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衍看見了蘇九朝他們走過來,細長的狐狸眼內難掩一份激動的神情。


    小九這是要跟他們一起回京了嗎?


    裴青見馬車突然停止不動了,便掀開馬車簾子去看,一眼便看見了蘇九,濃黑的眉毛很快皺到了一塊。


    公主這時候跑過來幹什麽!


    蘇九從馬車簾子的縫隙裏看見了裏麵病懨懨的裴元諍,抿緊了小嘴,一個跨步便爬上了馬車,掀開了簾子走了進去。


    “公主,你是來送皇上走的?”裴青陰陽怪氣地冷笑了一聲,將狐裘往裴元諍的身上再蓋上一點。


    公主定是來看大人死了沒有!


    蘇九沒理會裴青的找茬,她蹲下身去,伸出手去抓住了裴元諍的一隻大手,晶亮的杏眼流露出幾絲柔軟來。


    “裴元諍,你把病養好再走吧。”


    他這樣的身體回到京城,不死也隻剩下一口氣了。


    而她暫時不能讓他死,他死了,蘇瑾會非常難過的。


    “九兒,你希望元諍留下來嗎?”裴元諍的表情淡淡的,連半點喜悅之情也沒有。


    九兒特意追來是為了什麽,不是舍不得他,或許隻是因為瑾兒。


    “裴元諍,這話我隻對你說一遍,在我沒讓你死之前,你不可以死,跟我回春風一度去,把病養好了再回京。”


    蘇九冷眼看著裴元諍麵如死灰的表情,壓抑住那種想要極力心疼他的表情,淡漠了聲音跟他說道。


    “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緊,但蘇瑾還小,不能失去你,你要走要留,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說完,蘇九放開了裴元諍的大手,半站起身,貓腰掀開了簾子,下了馬車,回她的春風一度。


    裴元諍把蘇九剛才的神情都看在了眼裏,心裏也十分明白九兒讓他留下來養病不過是為了瑾兒,可他就是舍不得啊。


    隻要九兒對他好一點,即使前麵是刀山火海,他也不怕。


    裴元諍想走的念頭被蘇九的幾句話給徹底瓦解了,他依然那麽想留在九兒的身邊,即使不做什麽,看著她也好。


    “皇上,公主恐怕是想對你圖謀不軌,我們還是趕快回京吧。”裴青不想自己的大人和公主再有什麽糾纏,惹出更多的恩怨來。


    “裴青,把馬車調轉頭吧,回春風一度。”裴元諍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說完這句話後,便再也不開口了。


    九兒,既然你不想讓元諍走,元諍便留下來,晚點回京。


    裴青聽了很是憤恨,但自家大人的脾氣他很清楚,隻要公主一句話,大人即使往東走了,也會乖乖聽公主的話,往西走。


    最後,裴青吩咐馬車夫調轉頭,回春風一度去。


    蘇雲抱著字畫一路哭著回到了春風一度,看見蘇九從外麵走了進來,她啜泣著把手中的字畫硬塞到了她的懷裏。


    “娘,這是哥哥送給你的,你自己看吧!”


    說完,小丫頭傷心地跑回自己的房裏繼續傷心去了。


    蘇九疑惑地將手中的字畫打開來看,看過之後,小臉上很複雜。


    裴元諍這畫是什麽時候畫的,為什麽她一點也不知道。


    蘇瑾給蘇九的那幅字畫正是某次歡愛之後,裴元諍把蘇九嬌憨的睡顏畫了下來,還提了字,被蘇瑾不小心翻找了出來,借花獻佛地送給了蘇九。


    緊緊握住了手中的字畫,蘇九先回房換了身衣服,把字畫放好後,這才出來等候裴元諍的到來。


    她很清楚裴元諍一定會來的,因為他對她還有情,而且很舍不得這份情。


    說曹操曹操到,裴元諍的馬車停在了春風一度的門口,裴青把裴元諍從馬車上背了下來,大步跨進了門檻後,冷冷地對蘇九道。


    “公主,皇上需要臥床靜養,你廂房準備好了嗎?”


