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兒子出了門,顧淑芬真是又心酸又高興。丈夫沒了,但是兒子向著自己,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顧淑芬不知道,前世的她,想帶兒子走,兒子卻不肯走,還不肯認她,當時她幾乎哭暈過去。而且村裏的人都幫著老太婆搶她兒子,畢竟這個山村,基本都姓楊。當時她一個人勢單力薄,再舍不得兒子,也隻能含淚一個人先走。


    顧學林摟著媽媽的脖子,緊緊的,他再也不會讓媽媽傷心。這個女人,前世為了他,苦了一輩子,早早離世。這輩子,他要她快樂幸福,一世無憂。


    顧淑芬抱著兒子走出了這個小山村,往娘家山村走去。之前回來,她就先回了娘家一趟,把東西都放在娘家。


    顧淑芬抱著兒子走了一段路,手臂發酸,兒子看著瘦,怎麽這麽沉!


    她放下顧學林,蹲下跟他商量道:“林子,媽媽背你好不好?”


    顧學林這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讓媽媽抱著,累壞了媽媽。


    他忙擺擺手:“媽媽,不用背,我自己能走。我現在跑的比媽媽還快!”


    顧淑芬來了興趣:“噢,我家林子確定比媽媽跑的快嗎?”


    顧學林肯定的點點頭:“媽媽不信的話,我們比!”


    顧學林邁開小腿,往前麵飛快的跑去。顧淑芬哈哈笑著在後麵追,已經完全忘記了傷心事。


    顧學林見母親開心,心裏更開心。隻要能讓媽媽開心,他扮演個小孩子,完全就不是問題。


    山間的路崎嶇不平,路麵坑坑窪窪。顧淑芬怕兒子摔倒,抓到兒子後就拉著他不讓他跑:“林子,慢點,媽媽累,陪媽媽慢慢走。”


    “媽媽,等我長大了,我背你走路。”顧學林抬頭看著媽媽,真希望自己現在就長大,就能保護媽媽。


    顧淑芬隻當他童言童語,可是即使是孩子氣的話,當媽媽的聽來,那也是滿心的感動。她的孩子,這麽懂事,她一定要給他創造好的條件,不能輸給了別的母親。


    走了快一個小時,顧淑芬看著太陽越來越大,兒子臉上都曬紅了,給他抹了抹臉上的汗:“林子,在這歇會,媽媽去給你做個涼帽。”


    “媽媽,我也去。”顧學林現在一刻都舍不得跟媽媽分開,他緊緊的抓著顧淑芬的手。


    “好,我們一起去。”顧淑芬笑著拉著兒子,往前麵走去。


    在不遠處的山壁上,就有一大片粽子葉。


    等到了山壁下方,顧淑芬讓顧學林在一邊,自己努力踮著腳夠上麵的粽子葉,沒夠到!


    看了一眼兒子偷笑的小臉,她不好意思的跳起來,期待能抓到幾張,可是她的身形,是標準的南方嬌小身材,身高才一米六,怎麽也夠不到。


    顧學林看著在那蹦蹦跳跳的媽媽,覺得母親特可愛。要是有照相機或者錄像機就好了,就能拍下來留做紀念。


    顧淑芬可不知道兒子的想法,不過她已經聽到兒子清脆的笑聲,窘迫的轉身對著顧學林做了個鬼臉:“兒子,你笑話媽媽,媽媽讓你看看媽媽的本事。”


    顧淑芬說著,往後退了十多步遠,再迅速往前衝,蹭蹭幾下,就抓住上麵的雜草灌木,攀上了陡峭的山壁。


    顧學林被嚇一跳,他剛剛真擔心媽媽會抓空摔下來,更擔心那些草支撐不住媽媽的體重。等顧淑芬在上麵站穩了,他才鬆了口氣。


    這兒粽子葉多,顧淑芬挑著大張的,還沒枯的摘。等摘足夠了,才慢慢往下退了半米,再轉身一跳,落在離顧學林不遠的地方。


    她拍了下身上的草屑,挑眉笑道:“怎麽樣,媽媽是不是很厲害!”


    顧淑芬名字淑女,人可一點都不淑女。山裏的女娃子,能有幾個淑女的起來。她們天天下地幫著家裏幹農活,上山摘山貨,這點攀爬的本領,不少人都會。


    顧學林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母親:“媽媽好厲害,媽媽是最棒的!”


    顧淑芬被兒子誇了,把兒子抱起來親了一口:“我家林子將來才會是最棒的!”


