伐,繼續前往會場。


    每踏出一步,從會場傳來的歡呼就變得更大聲。場內為柴暗和春鬥加油的兩種聲音早已激蕩出火花了吧。我帶著這股儼然成為英雄的心情,踏進了會場。


    「我們等很久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露一手厲害的給我們瞧瞧啊,立華──!」


    「我很看好你喔,江神──!」


    「不準搶走冠軍寶座啊立華!我可是賭江神贏啊!」


    走在連接舞台的走道上時,各式各樣的喊叫聲傳了過來。


    混雜了善意與惡意的叫囂聲,竄進了我的耳中。


    我沉浸在這份喜悅與優越感當中,但跟往常一樣,隻維持了一會兒而已。


    腦中的雜念立刻煙消雲散,一心隻想著對戰的那個人。


    緊接著──我們兩人終於在會場正中央碰頭了。


    我看著江神,江神看著我。相隔在我們倆之間的這段距離,因雙方的戰鬥意誌而扭曲變形。


    『兩位選手瞪著彼此!簡直就像戰火已經點燃了似的!各位觀眾!讓你們久等啦!第五十屆夏季龍帝祭的決賽!現在即將要揭開序幕啦!』


    實況轉播員的聲音一出,觀眾們的熱情也隨之攀升。


    為我們喝彩的這些歡呼聲,簡直就像聲音所帶來的暴力一般。


    『站在西邊的!是立華柴暗選手!他運用神秘難解的技術,在這場龍帝祭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當時他還隻是被揶揄為廢棄物的劣等生!第五百八十五名的喪家犬(輸家)!可是各位!請讓我在此斷言!這個喪家犬(輸家)!這個不合格的劣等生!簡直強得非比尋常啊!他根本就是下一個世代的灰姑娘男孩!這個人!就是立華柴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觀眾所散發的熱情更加強烈了。


    我切身體會到這一點,與此同時,實況轉播員高聲喊出了江神的名字。


    『站在東邊的!是眾所皆知的!江神春鬥選手!從比


    賽初始一直到現在,他也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隻有他才是最強的!從第一場比賽一路到決賽為止!他都在五秒內就把對手k?o?了!是個光憑個人就全數刷新了曆史紀錄的超人!所有人都看好他將會超越那位被譽為「史上最強(all time king)」的魔神──神代蘇芳!我們今天即將見證到傳說的誕生!就讓我們對江神春鬥寄予這份厚望吧!』


    就算獲得如此聲援,這家夥也是板著一張臉聽聽而已,不把他們當一回事。


    威風凜凜、獨據世界中心的存在感,以及壓倒性的魄力。沒錯……這個男人就是江神春鬥。


    他就是我渴望決一死戰的世界中心(主角)。


    「……你真的很厲害啊。雖然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但還是很厲害。」


    那家夥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默默地瞪著我看。


    我對江神的反應勾起了一抹笑,繼續說道:


    「我啊,對你既羨慕又嫉妒。你證明了自己擁有絕對無敵的實力,並吸引許多人的注目……這樣的你,曾讓我十分憧憬,讓我很想成為像你一樣的存在。你應該覺得我是個不起眼的家夥吧?但我就是抱持著這股決心,才能走到這一步。」


    「是嗎?」江神隻回我這麽一句,便陷入沉默。但過了一會兒,他又意味深長地低喃了一句「這句話是過去式啊」,並歎了口氣。


    「我還是很討厭你。因此我隻把你當成墊腳石,藉以獲得心之所求。」


    他這句話讓我很火大,不過……除了憤怒之外,我更感到疑惑。


    「心之所求?意思是你想得到某種東西嗎?你這家夥不是已經擁有一切了嗎?」


    江神又歎了一口氣,並聳聳肩,彷佛在說「這家夥根本不懂」似的。


    「……我要殺死過去的自己,超脫為鬼。意即你所體驗過的過程,正是我所追求的事物。除此之外都沒有任何價值。如今已經握在我手中的一切,也毫無價值。」


    殺了過去的自己──和我過去做出的決定完全相同。


    所以……應該不會錯了。


    「吶,江神。我們兩個……搞不好很相似喔。」


    那家夥沒有回話,取而代之的是……他用更加銳利的眼神瞪了過來。


    他的眼眸宛如漆黑烈火般熊熊燃燒著。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難道是我多心了嗎?


