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葉學姐,那是……」


    來到遊戲桌前的同時,可憐發現了水葉肩膀上的「那個東西」。


    接著水葉「嗯?」的一聲,歪起頭說:


    「哦……你說它嗎?它是我的寵物。也可以說是為紅蓮大人跟我牽起緣分的恩人……吧?」


    說著,水葉伸手撫摸爬在她肩上那隻有一個拳頭大的毒蜘蛛。


    紅蓮也記得那隻毒蜘蛛。那場讓生命暴露在威脅當中的遊戲,就是用上了那隻巴西流浪蜘蛛。


    「我還真希望你能小心管好它呢。」


    可憐雖然故作鎮靜,卻也自覺製服底下起了雞皮疙瘩。


    足以致人於死的蟲子,以及若無其事把那種蟲子擺在肩上的水葉,都讓可憐感覺極為毛骨悚然。


    不過,也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打亂自己的集中力。


    可憐拍打臉頰重振精神,走往遊戲桌。


    碎城可憐與禦嶽原水葉——「姐姐」與「妹妹」之間的遊戲對決。這場對決的序幕異常安靜。


    「——加注。隻賭這些。」


    「……二十枚籌碼對吧。跟注。」


    大批觀眾沉默不語。突然展開的另一場對決,而且還是賭上學生會長未來的對決,讓所有人都隻能屏息觀戰。


    (……二十枚,暫時是接下她這一手了。這是?)


    可憐冷靜翻開手牌——確認有?5?8?q?k?k等五張牌。


    (k的對子……這是?)


    她想起白王子透夜洗牌的特殊習慣。


    在先前六場遊戲中不斷出現的傾向——究竟是刻意為之,還是意外?


    感覺異常容易出現成對的牌,就像是在暗示有特殊傾向存在。


    「換牌,麻煩換兩張。」


    可憐將?5跟?8遞給發牌員,要求換牌。


    擔任發牌員的白王子透夜依舊保持撲克臉發牌。


    翻開新發下來的牌那一瞬間,可憐有種仿佛電流竄過全身的感覺。


    (——運氣來了……)


    這是機率的極端,運氣的偏差值。


    排除所有不確定要素後仍舊殘存的亂數碰巧湊成的結果。


    ?8?q?k?k?k——三位國王齊聚一堂,形成三條。


    雖說不留下?q,而是留下?8的話就可以湊成葫蘆,但贏麵仍舊夠大。


    就能夠輕易湊出來的牌型而言是最好的牌,有大賭一把的價值。


    (那麽,這局就應該賭大一點……!)


    可憐依據她瞬間計算出來的結果決定下一步,確認手邊的籌碼,等待自己的回合到來。


    換過牌的水葉身上,已經不見她開始對決前顯露的異常亢奮以及瘋狂神色——


    「唔……那,加注。就賭這些。」


    態度輕浮!


    「……可以請你宣告正確數字嗎?這樣遊戲無法成立。」


    「……好麻煩……」


    水葉推出的大疊籌碼根本沒有排好,單純是散亂的一堆籌碼。


    不過,沒有人不知道那一疊有多少枚籌碼。因為——


    「加注……我隻留這些,其他全部賭下去。」


    包含剛才下注的二十枚在內,她幾乎把一開始分發的籌碼全數用來下注。


    手邊隻留下少少五枚。


    水葉把其中九十五枚等同生命值的籌碼,賭在這一局上。


    (第一局剛開始就賭這麽大——如果這麽做的是一般人,完全就是自殺。)


    可憐默默觀察局麵以及水葉本人。


    即使這幾天生活在一起,對她的了解依舊幾近於零。


    她的行動準則沒有規律,而是一團混亂。就像隨心情決定一樣粗糙。


    因此可憐無法拔出邏輯之劍,無法推測她會怎麽行動——不過,既然是人類,一舉一動中就應該存在她的思緒。


    (或許該認定她平時的一舉一動恐怕全是假動作。)


    她可能是要透過空虛飄渺的言行,甚至用有些愚蠢的舉動欺騙她自己,再借著這副假麵具誘使他人輕忽大意。


    那麽,她就不可能在沒有強力手牌的狀況下,賭下幾乎全部的籌碼。


    (就機率來看,她要湊到比三條k強的牌不是那麽簡單。不過……要是不隻我,連她也有著好運的話——)


    就無法否定她也可能湊到比三條更強的牌。


    (……棄局……)


    腦海浮現棄局的選項。


    這是害怕失去九十五枚籌碼而產生的誘惑,可以隻靠二十枚的損失度過這一局。


    不過——


    「我接受你的挑戰。跟注。」


    喧嘩聲四起……!


