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笙和玉寶音分開之後,就回了蕭般若的小院落。


    那個小,是真的特別小,一共也就三間房。可那三間房裏的每一樣物件都是她親手擺放的,她喜歡那裏,盡管蕭般若心裏裝的不是她。


    付笙回去的有些不是時候,一瞧見守在院外的蕭福,她便知蕭景正在內裏。


    她低著頭,從蕭福的身邊進了院子。


    沒敢去正房,而是將燕窩遞給了丫頭黃鵑,自己進了偏房。


    沒人知道偏房裏的秘密,就連付笙也是收拾物品時無意發現的,那便是偏房和正房的中間是兩麵牆,牆之間還有一人寬的間隙,將偏房的儲物櫃挪開,就能進到那間隙裏,一清二楚地聽見正房裏的聲音。


    付笙做了一件後悔了半生的事情,她將儲物櫃挪開了一條細縫,悄無聲息地進到了那間隙裏。


    ***


    蕭景來找蕭般若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隻是來了一看他兒子的狀態,他便覺得自己想要說的話很多。


    先從哪一句說起呢?


    蕭景道:“不久,我和你母親還有弟弟就要回長安去了,造船的事情未了,你自是還要留在蕭城,自己照顧好了自己,莫叫我和你祖父為你操心。”


    他爹倒是很少與他說這樣的話,所以這樣的話一定不是最終目的。


    蕭般若道了聲“是”,一心等著他爹的下文。


    蕭景清了兩下嗓子,道:“你這樣挺好的。”


    蕭般若有點兒暈,這樣是哪樣?


    他道:“不知爹指的是何事?”


    蕭景一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道:“爹指的是什麽你心知就行。”


    廢話,就是不知道才問的。


    蕭般若道:“兒子愚笨。”


    他哪是笨呢,他是在裝傻。


    蕭景神笑道:“有些事情我知也會當作不知,有些人我見了也會當作沒見,隻是你得把握好行事的分寸才行。”


    這話說的夠清楚了吧!別以為他不知道付笙在這裏,不過是假裝不知情而已。


    他兒子若是能將心思轉到付笙那裏,那真的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小兩口提前培養培養感情,拉拉小手可以,親親小口也可以,有了身孕絕對不可以。


    別說在間隙裏偷聽的付笙是怎樣的心情了。


    蕭般若的心則是頓時一沉,冷了臉色道:“是祖父的人將笙表妹送到此,我本要送她回去,後來就去了北梁,便將她的事情暫緩。爹就是不提,我也要說的,你們回長安之時,剛好將她帶回去。”


    聽這話音…感情培養的可不怎麽樣啊!


    這可是個壞消息。


    蕭景正色道:“你知道你是誰的兒子,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你想不得的。既已成了兄妹,一輩子都是兄妹。”


    蕭般若聽見他爹的第一句話時,心裏一咯噔,他想歪了,想到死了好些年的何氏母子的對話,那個時候是他人生最陰暗的時光,他從不願意主動回憶。


    帶來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以至於他聽到他爹後麵的話語時,隻覺得好慶幸。幸好,他爹說的不是那些陳年舊事。


    蕭般若沒有辯解,也無力反駁他爹的話。


    正房裏沒了對話的聲音,寂靜極了,實際上,蕭景後來又和蕭般若說了些話,可間隙裏的付笙沒有聽到。


    她的腦袋轟轟叫著,耳間也是嗡嗡的聲音,她什麽都聽不到,心裏頭反反複複隻有兩個字“兄妹”。


    原來蕭般若心裏頭惦記的居然是玉寶音,怪不得大塚宰要將她送到此了。


    她起先是有心想要追隨蕭般若,那不過是因著看多了話本裏的奇女子,為了心中的愛人或是為了一個答案,可行上千裏,奔走萬裏。


    但想歸想,會不會、能不能付諸行動,卻是未知。


    大塚宰就差人來說了那句“凡事要靠自己爭取,我蕭家需要的並不是個軟弱的孫媳。”


    她思了一夜,隻帶了個丫頭就悄悄地溜出了家門。


    她現在有些後悔,事已至此,她很想回去,可是就這樣回去,娘家還有沒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的心裏滿是怨恨,恨自己為何這麽天真任性,也恨蕭般若,更恨玉寶音。


    ***


    付笙的丫頭黃鵑來找玉寶音,說是自家的小姐邀她去府中的人工河邊一敘。


    此時天已黑透,玉寶音卻不疑有他,還心想著可以和新嫂嫂培養培養感情。


    雖說她以後不會長住長安,可她娘和蕭南是要一直呆在那裏。


    玉寶音到的時候,付笙已經在岸邊立了許久。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為什麽要讓黃鵑去叫玉寶音,叫來了自己又要說什麽呢?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無處發泄,她應該要好好地哭一場,可是眼淚就是不肯掉下來。


    有些想法是瞧見玉寶音的那一瞬間決定的。


    付笙給了黃鵑一個手勢,黃鵑看懂了,點點頭便急匆匆地走掉了。


    心大的玉寶音還是不疑有他,還笑嘻嘻地對付笙道:“新嫂嫂找我這個小姑子要說什麽事?”


