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蓮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昏昏沉沉的,她抬手壓了壓眉心似乎這樣就能緩解些頭疼似的,房間裏彌漫著一股安神香的味道。


    “娘娘醒了。”耳邊傳來了書紅的聲音。


    姬蓮這才睜開眼睛,見到的便是書紅有些欣喜的表情。於是姬蓮讓書紅扶了自己坐了起來,問道:“本宮睡了多久了?”


    “回娘娘的話,您睡了三天了,您再不醒您和您腹中的胎兒可就都危險了。”書紅在姬蓮的身後墊上了墊子,提到胎兒的時候還特意看了姬蓮一眼然後才繼續說了下去,“太醫說,您的身子不易受孕,這一胎恐怕也會懷的艱難些。”


    姬蓮在聽到書紅的話之後隻覺得腦袋裏瞬間變得一片空白,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確信的追問了一遍:“本宮……懷孕了?”


    “是的,太醫說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娘娘您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不,本宮沒事。你先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書紅見姬蓮臉色煞白,不由有些擔心猶豫,可是她也是知道自家娘娘和花唯的事兒的。隻是這後宮裏的宮妃即使是和別人有什麽往來的,在知道自己有個一男半女的,沒有哪個是不開開心心的,因為這意味著地位的穩固,可是姬蓮卻是連半點喜色也沒有。


    “……那,那奴婢就在外頭候著,娘娘若是有什麽吩咐,喚奴婢一聲就好。”可是即使書紅心裏頭這麽想著,她也不敢就這麽勸了姬蓮,所以最後她隻能行了個禮,然後一步三回頭不放心地退出了房間。


    房間外頭全子也正候著,見書紅不在房裏照顧姬蓮反而出來了便有些疑惑。


    於是書紅便把姬蓮的表現都與全子說了,又有些著急道:“娘娘這樣可要怎麽辦呀?若是回頭陛下來了娘娘也這副表情,可不是到時候又惹得陛下不快?”


    全子聽了書紅的話,有想起來越發憔悴卻依舊不忘提醒他要好好照顧姬蓮,千萬要保住這個孩子的花唯,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勸道:“娘娘並不是那麽不識大體的……咱們好好伺候好娘娘便是了,其他的……也不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能操心的了。”


    “可是……花總管那兒……”書紅又往姬蓮的房間瞧了一眼,裏頭靜悄悄的反而更讓人放心不下,“花總管那兒的事都瞞著娘娘,真的好嗎?回頭娘娘要是知道了……”


    “師父這麽吩咐自然有師父的道理。娘娘現在受不得刺激,讓娘娘能好好養胎才是現在的頭等大事兒。”


    書紅聽全子說的在理,可是她心裏總還是惴惴的,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把書紅屏退之後,姬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她曾想過,孩子的事情隨緣便好,若是有了,那是再好不過了,若是沒有,那也是命裏注定的,不必過於強求。然而那時候她還是孤身一人的,想著的是到時候該怎麽在這後宮裏站住腳,可是現在她已經有了花唯。


    花唯是去了勢的,所以在和花唯在一起的時候姬蓮就做好了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的準備。而從秋獵太醫診斷她子嗣不易之後起,姬蓮就更是沒有想過自己有可能會懷上寶正帝的孩子。姬蓮伸手摸了摸還很平攤的小腹,在她身體的孩子已經一個月了,按時間算起來那應該就是寶正帝下旨讓姬珍給瑞和王做側妃,然後特意來臨幸她的那次。


    姬蓮垂著眸,眼眶一熱,眼淚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姬蓮哭的很安靜,隻有眼淚不斷往外滾。她兩輩子這是第一次要做母親,可是這個孩子並不是她所期待的孩子,這個在她身體孕育著的全新的小生命並不是她所喜愛的男人的,這讓她如何接受他的誕生?是的,姬蓮可以把這孩子生下來,可是她要如何把他撫養長大?在這宮廷裏的浸淫過的孩子遲早都會知道她留下他隻是權宜之計,隻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已,這樣對這孩子是否太過殘忍?而最讓姬蓮害怕的是,若是這孩子生得更像他的父親的話,這會讓她覺得惡心。


    這孩子就好像一個罪證,一個汙點,橫插在她和花唯之前,劃出了一道裂痕來。


    姬蓮不由想,花唯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是什麽樣的表情,他會期望這個孩子的誕生嗎?花唯曾因為他自己的身體原因一直對她裹足不前,如不是她步步緊逼或許他到現在還隻是遠遠的看著她。然而她現在懷上了寶正帝的孩子,花唯要怎麽辦?原本就對這些事情尤其敏感的他……會不會再次想要逃開呢?


    閉上眼睛,姬蓮再次吐出了一口氣,然後抬手輕輕擦去了眼淚,現在並不是她應該哭泣的時候。再次睜開眼睛時,姬蓮的眼中已經掃去了之前的迷茫……這個孩子她不想留,不願意留,也不會留。她要流掉這個孩子,在她和這個小生命培養起感情之前,在她再次動搖之前。


    下定決心之後,姬蓮整個人都冷靜了很多。調整了一下情緒,姬蓮揚聲喚了書紅進來,現在她還有許多其他的問題要思考,於是她便問道:“書紅,之前陛下來澤芝宮,在本宮暈過去之後陛下說了些什麽?”


