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八區時間2011年4月24日,顧時出事已經超過一百個小時了。好萊塢決定保留顧時之前的戲份,重新為最後一鏡選角,選角的範圍依舊是亞洲,樂藤官博發布聲明旗下藝人有三人已經入圍候選。


    顧時死了,意味著泰和國際至今最下血本捧的藝人倒台。顧時還處於剛起步階段,還沒到大把賺錢的時候,南顥宸為了他投出去的絕大多數資金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圈內不願透露姓名的“專業人士”估計,泰合這次因顧時事故身亡至少有幾千萬的資產打了水漂。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樂藤反而成為了最大的受益方。


    叢天嘯最近過的非常紙醉金迷,公司旗下的男女嫩模三五個一起往家裏帶,清晨才放人。公司勢頭正足,一切事情他大老板卻都交給了手下人去處理,每天抱著伏特加過日子。一遍遍回放航拍下顧時被投入火海緊接著爆炸四起的那一段視頻,感覺整個人都飄在了雲端。


    那是一種經曆了多次失敗後終於讓他得手的滿足感,足以讓這個大男人膨脹到忘乎所以。


    美女秘書打來電話,打斷了叢大老板喝酒禦人的雅興。


    “幹什麽?”叢天嘯的聲音充滿了被打擾的不悅。


    “總裁,唐薔手上有個新本子,版權部的人希望您能過目一下文案。”


    唐薔,內地首屈一指的金牌編劇,出手的每一個本子都是晚八點黃金檔的收視殺手,之前也與樂藤有過兩次合作。叢天嘯聞言不悅地哼了一聲:“唐薔的本子還看什麽文案,如果她有意向合作,我們自然要簽下來。貴一些也沒有關係,版權部的人是吃軟飯的,這種事還拿來煩我做什麽?”


    秘書停頓了一下:“不是資金問題,而是——題材——比較敏感——版權部的人擔心不能過審,但劇情確實非常棒,也很符合當下的——”


    “什麽題材?”叢天嘯打斷了秘書的囉嗦。


    “同性戀。”


    叢天嘯一愣,下一秒他哂笑一聲:“我當什麽難處。直接簽下來,過審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對了,把樂藤將與唐薔合作的消息掛出去,題材不必避諱,起個高噱頭來宣傳。”


    “是,總裁,我知道了。”秘書得體地讓叢天嘯掛斷了電話。


    好事成雙,叢天嘯酒興更旺,又一連飲了好幾杯高度數的伏特加,摟著細腰大胸的女模特晃晃悠悠地往自己那豪華的臥室走去。


    殊不知,厄運已經臨頭。


    4月25日早晨八點,樂藤官博正式發布了與金牌編劇唐薔合作的新聞。男同題材的長劇本,保守估計也要在四十集左右,就這樣聲勢浩大地宣傳了出來。網友們炸了鍋,持批評態度的人固然有,不過出版文學圈早已快要淪為腐女的時代,少女們已經開心得星星眼,拚命點讚撒花表示期待。


    興頭維持了幾個小時,當天晚上就陸續有人開始發表質疑:同誌題材的影視作品雖然不是沒有過,但過往先例無論是劇情還是宣傳都相當隱晦。樂藤一下子弄出來這麽一檔子戲,廣電那邊能過審嗎?不要搞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大家白高興。


    這種質疑漸漸多起來的時候,樂藤官方正式回應:劇本已經送去過審,選角同步進行中。


    三天後樂藤又發布公告說:“重要主配角已定,劇本已過審,不日成立劇組。”


    這神一般的速度和有如神助的順暢讓這條公告被瘋狂轉了起來,樂藤行業老大的氣態仿佛又回來了。一時間新聞度重回巔峰,已定的兩個男主角都受到了很大關注。


    ——炸彈引爆在隔天。


    一組樂藤內部醜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隔天各大媒體的頭條,就連昔日裏樂藤的友媒都沒做避諱,堂而皇之地進行了跟隨報道。叢天嘯一覺醒來,模特小姐都還抱在懷裏,外麵的天已經變了。


    《揭秘樂藤十年來曆次行業違規》


    《神速過審的背後是什麽》


    《揭秘樂藤內部黑暗爭角交易》


    ………


    終於——《樂藤總裁叢天嘯或為官門私生子,龐大靠山助力事業稱霸》


    如果說看到前麵的報道,叢天嘯還隻是勃然大怒,這最後一條新聞卻讓他整張臉霎時間慘白下來。他知道——顧時死了,南家必然會報複。可顧時已然死了,南家很少涉足內地政治,一個八杆子沒一撇的男兒媳,說出去都不是什麽太光彩的事,同為豪門世家,叢家吃準了南家最多做做樣子。