    還有這個地方晚上會很吵,大人能安心休息嗎?


    “既然我要把他留下來,房間當然準備好了。”蘇九叫來人給裴青帶路,把裴元諍弄到她自己的房間裏方便照顧。


    裴青對於這樣的安排很不滿意,孤男寡女在一起,若是公主對大人起了殺心,他又不在大人的身邊陪著,大人的生命不是有危險了!


    裴元諍則是跟裴青不同,他很滿意蘇九這樣的安排,因為他可以和九兒前所未有的親近。


    把裴元諍安頓好了以後,蘇九又去安頓蘇瑾,蘇雲聽到自己爹沒回京城的消息後,高興地不哭了,跑到裴元諍的身邊黏著他不肯走,最後還是蘇九回來,把她拎出了房間。


    “你好好休息吧,藥我已經叫人給你熬上了,過會叫裴青端給你喝。”蘇九扶著裴元諍躺了下去,替他蓋好了被子便要走出去。


    “九兒,元諍不困,你留下來陪元諍說會話行嗎?”裴元諍的聲音透著虛弱無力,卻又含著那麽點哀怨的味道,讓蘇九聽了,僵硬了許久,才重新坐回了床榻邊。


    “你想說什麽?”


    “九兒,你為何要留元諍在你的房間休養?”裴元諍伸出手去慢慢摸索到了蘇九的小手,抓在自己的大手裏不肯鬆開了,蒼白的俊臉上有著一絲如沐春風的微笑。


    他沒想到九兒會親自照顧他,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可如今他就躺在九兒的床上,不禁讓他的心裏又有了一絲希望。


    “我的房間離前院很遠,也很安靜,方便你養病。”蘇九沒說什麽,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她隻想讓他的病快點好起來,不要讓蘇瑾再難過了。


    “哦。”裴元諍很失望地應了一聲,緩緩放開了蘇九的小九,輕輕道。


    “你去忙吧,九兒。”


    原來又是他在自作多情了。


    “嗯。”蘇九點了點頭,很快起身離開了房間,這讓裴元諍更加的失落沮喪。


    九兒這是關心他,還是不關心他?


    一連幾天,蘇九都是用這種冷淡的態度來對待裴元諍的,說不關心吧,蘇九對裴元諍照顧得很周到,吃的喝的全沒少給他,更沒有虐待他,不給他飯吃,說關心吧,裴元諍總覺得蘇九把他當成了一個陌生人在照顧,一點也不親密。


    休養了幾天,裴元諍的身體總算好了許多也能下床走動了。


    裴元諍的眼睛看得見了,不必在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但他還是要裝瞎,不裝瞎讓九兒知道了真相,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趕他出去。


    說謊也不容易呀!


    “爹,小雲兒扶你去石桌邊坐一下好不好?”蘇雲跑過來,一心想當貼心小棉襖的她把裴元諍攙扶到了院子裏的石桌邊,扶著他坐了下去,甜甜地對他笑道。


    “爹,小雲兒以後當你的眼睛好不好?”


    爹要到哪裏去,她都願意做他的小拐杖!


    “好,小雲兒。”裴元諍開心地抿唇笑道,伸手把蘇雲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著,溫暖的大手輕摸著她的小臉,無限憐愛。


    他五年來沒有一天好好抱過,好好疼愛過這個孩子,如今有機會了,他必然會好好疼愛小雲兒。


    “爹,娘說你養好病就要回京嗎?”小丫頭把小腦袋靠在了裴元諍的胸口,悶悶地掰著裴元諍修長的手指玩。


    她很想爹和娘趕快和好,這樣他們一家人就不用分開了,可是目前來看,好像沒有那種可能。


    “爹不想騙小雲兒,爹養好病後要回京的。”裴元諍說到這個,俊臉上的笑容便慢慢消失了。


    九兒也隻是暫時讓他留在這裏養病,而不是永遠。


    “爹,你為什麽不把娘一起帶回京城去?”蘇雲摸摸自己的包子頭,奇怪地問。


    爹應該凶一點,把娘擄回京城不就行了!


