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姐一手執煙墨,一手扯著衣袖,隨著她手的滑動,硯台裏便出現了一絲絲的黑墨,濃稠、滑膩...


    而曾小姐這研墨的舉動,唯美得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眼光。


    優雅、柔美,昭定帝不禁這樣想著。於是,他便催促元徵道:“太子,你動筆吧,不要辜負了曾小姐的一番心意。”


    曾小姐一聽昭定帝這話,羞怯地笑了笑,然後低著頭說道:“太子殿下,請吧。”


    這時,元徵提著筆,似乎明白了什麽。然後他便用毛筆蘸了蘸煙墨,在潔白的宣紙上落下了第一筆...


    這時,亭子裏的幾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紙麵...


    盛...華...妤...


    偌大的紙上,元徵就隻寫下了三個字,就是這三個字,將他的整顆心都裝得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她人了。


    當看到盛華妤三個字時,昭定帝的臉立刻就黑了。一旁的何歡也是神情複雜,似內疚,又似羨慕。


    研墨的曾小姐也愣住了,盛華妤——這是盛側妃的閨名。另一位李小姐,是外省知府的嫡長女,她並不知太子是何用意,便念了出來,“盛...華...妤...這是人名嗎?”


    元徵放下了毛筆,回道:“嗯,她就是本殿下的心上之人。”


    元徵的坦白將眾人打得措手不及,特別是昭定帝,他沒想到元徵竟會說出這樣直白的話來。而那三位小姐,也是不知所措,都看向了昭定帝。


    昭定帝怕元徵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便揮了揮手,準備結束這場相看,待下次再繼續。


    哪知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女孩的叫聲,“皇祖父!父王!”


    聞言,昭定帝就轉過了頭去,隻見小瑞雪蹦蹦跳跳地朝這邊跑來,她身後還跟著盛華妤和鳴鸞殿的一眾宮人。


    不知怎麽的,昭定帝竟有些心虛。


    小瑞雪一下子就撲到了昭定帝的懷裏,像小喜鵲一樣,皇祖父、皇祖父的叫著。


    盛華妤走進涼亭對著昭定帝見了禮後,又跟何歡點了點頭,何歡似有些尷尬,連眼神都不敢跟盛華妤對上,隻匆匆地回了一禮。亭子裏的另外三位小姐,盛華妤都不認識,等她們行禮後,盛華妤隻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走到了元徵的身邊。


    不可避免的,她就看見了宣紙上她的名字。而且她也認出了這是元徵的字跡。於是,她便笑著問元徵,“殿下怎麽用妾身的閨名練筆呢?”


    元徵先看了昭定帝一眼,然後很不厚道地說道:“是父皇看上了曾小姐做的煙墨,便讓我替他試試這墨好不好。而好墨就該配好字,在我的心裏,盛華妤這三個字就是世上最好的。所以,我便寫了下來。”


    聞言,盛華妤便誤會了,她以為昭定帝看上了那位曾小姐。哦,不對,是三位小姐才對。盛華妤便不由自主地看了昭定帝一眼,這三位小姐看上去就十五六歲的樣子,昭定帝還真喜歡老牛吃嫩草啊。


    麵對盛華妤複雜且驚訝的眼神,昭定帝總不能當著她的麵就說這是替元徵尋的側妃人選吧,更何況瑞雪現在還在他懷裏,昭定帝隻有默認了。


    一旁的三位小姐也是尷尬的不得了,她們來之前就聽家裏說了這次進宮是來選太子側妃的。要是她們真能被太子瞧上的話,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了。這三人裏麵,隻有曾小姐是見過元徵的,所以當她知道她有可能成為元徵的側妃,心裏不是沒有憧憬的。


    可現在太子殿下卻絲毫沒把她們看在眼裏,甚至將她們推脫給了昭定帝!曾小姐不禁又多看了幾眼傳言中獨寵東宮的盛側妃。


    隻見她身著水芙色鑲銀絲的對襟收腰長裙,真是應了古人那句:盈盈一握楚宮腰。然,她的肌膚也是如玉珠般光滑瑩白,粉嫩的嘴唇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頭的烏發堆疊成了隨雲髻,圓潤的耳垂上兩顆潔白瓔珞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真是美不勝收。大晉第一美人的稱號,果然名不虛傳。


    這樣的傾國美人,連女人看了都無法移開雙眼,更何況是男人呢?這樣一想,曾小姐便突然心灰意冷了起來。


    最後,昭定帝苦心策劃的一場相看就這樣泡湯了。


    ……


    傍晚,禦書房裏,元徵站在昭定帝的對麵,語氣淡淡地,“父皇,今日這樣的事情,兒臣不希望您再做了。”


    這個不孝子,竟然敢這樣跟他說話,昭定帝的臉色當即也沉了下去,“朕這也是為你好,東宮到現在還沒有長子出生,你叫朕如何安心。而且你將來坐擁天下時,總不能隻守著一個盛華妤吧?三宮六院、後宮佳麗那是遲早的事,朕不過就是提前讓你再娶個側妃又怎麽了?還不都是為你好嗎?”


