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虛掩著,顧時怕一下子敲開,便控製著力量,發出的聲音也非常輕。


    篤、篤、篤


    沒人回答。


    若是平時沒人響應顧時也便回頭走了,可是這門虛掩著,屋裏有電視聲,隱隱的甚至能聽見零食包裝袋嘩啦嘩啦的聲音,分明是有人在裏麵。


    顧時想,大概是聲音太小裏麵的人看電視沒聽見,於是他加了些力氣敲門。


    當、當、當


    依舊沒人回答。


    顧時覺得莫名其妙,但再敲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猶豫了一下,決定晚點再來。然而顧時剛剛轉了個身,門忽然從裏麵拉開,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門框裏。


    ve的瞳仁是海藍色的,在每一部好萊塢大片裏,他的藍眸都會讓無數少女捧著胸口軟倒,那雙藍眸或溫柔似海或帥氣不羈,實在不能更奪目。然而此時此刻,那雙眼睛裏卻分明透出冰冷的凶光。


    顧時被瞪得發蒙,他飛快地回憶了一下,前世今生,他應該都沒惹到過這位前輩。於是顧時卡殼了兩秒後選擇忽略這個凶巴巴的眼神,他微笑著伸出手:“hello,i’rof……”


    “我能聽懂中文。”steve忽然冷冰冰地開口打斷了他,那雙眼睛裏寫滿了厭惡,就像在看食物中不應該出現的髒東西,“不要用r這個詞,你連我會中文都不知道,還配稱作我的夥伴?”


    顧時被噎得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他自然知道steve會說中文,但這是好萊塢,他踩在人家的地盤上,說人家的語言是基本的禮貌。如果顧時張開口就直接說母語,那才是太不知天高地厚、太把自己當盤菜了吧。


    正當顧時猶豫著要不要說抱歉時,steve已經把手裏抓著的那包薯片舉了起來,薯片所剩無幾,他直接一仰頭嘩啦啦地倒進嘴裏,碎屑撒了一地,甚至撒到了顧時的鞋子上。steve咀嚼著薯片,嗤笑一聲,轉身回屋,“砰!”地一聲踢上了門。


    ……如果顧時不是躲得快,他的鼻子現在絕對流血了。


    接下來的幾天過得相對平靜,顧時沒有再去招惹steve,雖說好萊塢裏牛人很多,雖說牛人大多高冷,但是到了steve這個份上,如果他和顧時真的沒仇沒怨的話,那他真的就太沒家教了。即便是當初嘴賤的emolier,也沒等人家話都沒說完就把門摔在人家臉上這麽過分。


    好在顧時和大多數人不一樣,關於某些人的敵對情緒,顧男神大概思考了一下沒想出原因,就幹淨利索地把這件事忘了。正式開機前,顧時每天坐在宿舍地板上拿著七色的熒光筆勾劇本,吃肉香四溢的大披薩,和南顥宸約好了一起開著視頻在健身房做運動,自我感覺日子非常幸福。


    本來嘛,一個三觀正常的人對生活還能有什麽更高的期待,自己五官完美,身材勻稱,吃穿不愁,愛情甜蜜,這日子,簡直沒誰了。就連景夜都時常給顧時傳回來一些好消息,在對付叢天嘯老爸這件事情上,景小少爺目前進展一切順利。


    隨著開機日的漸漸逼近,幾個主演紛紛抵達劇組。風之子和水神joe顧時已經見過了,兩個人都是高大的白種人,交談起來很友好。兩位女士——時空魔法師a和控電者rachelle也已經進組,顧時還沒來得及和兩位女士有過什麽深入接觸,但兩個影後也都很友善a剛從紐約過來,她聽說顧時喜歡甜食,還給顧時帶了美味的紐約芝士。


    顧時心裏放鬆了很多,畢竟其他人都很友好,料想拍攝過程不會特別為難。steve再高傲他,也不至於在對手戲時給他使絆。


    ——這是開機前一天晚上顧時的想法。之後的一個星期,顧時就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麽離譜了。


    “’tleavehere,gravity!”顧時伸出一隻手在胸前橫攔住steve,東方人的纖細和steve肌肉虯結的手臂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這在後期製作中會加以處理,不過現在的視覺效果還是很驚悚。但是——當這個纖細的東方人是顧時時,竟然沒有人能感覺到一絲絲的違和,那雙黑眸中的堅毅讓一對瞳仁仿佛結了冰,凝固住了旁觀者的呼吸。


    ve斜睨過來,聲音低沉粗重:“go,fire!”說著,那隻一看就充滿力量的手臂掃過來——按照劇本,steve應該將顧時揮到一邊,顧時會配合著慢動作倒在地上,緩緩滑出去,然後再由後期製作出被揮飛的效果——然而,steve大手一掃,竟然毫不收力,已經入戲的顧時哪裏反應得過來,就感覺胸口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下一秒,整個人已經飛出去跌坐在地。


    導演喊了cut,周圍的助理立刻衝上來扶住顧時,顧時疼的眉毛都扭在了一起,隻能在攙扶下喘著粗氣。


    ve好整以暇地走過來說抱歉,那雙眼睛裏卻分明沒有任何歉意。steve給導演的理由更扯——因為顧時演技太好了,導致他總是忘了這是在演戲,一不小心就真打了出去。


    ricky氣得眼睛都要噴火,而顧時隻是咬著牙苦笑。


    真的是因為忘了嗎?steve今天已經失誤第四次了。而在這一個星期內,隻要是他倆一對一的對手戲,steve就從來沒有一條過過。顧時身上已經是各種淤青,現在洗澡都不敢沾熱水。偏偏這steve片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處處不留話柄,同樣的絆子絕不使第二次,讓顧時防無可防。


