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裴元諍苦苦等候著蘇九的到來,等來的卻是一身火紅嫁衣的永箏,清雅的俊臉上立即出現了一抹鬱色。


    裴青和小桃怎麽搞的,為何不把九兒速速帶來!


    永箏高興地看著那個坐在龍椅上的清雅男子,想著今天就能成為他的妻子了,昨天開心得一晚上都沒睡著呢。


    “吉時已到,皇上這……”小德子在一旁連聲催促道。


    “元諍,開始吧。”裴意楚也開始不耐煩了。


    “再等等,朕去去就來!”裴元諍決定不再等待,自己親自去迎蘇九過來。


    裴意楚見狀,立即叫黑白護法去跟著裴元諍,以免他搞什麽花樣。


    裴青和小桃還在寢宮裏急得團團轉,裴元諍這時候推門進來,兩人嚇得立即抱在了一起,又迅速分開,齊齊跪倒在地上。


    “皇上……”


    “九兒呢?”裴元諍急步走進來,看見兩人的神色有些不對,便趕緊開口問道。


    他們的神色為什麽會這麽驚慌,這麽害怕?


    “皇上,您別急,公主她……她……”裴青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說不完整一句話。


    公主死了,大人他,哎……


    “九兒她怎麽了?”裴元諍急得大喝了一聲,抬頭向一旁的軟榻上看去。


    蘇九安安靜靜地躺在了那裏,雙眼緊閉,蒼白的小臉上沒有一絲生氣,而她的嘴角邊卻流著一抹黑色的血跡。


    “九兒!”裴元諍心在發抖,因為他隱隱知道了什麽,又害怕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他一步一步走過去,走得極其的緩慢,好似怕驚醒了正在睡覺的蘇九。


    然,再長的路也終會有盡頭,更何況是短短幾步路的距離。


    最終,裴元諍站定了軟榻邊,慢慢地蹲下修長的身軀,小心翼翼地把蘇九抱進了自己的懷裏,拿衣袖輕輕地幫她擦掉嘴角邊黑色的血跡,抿了抿唇,顫著聲音輕笑地開口。


    “九兒,你醒醒,我們該去拜堂了。”


    他們沒有一個正式的婚禮,他想補償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給九兒。


    “皇上,公主她……死了……”小桃看著裴元諍努力笑卻已經哭出來的表情,再也控製不住地喊了出來。


    “公主在奴婢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服毒自盡了!”


    倘若早知道公主會自盡,她一定守在公主的身邊一刻也不離開!


    “住嘴,九兒她……沒有死,隻是睡著了而已。”裴元諍厲喝了一聲,閉眼抱緊了蘇九,晶瑩的淚迅速從他的眼角滑落,一一滾落在蘇九死灰白的小臉上。


    九兒怎麽會死呢,她是太氣他,睡過去不理他了……


    “皇上……”裴青看著裴元諍從骨子裏傳出來的悲慟,心疼得無法呼吸。


    大人最不能失去的人就是公主,如今公主用了無比決絕的方式離開了大人,大人怎麽可能接受得了!


    “九兒,你醒醒……不要丟下元諍好不好……”裴元諍顫抖地親吻著蘇九冰涼的額頭,眼淚止不住地從他眼角滑落,痛的是誰的心,斷的又是誰的情。


    九兒,你為何要對元諍這麽殘忍,竟然一句話也不跟元諍說,便帶著我們的孩子離開了,你叫元諍以後怎麽活下去……


    “皇上,公主已經死了,請您節哀順變!”裴青不忍去戳破如此殘忍的事實,但不得不去戳破,因為琉璃國的江山還要大人這個皇帝!


    “滾出去!都給朕滾出去!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準踏進這寢宮半步!”裴元諍哀慟地衝裴青厲吼,濕潤的墨眸漸漸溢出了血色的淚。


    “我們先出去吧,讓皇上陪公主走完最後一段路。”


    裴青還想勸阻,卻被小桃立即捂住了嘴巴,把他強行拉出了寢宮。


    皇上不想聽公主死了的話,如果裴青還敢說,皇上一定會把他頭砍下來的!