    “為兒臣好?如果父皇您是真為兒臣好,也就不會逼兒臣娶莊明珠了,這樣的錯誤兒臣隻會犯一次,此生絕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一聽元徵這樣決絕的話,昭定帝著實愣了好一下,察覺元徵話裏的深意後,他連忙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今後隻要一個盛華妤!這簡直是胡鬧!朕不會同意的!”


    聞言,元徵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直盯著昭定帝說道:“兒臣是不會讓華妤成為第二個母後的!”


    孟嫊嫊是昭定帝心裏永遠的一道傷痕,輕易碰不得、提不得。而元徵從懂事以來,便再也沒有在昭定帝麵前提過他母親了。這時,元徵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來,昭定帝則是完全怔愣住了。


    元徵繼續說道:“父皇,您知道母後當年有多苦嗎?日日夜夜等著您去看她,可您卻接二連三地讓宮裏其他的女人有了您的孩子。一次次的失落、傷心,終於讓母後徹底絕望了,是您將她心裏的感情親手扼殺的!”


    昭定帝從未將他和嫊嫊之間的事告訴過元徵,他也叮囑過淑妃不讓她跟元徵講,那元徵又是怎麽知道的?!


    “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些事的?”


    當說完那番一直深埋心底的話後,元徵此時的心緒也是起伏不斷,他手指輕顫著將衣袖裏孟嫊嫊留給他的那封信拿了出來,放到了昭定帝麵前。


    “這是母後留給兒臣的唯一一封書信。”


    昭定帝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桌上那封已經泛黃的信封,他將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卻始終不敢打開。他怕他看到的全是嫊嫊對他的埋怨,甚至是恨意。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宮外的天已經完全的黑下去時,昭定帝像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氣般,拿過了桌上的那封信,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


    薄薄的幾張信紙,昭定帝卻仿佛用盡了一生的時間去翻閱,最後看得他不禁淚流滿麵。


    “嫊嫊...嫊嫊...是朕對不住你...”


    “是朕不好...都怪朕...”


    “對不住...對不住...”


    見昭定帝悲痛欲絕的樣子,元徵也不禁紅了眼眶。本來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又想到他母後又是怎樣度過的這漫長的深宮寂日的呢?


    安慰昭定帝的話,元徵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當元徵走出禦書房時,他背對著昭定帝隻說了一句,“希望父皇能成全兒臣,也希望父皇不要讓華妤成為第二個母後,兒臣便萬分感激。”


    因為看了孟嫊嫊留下的信箋,昭定帝的心毫不意外地鬆動了。


    聽說,當夜昭定帝就去藏嬌殿大哭了一場。可再多的悔意,也換不回早已經逝去的愛人。昭定帝終是因著這天下,或是自己的私心,失去了一生摯愛。


    之後,昭定帝連著幾日都稱病沒有上朝。實際上,他卻是一直待在藏嬌殿裏。很顯然,他被孟嫊嫊留下的信箋打擊的不輕。


    直到第六日,昭定帝才讓人喚來了元徵。


    元徵被帶到了藏嬌殿的一間內寢裏。此時,昭定帝正坐在床邊,輕柔的撫摸著藏青色花色的床鋪。


    “父皇?”


    聞言,昭定帝並沒有抬頭,隻淡淡地問了句,“你來了。”


    元徵走上前去,“兒臣來了。”


    昭定帝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看向元徵,“你就是在這間屋子裏出生的,當時才這麽小一點點。”說著,昭定帝還用手比劃了一下,“現在你都比朕還要高了。”


    元徵這麽多年來,從未來過藏嬌殿,更別說他出生的地方了。他不禁打量了起來,最後眼光便盯在了床邊的那張小搖床上。


    昭定帝也隨元徵的目光看了過去,然後想起了許多往事。


    父子二人就在這房間裏,緬懷著同一個人,連空氣都變得惆悵了起來。


    直到夕陽西沉,昭定帝終是開口了,“以後都隨你吧,朕不管了。”隻要你過得好,別像你父皇這樣抱憾終身。


    “多謝父皇成全!”接著,元徵就跪了下去,鄭重地對著昭定帝磕了三個頭。不是以君臣,而是兒子對父親的一種感激。


    “起來吧。”昭定帝抬了抬手,“朕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莊明珠的鳳凰命格你是知道的,國師的算無遺漏想必你也清楚,朕隻希望你今後莫要後悔。”


    聞言,元徵的神情還是一片堅定,“兒臣更相信人定勝天!”


    不知怎麽的,此情此景讓昭定帝想起了元徵六歲那年,要將他送到山上去練武時,他也是這樣對他說道,“父皇,請相信兒臣,兒臣一定會學成歸來,不負你所望。”


    結果,還真沒讓他失望。似乎...元徵從小到大都沒讓他失望過,無論吩咐任何事情,他都能做得妥帖無比。相對來說,元徵卻對他這個做父皇的從沒提過任何要求,隻除了...盛華妤。


    罷了,還是相信他兒子吧,就像以前的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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