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容青君與風紓難從孫府搬走,住進了元安大街上租的房子,謝朝華想見這個很可能是她弟弟的人就不太方便了。她與他們畢竟說不上熟識,冒然湊上去恐怕反要讓人疑心了。


    謝朝華敲響了門,身後的小婢提著食盒子,今天是女兒節,她正好是借著這個名義上門來探望容青君。原以為要等一會兒,誰知一會兒工夫就聽到裏頭有人喊“我來吧”,緊接著大門吱呀一聲就開了。


    “烏雷兄弟,今天怎麽是你來開門呀?”謝朝華爽朗地打了個招呼,她之前來過兩次,開門的都是一個幫忙看家掃院的老伯。


    “唉呀孫夫人好呀,我這不剛回來嗎,前腳剛邁進來後腳您就來了,快請進吧。”一邊把謝朝華往裏麵讓,一邊說:“您來得巧,早一會兒到家裏都沒人呢。”


    “風公子與容公子去坊市看熱鬧了嗎?”


    “可不是嘛,寧城的大戲還真是挺有特色的。不過這會兒容公子回來了,主上還另有要事,現在不在呢。孫夫人有事尋他嗎?”烏雷私底下會直呼容青君名字,但在別人麵前還是喊他公子,這也是被楊銳教訓過的,隻是他自個兒還是常常忘記。


    “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今兒是女兒節,我送了些應節的吃食過來,今年桂花開得早,這桂花糕是采摘了最早開放的花朵製成的,還有些綠豆酥紅豆酥小桃酥棗泥糕之類的。唉,說了這麽久,還沒見到容公子呢,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唉呀是我疏忽了。”烏雷一拍腦袋,:“我帶你過去。”


    謝朝華是個特別隨性大方的人,所以走到哪裏人緣都挺好。


    烏雷帶著謝朝華走到書房處,敲了敲門,數了三下就推門進去了,也不等裏麵發話,因為容青君幾乎從不願意說多餘的話。


    “青君,孫夫人帶吃的來看我們了。”


    謝朝華進了屋把食盒子放在一邊,抬眼一掃看到容青君身前桌上放著幾株草藥,孫家就做著藥材生意,因此謝朝華對常用的藥材也能喊得上名,卻不認識眼前的這幾種,又看旁邊放著一部醫書,知道他與風紓難在寧城盤桓就為等藥王穀大比,就問道:“容公子是習醫的?難怪對藥王穀大比感興趣呢。”


    謝朝華此行來寧城也是奔藥王穀大比而來,一來孫賀身體底子太弱,雖然現在看著頗為健康與常人無異,其實也是托賴常年湯藥不離口,一日日養下來的,衝著藥王穀的大名,謝朝華就想能否再尋到更好的藥方,為孫賀改善改善體質,二來她也有些隱秘的願望,她嫁給孫賀三年多,至今無孕,雖然丈夫寬容不計較不催促,她自己也是挺急的,就想趁此次寧城的盛事找個醫術精深的大夫瞧瞧,這回從謝家請了夢姨娘來陪她也是為了這樁事,幸好夫人對她們母女一向不錯,不然哪家的主母也不會容忍一個姨娘離家幾個月不歸。


    容青君沒有回話,把目光放在了謝朝華帶來的食盒上。


    經過幾次相處謝朝華也知道了容青君的性格,並不放在心上,打開了食盒一件件拿出了點心,放在了容青君跟前,拿一碟子說一個名字,又招呼烏雷一起吃。


    容青君拿起一個放在嘴裏,甜甜酥酥的口感很合他心意。


    看容青君很是喜歡的樣子,謝朝華也覺得開心。


    “容公子是怎麽認識風公子的呢?”趁著這會兒,她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容青君與風紓難就像兩個世界的人,湊在一起挺奇怪的。但前兩次她來的時候風紓難都在容青君身邊寸步不離,那男子身份尊貴,看似待人有禮實際疏離,許多話她就不方便說。


    “這個我知道,當年還是我先遇到青君的。”烏雷吃了人家的東西,答起話來很積極,三言兩語把當年在饒陽的故事說了一遍。那時風紓難說他與容青君是舊識,可他問過楊銳,楊銳當時跟在風紓難身邊已有許多年,但從沒有見過容青君,所以烏雷猜風紓難可能是在容青君小的時候與他見過,也可能與他父輩親人有交情。


    不得不說烏雷雖然偶爾腦子遲鈍,但心思還是蠻活躍的。


    “饒陽嗎?”謝朝華若有所思,饒陽是西南大城,謝家所在的梅江城同在西南,兩者相距不過三五日距離,這還有梅江城被群山環抱,出城入城道路阻隔交通不便拖慢了腳程的因素在裏麵,但是時間上與容姨娘失蹤又相隔太遠,接不上。


    她問過姨娘容姨娘的兒子叫什麽名字,但姨娘說那個孩子從小身體就比一般孩子瘦弱,怕養不活就沒正式取名,直到後來和容姨娘一起不見了,所以能說明容青君與容姨娘可能有關係的,也隻有相似的容貌和同樣姓容這兩點了,名字並不能說明什麽。但哪怕僅憑這兩點,謝朝華也幾乎可以認定容青君就是她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隻不過在她的記憶中容姨娘性子綿軟,不像香姨娘那樣愛掐尖爭勝,跟她老實的姨娘比較合得來,兩人常彼此串門子,待人都很親善,這點上容青君就絕不相同了。


    “那在饒陽之前容公子都去過哪兒呢?”