    「你所走過的路程,我自然也能走。就算會在這場賽事中喪命,我也毫無憾恨。」


    他將心中的熱情化作嗓音脫口而出後,便是這麽一句話。


    對此,我笑了一聲。


    「哈!你真是個完美的跳板呢。我要超越你,綻放出比任何人都耀眼的光芒。然後……我要將這份強大深深烙在你的心上!」


    「這句話我要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我會利用立華柴暗這塊墊腳石,晉升到更高一等的地位。我要從人類蛻變為鬼……!」


    每過一秒,情緒就不斷高漲。


    我們互瞪著彼此,戰鬥意誌也高昂起來,同時──發動了魔晄外裝。


    兩人展開銀白色的魔晄防壁。


    江神的右手邊,出現了紅色的幾何學圖樣。


    而我的右手上方,也浮現出紅色的幾何學圖樣。


    接著,我們將外裝顯現於眼前。


    他取出黑色直刀,刀身布滿了蒼藍色的線條,並閃爍著光芒。而我的外裝是覆於右臂的漆黑裝甲,上頭宛如血管般布滿了赤紅色的線條,同樣閃爍著光芒。


    『兩位選手都展現出外裝了!來吧──!就要開始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後的決戰!頂尖的對決!就是現在──開幕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尖叫和熱情充斥的會場正中心處,我們同時擺出了架式。


    「先讓我在此斷言吧。」


    江神銳利的嗓音,劈開觀眾的歡呼聲飛了過來。


    幾秒後,從他嘴裏說出的話語便是──


    「唯獨你,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簡直就像在宣戰似的。


    是激烈的戰鬥意誌所引發的錯覺嗎?總覺得那家夥的身體像蒸騰的熱氣般扭曲變形。


    「是啊……!我也唯獨不想輸給你……!」


    來,開始吧。首先……對了,我就來證明一下,自己和上次對戰相比已經截然不同了吧。


    我狠狠瞪著對手,同時發動音隼,從背後噴射而出的魔晄化作一對羽翼。


    踢向地麵後,我仰賴強烈的推進力向前衝去。這時,兩種破風聲傳入了我的耳中。


    一種是身體劃過大氣的撕裂聲,另一種──是江神的刀身劃出半圓的聲音。


    他直劈而下使出回擊,速度極快,一般魔術師的眼睛可能追不上吧。但在如今的我看來卻像慢動作一般。


    我閃開攻擊,並打算回敬一記回旋踢時,那家夥已經又劈出一道斬擊了。


    好強。將異能及與生俱來的劍術才能結合之後,人類的揮劍速度就能提升到這種地步嗎?他真的好厲害。可是……我早就猜到會這樣了。


    我縱身一跳,避開了橫砍過來的攻擊,並立刻發動音隼。魔晄從我的腳底噴射而出,我違抗地心引力,並往他的頭頂踩了下去。


    一陣堅硬的金屬聲響傳來。如果有踢中的話,這一擊應該會帶給他相當程度的傷害,但果然沒這麽容易。隻見他輕輕鬆鬆就用刀身擋下我的攻擊。


    我利用撞擊的作用力高高跳起,並繞至後方,在離敵人五公尺遠左右的位置落地。此時,觀眾席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


