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話瞬間打破餐桌上的僵持局麵。圍觀人員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紛紛探頭探腦,四下尋找這位吃了熊心豹膽的程咬金。


    最後,眾人的視線齊刷刷鎖定坐在蔣禹左前方不遠處的武術指導——陳雲輝。


    “你看到了什麽?說來聽聽。”蔣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眼神比《詭墓》中窮凶極惡的亡命徒赫爾圖還要陰沉,如果說赫爾圖是張牙舞爪的猛虎,此時的蔣禹更像是吐著紅信子的毒舌,冷靜的外表之下,兩顆鋒利的毒牙正蓄勢待發。


    “我和二位演員都是進組以後才認識,談不上什麽交情,也不會偏袒誰,看到什麽就說什麽。祝升沒撒謊,那枚訂書針確實是從你自己的袖口裏掉出來的,在我的位置上能看得很清楚。”陳雲輝身著一件不帶印花的灰色套頭衫,趁得他的臉色越發陰暗,麵前的盒飯仍舊冒著騰騰熱氣,他拾起筷子在飯盒裏戳弄幾下,“全組上下百來號人,準備這些飯菜肯定要花不少功夫,別糟蹋人家孩子的一番心意。”


    說完,陳雲輝低下頭扒了幾口飯,自始至終沒往蔣禹的方向看一眼。


    蔣禹微微翹起唇角,似是想笑,結果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表情似笑非哭:“你再好好想想,會不會是看錯了,或者記錯了,這話得想好了再說。”


    陳雲輝用手背抹去嘴上沾的油漬,抬頭望著寒氣逼人的蔣禹,誠懇地微微點頭,毫不畏懼:“我眼睛不花,看得真真兒的。”


    飯桌上頓時鴉雀無聲,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麵上一片了然之色,陳雲輝這一席話過後,孰是孰非已見分曉。


    一直緘默不語的克羅格終於發話了:“蔣,可以解釋一下麽?”


    蔣禹直勾勾盯著麵前的飯盒,眼神灼灼,能把飯桌燒出兩個洞來。他倏地吐出一塊帶血的紗棉,舌頭舔過傷口,額角的青筋直突突:“有什麽好解釋的,我哪知道是怎麽回事!”


    蔣禹出言不遜,饒是聽不懂中文的好萊塢導演,也能感覺出對方的囂張無理,不禁皺起了花白眉毛。


    “可、可能是我的錯。”蔣禹的助理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見勢不妙,顫巍巍舉起右手,壯著膽子替老板出頭,他拽起身上的粗棒針毛衣,衝眾人展示一圈,“您們瞧瞧我這衣服,穿了快五年,好多地方毛線都糟了,特別容易刮到東西,那顆訂書針肯定是在我給蔣老師裝訂劇本的時候不小心黏在毛衣上的。我不是總在拍攝間隙幫蔣老師整理衣服麽,興許是那個時候,訂書針跑進了蔣老師的袖口。”


    說完,小助理起身衝蔣禹深深鞠了一躬,又如法炮製地衝四麵八方的工作人員鞠了幾躬,嘴裏不住念叨:“對不起,蔣老師,害您受傷。對不起,劇組的諸位,還有這幾位同學。這全都是誤會,是我幹活不夠仔細,不能怪蔣老師。”


    小助理挺身而出,蔣禹麵色稍霽,順坡下驢,心安理得地讓他一人頂缸,他拿食指敲了敲桌麵,訓斥道:“你跟了我這麽久,怎麽還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害我差點誤會了人家小姑娘。以後做事多長個心眼,知道不知道?!”


    小助理連忙點頭稱是。


    蔣禹滿意地“嗯”了一聲,輕描淡寫道:“行吧,我也不是不通情麵的人,再給你一次機會,今天的事我不再追究了。”一盆髒水沒潑出去,反而全灑在自己身上,蔣禹實在無心戀戰,隻想把一身餿水味兒去個幹淨。


    聽到這兒,陸晉鬆不禁嗤笑出聲,這雙簧唱的,國家級水準啊,三言兩語間加害人搖身一變成為被害人。


    然而局勢扭轉,蔣禹的地位處於被動,要不要大事化小息事寧人,如今可不是他說的算。


    常青雙目直視蔣禹,不容指摘地說:“這事還不能了。”


    蔣禹不耐煩道:“你想怎樣?我的助理已經賠過不是了,你還想要精神損失費不成?”


