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小娘子都轟然應好,沈意秐便側頭看了看意穠,溫溫的笑道:“五妹妹同意麽?”


    意穠笑道:“三姐姐的提議再好不過了。”


    沈意秐麵上笑容更盛,道:“那就重新開始吧,這次先由姝妹妹出上句。”


    如果意穠活了兩輩子還這麽好坑騙的話,也真就是白活了,她調侃似的笑道:“三姐姐這是想著法兒的要灌我酒喝呢!我可不上當,姐姐們頑兒罷,不要算上我,我還沒吃飽呢,要留著肚子裝食,可不要裝酒。”


    坐在一旁的吳玉映撐不住笑道:“偏你這猴兒精,我剛剛就瞧你吃那熏天餅吃得不住嘴,這會子還想著留肚子呢!等散了宴你是不是還要裝些回去?”


    吳善芳也笑道:“你倒是個實心眼兒的。”


    吳善芳是武烈侯世子的嫡女,與吳玉映是同一個家族的不同支係,她的那句“實心眼兒”讓沈意秐有種被人揭了心思的羞惱之感。


    沈意秐強自忍了幾忍才能平緩的道:“五妹妹這麽說話倒顯得是我故意如此了。”她皺著眉,“罷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便是被五妹妹誤會,我也隻能受著了。”


    此話一出,席上的氣氛便瞬間一凝,有幾人略帶詫異的看向沈意秐。沈意秐是皇後娘娘的外甥女,身份高貴,且向來待人溫和大方,連今上都讚她為貴女典範,此時看到她竟也有尖刻的一麵,難免就令人訝然了。


    意穠淡淡笑道:“三姐姐想多了,我並沒有誤會三姐姐。”


    沈意秐轉頭看向意穠,春日裏的光融融皎皎,她坐在那裏,美得就像一泓清泉,她隻在發髻上綴了顆明珠,發出淡淡的光暈,更映得她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周身似有煙霞輕籠。


    沈意秐狠狠捏著帕子,將指甲嵌進肉-裏也渾然不覺,長得美又能如何,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蠢貨罷了!可偏就是有人被她的容貌所迷,看不到自己的一點兒好。比如季恒。


    最後還是吳玉映和吳善芳二人出來緩和了氣氛,不過到底興致也不似之前那般高了。


    等到快散了宴席時,有的小娘子已經想要三三兩兩去逛園子了,卻被幾位嬤嬤攔了下來,眾人都麵麵相覷,還是沈意秐先得了消息,說是茂章長公主出事了。


    眾人心裏都不免有絲緊張,還隱隱的帶著些聽聞八卦的興奮,有坐不住的便譴人悄悄去打聽了。隻可惜不論是太監宮女還是嬤嬤,嘴都嚴得很,哪裏是誰想問就能問出來的。


    意穠聽聞心裏卻是一驚,上輩子茂章長公主因為此事被關了起來,她就隱隱覺得這件事恐怕是有礙茂章長公主名譽的。


    沒想到竟不是。


    後來是趙姝找人打聽出來的,原來是宣和帝聽聞曲水池之宴辦得極好,便想來湊一湊熱鬧。茂章長公主便當著虞國二皇子的麵對宣和帝直言不想去大虞和親,宣和帝覺得丟了麵子,當即震怒,也不顧是什麽場合,就扔下一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茂章長公主一言不發,站起身便從容的躍入了曲水池。


    這下把宣和帝嚇壞了,茂章長公主若有個好歹,太後豈能饒他。他在寶慈宮外麵踱著步,也不敢直接就進去,命人把太後身邊的黃尚宮叫出來,讓她進去婉轉的通傳。


    黃尚宮也是屏息靜氣的,她雖然在太後麵前有臉麵,但那也得是太後心情好的時候,寶慈宮裏的太後可比外麵站著的那位真龍有手段多了。自從茂章長公主被人從曲水池抬回來,太後就一直黑著臉,連太醫為茂章長公主掌過脈,說隻是受了涼,將養將養就無礙了,也沒能讓她露出絲笑影兒來。


    黃尚宮心都是提著的,可又不敢不遵今上的命,進了內殿,見茂章長公主正倚在羅漢床上,一言不發,太後則是坐在她身側,臉沉得要滴水了一般。她上前躬著身子道:“回太後娘娘,聖上在門外候了多時了,擔心長公主的身子,讓奴婢進來問一問。”


    太後皺著眉,道:“聖上政務繁忙,姮兒已經無礙了,太醫也開了藥,畢竟是女孩兒家,聖上進內殿來也不合適,讓聖上就不必掛心了。”


    黃尚宮忙應了是,就出去回話了。


    “你是鐵了心不想去大虞?”太後緩緩的歎了口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她這一生隻有一子一女,可惜當時的皇長子去的早,她又是在近四十歲的高齡才生下茂章長公主這一個掌珠的,她又何償願意自己的女兒遠離故土,嫁到外邦去,她心中也是不舍,但江山富貴與兒女親情,她隻能選一樣。她和緩了語氣道:“我也是心疼你的,讓你到外邦去簡直就如割我的肉一般,但是大梁與大虞和親勢在必行,若不如此,隻怕大梁邊境便再無安寧。”


    茂章長公主冷笑一聲道:“三哥窩囊,母後怎麽也變得這般了?”