    他又一次低估了顧時在南顥宸心中的位置。


    叢天嘯氣得手抖,光從內地政治這方麵來看,叢家未必不能與南家一戰。可這次南家出手卻戳在了此處——利用職權方便提攜私生子產業,以叢澤的高位這種小痛小癢最多得個處分,樂藤也最多停產幾部在拍影視劇,若說損失確實也算是不小的損失,但若說這就是南家的報複,又顯得有些兒戲。


    叢天嘯實在不知道這是在玩什麽。


    樂藤黑曆史轟轟烈烈起底了三天,這三天裏,樂藤四部在拍影視劇打回廣電重新過審,叢天嘯的黑手交易和個人作風被扒得比臉盆還幹淨,國民度蹭蹭的往上飆,不過是不太好的那種——繼顧時國民男神、南顥宸國民總裁之後,這又出來個國民人渣。叢天嘯其實不在意這些,坐到今天這個位置,無論外麵人是誇是罵,他都能繼續自己的安穩人生。而與父親溝通後,樂藤也對這件事情采用了一個相對被動挨打的處理方式,無論是叢澤還是叢天嘯都沒有特別反擊,這是南家的怒火,如果承受這一次可以免除之後的魚死網破,他們自然願意付出點小代價。


    直到東八區時間4月26日02:30……


    叢天嘯在自己那張奢華無比的大床上睡得正熟,床頭櫃上24小時不關機的私密電話開始瘋狂地吵了起來,如同午夜凶鈴,把叢大老板嚇得差點從床上蹦起來。


    一串無名片的保密級別號碼——來自他的父親。


    叢天嘯驚悚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麵的時間,淩晨兩點半,這個時候他爹這麽不要命地打過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籠罩了他。叢天嘯沒有急著接電話,而是先拿起床頭準備好的檸檬水喝了一口,而後他感到稍許鎮定——反正顧時死了,景家牽製他們的這一條線斷掉了,別的事情他都能承受。


    於是叢天嘯接起了電話,然而他那句“父親”還沒有叫出口,電話裏就傳來了那個向來沉著冷靜的父親氣急敗壞的怒吼——“你手下人怎麽辦的事!顧時為什麽還沒死!”


    叢天嘯腦袋裏麵嗡地一聲巨響,最害怕但也最不可能的噩耗傳來,他幾乎拿不穩手機。


    “去查清楚!”叢澤咬牙切齒。


    “是……是父親。”叢天嘯匆匆掛了電話,他手忙腳亂地下地把工作電話開機,裏麵的未接電話已經爆了,來自公司的、美國的,那個驚心動魄的99足以見證在他安睡時這條線路被轟炸成了什麽樣。他的秘書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叢總,您看一下微博——出事了。”


    微博?微博能出什麽事?顧時還能在微博上詐屍了不成!叢天嘯氣得臉色鐵青,抓住手機就點開了那個黃色的軟件。


    ——顧時真的在微博上詐屍了。


    某浪主頁已經被顧時刷屏。九千萬次的轉載量,也就是說,基本上每十五六個中國人裏,就有一個大半夜不睡覺的出來轉了一發顧時的最新微博。——是的,叢天嘯再三確認自己沒看錯,是顧時的最新微博——發表時間02:00,新鮮熱乎到炙手可熱。


    照片是一張顧時的自拍,用數碼相機拍攝,所以底下顯示了時間是今天——這個理論上顧時應該早就已經喝完孟婆湯的日子。顧時平時很少在微博上放自拍,被拍時也多半沒有表情或者謙和得體地微笑,而這一張卻幾近賣萌,有些無辜又有些調皮地看著鏡頭,像是犯了錯誤被抓但又明知自己備受寵愛所以不會被責罰的小孩子。


    配字——“聽說大家都以為我死了,聽說姑娘們哭成了小淚人,實在不好意思呀,因為一些空間和時間的障礙沒能及時站出來辟謠。我現在加州,這次火海逃生實在是一次人生奇跡,細節問題會有人替我向大家解釋,這幾天浪費了大家很多眼淚真的很抱歉。ps:這裏有16個小時的時差,我這邊是上午,發到大家那裏可能就是午夜了,可不是什麽靈異事件哦,吐舌~”


    ——據說很多躺在床上正要睡的妹子把這幾行字讀了十遍不止,然後點開男神自拍大圖,對著那個鮮少調皮、但一調皮起來就差點要人命的男神哭成了傻逼。


    南顥宸轉發,附上一句話——“我媳婦是火焰騎士,火焰騎士隻會踏火歸來,浴火重生,怎麽會死呢?姑娘們安心早點睡覺,明早起來,我的媳婦,你們的男神,都還在。”


    大家一邊哭一邊笑,罵著:“南顥宸你這個又賤又暖的臭傻逼,我們愛你。”


    男神還在,這個太過於溫暖和喜悅的消息衝消了一切疑問,沒有人覺得顧時活著但好幾天不說話很過分,所有人都在想——真好,他還在。那個很努力、很善良、眉目如畫的少年,還在這個世界上,和他們一起看著日月星辰,更迭交替。


    隻除了——叢天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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