    沒有了裴青,沒有了小桃,寢宮裏安靜了,裴元諍把蘇九抱了起來,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伸出顫抖不已的大手撫摸著她已經沒有任何溫度的蒼白小臉,閉眼輕笑,笑聲斷斷續續,最後都成了泣不成聲的哽咽。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九兒,你可知道,元諍有多傷心絕望嗎?


    你一聲不吭地離開我,事先也沒給元諍任何的預兆,你是有多狠心,存心讓元諍難過內疚一輩子嗎?


    裴元諍看著蘇九蒼白的容顏,想著他們一起走過來的一幕一幕,又哭又笑的,像極了一個瘋子。


    “九兒,你好狠的心……”再次緊緊地抱住了蘇九,裴元諍埋首在她冰涼的脖頸邊失聲大哭。


    最初的相遇,最後的離別,九兒,都是你在擅作主張,從來沒有問過元諍願不願意,肯不肯,既然你要了元諍,為何又要這麽狠心丟下元諍……


    站在大殿上的永箏從白天站到了晚上,臉上開心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落寞裝點了她的眉眼,她拖著長長的鳳袍走出了大殿,一步步艱難地走在了雪地裏,天上飄下來的雪花飄進了她的眼睛裏,很冷很難受。


    走到了寢宮的大門前,永箏看到了裴青和小桃兩尊門神,開口問道。


    “皇上在裏麵嗎?”


    裴相不娶她也要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吧,躲在裏麵算是怎麽一回事!


    “十四公主,皇上下了命令,誰也不能進去。”裴青攔住了永箏,麵如死灰道。


    “請十四公主先回去吧,九公主她服毒自盡了,皇上在裏麵陪著她。”


    “九姐姐死了?”永箏聽了,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眼淚便滾落了下來。


    “九姐姐她為什麽要服毒自盡?就算我做了裴相的皇後,裴相心裏最愛的人還是她啊!”


    是她逼死了九姐姐嗎?


    “十四公主,小桃送你回去吧。”小桃也是不忍心永箏自責,連忙出聲扶著永箏先行離開。


    公主不是因為十四公主自盡的,公主心裏的苦,她知道。


    裴青則繼續守在寢宮大門外,阻止任何人進入裏麵。


    一連三天,裴元諍都在寢宮裏沒出來過,這讓裴青非常擔心,擔心自家大人會不會在裏麵殉情了。


    蘇九服毒自盡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裴意楚聽到了這個消息後,十分的高興,高興再沒有人能左右裴元諍的情緒了,裴家的江山將世世代代地鞏固!


    “元諍還在裏麵嗎?”裴意楚問裴青。


    “是,太上皇,您快些進去看看皇上吧,小人怕皇上已經跟著公主去了……”裴青難過地跪在地上對裴意楚輕喃。


    聞言,裴意楚陰沉了臉色,一掌震開了兩扇緊閉的寢宮大門。


    寢宮裏很冷清,也很冰冷,裴青率先跑了進去,看見裴元諍的模樣時,不禁捂嘴痛哭。


    大人他……竟一夜白頭了!


    裴意楚隨後進了來,看見裴元諍緊抱著蘇九,原本一頭漂亮的墨發像是被白雪覆蓋了一樣,全白了。


    “元諍,你怎麽……”裴元諍的聲音啞了,眼睛有些澀澀的。


    “裴青,快去點燈,九兒不喜歡黑暗。”裴元諍抱著蘇九的屍體,柔和了清雅的眉眼,輕輕開口道。


    “皇上,您……”裴青看著外麵朗朗的青天白日,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地掉了下來。


    “好,皇上,小人去點燈。”


    大人不僅一夜白頭了,還瞎了。


    “元諍,你……”裴意楚從來沒想到一個蘇九能對裴元諍造成這麽大的致命打擊,陰沉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雙手緊緊地握在了輪椅的扶手上。


    “爹,別吵,九兒睡著了,你別吵她。”裴元諍抱著蘇九輕輕搖晃著,白到透明的俊臉上有著一抹寵溺的溫柔。


    “吵醒了九兒,她會打元諍的,元諍被她打得好疼呢!”


    聽著裴元諍的這些話,裴意楚喘息地瞪大了眼。


    他的兒子裴元諍……已經瘋了!


