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念桐讀警校的時候就養成了晨練的習慣。雖然現如今她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夜裏又是宿醉可當遠處幾不可聞的雞鳴時聿念桐還是忍著全身的酸痛與疲憊從地板上爬了起來。


    狹小的浴室裏聿念桐看著那個占據著一半空間的浴缸想起藍貝曾經坐在淺藍色的水裏仰著臉望著自己魅惑眾生的笑。聿念桐覺得心口好痛,雙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領口深深的呼吸,踉蹌著出了浴室。


    街道上三兩個行人對這個小鎮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毫無避忌的打量著,聿念桐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胳膊上帶著ipod在這個小鎮裏是多麽異樣時髦的打扮,聿念桐自己是並不知道的。


    從家一直跑到轉盤用了二十分鍾,轉盤邊上零散的停著幾輛qq汽車,站在車下抽煙的男人們看到聿念桐無不被吸引了目光。聿念桐不喜歡這個鎮上的人那種□□裸的注視仿佛她是一塊賣相不錯質量優質的蛋糕隻等著有一個膽大妄為的人先動了一口其他人便會一擁而上。想到這裏她停下了腳步站在他們的對麵靜靜的看著他們。起先這些人還不在意迎著她的目光低語著曖昧的笑,漸漸的有的人撇開了目光鑽進了車裏接著一個接著一個,聿念桐滿意了,眉梢略略的跳動。


    回到家裏聿念桐卸下裝備站在窗口看著遠處學校的操場,學生們結伴同行,也許裏麵還有老師,聿念桐離得太遠看不清楚。看著牆上的時鍾鼓足勇氣又鑽進了浴室,眯著眼摸到蓮蓬頭,打開開關聿念桐站在溫熱的水下腦海裏一片空白。


    八點十分開車離開家,十分鍾後到了單位。工作的第一天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上的事,實際上李所長都沒有來上班,聿念桐在辦公室裏坐了半個小時實在沒有什麽意思便出去找其他三個人了。


    那三個人坐在110接警室裏喝著茶水聊著天,聿念桐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聽。


    家長裏短的才知道這個小鎮原來也有很多奇葩事兒而這110電話便是將這幾個人與這些奇葩事聯係在一起源頭。


    “說起來前幾天上麵還有人提過幾年前西山上的那件殺人案呢。”全永福低聲說著眼睛還瞄了瞄四周,聿念桐頓感可笑,這個大樓裏隻有他們四個人都坐在這裏了。


    “930案吧,那個時候我還小,說起來我家那個時候就住在西山,出事之後的好幾個月我爸都不敢讓我去山裏玩了。”劉佳說完想起了聿念桐不了解這個小鎮又對著她解釋:“咱們這個鎮要想上山其實哪邊都能去,不過西山那裏是靠山最近的,我家住的就是半山坡,那個時候溝裏木頭多,鎮裏人多,也沒有這麽多樓房,我家門前有條小河,河上架個獨木橋,過了橋就是山。采蘑菇采山菜的人不願意遠走的就都來西山。”


    出生在城市裏的聿念桐勾勒不出那種圖案隻能茫然的點頭。聽著劉佳繼續說:“我現在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是喜歡回去上山上找個小林子躺一會兒。最近鬆樹長勢特別好,又有了鬆鼠。”


    “你也不怕有人把你奸殺了!”王維壞笑。


    “滾蛋吧。那930是十年前的老案子了好不好,當時都沒抓到凶手,這些年出去的人那麽多他可能也早就離開了。”劉佳說完又有些惆悵,歎息著:“也可憐那個人了,白白的就這麽沒了。要是在大城市裏,也許早就抓到凶手了。”她說完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聿念桐目光裏充滿了尊重仰慕與希望,聿念桐心想破案哪裏有那麽簡單,即使在大城市裏也有多少冤魂等著這幫人能為他們沉冤得雪。可是麵對著劉佳麵對著她身上那身警服聿念桐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如果這是她根深蒂固的舊觀念,那麽當藍貝犧牲的那一刻當不計其數的同事戰友麵對著抉擇的那一刻,她本應堅定信念。


    “不管在哪裏,隻要我們有契而不舍的精神,細致入微的態度我們都可以為受害人沉冤得雪的。”聿念桐說完頓時覺得自己血氣上湧,仿佛回到了進入警察學校的那一天麵對著威嚴肅穆的學院大樓,麵對著懸掛在正中的警徽她洶湧澎湃的感情。