    會場內一片震撼,群情激動。


    「喂喂,她認真的嗎……!」


    「不管最後是誰贏,這樣也太亂來了吧!」


    「我會棄局,是我的話,遇到這種場麵絕對會棄局啊!」


    觀眾像是親身參與其中般熱烈討論,可憐則是麵色不改,大口深呼吸。


    (——我的牌是三條之中最強的牌。要提防的隻有比三條更強的牌型。)


    一開始就湊到順子的機率是○·三九%。


    同花則是○·二%,葫蘆○·一四%,四條○·○二四%。


    同花順○·○○一三%。


    皇家同花順○·○○○一五%——


    (一開始尚未換牌時就已經下注二十枚,那接著換牌後也不是沒有牌型變強的可能。那麽,這一局直接棄掉也無妨——)


    但是,可憐舍棄了這樣的想法。


    「如果是一般的撲克就算了——」


    不過,這是「假撲克」。


    「攤牌。」


    在透夜不帶感情的宣告下,兩人攤開自己的手牌。


    「三條。k。」


    隻公開?q跟?k。其他的牌則保持覆蓋——刻意隱藏兩張k,是要引誘對手提出審判的狡猾陷阱。


    這個手法令對手懷疑手牌不成對,進而提出審判,事實就會現形化作銳利的刀刃,刺穿敵人。


    這將成為一把巨大鐮刀,徹底奪走水葉所剩無幾的性命!


    「三……條。8。」


    水葉隻公開?7跟?8,其他保持覆蓋——她宣告的牌型比可憐的弱。若不提出審判,就會招致敗北。


    「哦哦哦哦哦……!」


    「輸掉九十五枚……喂喂,這麽快就要直接定勝負嘍?」


    「那個叫水葉的也太亂來了吧。難不成是超級大外行嗎?」


    會場內再次掀起騷動,哀歎太過慘烈的輸贏定局。


    (……輕鬆解決。她就隻有這點實力嗎?)


    極為平凡的發展,讓可憐不禁暗自納悶。


    原以為她的實力堅強到不亞於全盛期的紅蓮——但可憐沒料到懷著高度警戒接受的這場挑戰沒有用上任何計策,單靠正麵對決就贏了。


    可憐原本認為水葉一定有會什麽特殊的計謀。也因為這樣,她才會設下引誘審判的陷阱。


    「不提出審判的話,就要直接進入結算了。需要審判嗎?」


    「我不需要……因為猜錯的話,就會失去全部籌碼。」


    透夜出言催促後,水葉一邊天真無邪地把玩僅有的五枚籌碼,一邊說道。


    (沒有掉進陷阱。是被看穿了嗎?……不對,還是因為她的感性受損?)


    水葉仿佛嬰兒般的純真舉動,一點也不像是演技。


    完完全全是她自然的舉動——出汗、體溫升高的程度、心跳跟呼吸淩亂程度全部正常。


    完美到無法置信的「無心」狀態,使可憐懷抱著少許戒心——


    「——審判。請公開你的手牌。」


    就在這一局直接解決她。如此心想的可憐提出審判。


    (三條8?……不可能。8已經出現兩張了。)


    可憐以湊出葫蘆或雙對子為目標而把q留在手牌裏,換掉了一張?8,之後抽到的?8則是目前覆蓋著的手牌。


    剩下的8,隻有?跟?的兩張。


    既然不存在萬能的鬼牌——水葉的牌就絕不可能是三條。


    提出審判百分之百會成立。


    隻要靠這次審判多搶下十枚籌碼——


    勝利就會是屬於可憐的。


    「來吧,攤開你的牌。攤開你那醜陋的謊言。」


    「唉……被發現了。」


    水葉以猶如人偶般的平坦語調這麽說,垂下肩膀。以被看破謊言而確定吞敗的立場來說,是有些太過鎮定了。但水葉本來就不是散發著霸氣的人。因此可憐也不是太在意,隻是等待著揭發謊言的那一刻到來。


    「太可惜了。」


    水葉微微歪頭,一張張翻開覆蓋的牌。


    ——?9。


    「真的太太太可惜了。」


    ——?10。


    「真的,真的……太可惜了。可憐。」


    而最後一張是——


    ——?j。


    「啊……好可惜——這樣根本不痛不癢。」


    水


    葉恍惚的紅色「雙眼」亮起淡淡微光,嘴角揚起詭異笑容。


    「咦……?」


    可憐口中流露出困惑。


    同時也有一股仿佛被丟到冰塊堆裏的強烈寒意竄過背脊。


    沒有三張8。三條不成立。因此「審判」成功。


    不過……不過!


    ……她的牌是怎麽回事?


    可憐反複確認了水葉的手牌好幾次,額頭冒出大滴汗珠。


    水葉公開的覆蓋牌是?9、?10、?j。


    這些牌再加上一開始就公開的兩張——?7跟?8。


    ——?7?8?9?10?j。


    湊齊7到11的數字後,成立的新牌型是——


    「——順子。審判成立,禦嶽原水葉支付十枚籌碼給碎城可憐。」


    透夜正式宣告輸贏的判決。


    「另外,也依據審判後公開的牌型,改變這一局遊戲的勝敗判定。碎城可憐需支付九十枚籌碼給禦嶽原水葉。」


    可憐一瞬間無法理解透夜在說什麽,愣在原地。


    直到聽見一次移動大量籌碼的清脆聲響,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怎麽可能有這麽荒謬的事情……竟然會有這麽不合理的事情……?」