    『好快!超快!實在太快啦──!兩位選手的速度真是驚人!一瞬間就上演了如此激烈的攻防戰!』


    太大驚小怪了吧,剛剛的攻防隻能算是寒暄罷了。


    「怎麽樣啊,江神?我比以前進步很多吧?」


    「……玩樂就到此為止吧。」


    「是啊,畢竟有時間限製嘛。寒暄結束之後,就進入正題吧……!」


    接下來我要使出全力奪勝。利用寢技折斷他一隻手,將他逼入不得不使出奧義的絕境。為此──我從背後放出魔晄,展開了「兩對」翅膀。


    實際操作方式跟剛才差不多,但推進速度比先前還要快上好幾倍。


    彼此之間相隔的距離瞬間消失了。江神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些許驚愕之情。


    黑鋼流練氣術三大招之一──音隼/雙式。這一招所帶來的機動力非比尋常。


    我用力地吐出一口氣,並往對手的臉部揮出右拳,其速度之快,在普通人眼裏或許會產生已然消失的錯覺。但對江神來說,這就像停止不動的蒼蠅一樣吧。


    他神色泰然地閃開,並揮出一記回擊的劈斬。不過──


    「你以為隻有你覺得對方的攻擊像靜止不動的蒼蠅嗎!」


    我輕鬆閃避,並用回旋踢反擊。


    回避、反擊、再回避、再反擊。就這樣不斷反覆。


    每當我們動作之時,周圍的風都會掀起巨響,並在空中留下殘影。


    簡直就是神速的攻防戰。


    表麵上進行如此攻防的當下,我和江神也上演著無數次的心理戰──


    而我成功猜到他的下一步了。


    他高高舉起手,揮下一記魄力十足的縱向劈砍,而我卻故意上前迎擊。


    刀身的根部打中了我的右肩。但所謂的斬擊,若非以刀身正中央打向對手,威力就會驟減。因此這一擊根本沒有對我造成傷害。


    「我接下你的第一擊了!」


    我伸出右拳揍向他的心窩。這雖然是一記完美的直拳,不過……他用力地往後方一跳,導致威力下降了不少,恐怕也


    沒有讓他受到傷害吧。話雖如此……


    「高速移動可不是你的專利。看樣子剛剛也證明了這一點呢。」


    「……少耍嘴皮子。」


    一陣言語交鋒後,我改變了架式。


    我將兩手舉至眼前,並蹲下馬步,擺出黑鋼流四形之一──玄武。


    接著,我以腳不離地、同手同腳的方式,緩緩地拉近彼此的距離。


    距離他的攻擊範圍還有三公尺。此時──


    「……多聞天。」


    那家夥也改變了架式。他將刀柄放在臉旁,以刀鋒對準了我,並狠狠瞪了過來。


    隨後──


    「魅那風流──貫佛。」


    他猛地衝了過來,並朝我的喉間一刺。


    在旁人眼中,這一擊應該迅如疾風吧,但對現在的我無法構成威脅。


    因此我不慌不忙地使出了那一招。


    魔晄防壁瞬間膨脹,變化成球狀。於是──


    直刀的刀尖敲上我的防壁之際,響起了尖銳的碰撞聲。


    黑鋼流練氣術三大招之一──盾梟/丸魔。這招所帶來的絕對防禦力,不僅可以化解以超強威力著稱的江神所使出的斬擊,甚至有可能讓他的手臂為之麻痹。


    「唔!」他低吟一聲,而我對他放聲大吼道:


    「怎麽樣啊,江神!讓你嚐嚐硬漢的滋味!」


    我往前一踏,抓起那小子的衣服,並伸出了手。


    此時,江神大叫一聲「唔啊!」接著朝我撞了過來。


    他的肩膀撞上我的心窩處,而我被撞飛到正後方。


    『這、這場攻防戰太精采了!雖、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完全無法理解啊!目、目前戰鬥力場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仔細去聽實況轉播員的聲音和觀眾的歡呼聲,同時陷入了思考。


    剛剛的防禦還不夠完全。那家夥恐怕是在刀身敲上防壁之前就有所察覺了吧。所以才能在衝突發生前,瞬間減弱灌注在斬擊中的力道。


    「哼。雖然不出我所料,但你這家夥果然讓人很來勁呢。」


    我這麽說著,同時變換了姿勢。


    『哦!立華選手展現出前所未見的架式了呢!簡直就像要飛騰而起的猛獸一般……但從別的角度看來甚至有點滑稽!他會用這個姿勢,使出什麽樣的攻擊呢!』


    這個姿勢是黑鋼流四形之一──白虎。是以音隼帶來的高速移動為主要戰術時所用的架式。


    宛如要體現這個戰術般,我發動了音隼/雙式。


    兩對羽翼延展開來,手掌和腳底也放射出魔晄,提高機動力。


    接著,我像彈珠台一般四處彈跳。


    從牆壁彈到天花板,再從天花板彈向牆壁。利用超快的速度來回移動,造出無數的假動作。


    與此同時──


    「……帝釋天。」


    江神也改變了架式。他隻以右手握住黑色直刀,並蹲下馬步。


    與方才相比,他的身體似乎輕盈了許多──


    然後消失了。就在我陷入思考的當下,他居然消失了──我才剛這麽想,他的身影就立刻逼至眼前。


    刀身揮了過來,簡直就像偷襲似的。我之所以能閃過這個攻擊,應該是持續至今的鍛煉及偶然所致,除此之外別無他想。


    我逃向天花板。我得先重整態勢,再找機會──


    才這麽想著,那家夥又出現在我眼前了。


    這次我沒能閃過,紮紮實實地挨了一擊,被他打落地麵。


    地板大規模地碎裂開來,揚起了陣陣煙霧。雖然我想盡辦法減少落地的衝擊,並重整戰鬥態勢,然而──此時他早已逼近我身前,並揮下直刀。


    我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過,真的是以毫厘之差成功閃避。


    但我根本沒時間鬆懈。隻見黑色直刀毫無間斷地描繪出劈斬的軌跡。


    「唔……!怎……麽……這麽……快!」


    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但利用修練奧義所帶來的成果,也就是瞬間思考能力及大幅強化的反射神經,還有音隼/雙式,我就有辦法對應。


    話雖如此,但也隻是有辦法對應而已,不代表可以反擊。


    我光是閃躲就要耗盡心神了,實在無法轉守為攻。


    「嘖!你是……怎樣啦!沒有用神速斬光還這麽快!根本犯規嘛!」


    我滿口牢騷,同時也發現他的速度好像又更上一層了。


    這應該是我的錯覺吧。江神應該是分析了我的動作和心理,將攻擊的角度和模式調整到最佳狀態,結果就展現出這麽快的速度。這證明了一件事。


    「我們的……實力相差……太懸殊了嗎!」


    冷汗流過我的臉頰。老實說,這完全超乎我的預期了。我沒想到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會這麽大……但我還有對策。


    雖然成功機率隻有三成……我現在該如何是好呢?