    不,他不準元諍再執迷不悟下去,他要元諍清醒過來!


    “裴元諍,九公主已經死了,你就別抱著她的屍體難過了,把她趕快下葬吧!”


    裴意楚冷冷地說完,立即叫身後的黑白護法趕快把蘇九的屍體帶走。


    “誰都不準過來!”裴元諍聽了裴意楚的話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麵容重新變得哀慟而絕望。


    “九兒活著你不肯放過她,死了,你也要把她從元諍身邊搶走嗎,爹!”


    他不會讓九兒離開他的身邊,他們要一輩子在一起!


    “裴元諍,我是你爹,為你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你好,你難道要抱著九公主的屍體過一輩子嗎,江山你也不要了嗎?”裴意楚大怒地喝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江山與元諍何幹,九兒不要元諍了,元諍要這江山有何用處!”裴元諍淒楚地冷笑,慢慢抱著蘇九站了起來,一步步朝外麵走去,即使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依然走得從容優雅。


    “裴青,叫禮部的人準備冊封皇後的大典,朕要與九兒成婚,冊封她為皇後!”


    九兒,就算你以死開離開我,我仍然要你做我的妻子,這樣你一輩子也休想不要元諍!


    裴青很快叫小德子去幫裴元諍領路,自己則去禮部安排事情。


    大殿之上,所有官員沉默地看著一場沒有喜慶氣氛的婚禮,裴元諍與一個死人交拜天地,也是史無前例了。


    夫妻對拜的時候,裴元諍的嘴角含著溫柔的笑,眼淚卻從眼中滑落了下來,看哭了一幹大臣,偷偷拿袖子抹眼淚。


    皇上乃是千古第一的癡情男子,可悲可歎啊!


    禮成後,裴元諍立即冊封蘇九為皇後,昭告天下,而他則抱著蘇九冷冰冰的屍體回寢宮過一個人的洞房花燭夜。


    次日,從極北的地方運進了一口千年寒冰所製的水晶棺,裴元諍把蘇九的屍體安放在了其中。


    “九兒,這千年寒冰所製的棺材可以保你屍身不腐,這樣……你可滿意?”裴元諍伸手摸著蘇九的小臉,笑得格外的溫柔。


    “元諍的眼睛看不見了,怕是以後再也看不到九兒美麗的容顏了,不過沒關係,元諍會陪著九兒,九兒也會陪著元諍是不是?”


    裴青在一旁看著自家大人對著一個死人自言自語,心難受得要命,幹脆不去看裴元諍發紅的眼睛。


    要不是還有小太子在,大人一定會追隨公主而去的。


    “九兒,你在這安心睡著,元諍要回去照顧瑾兒了。”抿唇輕輕說完,裴元諍落寞了眼眸,轉身慢慢走出了陰冷的皇陵。


    九兒,九兒,九兒……


    裴元諍走了沒多久,有兩個士兵打扮的人把守墓的幾個人打暈了,潛進了蘇九所在的墓室裏。


    “鬼麵千,快點,不然公主就真的沒氣了!”易容成黝黑大漢的賀俊著急地把蘇九從冰棺裏抱了出來,對鬼麵千急喊道。


    這個假死藥隻能維持三天的功效,如果過了時間,假死就變成真死了!


    “有我在,我徒弟死不了的。”鬼麵千把背上的麻袋放了下來,掏出懷裏的一個瓶子遞給賀俊。


    “給她吃下去,我來善後,快點!”


    說完,鬼麵千把麻袋裏一具懷有身孕的女屍給扒拉了出來,搖頭歎息道。


    “徒弟啊徒弟,師父為了你,連盜墓的活也幹了,這叫什麽事呀!”


    賀俊趕緊掰開了蘇九的小嘴,把假死藥的解藥喂給她喝,同時不放心地看著鬼麵千道。


    “你真的能讓裴元諍看不出一點的破綻來?”