    ——刻意宣告較弱的牌型。


    這麽做沒有任何意義。隻會拉低勝利機率的愚蠢行為。


    「你根本瘋了……如果我沒有提出『審判』怎麽辦?」


    「如果?……遊戲沒有什麽『如果』喔。」


    水葉笑道。


    「我設陷阱。而你掉進了陷阱。就隻是這樣罷了。」


    「……!你那是結果論吧。我想問的是,你究竟是有什麽確定會贏的根據,才敢做這麽不要命的賭注!」


    可憐無法克製自己自然而然提高音量。這也難怪。因為實在不合理。


    若對手是沒有多想什麽,隻是一味采取荒誕舉動的大外行就算了。但s級第四名——在學生會內也算擁有較強實力的玩家,不可能會做這種事。


    「……否定。你搞錯前提了。」


    水葉搖搖頭,露出像是柴郡貓的妖豔笑容。


    「我……原本就覺得,陷阱沒有成功也沒差。那樣,我的籌碼就隻剩下五枚。會落到死亡邊緣。因為被逼上絕路的話,可能多少會覺得刺激一點。」


    「什麽……你是抱著失去九十五枚籌碼的心態下注的嗎?」


    「嗯?」


    微笑。


    禦嶽原水葉露出仿佛純真女孩的笑容,親吻肩上的毒蜘蛛。


    她的微笑在可憐眼中,就像是邪惡至極的魔物露出的笑容。


    她的思維異於常人。


    就算隻是一兩枚籌碼,任誰都會相當重視,並費盡心思盡可能多拿任何一枚。


    可是,她竟然隻為了尋求刺激,就胡亂下注高達九十五枚的籌碼!


    眼前的對手究竟是怎麽回事?完全深不可測。


    可憐失去九十五枚,獲得十枚,剩餘籌碼十五枚。


    水葉獲得九十五枚,失去十枚,剩餘籌碼一百八十五枚。


    (太奇怪了……怎麽會這樣……)


    可憐看著自己剩餘的籌碼,慌得顫抖了起來。


    這不是單純吞敗那麽簡單。


    超出常軌的攻擊。一般人絕不會采取這種瘋狂戰術。


    對於透過蓄積常識變強的可憐來說,這也是讓她體會到兩人之間實力差距的一擊。


    (居然在哥哥麵前出這種糗……可惡!)


    ——不能就這樣輸掉。


    可憐咬緊嘴唇,流出鮮血。就像是要靠痛覺抹除自己的天真想法。


    她的表情不再是能夠冷靜看清戰況的撲克臉。現在的她眼神宛如要吞噬對手的魔鬼,也像是露出獠牙的玩家。


    看見可憐對自己投以充滿鬥誌的視線,水葉露出喜悅的笑容,歪著頭說:


    「進下一局吧。你要好好加油……別弄死自己喲。」


    透夜華麗的洗牌技巧所發出的聲響,就像是正在前往斷頭台的腳步聲。


    一片緊張氣氛中。


    在可憐身後觀察戰況的紅蓮則是——


    「…………」


    亮著猶如躲在暗處的野獸般的「眼睛」,手指操作著手機的觸控螢幕。


    *


    『每次需要支付五枚籌碼作為參加費,也是每一次下注的最低金額。


    若選擇棄局,下注的所有籌碼將全數移交至對手。


    而擁有的籌碼不足五枚時,將被認定敗北——』


    遊戲規則最後這段看似沒什麽特別的規定。


    也就是入場費,強製下注的最低金額——


    這讓可憐無法避免損害一點一滴擴大,被規則耍得落入絕境。


    「……跟注,五枚。」


    可憐保持著撲克臉確認湊不出任何牌型的慘烈手牌後,出手下注。


    她賭的是最低下注額五枚,卻也占了可憐所有籌碼的三分之一。


    「追注……就賭這些。」


    透夜動手迅速疊起水葉放上場的散落籌碼,整理整齊。


    五枚籌碼一疊的有三組,也就是十五枚——


    與可憐殘存生命值等量的籌碼,就如斃命的子彈。


    「……換牌。」


    可憐不把內心恐懼顯露在外,進行換牌。


    但奇跡沒有發生,沒有運氣好抽到好牌,使得手牌依舊慘烈——


    (?8?5?5?2?j,對子……)


    完全不是能放膽拚勝負的牌。


    「這張,跟這張。」


    水葉接著舍棄得牌,讓可憐感覺心髒靜止了一瞬間。


    (——丟掉a對子?)


