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程錦囂張了幾十年,吃點兒暗虧可以,吃這樣的明虧,那是絕對不行。


    他一生氣,哪裏還會在乎玉寶音是高遠公主的女兒,更想不起來他二子白喚是高遠公主後備的郎君。


    不就是一個南朝的公主,來到了大周,叫她一聲公主就算是抬舉。起初,他願意讓二子娶她,不過是看中了小皇帝許諾的嫁妝,可蕭家一插手,如今百萬黃金隻剩下了兩成,那高遠公主就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不舍。


    況且白程錦已經認定了玉寶音之所以會這般護著蕭般若,一定是蕭家和高遠公主已經偷偷地達成了什麽協議。他覺得蕭家是個短視的,他白家才不會做那種沒多大好處的事情。


    更何況,別說蕭般若的傷肯定不重,就算蕭般若有傷,蕭家也就傷了一個,他白家可是傷了三個。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認定了事情的起因隻是嬉戲…而已!


    他也不信什麽公道不公道的,如今不過是在拚誰在小皇帝的心裏更重要而已。蕭太後出自蕭家,自然對蕭家有深厚的感情,可小皇帝卻是長在皇宮。說的是有親戚關係,古往今來,親戚在背後捅刀的事情還少嘛!再說了,他一直在做的事情,那就是讓小皇帝知道越是親戚就越該防備哩。


    說到底,他就不信了,白家和唐家,還抵不過一個蕭家!


    白程錦鬧著要驗蕭般若身上的傷,唐律自是附和的。


    蕭彌堅是個老狐狸,瞧了瞧蕭般若,又瞧了瞧小皇帝。


    要知道蕭般若剛沒了娘親的那一年,蕭景又在外征戰。蕭太後憐惜蕭般若小小年紀沒了娘,爹也不在身邊,便將僅有五歲的他接進了皇宮,與小皇帝作伴,一呆就呆了半年多哩。


    是以,不光蕭太後特別喜歡蕭般若,就連小皇帝護他也護的緊。


    小皇帝和玉寶音扯完了嘴皮子,本還想著這件事會就此揭過去,誰知那白程錦竟是個不知趣的。


    小皇帝有些生氣,道:“走,走,般若,朕親自替你驗一驗身上的傷。”


    他可不是個不明白事的,若是讓他人驗傷,驗出的結果不管怎樣,白家和蕭家肯定會有一個不認同的。幹脆,他親自上,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把輕傷說成重傷,誰也不能把他怎樣。


    白程錦的心是頓時一涼,他知道小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偏袒蕭家了。


    偏偏這口怨氣,他咽不下去也得使勁往肚子裏頭吞。


    小皇帝站了起來,這就要帶著蕭般若往屏風後頭去。


    誰知,一直沒有出聲的蕭般若,突然動手,站在原地就開始解|衣。


    小皇帝心說,這個傻子!


    可下一刻映入眼簾的……那青青紅紅的痕跡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他整個上半身,小皇帝立時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蕭般若身上的傷確實不比其他人的輕,看起來還更嚴重哩。


    白程錦和唐律說不出話了,他們總不能明打明地說,蕭家隻傷了一個,他們兩家卻傷了仨。這也太沒臉沒皮了。


    更關鍵的是,小皇帝一定會道誰讓他們學藝不精。


    在場的人掃過了一眼,也就沒人再去看蕭般若了。


    唯有玉寶音,看了又看,還特意偏過了頭,想要看的更仔細。


    雖說她還小,可再小也是個女子。


    小皇帝“嗯”了一聲,以示提醒。


    玉寶音那兒壓根沒有反應。


    蕭般若卻趕緊用衣服裹住了身體。


    如今已經不是前朝,士人喜歡服散後寬衣解帶而行。自從前朝瓦解,南北隔江而立,元氏家族建立了大周,就不停地學習南朝的各種風氣。譬如男女七歲不同席。


    他已經十歲,雖然還不太明白男女之間的事情,但像這樣在眾人的麵前赤|裸著身體,還是讓他禁不住地產生了羞恥之心。


    重點是,那兒還有個丫頭死盯著看哩。


    雖說剛才脫的時候,想著她還小,又是妹妹,不礙事的。又想著隻要能給白家難堪,讓他們無話可說,他犧牲一點兒也沒什麽不可以。


    可,這一脫怎麽就那麽別扭呢!


    玉寶音覺得蕭般若太過小氣,她不過是在看他左肋骨下麵的那塊絳紫色的胎記,那塊胎記的形狀實在是有意思的很,就像是一塊變化莫測的雲,從左邊看像奔馳的駿馬,從右邊看卻像是低頭吃草的麋鹿。


    她娘說她的背上也有一塊胎記,偶爾是粉色,有時還會變成桃紅,而形狀則是有些像盛開的水仙。


    她一出生,她外祖母便同外祖父說“這娃娃身懷祥瑞的印記”。


    但凡是皇帝大都喜歡祥瑞的預兆,她就是這樣被特封為寶音公主的。


    就因為她的胎記長在了背上,看一次太過費勁,這才想好好看一看蕭般若的。僅此而已,可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太過奇怪了。


    尤其是小皇帝。


    玉寶音剜了他一眼,心裏對他的定位是“坐擁一國財富,卻喜歡搶人東西的皇帝”,和他外祖父一樣的任性。其實她對小皇帝的第一印象並非如此,她見慣了她外祖父那樣的胡子發白的老皇帝,陡然一見穿著龍袍的小皇帝,隻覺很新奇。


    可是新奇過後,便隻覺是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很任性,或者說隻有當了皇帝才有任性的資格?


    像這種不顧他人想法的任性,真是很讓人傷心。


    小皇帝有些悻悻,他想裝作沒有看見玉寶音一直盯著他袖籠的眼神,可貌似有些做不到呢。


    幸好這時,他母後開始發難。


    蕭太後忍了多時,一直在等待發難的時機。


    而眼下,她再不出聲,是會被人當做包子的。


    她道:“大司馬,你好狠的心,是想讓蕭家三房斷了根嗎?我可憐的侄兒啊,你打小就沒了母親,你若有個好歹,姑母我……對不起你的母親。”意思是,誰提我是太後我就跟誰急,我就是可憐孩子的姑母而已。


    “不是,小孩子們…嬉、戲,又不是臣…指使的。”白程錦瞅了白瀾一眼,恨不得將他拎過來,摔倒牆上去。


    因為事發突然,白程錦一直找不到和白瀾幾個單獨說話的機會,隻在太醫進殿診治他們之時,湊了上去,低語問了一句“你們可曾動狠手?”


    誰知,他那三個孫子卻是早就套好了話的,一齊搖頭。難道他還能不相信自己人!


    事實正是,他被親孫子給涮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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