    太後氣得一拍桌子,“如今大梁國力衰弱,豈是一個人的原因?你全盤怪在你三哥頭上,可知太過偏頗!”


    “三哥整日隻知琴棋書畫,吟風弄月,如若他將其中一半的精力分在國政上,大梁也不會如此。”茂章長公主嘲諷道:“明貴妃的底細母後查過麽?母後還隻將她當作一般的寵妃看待,最後滅國,隻怕就在她身上。”


    茂章長公主側首閉目,“母後請回罷,母後想如何處置我我都生受著,隻是若非要將我嫁去外邦,那我就先支會母後一聲,我必死在大梁境內。”


    太後此時不敢刺激她,隻吩咐人好生看著,到了外殿才氣得掀了桌子,一殿的宮人嚇得噤若寒蟬,黃尚宮隻得硬著頭皮奉上茶盞,勸慰道:“太後娘娘何必生這麽大氣,長公主自幼被您當作男兒一般養大,主意自然也是極大的,此時長公主心緒不佳,咱們日後再好生勸著就是了。”


    太後道:“她是被我慣壞了,她想什麽我豈會不知,隻是成國公嫡長孫是要承爵的,況且季恒年少有為,豈肯尚公主自絕前程?”太後又歎了口氣,都說皇家女兒尊貴,可還不是讓人望而卻步麽?又有幾位公主能像雲陽長公主那樣沒臉沒皮的硬迫著人家娶她呢。


    黃尚宮可不敢隨意言說長公主的心事,便低眉順眼,也不吭聲。過了半晌,太後問:“今日聖上去曲水池做什麽?”


    “聖上說是想去看看上巳節的景致。”


    太後默然片刻,忽地笑道:“隻怕他不是去看景致,是去看人了。”


    這話把黃尚宮嚇了一跳,宮裏的妃嬪可不少了,比先帝爺幾乎多了一倍,這是又要擴充?


    “隻怕他是想為虞國的二皇子選位王妃。”太後閉目思慮,聽說大虞國內也不太平,大虞皇帝有兩個兒子,年紀隻相差三歲,都是才貌俱備的人物,雖說皇長子已被側立為太子,但是誰知道日後誰才真的有造化呢?今上是不想壓寶在一個人身上,所以為容錚挑位大梁的王妃,也是拉攏的手段。


    隻是,這王妃該如何選卻要煞費思量,若身份過高,難免讓人放心不下,最好是家世一般,本人卻是才貌極好的才合適。


    這樣的小娘子倒是不少,太後想了想道:“定國公府的沈二夫人淩氏可查出什麽來了?”


    黃尚宮忙道:“奴婢也正要跟太後娘娘回稟此事,印信是今兒一早到的京中,回報說沈二夫人是杭州人,她的生父名叫淩保,初到杭州時手裏有些銀錢,便做了小本生意,後來娶了杭州大戶馮家的三女。因那馮三娘自小體弱,藥罐子一般的養大,大夫都說是個極難生養的,生生拖到了二十六還未嫁出去。淩保到杭州時惹了官司,湊巧馮家幫了他一把,於是他也當報恩,便娶了馮三娘。馮三娘嫁給淩保之後,竟懷了身孕,因馮三娘身子不好,隻到了七月便早產下一個女嬰便撒手去了,這個女嬰便是沈二夫人。後來淩保死後,便將獨女托付給了馮家,馮三娘的大哥在京中為官,沈二夫人這才一路輾轉在舅家寄居。”


    太後睜開眼睛看著她,“還有呢?”


    黃尚宮磕磕巴巴的道:“太後娘娘恕罪,奴婢不敢!”


    太後淡淡道:“我不會殺你滅口,直說罷。”


    “是……是,是發現沈二夫人有一枚宮中內製的金鎖片,上麵,上麵還刻有一個清字。”黃尚宮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求太後娘娘饒命,奴婢妄提了太後尊諱,求太後娘娘饒命!”


    太後頓了好一會兒,才道:“果然是她!罷了,怎麽也算得上是我的外甥女……”她的目光掃向黃尚宮,黃尚宮差點兒就把頭埋進了地裏。


    意穠回到披芳院後,就跟淩氏說了今日茂章長公主之事。


    淩氏歎道:“以前你爹爹就說過,可惜茂章長公主不是男兒,若是……”話到嘴邊兒了她才一個激靈,趕緊咽了回去,“比宣和帝強上數倍”這種話若真的說出來,可就妥妥的是個大逆不道之罪了。


    “行了,你快去看看你大嫂吧,也不知咱們家是招惹了什麽小人?鎮日裏不安寧。你二哥是那副模樣,如今你大哥又……”淩氏絮叨道:“再過兩日,趁天頭兒好,咱們一家子去趟普覺寺燒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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