    ?a跟?a,單以對子來看是最強的組合。水葉毫不猶豫地丟掉這兩張牌,隻看了一眼新拿到的牌,就隨意放到桌上。


    茫然且麵無表情。幼稚園孩童般的純真與敏捷野獸般的魄力。這些要素出現在同一名少女身上,不相矛盾。


    水葉的存在不在可憐的常識範圍內。完全無法理解她怪異又莫名其妙的思維。


    (判斷不出來……丟掉湊齊的對子到底有什麽好處?隻可能是刻意做假動作,要引我拚勝負……)


    說不定是故意舍棄強力手牌,將可憐拖進戰局的計策。


    ……若真是這樣,又顯得太過刻意。


    (沒想到超乎理解範圍的存在會這麽恐怖。現在的心情就好像獨自待在被拋在有未知猛獸閑晃的孤島一樣,好不安……)


    可憐把手牌蓋在桌上,吐出長長一口氣。


    「我要……棄局。」


    如此宣告的同時,可憐也默默將五枚籌碼交給水葉。


    她費了很大心力,才勉強讓語調聽起來很平淡。


    不過,她卻暗自咬牙切齒,用力甚至聽得到聲響。


    可憐早已沒有半點從容。


    她還能繼續堅定站在遊戲的戰場上,是基於對遊戲抱持的自尊心,以及不想讓紅蓮失望的焦躁情緒。


    (要撐住才行。要盡可能增加交手次數,多收集敵人的資料,等到該一決勝負的時刻到來,就能判斷出該怎麽做!)


    可憐剩餘籌碼十枚。水葉一百九十枚——


    遊戲進入下一局。


    「……!」


    看了一眼發下來的手牌,可憐不禁吊起眼角。


    ——又是沒有湊出任何牌型!


    「我……棄局……」


    「這樣啊。」


    水葉不感興趣似的對換牌後手牌依舊不夠強,決定再次避免正麵衝突的可憐這麽說。


    終於,可憐的籌碼也隻剩下五枚。就算棄局,也會因為被收走參加費而落敗。因此,她陷入已無處可逃。非得跟對手一決勝負不可的絕境。


    相對的,水葉則有一百九十五枚籌碼。幾乎拿到所有籌碼的她備感無聊,用手指把玩當作籌碼的硬幣。


    遊戲開始前顯露的少許好奇心,也已完全從她眼中消失。


    「……好失望。」


    水葉以感到非常無趣的語氣低聲說道。


    「紅蓮大人居然有你這種贗品當妹妹……太可悲了。」


    「住口。」


    從可憐口中傳出能形容為絕對零度,讓聽的人不寒而栗的一句話。


    雪女由於長相貌美而讓看見的人感到恐懼——可憐渾身散發這種懾人氣勢,水葉看起來卻毫不畏懼,微笑著說:


    「你生氣了嗎?明明看起來很冷靜,卻意外易怒呢。」


    水葉的竊笑無比純真,卻又像惡魔般邪惡。


    「而且,你的『眼睛』不是很好。」


    「……你是什麽意思?」


    「『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讓人計算失靈的野獸』……可憐你對我的印象大概是這樣……不過,隻要你還是隻能做出這麽膚淺的分析,就絕對贏不過我。」


    「我認為我的分析沒有太大錯誤。」


    「有喔。」


    水葉靜靜地開口斷言。


    「你對我懷抱過大的恐懼。你把我看作不進行很多次分析就無法


    理解思維的怪物,就這麽選擇隻『觀』不戰,直到籌碼隻剩下沒有退路的五枚。」


    「若沒有湊出贏麵很大的牌,就不要勉強,選擇隻『觀』不戰,盡可能多收集你的資料。我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並不是離譜到會被指責的戰略。」


    「唔~」


    水葉手指抵著嘴唇,頭歪向一邊。


    簡直像是在表達她無法理解可憐的戰略。


    然後接著說: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每一次都有先思考過才行動呢?」


    「咦……?」


    「你的分析能力很厲害。在短時間內收集資料,再分析出結論——要快速完成這一連串動作不是那麽簡單。不過,你的分析能力有個破綻。」


    「……!」


    聽到她這麽說的當下,可憐才終於發現。原來如此,自己的分析——


    「可憐你每一次的分析,都是以對手的一舉一動必定有特殊用意存在為前提。」


    「難道……難道你……!」


    察覺事實的可憐臉色發白。


    「你剛才換牌……丟掉a對子的舉動,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嗎!」


    「對啊。我沒有多想什麽,突然想丟掉就丟了。」


    她惡魔般的手法,根本是在嘲笑分析至上主義的可憐。


    為了奪下勝利而拚死命收集的資料,結果隻是充滿雜訊的障眼法。這種絕望,大概就像旅行者好不容易在灼熱的沙漠裏找到的綠洲,卻發現是海市蜃樓那樣。


    極度口渴的可憐尋求著水源。


    「莫名其妙……我無法理解你的做法。哪有人參與遊戲對決,還會什麽都不想!」


    「你不懂嗎?這樣喔。那我就告訴你吧。」


    水葉細聲說出這番話後,就用手指抓起肩上的毒蜘蛛,拿到臉前。被迫看著不斷扭動它許多隻腳的蜘蛛好一段時間後。


    「這是……毒素。隻對需要拚命收集資料才能獲勝的低劣凡人起作用的……毒素。」


    用力一捏。


    水葉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毫不留情地捏爛了毒蜘蛛的身體。


    說是牽起紅蓮與自己之間緣分的恩人,動作中卻沒有任何仁慈,又無情。完全不見她有任何猶豫。


    「我啊,最喜歡……看人中毒之後痛苦死去的模樣了。」


    水葉陶醉看著從寵物屍體滴落的藍色液體。


    「都快死了,才發現自己被下毒的人的……絕望的表情。隻要能看見那種表情,就算輸掉眼前的勝負也沒關係。噯,可憐。你……現在的表情……很棒……?」


    「啊……啊……啊啊……」


    需要拚命收集資料才能獲勝的,低劣凡人。


    水葉說出的這段話,直接重重打擊到可憐的心靈深處。


    ……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至今的人生,對遊戲抱持的信念,一直以來都披在身上的虛假外衣。