    拍戲這件事總要講究個情緒,演員的狀態對表現非常重要。一天四五次意外下來,到了晚上,即便高素質如顧時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一場幾位主角都在場的戲,火焰騎士還要從高處躍下,顧時吊了威壓,在空中的動作一次比一次拖遝。他是很想要做好,絕對不是懈怠消極,但腰上的淤青就在那,左肩的舊傷還沒完全好,每重複一次都是咬著牙在硬撐。


    顧時第一次下來時動作還很漂亮,可惜a不小心說錯一個詞,geller一向挑剔不接受剪接,所以顧時還得重來。其實顧時雖然說不上恐高,但對威壓確實非常排斥,上一世他也很少接需要威壓的戲。第二次下來時,顧時的體能幾乎就到極限,可是不知steve這次是不是故意,顧時下來本來需要他接一下,剛才第一次steve還很正常地接了,但是這一次,steve居然忘了伸手。


    導演隻能氣憤地喊cut,再來。


    接下來的第三次、第四次……統統都不過關,可是這回不賴別人,是顧時自己的問題。他的體能到了極限,身上大傷小痛一起作怪,男神在空中盡全力伸展軀體,在鏡頭前卻依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瀟灑大氣。


    這是顧時前世今生的演藝生涯裏,第一次因為他的問題拖慢了劇組的進度。這本來是今天的最後一鏡,原計劃晚上十一點前收工,可是這一鏡拍到了十二點半,geller依舊不能滿意。


    顧時臉都白了,化助給補了第n次妝,卻依舊撐不到再開機。顧時臉上豆大的汗水劈裏啪啦往下滾,粉底高光全都作了廢,就連化助妹子都有些驚著了。geller在鏡頭前看回放,眉頭緊鎖,顧時就在他身後撐著自己膝蓋喘粗氣,而後他抹一把順著腮幫子淌到下巴的汗水,向geller比出一根手指:“ise,i……”


    沒等顧時說完,geller已經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轉過頭和身邊的助理說了一串,然後助理顛顛地跑過來對顧時道:“導演說今天就到這,這一鏡之後再找機會補。”


    顧時愣住了,他想要叫住導演,真的,真的再給他一次機會就好了,這一次,他就算是拚了回宿舍後肌肉勞損也一定會把動作做到位。可是geller已經讓大家收了工,自己轉身走了。


    ve順便跟過去和geller討論戲,非常敬業的樣子幾人也沒說什麽,隻不過被迫拖到了這個時候,而且最後還沒拍過,大家臉上都不太好看,隻是遠遠和顧時點了下頭就各回各家。隻有a過來和顧時說抱歉,剛才如果不是她出錯,也不會有後麵這些次。顧時第一次明明做得很好的。


    顧時隻能在心裏苦笑,如果沒有她出錯,steve也會出錯的,隻是誰先誰後的問題。


    這就像是從來全校第一的學生忽然被告知拖低了班級平均分一樣,說恥辱似乎有些過,但顧時心裏總是不好受的。尤其,顧男神這種性格,向來都有些呆,對愛情是這樣,對事業也是這樣——我很認真了,結果就一定要好,結果如果不好,我會很難過。更何況顧時的生活裏一共就那麽幾件事,拍戲,戀愛,吃飽睡好。拍戲拍不好,對他的打擊非常大。


    那晚,顧時來美國後第一次徹夜失眠。夏令時洛杉磯比北京早三個小時,顧時淩晨三點還沒睡著,算算北京時間已經六點多了,南顥宸也該起床了,顧時攥著手機在黑暗的房間裏猶豫了片刻,還是撥了出去。


    南顥宸接起來的很快,聲音裏有點驚訝,還有一絲氣惱:“你怎麽還沒睡?不是答應我不熬過十二點的嗎?”


    顧時咬了下唇,聲音低低的:“睡不著。”


    南顥宸的聲音緩了下來:“想我了吧?”


    顧時頓了一下,“……嗯。”


    顧時的聲音有點反常,遠在北京自己家餐廳裏的南顥宸有些奇怪地放下正在切土司的刀,問道:“怎麽了?受委屈了?”


    “沒有,就是……嗯……拍戲不太順利。”


    南顥宸笑了,“你就這點小算盤,天天就合計這點事。你第一次進入好萊塢,又是第一次拍這種片,有生澀期是很正常的。多和大家磨合,很快就進入狀態了。”


    顧時哪裏能說其實他是每天各種挨揍太疼了沒法好好拍戲,他頓了兩秒,還是從嗓子眼裏滾出一個“嗯”字。


    南顥宸又安慰了他幾句,等會公司有股東會,南顥宸也不能和他說太久,便勸了顧時幾句就收了線。顧時在黑暗中看著通話中斷的頁麵,手機屏幕一下子回到了主頁麵,他設置的壁紙是拍的加州的海灘,亮度很高,一下子有些刺眼。


    顧時歎了口氣,點開短信頁麵,卻是發給ricky。


    ——“ricky哥,這幾天的不順心先別和南顥宸說了,公司好像也很忙。”


    顧時沒有等到回信,淩晨三點,整個好萊塢大概隻有他一人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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