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該進屋阻止許常德,可她竟然站在門外,由著許常德一點一點的哄著他,聽著他一直順應的答應。


    太壞,覺得自己太壞。


    在那個時候,她忽然覺得,她就像許常德的幫凶。許常德讓她待在他身邊,是為了讓他成為許常德攀附的階梯,為了利用他僅剩的虛有價值……


    為什麽不敢進屋,為什麽不敢攔著許常德,為什麽還要讓他成為許常德利用的棋子……


    站在瀑布麵前,嘩啦啦的水聲,沒有衝澈去她的自責,愧疚,反而讓她的頭腦更加清晰。


    她怕許常德,從小就怕。


    許常德的重男輕女思想重,待她總是凶巴巴的,不誇張的說,二十幾年來,她一次都沒有跟他頂過嘴,甚至從不忤逆他……


    到了現在也是,因為許常德,不敢回自己的家,也不敢回他的家,沒臉見吳嫦,更不敢麵對他……


    長長的歎氣,她就地坐了下來,環手抱著膝蓋,將小腦袋藏了進去。腦子太亂,她要調節調節……


    不遠處的公路上,他靜靜的看著她,心裏的難受越發濃鬱。


    電話通知了高旻之後,他的視線便一刻沒有離開過她。很想下去找她,可他的輪椅,沒辦法踏上山路崎嶇的階梯……


    高旻趕到的時候,著實被這奇怪的畫麵愣了半刻。一上一下,各顧各的,沒有一點交流……


    在顏睿的背後,高旻挑著眉,忍不住問,“睿少,你們這是。吵架了?!”


    “沒有,”輪椅轉了個方向,他的態度有些冰涼,“我先回車上,你去把她帶過來。”


    “哦,”高旻悻悻應著,捉摸不清他家睿少的心思,好不容易找到了人,怎麽還沉著一張臉呢?!


    上了車,在車廂裏等著,手心暗暗用勁,捏作拳狀,下一刻,毫無預兆的落在了腿上。


    他生氣了,莫名的怒火,不是為別人,是因為他自己。


    如果他的腿沒有廢掉,如果他不是坐著輪椅,剛才他就可以下去找她。


    可現在的他,做不到。在她最需要的陪伴的時候,他,趕不到她身邊……


    心情很差,即使高旻帶著她回來了。他也沒辦法擺出好臉色相對,幫不到她,連擔心的話,都覺得多餘……


    回家的路上,兩人無言,氣氛安靜的瘮人……


    別墅裏。


    林嫂接到好消息之後,便一直等在家裏,這會兒看到兩主人回家,可別提多興奮了,著急的迎上前,卻發現兩主人之間的氣場不對。


    他黑著一張臉,她垂著頭,一句話沒說上,他已上樓回了房,隻留下她暗暗歎氣。


    “少夫人,”林嫂拉過她到一邊,啥話也沒問,便是一通辯解,“你別怪睿少生氣。知道你不見了,他可擔心著呢。到處找你,差點就要驚動姥夫人,讓她派人過來。”


    許佑蓉點著頭,心裏的愧疚更甚,“我讓他擔心了,那我要怎麽辦才好?”


    “沒事兒,少夫人。”林嫂拍了拍她的手臂,給她打氣兒,“睿少心腸軟,少夫人道個歉,討好討好他,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出了這樣的事,道歉是必須的,但討好方麵,她真的是不太會……


    巴巴的看著林嫂,小臉上寫著無奈,“該,怎麽討好啊?”


    “這,我也不那麽清楚,”林嫂搖搖頭,愛莫能助,“少夫人,要不問下曉曉小姐,睿少一向跟她親近。”


    林嫂支了個招,她倒是也照做了。


    ……


    臥房裏,顏睿正拿著一張診斷報告出神。


    診斷處‘雙下肢重度肌無力可能’這幾個字影印在眸子裏,真切的刺眼……


    那場意外,為救顏曉,失去了這雙腿,他從來不覺得不值得。但在這一天,他真的氣……


    她就在不遠處,但他過不去。那種無力的感覺,真的很差……


    手勁的力道在加重,診斷報告被他捏出了褶子,但他,渾然不覺。直到“扣扣”的敲門聲響……


    “睿少,我能進來嗎?”她的聲音傳來的及時,幾乎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下來。


    她小心的推開門,小碎步的走到他麵前,直直蹲下,用那隻好的手給他按摩著腿……


    這就是顏曉教她的方法,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顏曉說百試百靈,她也就硬著頭皮來試了……


    “對不起,我今天太任性了……”這邊賣力的按摩著,嘴裏也急著道歉,“讓你擔心了。”


    她垂著頭,不敢抬眼看他,怕被他責怪,也擔心對上他冰冷的臉色,“我隻是想散散心,不知道你會擔心。以後,不會這麽做了。”


    她蹲著身,以這樣的角度看下去,隻能看到她的頭頂。


    他扶起她,讓她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後將手裏的診斷報告遞上。


    “我的腿,怎麽按摩也不會有用,你不需要像曉曉那樣做。”他的一切,都不準備瞞著她,也希望她能像他一樣,坦誠相待。


    “蓉蓉,我沒有怪你。我隻氣我沒有能力幫你,”盯著她的眸子,他的眼神堅定而有力,“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去散心,為什麽不敢回家。”


    因為自責,因為愧疚……


    許佑蓉不敢說出來,尤其是在看到這診斷報告之後……


    他的情況,這樣糟糕,在他的家族中,更是各個視他為“廢物”。這樣的他,還要帶個拖油瓶的她,讓許常德來榨幹他的最後一點價值……


    這更讓她覺得她是他的累贅,現在是,倘若結了婚,就更是……


    “睿少,”她咬著唇瓣,直直的對上他,心中做下一個決斷,“我們不能結婚。”


    不等他回答,她已開始解釋,她相信,她的理由是充裕的,如果他能理解,就一定能接受,“我爸用一紙合約把我換給了你。起初,他可能隻想要救公司。但有了你當靠背之後,他更貪了。收受的禮物越來越多,以後,他跟你要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多……”


    “我沒有辦法阻止他,也不想拖累你,所以……”


    “蓉蓉,”打斷了她下續的話,麵上嚴峻的表情也收了起來。這樣就夠了,他隻要知道原因,讓她傷心的原因。


    “你不會拖累我,我說過,你可以依賴我,可以接受我的一切,也可以對我提出要求。”大手包上她的小手,他沒有再掛上那尋常的笑意,這一刻,神色認真,“我們是夫妻,是家人……你若是相信我,就不要說這種話,做今天這種事。有些事,我有分寸,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並不僅僅隻是你看到的那樣,你懂嗎?”


    “嗯…”諾諾的點著頭,感受到手心的溫度陣陣傳來,胸膛被小心髒撞擊的一顫一顫的。


    第一次他說夫妻,她隻覺得太陌生,很想逃避…


    但這一次,她開始認真思考這個詞……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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