    被看穿碎城可憐不是出生在碎城家的天才,而是雖然出生碎城家,卻沒有遊戲才能的被淘汰者。


    這份絕望使她臉色蒼白,手臂與嘴唇不斷顫抖。接著水葉伸手拉近可憐的臉。


    「你隻是個平凡的秀才。」


    像塗了口紅般沾上毒蜘蛛血的嘴唇微微張開,發出惡魔的低語。


    「你隻不過是比一般人聰明了一點。隻是個會念書的乖寶寶。不應該待在我跟紅蓮大人這種『貨真價實』的玩家身邊……所以啊——」


    ——把紅蓮大人給我吧。


    「把紅蓮大人交給我吧。讓我可以再體會一次跟他一起乒乓作響,一起磨耗生命的時光——那段充滿快感的時光。把他因為跟你這種凡人瞎攪和而失去的寶貴時間,還有那些比寶石還要美的事物全部,全部——給我吧!」


    「……我……不要……」


    可憐猛力搖頭。


    「我絕對……不要……!」


    可憐推開水葉的身體,狠狠瞪著她。


    「我才不會把哥哥交給你。絕對不會!」


    她不是用平時冷靜客氣的語調。


    而是用五年前——還隻是單純的「妹妹」時的語調拒絕惡魔。


    隻能不甘心地懷抱著絕望接受敗北事實的那個懦弱的自己,已不複存在。


    不論對手有多強大,都要全力對抗到底……!


    可憐閉上眼,回憶自己在這次遊戲中的敗筆。


    所有問題都出在弄錯先決條件。都是因為不了解禦嶽原水葉是什麽樣的玩家,才導致失敗。


    水葉在遊戲中的行動原則,不是爭奪眼前的分數。


    而是不惜冒險,也要折磨對手心靈的精神搏鬥型玩家。


    這就是禦嶽原水葉的真實樣貌!


    打擊對手心靈,成功殺死對方即為贏家——她在享受這樣的遊戲。


    可憐能贏過靜火,純粹是因為在同樣戰略,同樣資料,同樣尺度下,可憐的技巧較為高明而已。


    對於遊戲心態上完全不同的對手,就不管用了。


    要對抗沒有任何先備資訊,也隻是一味直接正麵擊潰敵人的怪物,必須一點一滴收集資料才有勝算。


    「……還沒……結束。」


    但是,可憐沒有放棄。


    既然已經知道為何失敗,那就應該有辦法應對!


    遊戲繼續進行。


    透夜洗過牌,各發五張牌給可憐跟水葉。


    「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可憐發狂似的放聲大喊,並拿起牌。


    「為了更靠近哥哥,為了讓我自己有資格跟哥哥並駕齊驅。這次我絕不會讓那一天離我而去的哥哥陷入孤獨——」


    可憐的時間幾乎全用在同一個目的上。


    艱難的訓練、努力、學習,隻是不斷跨越各種困難的生活。


    「就算才能遭到否定,還是犯了錯,或是完完全全比不上哥哥——」


    也不會因為這樣——


    「就成為我必須放棄的理由!」


    「——哈哈?」


    水葉第一次露出不帶嘲笑意味的笑容。


    「遊戲就是要這樣才對。我們一起享受……賭上性命與死亡共舞的極限刺激體驗吧?」


    死亡。可憐無法嘲笑她形容得太誇張。


    因為要是輸掉這場遊戲,就會被徹底禁止跟紅蓮有所接觸。


    (失去哥哥,等同於失去太陽。我絕對不能輸!)


    將會分出輸贏的第四局就此展開。


    換完牌後,可憐的手牌是——?3?5?6?6?10,對子。


    (……很難稱得上強的手牌。)


    可憐的性命——下注的籌碼,隻有少少五枚。


    換過手牌還是隻有這樣,如果對方牌型比對子強,就必須用上「審判」。


    審判的結果是說謊的話,就能拿到十枚籌碼,勉強苟活。是實話的話,就確定輸掉這場對決——若反正都會輸,那也隻不過是讓輸的時間快了幾秒。


    (反過來說,如果我謊稱的牌型能騙到她——能夠讓她不提出審判,就……!)