    “你娘不願意跟爹一起回京城去。”裴元諍苦笑地搖搖頭。


    若是九兒肯主動跟他回京城去,他也不會和九兒分開五年了。


    “爹,你真笨!”蘇雲撅著小嘴看著自己不爭氣的爹一眼,忙給他支招。


    “爹,小雲兒告訴你啊,娘最喜歡給漂亮的小倌畫畫了,你把衣服脫光了給娘畫,說不定娘一高興就跟你回去了。”


    聞言,裴元諍真的有點哭笑不得。


    這孩子出的是什麽餿主意!


    不是他脫光了讓九兒畫,九兒便能原諒他的,他們之間的誤會太深太深了。


    “小雲兒,你別給爹亂出主意了,爹和你娘之間的事情,爹自會有辦法解決的。”裴元諍摸了摸蘇雲的包子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對她說道。


    瑾兒和小雲兒都希望他和九兒能趕快和好,可他願意,九兒不願意啊!


    父女倆說話間,連影從前院走了過來,身上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白色薄衫,看見了小雲兒後,他笑了笑。


    “小雲兒,你陪你爹說話呢。”


    拜蘇雲的大嘴巴所賜,春風一度裏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白發美男和當家的是那種關係,是蘇雲真正的爹。


    “連影,你要去我娘那嗎?”蘇雲歪著小腦袋,有點不懷好意地盯著連影身上的薄衫看。


    連影被蘇雲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心裏更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在蔓延。


    小雲兒肯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了!


    “當家的讓我過去給她畫張畫,說是客人急著要的。”連影並沒有隱瞞,而是如實地告訴了蘇雲。


    蘇雲立即轉頭看向自己玉樹臨風的爹爹,大眼睛骨碌轉了幾圈後,鬼主意又有了。


    從裴元諍的大腿上蹦了下去,蘇雲跑到了連影的麵前,招手讓他蹲下身來聽她說話。


    連影平常很疼愛蘇雲的,見小丫頭那樣子分明在打什麽壞主意,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終是蹲下身去聽她說話。


    裴元諍看著蘇雲和連影說著悄悄話,不禁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小雲兒的聰明像他,這樣也好,女子聰明點才不會被人欺負。


    “小雲兒,萬一你娘生氣了,你要怎麽辦?”


    連影為難地看著她,又抬頭看了一眼清雅出塵的裴元諍,不讚同蘇雲的餿主意。


    當家的若是生氣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他極有可能被當家的趕出春風一度。


    “連影,你放心好了,出了事情,小雲兒一律承擔,不會讓娘怪罪於你,你快去幫我爹拿衣服!”


    蘇雲又是撒嬌,又是耍賴,最後連影拿她沒辦法了,也隻好點頭答應了,去自己的屋子裏拿來了一件半透明的薄衫給裴元諍換上了,然後按照蘇雲的要求,把裴元諍送到了蘇九專門畫畫的屋子裏,這才小心翼翼地離開。


    裴元諍環顧著屋子裏牆上掛著的畫,清一色的男子裸身圖,這讓裴元諍的心裏立即不是滋味了。


    想不到九兒這五年來看過那麽多男子的身體,也不知和多少人顛鸞倒鳳過!


    想到這裏,裴元諍清雅的墨眸中流露出濃濃的嫉妒來,恨不得將牆上的畫全部撕下來燒了。


    蘇九進來的時候,隻看見裴元諍那一頭如雪的白發,一下子愣在了那裏,許久才開口。


    “誰讓你進來的?”


    進來也就進來了,為什麽身上還穿著這種衣服,到底是誰給他換上的!