    書紅見姬蓮眼眶有些發紅,便知道她這是哭過了,可是又見她神色比之前好了許多,隻當她是哭過之後舒心了許多,又聽得姬蓮問起之前的事情,便利索的說了起來:“您暈過去之後陛下便讓人請了太醫給您瞧瞧,然後太醫便診出了喜脈來,又說您身體原本就不好,體虛又受了刺激這才暈了過去。陛下聽了這話沉默了好一會,才留了話讓奴婢們好好伺候您休息,就帶著那搜查出來的箱籠先走了。”


    姬蓮聽了書紅的話,不由又問道:“……本宮記得那箱籠裏隻隻裝了話本和遊記並沒有什麽特殊的……陛下可說了為什麽要帶那箱籠走?”


    “沒有。”書紅搖了搖頭,然後才道,“不過事後花公公有讓人來傳過話,說是不用擔心,他那頭都能處理好的。”


    聽到書紅提到花唯,姬蓮眨了眨眼睛,猶豫了半晌才終於問道:“花公公他可還好?”


    書紅接的很快:“花公公很好,娘娘不用擔心。”


    姬蓮抬眼瞧了書紅一眼,他很好?上回見他的時候他那麽憔悴的樣子,哪裏又像是好了的樣子了?姬蓮直覺花唯現在有什麽事兒瞞著她,若是平時他不想讓她知道,她也信他能處理的好,自然也不會多管,頂多事後再問,可是看上回這情況,可不是能讓她放寬心的。姬蓮覺得除非是神經真的大條到什麽都不管不顧,或者索性眼瞎了聾了才能讓她現在“不擔心”。然而姬蓮畢竟隻是後宮裏頭的一個妃子,很多事兒她是插手不了的,即便她有心想要知道也是難得很。所以姬蓮就算再心焦也是無濟於事,她現在隻能沉下心來等。


    在床上躺了好幾日之後姬蓮覺得自己好多了,便想下地走走。江太醫給姬蓮把了脈之後也說她身子恢複的速度可喜,隻是他建議她還是不要出去吹風了,二月頭裏的天氣陰沉沉的,似乎隨時都能下一場大雪來,若是染了風寒就得不償失了。


    於是最後姬蓮還是沒有能出了澤芝宮的宮門,隻是在房間裏走了走。


    又過了兩三日,姬蓮終於知道了之前寶正帝要帶走了那一箱籠的書。原來那些書裏頭竟另有玄機,這些話本版本與一般的不一樣,裏頭有許多的藏頭詩,都是可以平日裏用作暗語聯係的。這些消息是全子帶給姬蓮的,所以姬蓮想著這是不是花唯讓全子告訴她的,讓她好放心些。果然全子告訴她這事兒的第二日,寶正帝又斬了好幾個宮女,其中就有皇後的貼身伺候的秋裳。


    聽到皇後身邊的秋裳被斬的消息時原本倚在貴妃榻上懶洋洋地快要睡著的姬蓮一下子就坐起了身,向書畫確認了一下:“你說秋裳被陛下斬了?”


    “是的,還有幾個尚宮局的女官。”書畫點了點頭。


    姬蓮就這麽坐著想了一會。她這兒查出的箱籠,最後火卻燒到了皇後那兒?這是花唯把火引過去的,還是原本這火種就種在皇後自己身上?


    突然一些細節在姬蓮的腦海裏連成了一條線,李玉兒、皇後、瑞和王、書墨這四個人突然就被這根線給串在了一起。


    花唯同她說過,皇後曹氏及其背後的氏族似乎和原來的四皇子有些關係,姬蓮之前一直都不解一樁事兒,那就是李玉兒是怎麽和瑞和王搭上線的,畢竟瑞和王不比花唯可不能在後宮裏隨意進出的。可是姬蓮卻明明白白的記得,李玉兒入宮不久就得了獨寵,然後第一回給皇後請安沒有去,還是後頭特意單獨去見了皇後一回去告了罪的,皇後也半點沒有為難李玉兒的意思。


    後來,秋獵的時候書墨從蘭花那兒拿了藥給姬蓮下了,最後蘭花和書墨都被花唯給解決了。那時候姬蓮就沒有想通其中的關節,因為她自覺對書墨不算差,之前也沒瞧出書墨半點的不好來,怎麽一到秋獵那時候就各種的掉鏈子?可是配合這一箱籠一開始是由書墨替她準備、保管的書和秋裳的死,那麽就有了一種可能性:其實書墨一開始就是皇後的人。


    皇後曹氏或許一開始就是站了瑞和王一邊的,是她給李玉兒和瑞和王牽線搭橋,又是她讓書墨準備的這些書,因為秋獵的時候瑞和王想除了姬蓮,所以書墨才幫著出手了。


    可是雖然這些線索都連去一起了,卻還是有個讓人費解的地方。書墨是從姬蓮剛進宮還是個禦女的時候就跟著的了,這些書也不是瑞和王瞧她不順眼之後才準備的……那為什麽皇後偏偏選中的是她姬蓮?而不是其他人?


    這隻是個巧合?亦或是說……其實每宮小主娘娘身邊其實都有這麽一個“忠心”的大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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