    就還有辦法存活下來。


    現在需要的是有說服力的謊言,跟可以突破她那份野獸直覺的某種陷阱。


    (偽裝成四條的風險很高。隻要她的手牌裏有一張6就完了。那麽——)


    就假裝成可偽裝範圍內最強的牌型。最有說服力的牌型。


    也就是——三條6。公開兩張6,而隻要覆蓋的三張牌裏麵有一張6,就很有可能是真的已經湊齊的偽裝。


    水葉的手牌碰巧有一張6的機率絕對不算低,但她能夠拿到兩張6,確定可憐是在說謊的機率不高。有極大機會能騙過她。


    「攤牌。」


    隨著發牌員開口,可憐也展開行動。


    可憐動作俐落地將手牌以扇形排列攤在桌上。


    「三條——」


    不過,可憐懷抱最後希望的這句話——


    「審判。」


    卻被簡單的一句話擊破。


    「咦……?」


    可憐一時無法理解水葉對自己說了什麽,目瞪口呆,僵直不動,水葉則是當場攤開所有牌,且沒有任何一張隱藏。


    ?a?3?5?j?j——平凡至極的牌型。


    「對子。」


    但也是足以殺死可憐的牌。


    隨著這句語氣冷淡的宣言——


    可憐確定成為輸家。


    (……我……輸了……?)


    為什麽?水葉怎麽會提出「審判」?


    明明三條有很高機率會成立。


    明明她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斷定自己在說謊。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怎麽會為什麽她憑什麽會知道怎麽會為什麽——


    「你……怎麽會知道是在說謊……?」


    臉色蒼白的可憐硬是擠出沙啞聲音詢問。


    知道失敗的原因也沒有意義。賭上一切的遊戲,不會給人反省改進的機會。


    隻不過是輸家想


    盡可能安慰自己,才會做出這種醜陋掙紮。


    就算知道如此,可憐還是忍不住提問。


    「你的牌裏沒有半張6。照理說你沒有任何理由斷定我宣告的牌型是假的。可是,你為什麽……能毫不猶豫地……提出審判……?難不成你也跟時任美美一樣,擁有某種超能力嗎?」


    麵對可憐仿佛亡靈的愚昧疑問,水葉一臉理所當然似的說:


    「隻要照邏輯去推斷就知道了。」


    「咦……?」


    邏輯,邏輯,邏輯。再熟悉不過的這個詞匯從眼前的怪物口中說出來,瞬間變得像是某種詭異的黑魔法咒語,讓可憐愣住了好一陣子。


    「湊出最容易湊成的牌型,也就是對子跟雙對子時,要偽裝成四條就有很高的風險……隻要對手的手牌裏有一張6,就沒戲唱了。而說到可以偽裝的範圍中最強的牌型,也是最有說服力的牌型,就是——三條。」


    簡直像被直接看見自己腦袋裏在想什麽。可憐數十秒前的思考,被水葉巨細靡遺地闡明。


    「我知道你在那種狀況下想宣告假牌,就會說是三條。如果你宣告的是其他牌型,就會出現一些變數,我就不會提出審判。可是——」


    最合理,最具說服力,最有機率成立的牌型。


    「當你選擇宣告這種牌型,就肯定是在說謊。」


    說明自己提出審判的理由時,水葉的表情已經不見剛才宛如狂戰士的瘋狂氣息。


    反而像冰一般冰冷,且冷靜。


    她有條不紊又清晰的口氣,跟她的妹妹靜火很像。她這樣說話時,就能深刻體會到她們真的是雙胞胎姐妹。


    「啊……」


    可憐的表情徹底凍結。


    僵硬得仿佛時間凝滯,停下所有動作的模樣也像沒有了呼吸與心跳——


    平時的她,絕對不會落入這種非常簡單明了的陷阱。


    分析對手資料,再預測下一步行動,可憐發現自己最擅長的這種手法被原封不動地運用在自己身上,錯愕地抬頭看向水葉。


    「為什麽……你不是……不依賴機率,跟邏輯……嗎……」


    「是不依賴……但是我沒有說我不懂機率的概念。」


    水葉開始宣判。


    「要依靠機率還是直覺,都無所謂。畢竟這兩種,都隻不過是用來戰鬥的手段之一。」


    感覺心不在焉,意興闌珊。可是她麵無表情的臉上,卻掛著猶如魔鬼麵容的嘲笑。


    「我隻是……選擇要怎麽做而已。」


    水葉把臉靠近跪在地上,錯愕得睜大雙眼的可憐。


    「——選擇一個最能傷害你的做法。」


    沒錯。可憐有個非常致命的誤會。


    她以為水葉是個不能按常理對付的怪物,是個隻靠直覺殺敵的狂戰士。


    她誤以為那就是禦嶽原水葉這個玩家的本質。


    不,是被誘導而產生這種誤會。


    不過,事實並非她所想的那樣。


    千變萬化。又或者該說是變幻無常。


    沒有任何一秒會維持相同形狀,在混沌與秩序之間來來去去——


    這就是禦嶽原水葉在伊邪那美機構的實驗中得到的力量。以人格的損毀為代價,達到比明鏡止水更高境界,可以隨意改造自身大腦的特殊能力——


    「陰陽相克」。


    ……輸了。輸得徹徹底底。而且還是這麽輕而易舉地被打敗。


    可憐的腦袋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


    她發過誓絕不會輸給紅蓮以外的人,一直以來也打倒了許許多多的對手,未曾吞敗。這是她人生第一次在賭上重要事物的對決中輸掉。


    吞下人生第一次重大慘敗的可憐垂下頭,纖細的肩膀不斷顫抖。不甘心、憤怒、悲傷。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一滴淚水滴落遊戲桌上。