    “連影說他身體不舒服來不了,元諍毛遂自薦可以嗎,九兒?”裴元諍慢慢轉過身來,微笑地開口,清雅蒼白的俊臉上絲毫看不出之前的嫉妒。


    “不可以,你現在馬上給我出去!”蘇九不悅地沉下了小臉,伸手過去,便要把裴元諍拉扯出去。


    裴元諍輕輕甩開了蘇九的小手,後退了一大步,搖頭笑道。


    “元諍隻讓九兒畫過一次,這次元諍自願給九兒畫,不收取分文的報酬。”


    他從來不喜歡九兒專注地盯著別的男子的身體畫畫,即使九兒和他們沒有什麽,他的心裏還是十分的不舒服。


    “裴元諍,別在這裏給我添亂了,我有正事要做。”蘇九不想聽他狡辯,又上前去拉他。


    此時,裴元諍卻裝作摸到了自己的腰帶,一下子解開了,身上絲質的薄衫順著他光滑的肌理滑落到了地上,披散著一頭白發遮住了下身的重要部位,更像是禁欲的仙人一樣不食人間煙火。


    “你!”蘇九沒想到裴元諍竟然變得這麽豪放了,公然在她麵前脫了個精光,裏麵還什麽東西也沒穿,氣得漲紅了小臉,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


    這無恥的程度,比五年前更長進了!


    “九兒,元諍什麽也看不見,你放心畫吧。”裴元諍低頭淺淺一笑,溫潤如玉的身體在亮光中散發著柔和的光澤,蘇九卻氣得咬牙。


    “你身體才好了點,脫什麽衣服,萬一著涼了怎麽辦,快把衣服穿上,回我房間裏躺著休息去!”蘇九走過去拾起地上的薄紗,很快幫裴元諍披在了身上,狠狠責罵他。


    他如今的身體受不了一點的折騰,非要她心疼他是不是!


    “九兒,你如此關心元諍的身體,是為何?”裴元諍不著痕跡地抓住了蘇九幫他穿衣服的兩隻小手,低頭附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九兒,你終究是舍不得元諍的吧?


    “沒有為什麽,隻想讓你死在我的手裏,讓你病死了太便宜你了!”蘇九甩開他的大手,用力把他的腰帶係牢了,耳根處癢癢的,有點發熱。


    “九兒,你這是在自欺欺人。”裴元諍注意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逃避,嗬嗬一笑,不顧一切得把她圈在了懷裏,無論蘇九這麽掙紮,他都緊緊地抱著。


    他們對彼此都忘不了,何故拋開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呢?


    “裴元諍,放開我,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信不信!”蘇九惱火地瞪他,雙手使勁在他的胸口推搡著。


    衣服很薄,裴元諍身上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到了蘇九的手心裏,雖然不燙人,但是讓蘇九的心裏很不舒服。


    “九兒,你若想元諍死在你的手裏,盡管打元諍吧,元諍絕不還手。”裴元諍依舊清雅地笑著,但語氣卻是十分的無賴。


    他早想把九兒抱在懷裏了,可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機會,今天小雲兒給他製造了這個機會,他怎麽能讓小雲兒失望呢。


    總的說來,生命不長久的裴元諍依然對自己心愛的女子賊心不死,想要一再地靠近她,然後趁機吃了她一解五年來的相思之苦。


    “裴元諍,你又想跟我耍無賴了是不是?”蘇九冷笑一聲,再也不跟他客氣,用力把他推開了,晶亮的杏眼裏溢滿了濃濃的怒火。


    給他三分顏色,他竟然開起染房來了!


    裴元諍被蘇九這麽用力一推,重重摔倒在了地上,悶哼了一聲,沒有爬起來。


    見裴元諍痛苦地坐在地上悶哼,蘇九以為他又在裝,不禁冷哼了一聲。


    “裴元諍,別裝了,我出手不重!”


    她隻是推了他一下,沒有問題的。


    裴元諍隻是悶哼,不說話,到最後竟然連悶哼聲也沒有了,蘇九才發現了不對勁,忙跑過去蹲下身著急喊道。


    “裴元諍,你沒事吧?”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裴元諍卻突然抬起頭來,對蘇九狡黠一笑,然後趁她沒有一點防備的時候,直接把她推倒在了地上,自己清瘦的身軀立即覆了上去。並把她的兩隻小手固定在了地上。


    “九兒,兵不厭詐,你還是不懂啊!”


    伴隨著話落,蘇九的一連串咒罵被裴元諍的薄唇結結實實堵住了。


    九兒,你知道嗎?元諍想親你一下有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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