    其他三個人聽見她如此說情緒激動的開始說起了當時的930案。聿念桐安靜的聽著,十年前這個人口密度極高的小鎮發生了一樁命案。那幾乎是電視劇裏才能看到的情景掀翻了這個小鎮一直以來的寧靜。受害者不是本鎮人,應該是下麵進場裏的技術員,來鎮裏開會,可是讓大家都不明白的是受害者的屍體又是怎麽出現在距離鎮招待所五公裏以外的西山上的。受害者的全身都沒有明顯傷痕,除了頸部和□□。屍體是被吊在樹上的。鎮裏的派出所請來了縣級的刑偵隊,刑偵隊又請來了州裏的法醫可是不管折騰了多久最後這個案子還是沒有破成了懸案。


    出事之後的小鎮人人自危那一陣兒處處都是關於這個案子的流言,鎮裏當時有兩個小學,一所中學,在這件事之前都是學生自己成幫結夥的回家,出事之後不管幾歲的十幾歲的不管家鄉再忙的還是溝裏來鎮裏借住在親戚家來上學的都是能接送不用外人。


    這件事大概過了一年才消停下來,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社會的安定驚恐逐漸的消失,鎮子恢複了曾經的祥和和安寧。案子漸漸的被淡忘,每年還有很多人成幫結夥的上山采菜,孩子們夏天在水裏摸魚在山裏捉迷藏冬天拎著爬犁帶著大狗上山放爬犁。沒有人再提起受害人也沒有人再想著那逍遙法外的凶手。


    這件事的結果給聿念桐帶來了劇烈的衝擊。很多年後藍貝是不是也會這樣,在時間的流逝中成為一片弱不經風的記憶,一旦疏忽了,就被吹的粉碎再也無人記起。


    午休時全永福騎著電動摩托回家吃飯,王維和劉佳帶著聿念桐去市場附近的一家飯店吃飯。飯店裏客人不多,見到陌生的麵孔都忍不住打量,王維和劉佳作為這個鎮裏的警察倍受歡迎店主又是贈送小菜又是要拿酒。


    “白嫂我們上班呢,不喝酒。謝謝你啦。”王維跟著店主身後按住她的手,解釋著。


    店主明白了似的又去拿了汽水,是本地產的宏寶萊,荔枝味的,聿念桐在家時也喜歡喝這個,為了這個藍貝特意要朋友去批發了幾箱放在了家門口的鞋櫃邊以便下了班進家門就吵著要喝水的聿念桐滿屋子亂竄。


    想著那些流逝的溫度聿念桐眼圈發紅,她摘下帽子試圖遮掩掉自己的失態。


    “姐,你怎麽了?”劉佳看見她把整張臉埋進了帽子裏問道。


    “沒有,有點想家了。”聿念桐嘶啞著聲音回答。


    因為聿念桐的失態這頓飯的氛圍一直有點壓抑,店主是朝鮮族做得一手好湯飯,把聿念桐整個身體都吃的熱乎乎的,可是心裏某一個地方,卻怎麽也暖不起來。


    來來走走一會兒店裏就換了一批客人,聿念桐三個人也吃完了結了帳準備離開。


    “咱們去廣場轉轉吧,撐了。”看聿念桐麵色紅潤了一些王維說話也也隨意起來。


    “好啊。”劉佳也興奮著拉著聿念桐說:“姐,走我帶你去溜達溜達。”


    “嗯。好。”聿念桐借著推門的時機不著痕跡的抽出了被劉佳抱住的胳膊。


    門外,一個女孩子正和一個男孩子劇烈的爭吵著。他們離門太近以至於聿念桐一推門那個女孩子就被撞的一個踉蹌。女孩子剛站穩聿念桐還沒反應過來那個男孩子怒氣衝衝的已經到了她的麵前:“你瞎啊!玻璃門你看不見外邊站著人呢?”


    “不好意思。”錯在自己聿念桐真摯的道歉。


    “你說對不起就行了?”男孩子還要說什麽,跟在聿念桐身後的王維和劉佳搶斷了他的話:“陳子息,你差不多行了。囡囡還沒說什麽呢。”


    陳子息,囡囡。聿念桐第一時間想起了昨天夜裏自己在車裏看見的那兩個孩子,那種安全的距離和沉默的氣氛。她看向陳子息,一個幹幹淨淨的男孩,單眼皮齊劉海,像極了韓國男星的感覺。聿念桐又去看那個女孩子,她依舊背對著自己像是不願被人看見她和陳子息在一起。


    “你就是囡囡?”聿念桐極具溫柔的問道。


    也許是因為被點了名,女孩子慢慢的轉過身,落入聿念桐眼裏的是怎樣的美貌,聿念桐一時之間竟無法形容。


    也許,用傾國傾城並不為過。


    “你是誰?怎麽知道她叫囡囡?”陳子息立刻做出一副保護的樣子擋在了女孩子身前。


    聿念桐不得不去看他,她沒回答陳子息隻是淡淡一笑將自己心裏的猜測全埋進了心底。


    “我們走吧。”聿念桐對自己的同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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