    自己很重視的妹妹。世上唯一一個自己能不帶任何心機給予愛情的人。


    她輸掉對決,失去自己珍視事物的瞬間——


    是紅蓮最不想看見的一幅光景。


    於是——


    出生於碎城家,卻沒有才能的女孩靠著努力編織出來的外衣。


    就這麽被碎城創造的真正怪物大口撕咬,淒慘破滅。


    *


    「…………!」


    可憐忍住想放聲大哭的衝動,默默顫抖著身體。


    紅蓮無法伸手觸碰癱在遊戲桌前的那道背影。


    因為現在紅蓮不被允許用手接觸她。


    連出言安慰她都辦不到。


    學園統整ai在對決結束的同時下達指令,禁止所有交流的最高命令。


    在這道禁令束縛下,現在的紅蓮跟可憐甚至無法再次跟彼此簡短的打聲招呼。


    「我本來還有點期待你的表現。」


    眼神漠不關心又恍惚的水葉俯視忍住淚水的可憐,細聲說道。


    「明明是碎城家的女兒——卻很平庸,普通,跳脫不了常識。明明接受了『教育』,卻好像完全沒有被『開發』過能力——感覺好不協調,好奇怪。」


    可憐也自知這個事實。


    就像紅蓮一樣,碎城家的玩家一定會接受開發特異能力的手術。


    但可憐沒有。無論她再怎麽懇求,還是不讓她接受手術。


    當她向碎城家的人詢問理由時,得到的答案是——


    (因為哥哥……希望我不要接受手術。)


    哥哥希望妹妹不要變成玩家,想讓她遠離慘烈的戰場。


    那也是紅蓮跟碎城家之間訂下的契約。


    要是碎城家違背跟紅蓮之間的契約,把可憐送進眾多能力開發設施之一,還被紅蓮知道,他就會透過遊戲弄垮那座設施。


    由於投注了大筆資金建設的能力開發設施再被摧毀的成本過高,碎城家便沒有繼續違抗紅蓮。因此可憐就按照約定,被當作溫室花朵細心養育。


    可憐知道哥哥這份不求回報的愛。


    但還是刻意違背了他的意願。


    可憐自學當一個玩家需要的專業知識,並在哥哥脫離苦海前的這五年內,一心一意地鍛煉自己。好讓沒有特異能力的自己,也能夠成為實力堅強的玩家。


    她會這麽做,全是為了——


    (都是為了要待在哥哥身邊——)


    因為她不想再跟哥哥分隔兩地。


    而這個世界,不會讓最強玩家永遠離開遊戲舞台。


    雖然紅蓮在與碎城家之間的「黑暗對決」中獲勝,逼碎城家不得再把紅蓮跟可憐拖進地下世界,就此重獲自由——


    但目前暗地裏想把紅蓮帶回黑暗世界的動作已經開始活躍起來。


    撐不了幾年——哥哥就會被帶回遊戲的戰場上。


    可憐不希望屆時又必須再次分隔兩地。


    所以,可憐跟碎城家訂下了契約。


    要把碎城紅蓮拱上獅子王學園的最高峰。而如果自己攀上第二名的位子,碎城家就要讓可憐在「黑暗對決」的舞台上,也能一直待在紅蓮身旁。


    為了待在哥哥身邊,可憐五年來一心一意勤學向上。


    而一直以來的校園生活,也是為了實現內心願望鋪路。


    然而這一切都在這一刻遭到否定,就此瓦解。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哥哥……我……沒資格當您的妹妹……」


    淚水流過通紅的臉頰。


    清透的淚珠一點一點滴落遊戲桌。神情絕望的可憐不斷哭泣。


    她的哭泣出自憤怒,出自哀傷,出自絕望——卻不是出自憎恨。


    比起對與自己交手的水葉懷抱的憤怒,讓可憐更加受傷的是——自責。


    「我一直一直……很想待在哥哥身邊……可是,可是我……卻輸了……明明要是在這種時候失敗,就不可能……實現……這個願望了……!」


    可憐責備自己的愚蠢,不停哭泣。


    紅蓮無法冷眼旁觀。


    「——你可別碰到她喔。」


    玩著撲克牌的白王子透夜開口調侃紅蓮。


    「一旦碰到她,學園統整ai就會判你退學處分。遊戲的結果就是一切準則。」


    「哦,是喔。無聊透頂……這個學校的法律還真的是無聊到有剩。」


    明白自己無法接觸,也不能出聲回應不斷哭泣的妹妹後,紅蓮說:


