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話,一雙犀利的眼睛不動聲色地在左小妍周身上下一掃,淡淡道:“姑娘衣不蔽體,受了風寒就不好了,快隨老奴進府沐浴更衣去吧。老奴姓高,姑娘有何需求,直接明言即可。”


    她的態度於彬彬有禮中又微微透出些倨傲,尤其是那眼神,淡漠疏離,拒人千裏之外,腰背挺直地站在那裏,下巴一點,不容置疑地示意左右丫鬟扶左小妍下車。


    左小妍自然知道她眼中的輕視是因為自己的衣著裝扮和舉止,可她現在完全顧不上這些,隨手將那件紫袍披裹在身上,想了一下,便下了車。


    “請問這位高媽媽……”左小妍麵帶笑容,態度謙虛地細聲問道:“你的意思是,這裏是那位……端王爺的府邸麽?他平時是住在宮裏還是府裏啊?今天還回來麽?”


    高媽媽略微側著半身在前麵引路,聽見問話隻回頭瞥了左小妍一眼,便淡淡道:“端王府是聖上年前才下令新建的,還沒完工。咱們六王爺尚未大婚,自然還是居宮中為多;待王爺成親之後,才會正式遷居王府。眼下姑娘您……”


    她唇角微微上勾,輕描淡寫地一笑,沒再往下說,便昂首闊步繼續前行。


    這一回,她的笑容裏毫不掩飾那種輕視和不屑。旁邊提燈籠的幾個丫鬟也互相使了個眼色,暗暗笑著撇了撇嘴。


    左小妍心頭火起,同時臉上有點發燒。*!她們這是把自己當成羅錦雲隨手撿回來的鶯鶯燕燕了是吧?看那小丫頭眼神裏的好奇,妒忌和不屑就知道!誰叫自己披散著一頭長發,身上還穿著個露胳膊露腿的短睡裙呢?在這個時代,敢這麽一幅樣子跑出來溜達的女人,在她們眼裏這得浪蕩成什麽樣兒啊?


    完了,自己已被她們定性為超級蕩/婦一枚了,鑒定完畢。


    左小妍感覺自己平空裏矮了一大截,由不得心虛地把身上那件袍子又嚴嚴實實地裹了裹,幹笑道:“那王爺是怎麽跟高媽媽交待的啊?他進宮前沒留下什麽話麽?”


    高媽媽又瞥她一眼,仍是淡淡道:“王爺見姑娘睡得沉,就隻吩咐奴婢們不要吵醒姑娘。待姑娘醒了就請進府裏好生伺候著,不要出什麽閃失。一切等他回府再說。”


    說著話,已至一處小小的院落前。


    高媽媽停住腳,轉頭吩咐道:“青杏,青梅,你倆留下服侍姑娘;春草夏蓮去給姑娘備飯”,又衝左小妍淺淺一笑:“王府尚未建好,廚房都是臨時的,人手也不夠,諸多不宜,姑娘暫且將就將就先住在這裏吧。”


    左小妍笑道:“太客氣了,媽媽你快忙去吧,我累得狠了,也想早點歇了。”


    高媽媽點頭,囑咐了兩個丫頭兩句,片刻也未停留,便帶著其他人走了。


    房間裏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令人歎為觀止。經過兩天的各種驚嚇和顛簸勞苦,左小妍真想撲到那張紫檀雕花大床上睡他個昏天黑地。可是她不能,她也不敢。


    叫青杏的丫頭已經去廚房催熱水了,預備服侍左小妍沐浴更衣;另一個叫青梅的小丫頭忙碌地檢點著要更換的衣裙和頭油脂粉等物,一雙眼睛抽空就盯著左小妍偷看個不停。


    左小妍的內心掙紮得很劇烈。


    她認為自己絕不能在這王府裏待到羅錦雲回來。除了受不了這些丫頭婆子們輕蔑不屑的目光以外,自己的身份也太可疑了。先前是疲於奔命顧不上,現在既已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他們肯定要徹底調查一番的吧?他不是有個殘酷無情的皇帝老子嗎?親兒子可是剛經曆了一場劫殺,他們會放過自己?自己的來曆說不清的後果是什麽?會不會刑訊逼供啊?會不會嚴刑拷打啊?這可是代!沒啥人權可講滴!就算羅錦雲看起來對自己好象也沒什麽惡意了,可是別人呢?就說那個月姬吧,慣會扇風點火,活脫就是書裏寫的惡毒女配一枚,避都避不過來呢;況且羅錦雲也是個陰晴不定的性子……防人之心不可無,是吧?


    左小妍的腦海裏飛速掠過一係列古代十大酷刑什麽的,什麽削鼻挖眼割耳刖足……,啊啊啊,還有那啥騎木驢呢!艾瑪好疼,疼死了……


    左小妍承認自己很慫,單這麽想想就已經嚇得尿崩了。


    逃走,必須得逃走!