    我帶著祈禱般的心情,並看準時機……故意接下他的攻擊。


    他往我的身體一砍,而我紮紮實實地挨了一擊,結果整個人往後方飛了出去。


    我的腳才剛踏上地麵,江神就已經衝向前來,並打出一記突刺。


    我想得沒錯──如此竊喜的同時,我發動了禍孔雀。


    平常都是將魔晄集中於拳頭,但這次我集中在左腳,想像魔晄凝聚在那一處的畫麵。接著該部位便綻放出金色光芒,同一時間,我旋過了身子。


    配合對手的攻擊,我往後使出一記回旋踢。這一招是在旋身的同時放低身形,對上直劈而來的斬擊簡直再適合不過了。如果對方是普通的劍士,我應該可以閃過他的攻擊,並以禍孔雀這招回擊打中他吧。


    但這次的對手可是江神春鬥,這點程度的戰術對他不管用。


    他似乎早已猜到我的意圖。隻見他收回攻擊,立刻往旁邊一閃。


    我的左腳完全揮空──但這也在我的預料之內。


    就在江神準備使出真正的斬擊之前,我讓揮空的左腳踏上地麵。


    接著爆裂開來。地板大規模地碎裂四散,閃耀的粒子大範圍地飛散而出。


    煙霧和光芒掩蓋了四周,形成一層薄幕。雖然隻有短短一瞬,但應該能擾亂他的視野才對。


    隨後,我跳上天花板,並立刻發動音隼/雙式,取得超乎尋常的推進力,迅速往地麵飛落,瞄準江神的頭頂用力一踢──


    「……你以為我的視線被蒙蔽了嗎?」


    那小子揮刀劃破稀薄的煙霧障壁,並狠狠瞪著我。


    下一秒,他便使出了刺擊。


    那道刺擊描繪出宛如子彈的銳利軌跡,直直撞上我的腳──但在那之前……


    「謝謝你表現出這麽直率的反應。」


    我咧嘴一笑,同時打出了一張王牌。


    我「同時」發動了盾梟/丸魔及音隼/雙式。


    當我的防壁化為球狀的瞬間,江神的臉因為驚愕和焦慮而扭曲變形。


    接著,刀身狠狠地撞上了防壁,掀起了一陣耳膜都要為之破裂的轟然巨響。最後──


    「咕,啊……!」


    江神發出了一陣低聲的慘叫。


    確定作戰成功後,我便隨著地心引力降落下來,並利用音隼進行立體機動。


    我用雙腳夾住他的身軀,硬是將他拽倒。


    「我也沒興趣跟男人摟摟抱抱的,就讓我用這種方式壓倒你吧。」


    「……我聽說三大招是沒辦法同時發動的……你這家夥還真是特例啊。」


    我露出笑容,並點點頭。


    在一隻鳥揮動翅膀飛翔之時,另外兩隻鳥就無法展翅


    ,這是黑鋼流的常識。


    但我卻能讓三隻鳥同時翱翔。


    隻要同時發動三大招,就能順利實行計畫,用寢技把江神逼入絕境。


    雖然到目前為止都讓我提心吊膽,但就結果而言,我的──


    「我明白了。不,應該說我確定了一件事。」


    背脊竄過一陣寒意,彷佛有人在我背後丟進了冰塊似的。為什麽在這種狀況下,他還能……


    「你──值得讓我全力以赴。」


    就在危險警報加重之際,我立刻逃開,在莫名其妙的狀況下錯失了大好機會。


    隨後,他的右手掌放出了閃耀著光芒的波動。


    「那……是……什麽……?」


    我忍不住這麽開口,並對做出如此反應的自己猛烈斥責。


    笨蛋,對手可是江神春鬥喔。就算他創造出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大逆轉,也十分合理。冷靜點,冷靜下來,好好思考如何突破這個狀況。


    ……好。


    我擺出白虎的架式,並往四麵八方高速移動。


    同時偷偷拾起破裂的地板碎片。


    黑鋼流無法遠距攻擊,而我就利用這個迷思,瞄準他的眼球扔出地板碎片,藉此製造破綻。就算隻有一瞬也好,隻要這招生效,就能采取下一步。


    好,我就朝著站起身的他扔出地板碎片──


    「魅那風流──異形之型。」


    咦?什麽?江神最擅長的武器──黑色直刀的刀身染上了一片銀白──


    呃!該怎麽形容啊!雖然沒搞懂現在是什麽情況,但是非常不妙!


    我感受到危機感,同時扔出了碎片──


    「固有式劍術第壹號──七天爆矢。」


    炫目的閃光放射而出。這是他的刀身所帶來的極具破壞力漩渦,在這種勢力麵前我扔出去的碎片比正麵挑戰風車的唐吉軻德更快在瞬間消滅……


    光芒籠罩了我的全身,同時帶來劇烈的疼痛。


    這就是蘊藏在那把刀身中的力量嗎……不對。重量調節這個原理也沒辦法解釋。


    這樣的話,難不成……可以算是練氣術嗎?怎麽……可能……!