    裴元諍可沒那麽好唬弄過去。


    “我的易容術獨步天下,更何況他現在眼睛瞎了,什麽也看不見,更不會發現我們偷梁換柱,找了一個與公主身形相似的孕婦易容了來騙他。”鬼麵千將屬於蘇九樣貌的人皮麵具仔細貼合在那個孕婦的臉上,然後將兩人的外衣對調了,把假的蘇九放進了水晶棺中,然後將真正的蘇九裝進了麻袋中。


    “快走,那些人很快會醒過來,倘若當今皇上帶兵追過來,我們一定跑不掉!”鬼麵千很快將麻袋重新背在了身上,拉著賀俊很快跑出了皇陵。


    如鬼麵千預料的一樣,那些醒來的士兵很快進宮稟告了裴元諍,裴元諍立即帶兵來看。


    “皇上,公主的陪葬品全都不見了,可能是盜墓賊拿的。”裴青勘察過後,如實回稟了裴元諍。


    “給朕好好去查,這絕非是一般的盜墓賊所幹!”裴元諍厲聲吩咐下去,清雅的墨眸裏隱藏著濃重的陰霾。


    是爹還是賀俊,更或者是溫衍幹的?


    不管是誰,都不能把九兒從他身邊帶走!


    很快,裴元諍命人在宮裏造了一個地下地宮,把蘇九的水晶棺安放在其中,一來可以防止不軌的人偷盜屍體,二來也方便他來探望九兒。


    這個冬天一直在下大雪,裴元諍因痛失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不禁白了頭,瞎了眼,還臥床大病了一場,到來年的春末才漸漸好轉。


    蘇瑾已經可以蹣跚走路了,也會叫父皇了,裴元諍每每聽到蘇瑾生氣的時候罵父皇是個大壞蛋的時候,他的心弦總會一動,然後無窮無盡的酸楚就會淹沒他。


    九兒,瑾兒說他想娘親,可元諍怎麽忍心告訴他,你已經不要我們倆父子了……


    春去春來,眨眼間五個年頭過去了,又是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江南的熱鬧是任何一個地方沒有辦法比擬的。


    秦淮河畔,秦樓楚館一家連著一家,此時卻從一家有名的小倌館裏傳出一陣殺豬般的哀嚎。


    “娘娘娘,你別打我,我怕痛!”一個紮著包子頭的小丫頭在桌椅間靈活地上躥下跳,大眼睛裏溢出一抹裝出來的可憐神色。


    “我……沒做錯什麽呀,娘你幹嘛打我!”


    她的娘是秦淮河畔出了名的悍婦,身為她的女兒,真的很亞曆山大!


    “蘇雲,你找死是不是?趕快給我下來,不然我打斷你的雙腿!”蘇九單手叉腰,另一隻手裏拿著一根竹鞭,對著桌椅一陣劈裏啪啦地亂打。


    “娘,你這麽凶,賀俊叔叔看見了,肯定會不喜歡你的!”蘇雲一個敏捷地翻身,翻到了太師椅上衝蘇九頑皮地做鬼臉。


    “你再打我,我就去告訴師祖,說你虐待我這個小可憐!”


    “好啊,你盡管去告狀好了,不過在那之前,為娘先打斷你的狗腿再說!”蘇九冷笑,一鞭子抽到太師椅上,嚇得蘇雲大哭了起來。


    “沒爹的孩子真可憐,你就打死我吧!”


    “你!”蘇九簡直要被蘇雲的頑劣給氣死了,自己怎麽就生了個這麽個天天給她闖禍鬧事的女兒出來!


    “是誰又惹我們寶貝雲兒哭啊?”


    這時候,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走了進來,蘇雲立馬雙眼發亮,跳下太師椅,跑到了救星身邊忙不迭地告狀。


    “師祖,娘又打我,你快管管你徒弟,不然雲兒都快被她打死了!”


    哼,有師祖給她撐腰,看娘今天還怎麽打她!


    想到這裏,蘇雲委屈的大眼睛裏掠過一抹奸詐,那樣子像極了一個人。


    “雲兒,你今天又闖什麽禍惹我的寶貝徒弟生氣了?”鬼麵千把委屈的蘇雲抱了起來,戳著她的小鼻尖笑問她道。


    這小鬼靈精,肯定又出去幹壞事了,他還不知道嗎?


    小雲兒從小到大的壞事細細數來,還真是不少,恐怕都罄竹難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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