    顧學林害羞的撇過頭:“媽媽,你別親我,我現在很臭。”


    可不是,顧學林剛剛見母親在摘葉子,自己不想幹站著,正好又很熱,就去水坑邊洗把臉。結果才發現自己手上很髒,用水抹了下臉,那流下的水也是黑的。


    他趕緊把自己的手和臉洗得幹幹淨淨,但就是這樣,他全身都還黏糊糊髒兮兮,讓他覺得渾身都難受。


    他這才想起昨天吃的藥丸,把他身體裏的很多髒東西都排了出來,弄得他渾身一股酸臭味。他自己當時就受不了,想去洗澡,結果洗澡沒洗成就暈了。在地上躺了一晚上,早上才被路過的人發現。


    顧淑芬撿到兒子的時候,慌張的帶兒子去看病,確定兒子隻是暈過去人沒事,就放心了,也沒在意兒子髒。而且兒子的模樣淒慘,她搶回兒子可能性也大一些。如果洗得幹幹淨淨,到時候村裏人一定幫著老太婆。


    “兒子,等到了外婆家,媽就給你洗個熱水澡。你現在身體不好,不能洗冷水澡,知道不!”


    顧淑芬一點都不嫌兒子臭,仍然把兒子緊緊的抱在懷裏。想當初兒子還在吃奶的時候,天天拉屎拉尿,那尿布還不都是她洗的。


    顧學林是真怕自己熏到了媽媽,早上見到媽媽太激動,都忘了自己身上很髒。現在注意到了,怎麽都覺得別扭。而且他身上已經臭得他自己都聞不下去,不過他知道這個理由,媽媽一定不會在意,他隻好努力推著媽媽:“可是這樣很熱。”


    顧淑芬怕兒子熱到中暑,總算放下他,開始給他編涼帽。她手巧,沒一會就編好一頂簡陋的小帽子。這東西,是一次性用品,就是給小孩子玩的。


    當她抬頭看的時候,正好看到兒子捧著水走到她跟前:“媽媽,你渴了嗎?喝水。”


    顧淑芬眼淚差點掉下來,她真沒想過自己兒子還會照顧人了。


    就著兒子的手,顧淑芬把粽子葉上盛著的水都喝了,就站起來往水坑邊跑去。


    顧學林看著母親的背影,隻覺得心酸。


    前世他不懂事,一直記恨母親把他丟給奶奶帶,讓他被人嘲笑是沒媽的孩子。即使後來跟母親相依為命,處在叛逆期的他,也天天冷著臉,活像母親欠了他幾千萬似的。


    那時候,如果他能早點懂事,早點關心母親的身體,母親又怎麽會還不到四十就去世呢。


    顧淑芬躲在這個山岩的角落,才敢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兒子孝順,她高興,可是太高興了就忍不住流眼淚。她怕被兒子看到,不好意思,就跑過來。


    等心緒平定了些,顧淑芬蹲下,捧了把水到外麵洗臉。


    在這種山間小道旁邊,路上散落著很多大大小小的水坑,都是路過的山民口渴挖的。山裏泉眼多,隻要有心,十多米就能找到一個細小的泉眼。這種泉眼,隻要把它周圍挖開,水就可以慢慢積蓄,供路過的人解渴洗臉。


    顧淑芬確認自己現在洗了臉,孩子一定看不出自己的異樣,才走回去。卻看見兒子正在仿照她編的帽子,有模有樣的做涼帽。看兒子做的專心,她也不打擾,就在一邊看著,等發現兒子做錯了,再給他指點一下,很快兒子手裏也多了一個大涼帽。


    “媽媽,你戴!”顧學林踮著腳給半蹲的母親帶上帽子。


    現在的母親,還年輕,頭上還沒有冒出白發。但是她的臉色發黃,就連頭發也是沒有油水的帶著枯黃。顧學林握了下拳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母親養得白白胖胖的。錯了,是白白嫩嫩的,胖了不好,胖了也會生病。


    顧淑芬也拿起自己做的帽子,給兒子戴上。


    顧學林覺得這帽子挺傻的,不過還是乖乖讓顧淑芬幫他戴上,他要當個乖孩子,不能讓媽媽再擔心。


    兩人戴好帽子,大手牽小手,繼續前進。從這到顧淑芬娘家,大概還要走兩個小時的腳程,不快一點的話,可能趕不上午飯。


    兩人身後,拖著一長一短,一大一小倆個影子,帶著一樣的帽子,搖搖晃晃的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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