    待高溫的暴風散去之後,江神對好不容易才站起身的我開口說道:


    「剛才那句台詞,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練氣術(這個)可不是你們(黑鋼一族)的專利。」


    「太扯了吧……!再怎麽說……!」


    他居然也能使用練氣術。雖然這個事實讓我嚇得不輕……


    但他的頭腦卻更令人恐懼。


    「難道你預測到……我打算做什麽了嗎?你剛剛是要惹火我吧?居然故意把我想做的事情用更大的規模做出來……!」


    「我先修正你的說辭。我預測到的不隻是你剛才的行動而已。從這場比賽開始至今,你的一切行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什麽……?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你判斷出可以用寢技壓製我的弱點時,你就大錯特錯了。在我第一次和你交手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會和你在這個舞台上碰頭了,所以我才事先放出了假消息。而你沒有發現這一點,還洋洋得意地大耍花招,簡直就像在釋迦牟尼手中飛來飛去的孫悟空似的。」


    我無言以對。看了我的反應,他又補了我一刀。


    「你居然被這點程度的權謀算計嚇成這副德性,這樣我很傷腦筋啊。目前為止打出的牌麵,對江神春鬥來說,隻不過是備用的一小部分罷了。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沒有打出王牌呢。」


    絕望感翻湧而來。敗在主角手下的惡人們,應該就是這種心情吧。


    接著,江神露出銳利的眼神,用閃耀著銀白色光芒的刀身指向我,並如此宣言道:


    「來吧,讓我看看你接下來有何對策。無論是何種手段,我都會正麵接下。最後──你那股『絕不放棄』的信念,將會由我江神春鬥一刀斬斷。」


    「你辦得到的話……就給我試試看啊……!」


    當我說出這句形同虛張聲勢的話語時──


    第一回合結束了。觀眾和實況轉播員都大聲叫喊起來。


    我將這些聲音當作耳邊風,移動到結界處,並倚靠在上頭。


    ……這就是所謂的「萬事休矣」嗎?


    寢技=弱點這個大前提已經崩毀了。這樣一來,我就不可能折斷他一隻手臂,將他逼入不得不使用奧義的絕境。


    就算隻有一瞬也好,我想壓製他的行動。但既然做不到這件事,他就不會使出奧義。


    所以,我已經毫無勝算了……


    不,等一下。好像、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該不會是那樣吧?如果我猜得沒錯……那我就隻剩下一個方法了。


    這個方法既不可靠,就算成功了,在緊要關頭也不知道能不能站得起來。


    簡直就是瘋子才會做的傻事。


    「……哈哈。瘋子才會做的傻事啊。我想起學會禍孔雀那時候的事情了。」


    當時的我心想──如果不讓自己瘋狂,就沒辦法和向往的存在並駕齊驅。


    結論就是如此吧。適用在我身上的,並不是冷靜的思考與縝密的戰術,而是瘋癲的思緒和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也就是瘋子才會做的傻事。


    這樣的話,那我就徹底發狂吧。


    於是我用右手拇指按住左手中指──接著用力一壓。


    就像立華柴暗還沒使出絕招一樣,江神春鬥也藏了一手。


    焰果然猜中了。


    「可惡的春鬥……汝何時習得了這一招……!」


    「那個小鬼好像到達了過去的你沒能攀上的境界啊,而且他還這麽年輕。」


    全司發出了充滿悔恨的低喃,回應撫著胡須的彌以霸:


    「可惜……!太可惜了……!要是他能超脫為鬼……!」


    全司握緊欄杆,彷佛要將其掐爛似的。同時,他也說出了宛如歎息般的話語:


    「既然實力如此懸殊,那這場比賽將會由春鬥拿下勝利吧。」


    「不對,柴暗還沒有放棄喔。他好像想到什麽點子了。」


    隻見柴暗揚起一抹猙獰的笑……並扳響了左手中指的關節。


    剎那間,他那銀白色的魔晄防壁染上了一片漆黑,整個人氣息驟變。


    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了過來。


    「我還以為已經結束了呢,但看樣子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聲音的主人是克莉絲?涅瓦安德。


    「嗨,好久不見。聽說你受了傷,現在可以出來外麵走動嗎?」


    「哼!那當然!醫生居然要求我禁賽,簡直大驚小怪嘛!」


    看著她顯然在逞強的模樣,焰露出了微笑。


    雖然外表看似毫發無傷,但深及骨肉的創傷應該相當嚴重吧。聽她聲音的沙啞狀況,還有臉上的氣色等等,應該還是連站都不太能站起來的狀態。


    即使如此,她還是裝出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在焰看來,這種頑強的精神相當可愛。


    「……你是不是在想一些讓人不爽的事情?」


    「嗬嗬,誰知道呢。對你來說或許如此吧。」


    「嘖!我果然很討厭你!」


    焰沒把氣得大聲嚷嚷的克莉絲當一回事。雖然克莉絲對她發出「嘎嚕嚕嚕!」這種低吼聲,但沒過多久克莉絲就歎了口氣,並看向會場中央。


    「吶,你們應該會替柴暗加油吧?至於mr?全司……似乎沒打算選邊站呢。」


    眾人都紛紛點頭。這時,克莉絲的碧藍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憐憫。


    「那我就替春鬥


    加油吧,否則他太可憐了。」


    聽到這句話,焰微笑著稍稍歪起了頭,鈴鐺發飾也隨之作響。


    「可憐?我覺得幫他加油的人應該比柴暗還要多上好幾倍呢。」


    「……你肯定是明知故問吧。」


    雖然克莉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焰依舊一臉泰然。


    「唉,算了……現在替春鬥加油的那些人,全都是些馬屁精,隻看到他的表麵,也不打算多加了解。那些人就是這樣,而春鬥也不指望他們。他真正能敞開心房麵對的大概隻有我……以及mr?全司你而已吧。但你卻不打算幫任何一方加油,沒錯吧?」