    她這麽想著,就把手捂在了肚子上,皺眉咬牙作痛苦狀,向那小丫頭道:“青梅啊,衛生間怎麽走?我這肚子真是……堅持不了了……”


    “衛生間?”青梅高高挑眉,錯愕不解地瞅著左小妍。


    “就是洗手間,盥洗室……好吧,茅房。”左小妍痛苦地□:“我要上茅房。”


    “原來姑娘要如廁……我陪姑娘去。”青梅立刻上前攙扶住左小妍,拿手帕捂著嘴笑:“王府裏好多地方還沒建好,王爺也不在這裏住,所以暫時隻有後西北角有個茅廁,是給下人們用的,姑娘將就些先用那個罷,就是稍微遠了點,待奴婢點個燈。”


    青梅利索地拿了一遝細紙,又點了一盞燈籠,扶著左小妍出了屋子。左小妍一邊慢吞吞走著,一邊東張西望觀察地形。她注意到那後西北角再往遠幾十米處有段圍牆是豁口的,不知為什麽還沒有完全砌死,大概是為了方便工匠進出?


    左小妍一眼望見,激動得差點摔一大跤。


    青梅手裏的燈籠給了左小妍,她自己候在茅廁外,無聊地仰著頭數星星。


    六王爺幾月前剛被封了王,聖上馬上下令建造端王府,說明王爺的大婚之期不遠了,成了親自然要離宮出來開府另住。隻是今天王爺突然帶了這麽個姑娘回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不過一看那姑娘從頭到腳的裝束打扮,就知道她不是個正經人……青梅有些輕蔑地撇了撇嘴,想不通王爺怎麽會找了這樣一個女人回來……


    青梅正在那裏胡思亂想,忽聽茅廁裏的左小妍失聲叫道:“哎呀糟糕!燈籠讓風吹滅了!”


    青梅一下子回過神來,果然見茅廁上方一片漆黑,半點光亮也沒有了。她心裏著急,忙揚聲


    道:“姑娘你沒事吧?你就在那裏站著,別亂動,奴婢扶你出來。”


    剛要進去,左小妍已經囁嚅著阻止了她:“哎呀,我拉肚子呢,估計還得好一會……你回去再點一個燈籠來接我好了……”


    青梅有點躊躇,“這……留姑娘一個人在這裏不行吧?這麽黑……我看我還是在外頭等姑娘一會好了。”


    左小妍登時翻了臉,隔著茅廁怒道:“讓你去你就快去,囉嗦什麽?!你不過是個丫頭,在我麵前竟敢擺臭架子,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好好,我使喚不動你是吧?等六王爺回來我告訴他,原是我不配住在這王府裏,還要看丫頭的臉色……”


    青梅的鼻尖上滲出一層細汗。


    好家夥,這位不知哪裏跑來的野姑娘不但不知羞恥,還是個潑辣貨,牙尖嘴利,無所顧忌……她雖然是個上不了台麵的人,可自己也犯不著惹她不痛快——萬一王爺真有點喜歡她呢?


    這麽想著,青梅連忙陪笑道:“是奴婢的錯。那姑娘您自己留神,奴婢去去就回。”


    左小妍屏息凝神站著,耳聽得青梅急促的腳步聲去得遠了,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天已經黑透了,半輪圓月隱在雲層裏,月光晦暗不明,遠遠近近的亭台樓榭和花草樹木便都顯得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青梅的背影已經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中,可左小妍知道,最多一盞茶的工夫,她就會提了燈籠折返回來。完全沒再多想,左小妍踮著腳尖向前麵那圍牆的豁口處飛奔而去。


    圍牆足有兩人多高,若不是那裏留了一處尺把寬半米高的口子,左小妍這回就是死也出不去了。此刻,她雙手扒住上麵的青石,使出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爬了上去,繼而毫不猶豫地向下一跳。


    雙腳穩穩地落了地。


    good job!左小妍忍不住得意地為自己喝了句彩。忙忙地四處張望,見周遭寂靜得出奇,連個人影都沒有。可她片刻也不敢在此地停留——雖說王府還在修建中,府主人還沒搬進來住,可總會有負責警戒的親兵侍衛定時巡邏吧?說不定他們馬上就過來了……


    左小妍拔腿就跑,才跑兩步,就覺得身上穿的那領織錦披風累贅礙事,牽牽扯扯地直絆自己的腿。是哦,這件披風穿不得,上麵織著龍紋呢,太顯眼了,太容易惹事了;可若不穿它,自己身上這件短裙子穿出去也太驚悚了吧?這可是古代!


    那你究竟是要臉麵呢還是要性命?左小妍嚴肅地問自己。隻躊躇了一秒鍾,她便堅定地選擇了後者。


    手腳麻利地脫下披風,整整齊齊地疊好了,輕輕把它放在了牆根底下,又默默地注視了它片刻,左小妍無聲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去飛也似地跑掉了。


    天終於蒙蒙亮了。


    街上仍是寂無人聲。送水的牛車吱吱吜吜一路行了過來,趕車的老頭子咳嗽一聲,一口濃痰“噗”地吐到巷子口,自顧自從懷裏摸出一塊餅來嚼著,一邊趕著車徑自走了過去。


    待他走遠了,那躲在巷子裏的女子探出頭來四處張望了一會,方小心翼翼地從藏身處閃身出來。


    這位不幸的時空穿越者此時看起來越發地狼狽不堪了。


    左小妍從端王府溜出來後,漫無目地地走走停停,一開始精神還高度緊張,深怕被路過的行人看見而起了疑心,後來才發現在這遙遠的古代,一入了夜,整個城裏仿佛死了一樣,黑燈瞎火,半個人影也沒有。


    也不知走了多遠,後來她實在累了,便躲進這條巷子裏坐了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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