    這句話聽在付笙的耳裏,她隻覺諷刺。


    她冷笑了一下,可是這暗黑的夜遮住了那笑的本質,使人看得不太真切。


    玉寶音又道:“嫂嫂可是遇見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是誰欺負了你?你隻管告訴我,我為你出氣。”


    付笙冷冰冰地道:“才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玉寶音一怔,不明白付笙為什麽這樣說話,傍晚遇見她時,還是和和氣氣的,怎麽一入夜就變了個腔調?


    熱臉貼冷腚之事,玉寶音可不幹,兩好隔一好,旁的人已經不好,她也不會吃飽了撐的繼續對人好。


    便道:“不知發生了什麽使得嫂嫂對我有了誤解,嫂嫂既不喜歡我,那我就回去了。”才不要陪她在這喂蚊子呢!


    玉寶音才一轉身,付笙急道:“你不許走。”


    說話的時候,還動上了手。


    付笙手快,已經扯住了玉寶音的袖籠。


    可付笙畢竟隻是一個拿針的大家閨秀,玉寶音想要掙脫她簡直就是分分秒秒的事。


    她還沒有動,那廂的付笙自己往後一抑,“撲通”一下掉進了人工河。


    這個時候的玉寶音還以為付笙沒有站穩,正要下河救人,就見一人用風一樣快的速度掠過她,也“撲通”一下,跳下河救人去了。


    既已有人去救,那就不用她費力了。


    玉寶音便在岸上站的好好的,隻聽一旁的黃鵑焦急地道:“小姐別怕,蕭公子趕來了。”


    玉寶音自然聽出了黃鵑話中的他意,也覺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對頭,比如,蕭般若趕來的可真是時候。


    若說付笙有心陷害,原因是什麽呢?


    玉寶音想不通,又覺一定是自己多想了。還想,等到蕭般若將付笙救上來,她還要打趣地問他一句“你是何時學會遊泳的?是為了嫂嫂才學的?”。


    可她還來不及說出此話,渾身濕透的付笙窩在蕭般若的懷中,指著她道:“你為何要推我下去?”


    玉寶音頓時笑了。


    是啊,為何啊?她也想不透,付笙是吃飽了撐的嗎?


    沒進門的嫂嫂陷害小姑子,是腦袋裏缺了根筋吧!


    玉寶音笑完了,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還心想著,才沒那個閑情逸致陪他們玩呢!


    可事情到底是鬧大了,先是驚動了蕭景。


    蕭景一臉憂慮地來問玉寶音:“你真的將付笙推到了水裏?”


    此時的玉寶音正靠在小榻上曬太陽,懶洋洋地“哦”了一聲,算作應答。


    蕭景又問了:“為什麽啊?”


    玉寶音便一翻眼睛道:“我吃飽了撐的。”


    蕭景一噎,又道了:“這孩子,不是就不是,你跟蕭爹好好說話啊。”


    蕭景便對此事下了定義,天黑路滑,付笙一定是有所誤會了。


    既然是誤會,那就得有人去解釋。


    蕭景便又同秦愫嘀咕了這件事,他是想讓她去瞧瞧付笙的。雖說才將入秋,河水並不冷,卻也是驚嚇了一場,人已經躺在了床上。


    他是不好去慰問的,擔子還得落在秦愫的肩上。


    秦愫的反應卻是冷笑。


    付笙等了整整一日,也沒有等來高遠公主,自己沉不住氣,送上了門去。


    她哀哀切切地坐在那裏,本來是想等高遠公主先開口的,可她再一次等到沉不住氣了。


    高遠公主氣定神閑地喝著茶,好似一點兒都沒有想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付笙便咬著牙道:“高遠公主可知寶音公主和蕭小將軍……”


    她是準備要開門見山的,可她才開了一個頭,高遠公主就砸爛了手中的水杯,道:“付小姐慎言,身子不好,就歇著去吧!”


    那水杯就是爛在了付笙的腳下,濺出的茶水打濕了她的繡鞋和羅襪。


    付笙就這樣被請出了門,她一路疾行,走到小花園的時候,突然被人攔下。


    攔下她的蕭般若道:“你做這樣的事情有意思嗎?”


    付笙嗬嗬一笑,看定了他道:“沒有意思,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這是做過了才發現的。還發現了…你比我更沒有意思呢!”


    原來不是相戀不成,而是一個人偷偷地想著。玉寶音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高遠公主時刻防備著他,就是這樣了,還念念不忘…有意思嗎?


    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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