    看到全司點點頭,克莉絲頓時露出了苦澀的麵容,但她立刻收起表情,繼續說道:


    「春鬥所盼望的,是能以敵人身分與他正麵對決,並認同他的人,除此之外他都不屑一顧。所以……要是我不站在他那一邊,他就是孤軍奮戰了。我覺得那樣實在太可憐了,才想替他加油。」


    「嗬嗬。原來你也有這種溫柔又可愛的一麵啊,真不適合你。」


    「我、我哪裏溫柔了啊!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好嗎?是說,不適合我是什麽意思啊!你是若無其事地想找我吵架吧!」


    克莉絲大聲叫個不停。另一方麵──第二回合也開始了。


    「那麽,立華柴暗會使用什麽方法──」


    彷佛要打斷全司這番話一般,他展開了驚人的行動。


    這個行動單純至極,就隻是衝向前打出一記右鉤拳而已。


    全力揮出的這一拳實在太過豪邁,這裏離舞台這麽遠,都能聽見拳頭劃過空氣的聲音。然而,江神也沒有接下這用力揮出的拳頭。


    他閃過拳頭,並往對手的身體回擊一刀。每個人都認為這個發展再自然不過。


    即使強行攻擊,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在剛才的那一戰中,他應該能悟出這個道理才對。


    不過──立華柴暗卻一再重複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


    『立華柴暗選手從比賽一開始就火力全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向前向前!拚命向前衝!看他這樣毫不退讓,一心隻想往前衝的樣子,讓我也不禁感動起來了!啊啊,但卻又是多麽可悲啊!如此激烈的猛攻,卻碰不到江神選手的一根寒毛!』


    實況轉播員說得沒錯。揮拳、被江神閃過、身體遭受攻擊;用力一踢、被江神閃過、頭部遭受攻擊……柴暗就隻是不停地重複這個流程而已。


    「唔……這小鬼到底在做什麽?莫非他已然視勝負於無物?」


    「不對,我可沒教過他這種事。」


    焰出言否定全司的疑問,一邊撥弄頭發,一邊盯著柴暗的臉。


    早已放棄一切的人不會露出那種眼神。那雙眼就像渴望對手落入自己陷阱中的蛇一般。但是,應該隻有焰和彌以霸等人察覺到他的意圖吧。


    「嗬嗬。你的演技還不錯嘛,柴暗。」


    每過一秒,他的臉就染上更多血跡。看到這個情況,實況轉播員大聲喊道:


    『現在的戰況一麵倒啊!』最後──


    『倒、倒地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場比賽首次出現了倒地的畫麵!站著的是江神春鬥,倒地的則是立華柴暗!這場比賽究竟會如何發展?難不成、難不成難不成,會就此劃下休止符嗎──!』


    柴暗向前撲倒在地。隨後,他宛如剛出生的小鹿般顫抖著腳,在進入倒數階段前站了起來。


    「勝負已定了嗎?」


    「不。那小子身心都十分頑強,可見他是灌注了何等毅力鍛煉至今。」


    「嗬嗬,沒錯。會讓普通人身心崩壞的嚴苛訓練,他可是精彩地熬過來了。真是讓人引以為豪的愛徒呢。」


    「要是他沒撐過訓練就這樣崩壞『居、居然──!是、是由立華柴暗選手率先發起攻擊──!這猛烈的攻擊,彷佛在彰顯他還精神百倍的樣子──「煩死了你這智障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打斷別人的台詞!然後你的口氣可不可以不要這麽激動!讓人聽了就煩啊啊啊啊啊混帳東西!」


    要刮別人胡子之前,先把自己的胡子刮乾淨吧。焰一邊這麽想,一邊關注比賽的狀況。


    沒有任何改變。柴暗還是不停揮出豪邁的拳擊,每揮一次,就會吃上江神回敬的斬擊,持續上演這般無趣的戲碼。


    「嗬嗬嗬,還真慘啊~~~~……不過,再這樣下去,就連我都覺得你很弱了呢。沒辦法,我就來替你加油吧。」


    彌以霸將雙手放在嘴邊喊道:


    「喂──!臭小子──!你這混蛋──輸了也隻是剛好而已啦──!要是你就這樣輸了的話──!我就把你拿焰當作性幻想對象打手槍的事情爆出來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我不小心說出來啦──!噗哈哈哈哈哈!你活該──嗚喔!」