    常青轉頭看了看身邊的粉絲們,包括粉頭在內,她們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方才被人誤解的時候隻顧激憤,如今沉冤昭雪,怒氣消散,化不開的委屈又湧上心頭,有好幾個人都紅了眼眶,甚至有人躲在後麵低聲抽泣。


    他也曾被人誤解過,理解這種感受,比吞了蒼蠅還惡心,像是被人用塑料袋糊住臉一樣憋屈難過。這事要是出在常青頭上,他可能一咬牙,選擇自己扛下,橫豎電影最大,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能少一件是一件。可如今粉絲也被牽連其中,常青無法作勢不管。


    他冷冷道:“趙溢,蔣哥,你們也欠這群學生一個道歉。”


    眾目睽睽之下,蔣禹感到壓力倍增,他麵色鐵青,把大衣往重新往身上裹了一裹,賭上一口氣,悶頭沒吭聲;一旁的趙溢身上可沒這根傲骨,恨不得坐著時光機回到半小時前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他還想繼續待在劇組裏,不得不妥協,於是換上副人畜無害的笑臉,話鋒一轉辯解道:“那什麽,我就是個粗人,沒什麽文化,嘴上不帶把門的,幾位同學別和我一般見識。我當時也是看蔣老師受傷,腦子一熱才出言不遜,錯怪你們了,實在對不住!對不住啊!”


    說話的時候,幾名學生一直狠狠瞪視他,沒有一人說出原諒,趙溢臉上的笑容越發僵硬,險些掛不住,最後他蔫乎乎地耷拉下腦袋,恨不得像隻蚯蚓一樣鑽進泥土裏去。


    趙溢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眾人對他的態度不甚在意,全場的焦點人物依舊是蔣禹。來自四麵八方的視線像是要將蔣禹的身體戳成篩子,幾番較量之下,蔣禹終於抵擋不住敗下陣來,他側過身子,送給學生們半顆後腦勺,接著甕聲甕氣道:“之前錯怪你們,是我先入為主了……抱歉!”


    以蔣禹今時今日的地位,能放下身段說句“抱歉”已經實屬不易,然而之前那位脾氣火爆心直口快的女學生可不領情,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道:“到現在還一副大爺樣……”


    粉頭拽了拽她的衣服袖子,叫她閉嘴,繼而對常青說:“我們沒事,這事到此為止吧,別耽誤你們拍戲。”


    一場鬧劇慘淡收場,蔣禹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整成常青不說,自己反倒威嚴掃地,氣得他心肝肺疼腸子打結。聞訊趕來的醫生跟著遭殃,被正在氣頭上的蔣禹厲聲喝退。


    午飯過後,粉絲們和劇務一起把殘羹剩飯收拾幹淨。他們原本還計劃著在片場看幾場戲再走,如今卻怕夜長夢多,再生事端,直接打道回府了。


    臨走前,常青心懷歉疚地說:“這事是我拖累你們,實在抱歉。”


    粉頭麵無慍色:“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圈裏論資排輩、暗中傾軋的風氣,對方明顯是衝你來的,你才應該多小心。你一再忍讓,雖然出發點是好的,卻是治標不治本。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樣處理才妥當,就是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別讓小人得誌,也別讓我們太過擔心。”


    常青沉吟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謝謝你們。”


    趁著午休,常青私下裏找到祝升與陳雲輝,向他們道謝。祝升還是一如既往的害羞,為一句“不用謝”憋得臉紅脖子粗。見人三分笑的陳雲輝也並未對自己的反常舉動做出解釋,隻說自己是就事論事,叫常青不要放在心上。


    無論演員之間如何暗潮洶湧,電影的拍攝依舊如期進行。


    下午的第一場戲是場重頭戲。探進主墓室後,盜墓隊伍裏隻剩三人——陸晉鬆扮演的呂澤凡、常青飾演的吳樂天與蔣禹扮演的赫爾圖。赫爾圖趁兩人防備鬆懈,將呂澤凡抓為人質,威脅吳樂天放棄寶藏,呂澤凡毫不畏懼抵在頸間的利刃,叫吳樂天殺了赫爾圖,因為他也是殺害兩人母親的凶手之一。


    其實這類情緒波動較大的戲比複雜的內心戲好拍,畢竟演員可以借助誇張的肢體動作和富有張力的台詞表達人物情緒。按理說三位演員皆實力不俗,互相帶動之下,情緒很快便能到位。然而這場戲卻翻來覆去拍了不下十遍,依舊ng。


    克羅格氣惱地薅住自己的花白頭發:“蔣的情況不對,讓他休息一下再繼續拍攝,先拍別的鏡頭。”


    聽了這話,蔣禹神色黯淡地丟下去“抱歉”,轉身回到自己的化妝間,蕭索的背影讓他看上去像隻戰敗的公雞。


    常青咬咬牙,也跟了上去,剛走兩步,手腕卻被人牢牢拽住。


    陸影帝皺起眉頭:“幹嘛去?”


    常青如實稟報:“我想找他談談,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陸晉鬆提議:“我和你一起去。”


    常青堅定地搖了搖頭:“兩個人一起有點仗勢欺人的架勢,而且這事本來就和你沒關係,你何必牽扯進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放心吧,沒問題的。”


    陸晉鬆“切”了一聲:“我是怕你笨嘴拙舌的,反而弄巧成拙。懶得管你……到時候別哭著回來就行。”


    常青苦笑兩聲:“你說的太誇張了,那是蔣大前輩,又不是蔣.委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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