    「是你贏了,少年白。全部都照著你的計劃走了,媽的。」


    好熱——紅蓮的「眼睛」陣陣發熱。從看出可憐會落敗的那一瞬間開始,就一直侵蝕身體的這股熱度,現在已經不隻出現在「眼睛」,而是逐漸擴散到全身。


    紅蓮感覺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也聽見了沉睡在內心深處的「野獸」發出怒吼。


    「你早就知道水葉的真正能力,才刻意安排這個舞台。是這樣沒錯吧?白王子透夜。」


    「


    哼哼。事到如今,我也沒有理由狡辯。」


    「你就這麽想跟認真起來的我廝殺嗎?」


    紅蓮與透夜。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無限趨近於零。被數十數百個人的血弄髒的「眼睛」正以幾乎要刺穿對方的凶狠視線,朝上瞪著獅中之王。


    麵對投向自己,而且充滿殺氣的視線,透夜反而露出愉快笑容。


    「……我期待這一刻很久了,碎城紅蓮!破壞無聊日常的異物,無法在這太過安穩的世界抑製啃咬敵人衝動的獅子啊!你要是想奪回跟心愛妹妹之間的平凡生活,就和我一起上演一場令人血脈賁張的遊戲吧!」


    亢奮、喜悅、愛情。透夜化作亢奮漩渦的目光,與紅蓮眼中的鋒芒交會。


    沒有任何一般人敢介入兩人之間。他們散發出的震撼力就是如此強大。


    不過,若不是一般人——


    「會長……你這樣不行。我……先來。」


    大膽介入透夜與紅蓮之間的水葉,眼睛直盯著學生會的王者。


    一般情況下,這種行為被處以死刑也不為過——


    但有智慧的王者對於能力出眾的人會相當寬容。透夜大方接受成功令紅蓮覺醒的英雄的要求。


    「好。就授予你擔任前菜的這份榮譽吧。」


    「哈哈!謝謝~」


    水葉輕快回頭看向紅蓮。然後看著他鮮紅的「眼睛」,滿麵笑容。


    「啊啊……?就是這樣,就是這個表情……好懷念……好懷念啊……是那時候的你。是給我無與倫比的疼痛的,那個王子殿下的表情……?」


    少女有如沉迷於夢境般陶醉說道。


    白露般的肌膚一片通紅。


    難以言喻的快感令她渾身顫抖。


    「我一直夢想要跟你對決。我好想跟你一起做會很舒服的事情。」


    長年以來的願望。扭曲單戀的告白。


    水葉連忙按起手機,送出遊戲申請〈情書〉。


    對此,紅蓮——


    『已拒絕遊戲申請。』


    選擇拒絕。


    「咦……?」


    水葉愣得眨了眨眼。


    「為什麽……?你還沒覺醒嗎?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還是一樣……?」


    有些失望的水葉探頭觀察紅蓮的表情。


    但她應該下一秒就能夠理解——


    碎城紅蓮絕不是被斷開與妹妹之間的牽絆,也不會露出獠牙的無能之輩。


    「……!」


    表情的變化相當細微,卻很清楚。


    而且非常震撼。


    即使是讓全場錯愕不已的怪物,也感受到生命危險,背脊竄過一陣冷到令人不禁發抖的涼意。


    碎城紅蓮露出了笑容。


    就像是對愚蠢人類宣布判決那一瞬間的死神。


    「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怎麽可能讓這件事局限在遊戲的格局。」


    熱愛平凡生活的悠哉男人麵貌,已經消失無蹤。


    「前菜?才沒有那種東西。接下來要展開的——是戰爭。」


    紅蓮手伸向遊戲桌,拿起七枚籌碼,並用手指將全數彈向空中。


    七枚硬幣高高彈起,各自循著拋物線墜落。


    鏗鏗——硬幣掉在大禮堂的台上彈了幾下,發出尖銳聲響。


    一枚掉到透夜的腳邊。一枚掉到水葉腳邊。


    剩下的五枚,則是掉到舞台邊的布幕前方。


    「你們別偷偷摸摸躲在那裏,大方現身吧。你們躲在後麵當備胎,好在萬一可憐不小心打倒水葉時,也能順利實現透夜的願望,對吧?」


    「哎呀呀。看來聽說你的『眼力』很好,似乎是真的呢。」


    一道柔和的女性嗓音。


    一名像是修女的金發女子揭開布幕,她身後也站著數名男女。


    學生會副會長,s級第二名,弗萊薇亞·德爾·泰斯塔。


    學生會監察,s級第三名,聖上院姬狐。


    學生會書記,s級第五名,佐賀臣仁。


    學生會第二書記,s級第六名,由留木由良。


    學生會庶務,s級第八名,大星大成。


    他們是得到名為獅子王學園的遊樂場,並位居頂點的獅群。


    財力、智力、人脈、運動能力等各種能力高強,是被視為非常有前途的菁英中的菁英。


    不,即使現在隻是學生,也很可能給予實際社會許多影響。


    麵對眼前這群菁英,紅蓮的態度——


    卻仿佛那些事實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要對獅子王學園學生會提出遊戲申請。我就一次跟你們七個人打。」


    並丟出極為傲慢的挑戰書。


    「我就好好告訴你們。你們抱著半玩樂心態追求的——戰爭有多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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