    「史上最強的男人,居然是黑鋼一族最大的恥辱,簡直是一場惡夢……」


    「爛透了。要是變成這種老人,倒不如死死算了。」


    「實在老醜至極……汝索性切腹離世吧,否則難以對過去的勁敵們交代。」


    「有必要說成這樣嗎!這種排外感是怎麽回事!我哪贏得過三個人啊!」


    眾人重新調整心情,並集中於賽事。


    戰況果然毫無變化,隻見柴暗三番兩次地向前撲倒在地。


    「由於精神層麵的差異,吾原先以為立華柴暗會得勝……但既然實力相差如此懸殊,至少也會由春鬥奪勝吧。看來勝負還未定啊。」


    聽到全司如此斷言,焰撥弄著頭發,並眯起了雙眼。


    「要論勝負還早得很呢……他既是黑鋼,卻亦非黑鋼。不過,我們家族的意誌,已經牢牢刻劃在他的內心深處了。」


    焰像貓一般眯細了眼,繼續說道:


    「江神全司,你應該懂吧?勝負才正要開始呢。畢竟──」


    焰盯著柴暗炯炯有神的雙眸,便揚起了狂妄不羈的笑容。


    「我們(黑鋼一族)可不會輕言放棄啊。」


    第二回合結束後,進入中場休息時間。


    我「故作傷痕累累」的樣子,倚靠在牆麵上。


    「啊~~好痛,真的超痛的。但還是不夠震撼嘛。啊~~無聊死了。」


    「現在的我」除了想贏得比賽之外,也同樣渴望著樂趣。


    所以我現在焦慮到不行。


    「你不是跟我約好了嗎~~?如果在決賽碰頭的話,你就要突破極限啊~~而且那也是你所追求的夢想吧~~?但你為~~什麽表現出這副死樣子啊~~江神同學~~?」


    我瞪著身在另一頭的那小子,拚命發牢騷。


    就在此時──


    「喂、喂!你沒事吧!」


    「嗯?奇怪?你是……哦,是醫生啊。」


    「嗯,是啊,沒錯。讓我確認一下,你的身體狀況能不能繼續打下去──」


    「這點小傷沒事啦~~完全不成問題。」


    醫生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開始對我進行身體檢查。


    我想肉體方麵應該滿目瘡痍了吧。畢竟我被痛宰成那樣,還能正常動作就已經是奇跡了。包含江神在內,所有人應該都認定下一回合就會定出勝負了吧。


    我要的就是這個。


    結果醫生判定我還能繼續比賽,便先行離去了。緊接著,第三回合揭開了序幕。


    與此同時,我衝向對手並揮出拳頭。


    打了又打、打了又打。但我的拳頭全部揮空,甚至連掙紮都稱不上。


    「……你已經沒戲唱了嗎?」


    我揮出拳頭,包覆著外殼的手臂撞上黑色直刀,迸出了火花。


    「我再問你一次。你


    已經沒戲唱了嗎?」


    「這就是我的回答!」


    我不停打出直拳。左拳撕裂了空氣,朝著他的臉飛了過去。


    但他從容不迫地閃過,並用冷漠的聲音說道:


    「這樣啊。那麽──我就用最後三次攻擊,結束這場比賽吧。」


    江神話語方落,他擅使的那把刀便綻放出銀白色的光芒。


    他朝我攻了過來。雖然足以回避,但是……我硬是裝出失去平衡的模樣。


    「固有式劍術第貳號,一天霸王──鬼殺。」


    亮晃晃的刀身擊中了我的身軀,粒子也隨之爆裂四散。


    簡直就像用禍孔雀打出的一擊似的。


    我不由自主發出呻吟,雙腿也發軟,整個人頹然倒地。


    『立、立華選手第五次倒地啦──!這次的傷害應該讓他再也站不起來了吧!』


    實況轉播員這麽說著。


    江神似乎也這麽認為。


    他像那個時候一樣,用無比掃興的眼神看著我。


    還擺出一張冷漠的表情,臉上彷佛寫著「我對你失望透頂」。


    謝謝你為我流露出這種感情。這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什麽!立、立華選手站起來了!四處都傳來了驚呼聲!可、可是,他還能繼續打下去嗎?……看、看樣子他似乎還要繼續打!這是多麽堅定的執念啊!立華選手還沒有放棄!』


    那當然,我怎麽可能放棄呢?之所以會被痛宰一頓,也隻是作戰的一環罷了。


    第一回合結束後的中場休息時,我這麽心想──


    江神非得要陷入苦戰才會使出奧義……這難道是我的誤解嗎?


    如果這是不容撼動的鐵則,那和田中對戰時,他為什麽要使出奧義?