    容青君瞟了一眼謝朝華,她眼帶笑意,看著像是出於好奇隨口一問,但既然知道了真相,容青君自然能想到她問話背後的深意。


    隻是,他並沒有打算配合。


    倒是烏雷心直口快地說了句:“孫夫人對青君這麽關心啊。”


    “隻是好奇。”謝朝華笑笑,又對容青君說:“容公子不要介意。”


    烏雷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外頭傳來“哐當”一聲響和一聲慘叫。


    “是趙伯。”烏雷喊了一聲連忙衝出房去看怎麽回事,趙伯是他們臨時請來做做雜務的一位老伯。


    謝朝華追了出去,容青君想了想,也跟在了他們後麵。


    “你們什麽人,幹什麽啊?”


    剛走到門外就見烏雷一聲大喝,大步跑過去扶起了摔在地上的趙伯,大門被粗暴地推開,門口站著三個高矮不等的男人,賊眉鼠眼不似正派。


    “趙伯沒事吧?”謝朝華也提著裙子跑到了烏雷旁邊。


    她的婢女原在門房裏等候,這時也忙回到謝朝華身邊,一臉害怕地報告剛剛發生的事:“夫人,這幾人不知道怎麽回事,把門敲得邦邦響,趙伯去開門,還沒說兩句話就被他們打回來,還把門踢了。”


    謝朝華一聽就知來者不善,擺明了今天是來找茬的,隻是容青君等人才到寧城一個多月,行事也自有章法分寸,沒理由就與人結怨了,莫非是附近的地痞流氓想欺負外鄉人,結果看走眼挑中了他們以為是軟柿子的容青君等人?


    謝朝華腦子裏轉了轉,意外地真相了。


    烏雷一時卻沒想這麽多,他看到家人被打就想衝上去報仇,一挑三把這幾人全打趴了。


    這夥人與酒樓裏被容青君毒死的大漢有些關係,但並沒有多深的交情,也不是真為著所謂的兄弟情義要來報仇,他們隻是打聽到容青君幾人是外地來的,在寧城這麽長時間也就租個小宅住著,沒多少家仆下人,沒什麽往來朋友,普通到完全沒有特別之處,兩個主人看著也是特別臉嫩,估計沒什麽根基,於是就想借著此事來訛一筆。


    此時這幾人就裝著一臉悲痛的樣子,痛斥容青君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要他還個公道,不然休怪他們不客氣,說著還哼哼怪笑了兩下以示他們手段了得。


    烏雷聽得熱血上湧,謝朝華攔住了他,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上前一步高聲對那三人說:“江湖規矩,幾位的大哥挑釁在先,失手而死也是技不如人,幾位非要纏著容公子說理,可就不合道義了。”


    “道義?屁個道義,我大哥死了,給他討個公道就是最大的道義!”那幾人本就為著敲詐而來,哪裏肯聽勸解,對謝朝華的說辭完全不買帳。


    “既如此,那就隻能手底下見真章了。”謝朝華搖了搖頭,說著身影晃動,接著“啪啪啪”三聲,三個小混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挨個打出門去,撞成一團,在大街上疊起了羅漢。


    烏雷看得目瞪口呆。


    謝朝華收回招式,回頭狀若無事地笑笑:“好久不動手,有些生疏了。”自嫁給孫賀後,她就安安分分當個商人婦了。


    “你們、你們這是欺壓良民,我們、我們要去告官,告死你們!”三個地痞尤不死心,爬起來後拚命叫囂。


    謝朝華轉過身,又擺出欲動手的姿勢,那幾人見勢嚇得又是腿一軟,留下一句“你們等著”就屁滾尿流地逃走了。


    “孫夫人好身手!”烏雷豎起大拇指點讚。


    “我娘家出身江湖,父親母親都有一身武藝,所以我自小練了些皮毛。”謝朝華謙虛。


    但烏雷好歹是跟著楊銳練過的,隻看那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的幾招就認定謝朝華是高手了。


    “令尊令堂一定很為你驕傲。”


    謝朝華笑笑沒回答。論起武學天賦她的確是兄弟姐妹幾個裏最拔尖的,任何招式心法都是一點就通學什麽都快,但是父親從不因此對她多加一眼,母親待她雖不錯,但到底隔了一層,不可能親密無間,姨娘又不懂武,知道她學得好,卻不知究竟多好,所以也就那樣了。


    她真正體驗到武功高強的樂趣是在出門行走江湖那兩年,身手得到賞識,還認識了何飛何宥兩兄弟,認了義兄,隻是後來嫁了人就收了心。


    謝朝華一直是個懂得知足的人,在家就做個孝順的好女兒,出門就做個講義氣的好姐妹,嫁了人就做個賢良的好妻子,她在所有的角色裏都能找到樂趣,從不違心。


    “他們說要去報官,這可怎麽了得,這不是給主人家惹麻煩了嗎?”趙伯沒見過這種陣仗,看那三人走了,也仍是放不下憂心。


    “趙伯放心,這些無賴自己身上都不清不楚的,不會去報官的。”謝朝華安撫道。


    “是的是的,趙伯你不用害怕,我看他們是不敢再來了的。”這是烏雷。


    江湖紛爭時有發生,武人們血氣方剛逞勇好鬥,不服官府管教,也著實不好管,因此就算是死了人,隻要沒有波及到平民百姓,也通常是民不告官不究的,酒樓那大漢就屬於這情況。除非他們在打鬥中殃及無辜,官府才會出麵,要求肇事之人給受害者一個交代,可那幾個地痞流氓又算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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