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老三出了門站在月光下許久,他抬著頭望著申今姬窗口的光,腦海裏是她出生的那一刻,心裏是久違的已經剝落了顏色的欣喜。這麽多年,他忘記了很多人,很多事,但是一直沒有忘記申今姬母親的模樣,也沒有忘記當年家中的溫暖與幸福,他忘記不了自己曾經為了那個家付出的汗水與艱辛,同樣也忘不了他最終麵對家庭破碎幸福飄走時的無力與無助。


    “哎。”他仿佛已經很久沒有聽過自己的歎息,這微弱的聲音反而嚇了他自己一下,他忙收著自己尷尬的表情,又深深地忘了一眼那窗口鑽進了車裏。


    半張臉在木耳工廠等了很久,申老三才回來。看著他的表情半張臉就知道一切還算順利。他將在爐子上熱了很久的燒酒給申老三倒了一碗,也沒什麽小菜,隻見一袋隨處可見的花生米。兩個人坐著沉默不語得喝著。


    “想著咱們在山上的時候一根魚骨頭烤幹吧了就著酒,如今有了這日子並不算白活。”半張臉飲了酒的臉如爐火一般紅。


    申老三沒出聲,嘴角卻是揚了起來。他的眼睛有些濕潤。這個時候,半張臉突然提起兩個人最難捱的日子,那意義是不同的。是沉重的。是,兄弟間不會回頭並肩前行的情誼。


    坐在車子裏的齊藝看著漆黑一片的木耳工廠裏唯有那一盞微弱的燈光,她並不知道申老三深夜回到這裏是與誰見麵,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反而覺著能與他相見的這個人必定是申老三很在意的人。


    有時候,她反而羨慕在這種緊迫的時刻,能有一個秉燭夜談的朋友的人。


    在陳子息走後,聿念桐與申今姬陷在了各自的世界裏,聿念桐知道,這是申老三最後的掙紮,雖然她清楚的知道現在沒有任何人能拿申老三有什麽辦法,但是展清與季冷秋的消失,其他城市大麵積的工作已經對申老三有了很大的影響。他想全身而退,或者想讓身邊的人都脫離這幹係。尤其是申今姬。想到這個小女孩,聿念桐不由從二樓向樓下的沙發看過去,申今姬一直如同雕塑一般坐在沙發裏,她麵前是那幾本護照。有自己的,也有陳子息的。申老三最後還是放過了陳子息,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出現,申老三才明白相比起自己與申今姬的愛情他更相信陳子息對申今姬純真的青梅竹馬。


    想到這裏聿念桐又想到陳子息今天怪怪的眼神,他要表達什麽或者掩蓋什麽。自從乞丐死後陳子息對自己總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不似曾經兩個人在一起雖然別扭但是自然。聿念桐發現自己所處的環境如同一個漩渦,她深陷又清醒,她掙紮又難以逃脫。


    從申老三離開之後申今姬就有一種預感,一種從未有過十分不好的預感,這種感覺壓著她透不過氣,她看著麵前的護照,陳子息她理解,可是聿念桐,她沒有辦法理解。她知道父親對這個女人的看法,也明白父親為了讓這個女人留在這個小鎮做的一些事兒。申今姬一直想活的糊塗,可是全身過於敏感得神經從不放過她。


    她知道,讓聿念桐也許不隻是因為她們之間的關係。自己還小,要有多麽偉大的愛情才能撼動一個商人的心。除非,除非,這裏有父親讓聿念桐非走不可的原因,而自己是這個時間裏聿念桐難以拒絕的理由。


    “囡囡。睡覺吧。”樓上突然傳來聿念桐的聲音,就像天外來音,申今姬仰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聿念桐,她是那麽的模糊,就像遠在千裏之外的一個影子,看不清楚輪廓。


    “噢。”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空蕩蕩的在房間裏。


    她們沉默不語的各自收拾妥當,平躺在自己的那一塊地方。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周遭都如此的安靜,枕邊人的呼吸平緩而清晰,申今姬的聲音低不可聞:“如果,他做了一些在你道德標準之外的事兒,如果你還是警察,你會怎麽對待他?”


    空氣凝滯了。


    溫度仿佛驟然的涼了下來。


    本是閉著眼睛的聿念桐猛地睜開了眼睛忘進了這漆黑一片中,她又好像在窗簾的縫隙中看到了窗外街角的燈光,她緊繃著身體,思前想去。


    “你會做一個警察該做的事,對麽?否則你怎麽對得起藍貝,又怎麽對得起你自己。”她沒有說更具有意義的話,而是一針見血的將殘酷的現實擺在了還在猶豫的聿念桐麵前。


    聿念桐的心就像一隻氣球被針猛刺了一下,咻的在空中亂轉亂撞,她疼,又激情澎湃。


    “我,已經不是警察了。”她違心的說道。


    沒想到這句話引來了申今姬的一聲冷笑,本是安靜躺在身邊的女孩猛地坐了起來,刺目的燈光令聿念桐沒有看清申今姬最初的表情,她幾乎是歇斯底裏的對聿念桐喊到:“你為什麽到這個時候還要騙我?是我對你不夠好還是我真是很下賤。你不願意同我走我可以理解你,你有家人在這裏,可是你知道麽,當你和我走的那一天,你和陳子息就是我唯一得家人。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麽?”申今姬指著自己,她的雙眼通紅,小臉上全是憤慨與悲傷,它們混雜著以至於聿念桐認不出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申今姬。“你想得到的,我都沒有,他也不會輕易給你。你已經不是警察了,聿念桐,為什麽你不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真真切切的對我對我的父親對我唯一的親人付出一絲真實的感情。”


    聿念桐那一句耿在懷中的“我沒有”根本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知道,申今姬知道了什麽。或者是她一直都知道,她在默默的承受著,到了這一刻她沒有了氣力再承受。


    可是,生活就是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賤東西,你能怎麽辦呢。


    聿念桐伸出手落在了申今姬支撐在自己身邊的手臂上,輕輕的撫摸試圖安慰她。


    “這一切已經和我沒有什麽關係了。”她輕柔的說著這些已經習以為常的謊言:“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能再一次失去我愛的人。”


    小鎮的清晨在這個雨天來的些許晚,一夜未眠的聿念桐望著申今姬的背影,她們在昨夜算不得爭吵的一拉一扯中各自偃旗息鼓,揣著各自的心思望了一夜的黑。


    雨天給了聿念桐不去晨跑的理由,也給了申今姬“睡過頭”的理由。隻要她們都在睡猛裏,她們就不需要麵對昨夜的對話與現實的殘酷。


    下了一整夜的雨,縣城的小路被雨水衝刷的尤為的幹淨,已經說不出任何話的三娃子被推進閃著警燈的麵包車裏。


    山路濕滑而崎嶇,預計的車程晚了許久。車上的人在暖風的撫慰下昏昏欲睡,過了已經廢棄的水泥廠就可以看見縣裏的高樓,這本應高度緊張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了。


    隻是,在一個彎道之後,雨刷器衝刷不清的前方,赫然站著幾個身著黑色雨衣的人。


    在刹車聲中,幾聲幹淨利落的槍聲,司機雙手緊握住方向盤卻感覺到車子已經不聽了使喚。輪胎在爆破後順著濕滑一路向山坡的方向衝去。


    麵包車如同一塊從天而降的石子兒,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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