    發現這個疑問後,我想出了一個假設。不局限於苦戰與否,在特別的比賽,以及特別的時間點,他都會使出奧義。這似乎才是正確答案。


    「……增長天。」站在我對麵的江神如此低喃,並擺出了架式。


    ……這個方法毫無證據,形同一場豪賭。可是……


    我想試著贏得這場賭局。


    與勁敵(我)交手的特殊比賽,以及即將一決勝負的特殊時刻。綜合這些條件後,江神應該會展現出特殊的應對架式。


    他的下一招,肯定是──魅那風流奧義四天宵突。


    對江神來說,所謂的奧義,恐怕是充滿回憶的招式吧。


    所以他才會如此執著,要在意義非凡的比賽尾聲之際,用特殊的招式予以終結。他總是下意識地履行著這樣的行為吧。


    好了……我的身體還能動。不對,正確來說,是還能勉強自己動。


    「放馬過來吧,江神。」


    我輕輕一笑。那小子靜靜地吐了一口氣,接著──


    當他說出「神速斬光」這四個字的瞬間,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我往前踏出腳步,彷佛久候多時。


    黑鋼流奧義──打心終天──使用這一招的時刻終於降臨了。


    我往地麵一踢,縱身一躍,同時發動禍孔雀。


    右手綻放出金色的光芒,並化作一道細線,將空間撕扯開來。


    結合對手和自身的推進力後,便能產生極大的威力。


    此時再補上一記禍孔雀的話,破壞力就會提升到數十倍之譜。


    就在我即將轟出這個奧義的瞬間,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還真是經曆了不少事情啊。


    在那三個月內,就算深受放棄與氣餒的心情所苦,我仍持續向前邁進。


    這個招式,可說是集其大成。


    這或許很不像「現在的我」會做的事……但我心中確實有某種感慨翻湧而上。


    嗯。這次就用這一招來劃下句點吧。


    下次再找機會逼江神超越極限好了。讓這三個月以來層層積累的努力有所回報,並就此結束──就算事態演變至此,現在的我也已經滿足──


    「神速斬光──」


    ……奇怪?他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失敗在即的人類,不會露出那種眼神啊。


    ……你該不會,連這種發展都猜到了──


    「極限突破(zwei)。」


    消失了。那家夥消失了而我的這一掌也跟著落空這簡直就是『來了。』好像有某種東西沁出了我的掌心『來了。』在我的心被絕望侵蝕之前那家夥已經『咬緊牙關!』──


    他展開了行動。


    閃耀光芒的細線。


    充斥著整個視野,美麗得無與倫比的光之細縷,全都是斬擊的軌跡──


    我飄起來了。


    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倒在地上了,刻印也逐漸流入那家夥的體內。


    原來我失去意識了啊。


    或許是這個因素所致,我的防壁變回原本的顏色。癲狂之氣不複存在,隻剩下理智。


    ……這些都無所謂。比賽結果怎麽樣了?


    ……還沒結束啊。現在正在倒數嗎?


    那就站起來吧。為了繼續打下去,就站起來吧。


    勝算?才沒有這種東西呢。剛剛一切都被打得粉碎了啊。


    我不可能贏過他。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想放棄。


    要是在這裏屈服,就跟過去的我沒什麽兩樣了。所以,不管再怎麽絕望,再怎麽認定自己會輸,我也要站起來。


    「抱歉啊,江神……我竟然把結局搞得這麽難看……」


    你覺得還不夠吧?所以你才會露出這種悲傷的表情。


    你之前也說過吧,你想跟我一樣,踏上我所走過的路程。


    為此,就必須體會到絕望。你需要無比強烈的絕望。


    或許我們還是很相似。我和你都隻能在墜入絕望最深處之際,才能得到心所向往之物吧。『門……』


    ……我心想──好想要得到力量啊。『再一點……』


    我不想就這麽結束。『再一點……』


    無論是我或江神,肯定都不希望一無所獲地結束這一切吧。『啊啊……』


    為了我的勁敵,也為了我自己。『門已經……』


    我想要……力量。『打開了。』


    「……咦?」


    我眨了個眼,之後便下意識地發出了聲音。


    這也難怪。因為直到剛剛為止,我應該都還在會場上和那家夥對戰才對。


    如今,我卻身在純白的空間之中。


    眼前聳立著一道漆黑的巨大門扉,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這裏是……」我才發出這句低喃,門邊就產生了黑色的霧靄。隻見霧靄逐漸幻化成人型──不久後,變成了一個少年的樣子。


    那是我。除了發色是黑色這一點以外,其餘都和我別無二致。


    當我看見那道身影時,我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難以解釋的身體不適、幻聽,以及宛如時間靜止的錯覺──這一切,應該都是受這家夥的某些影響。


    雖然毫無證據,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事實就是如此。


    這家夥到底是誰?對我而言又是什麽樣的存在?即使腦海中浮現出各種疑惑,我也毫不在乎,並將其拋諸腦後。


    「你會賜予我力量,沒錯吧?那就快點給我啊,就算要我用靈魂交換也無所謂。我不想就這樣結束,也不想到最後一刻,都讓那家夥……讓江神失望透頂。」


    聽了這句話,另一個我似乎露出了淺淺一笑。


    下一秒,他便對我伸出了左手。緊接著──


    眼前所見的景象,變回了比賽現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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