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多的孩子剛學會說話,聲音有軟又糯,可愛無比,又兼之不管賈赦賈政都沒這麽親密的交過自己,隻叫自己老爺。突然聽到一聲爹爹,賈代善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伸手將賈瀾抱起來,柔聲道:“瀾姐兒,我是爹爹。”


    “爹爹,給,帶,花花。”賈瀾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刷好感的時機,將手裏的鮮花遞到賈代善麵前,天真爛漫的揚起燦爛的笑容道。


    作為一個妾氏的女兒,還是主母不怎麽容人的主母的妾,雖然生母已逝,但是仇恨卻是留下來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賈瀾並不覺得賈史氏對一個庶女不聞不問,做的有多麽不可諒解,畢竟她不是本人,且人家是當家主母,對於丈夫跟別人的孩子,無視也不是不可諒解的,但是身處這個局中,賈瀾對著賈史氏卻是有著絕對的警惕之心的,不是自己怨不怨,怪不怪的問題,而是對方願不願意放過自己。且她們之間還橫著小周氏的一條命,即便生母臨走前並沒有說要自己報仇,可是賈瀾一想到那個溫柔的女人,那個臨死卻顧不上後悔跟怨恨,滿腔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替自己謀劃的女人,還是忍不住心生怨恨。生母臨終前從沒有提及一句讓自己替她報仇,滿腔心思都是怎麽能自己怎麽好好的活下去,讓自己絕不能被男人所謂的真情迷了眼,一定要做正妻的女人,賈瀾將對她的情誼深深的放在了心裏。


    不過就算怨恨,報仇也不現實,身份地位都決定著自己的未來還捏在賈史氏的手上,賈瀾曾經奢望過賈史氏隻要能讓自己平安長大,再讓自己嫁個不錯的人,就算隻是一個寒門子弟,隻要人品可以,她就能把日子過好,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賈瀾已經放棄這個奢望了,自己的人生必須要自己來選擇。連一口米糊糊也吃不安生的日子,身邊的人沒幾個拿自己當回事,她必須自己立起來。賈迎春不是夠聽話,夠懦弱,可是結果呢?還不是被親爹用五千兩銀子賣了!賈探春一樣夠聽話,可以就被當成棋子和親,更悲慘的林妹妹一樣玉帶林中掛,賈史氏這個人是絕對的利益主義者。


    跟賈代善的交流並不多,畢竟賈瀾不想太出格,她這種身份,目前也出格不起來。但是小孩特有的純真還是展露無疑。


    “瀾瀾,胖胖,自己,走走。”賈代善的懷抱並不舒服,顯然他並沒有多少抱孩子的經驗,所以堅持了一會兒,賈瀾就乖巧道。


    “瀾姐兒不胖,爹抱你去找祖母!”賈代善對於這個不哭不鬧,香香軟軟,高高興興跟自己說著話的閨女很是喜歡,雖然很多話她都聽不懂,但是父女天釋然,跟自己很是親近,小姑娘香香軟軟的,剛才還親了自己一口,讓賈代善稀罕的不行。激動過後看著院子裏的雜草,聽說其他伺候的人去幫忙幼女的百日宴了,又看著閨女身上洗的褪色的衣裳,跟幼女比起來一個是鄉下丫頭,一個貴族小姐,都是自己的女兒雖有嫡庶之別,可是差別這麽大,再加上從孩子的口中能得知雞子不是她這等下.賤.秧子吃得起的……賈代善一下子就暴怒了,這麽小的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可想而知是從哪裏聽到的?又聽到陳媽媽的哭訴,賈代善愧疚更甚了,他的女兒,他跟表妹的女兒連吃米糊糊都隻能吃碎米陳米……心中忍不住的悲涼,於是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賈周氏聽丫鬟說兒子去了三孫女的院子,臉上忍不住笑起來,一個失母的庶女的日子完全可以想象,所以賈周氏完全可以想到兒子的震怒。他現在隻盼著那個小丫頭的日子過的更苦一些,這樣兒子的怒氣也能更大,護不住女人也就算了,連女兒也護不住,兒子的自尊心不會允許。


    賈代善也確實很生氣,他從前覺得自家娘子雖然有些善妒,但是心地到底是好的,可是現在看到女兒這樣,也知道裏麵絕對有賈史氏的手筆,可是不提賈史氏的身份還有娘家,光是她給自己生了二子一女,賈代善就知道自己不能圖一時痛快,思來想去,隻覺得先把賈瀾放到母親那裏能夠妥當一些。


    賈周氏一臉挫敗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直接將孫女抱到自己房中,也不願意去嗬斥責怪兒媳婦,心中很是不舒服,不過到底是當家多年的太太,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聽兒子憤憤不平的說起瀾姐兒房中的下人怠慢瀾姐兒的事情。


    “可憐見的,咱們家的姑娘,就是庶出的,那也是你嫡親的舅舅留下的血脈,一個個下賤的玩意兒竟然也敢糟踐?”賈周氏雖然對於兒子的行為不滿,可是看著賈瀾乖巧的站在自己麵前,到底有些心軟,伸手將她拉到懷裏。說完有低頭看著賈瀾,心中頓時一驚,雖然也才一歲多,可是到不畏縮,大大著眼睛,一片的純真,這眉眼竟然跟自己有些相似,心中頓時柔軟起來,歎了口氣,心知這件事到底自己需得攬過來了。


    “那些奴才我一個也不會放過,瀾姐兒這裏就勞母親多費心了!”賈代善狠狠道,到底是上過戰場的,所以說出這話殺氣十足。


    “清兒當時是你求的,本來我已經給她相看好了人家,雖不是權勢之家,可那人也是極有才氣的好孩子,隻是你一心想要她,她又舍不下跟你的情義,這才做了妾,誰曾想才短短幾年,人就沒了。”賈周氏一開始心裏確實盤算著,侄女不提跟自己的血緣,就憑這個好相貌,以後好好□□,未必不能成了赦兒的助力,不過……又想著兒媳婦那個妒婦的樣子,於是抱著賈瀾,賈周氏紅著眼睛輕聲道。


    賈代善眼中一熱,腦海中很快閃過表妹清麗絕倫溫柔小意的樣子,心中更是愧疚難受,隻覺得這回定要好好敲打賈史氏一番,否則她還就真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不管怎麽樣,看在兩個孩子的麵上,他沒有追究清兒的事情,現在清兒已經沒了,瀾姐兒他定是要好好照顧長大的,這樣也算全了他跟清兒的情誼。於是愧疚道:“煩勞老太太再疼兒子一疼,瀾姐兒是清兒的孩子,我定是要好好照顧她的,隻是兒子到底公務繁忙,隻能托付到您這裏了。”對於賈史氏,他已經不能相信她會好好照顧瀾兒。


    “到底是我們家對不起清兒,誰又能想到兒媳婦是如此不容人的性子?”賈周氏歎口氣,說道:“到底給你生了二子一女,你也這般年紀了,還得給她一些臉麵。不過……兒啊!我也沒有幾天好活了,這以後的事情,你也得好好準備才是,瀾姐兒以後還得靠你啊!”


    賈代善趕忙道:“也不用您多費神,隻是借您的威望震懾一下這些個吃裏爬外的東西,可不能為了她這個小東西傷了您的身子,若真的如此,兒子就是萬死,也難安啊!”心中頓時又覺得自己太過魯莽了,老太太的身子他是知道的,這真的要有個萬一,自己還真是……


    “行了,我心裏有數,瀾姐兒的事情先放一放,就放到我邊上,讓劉嬤嬤她們幫著照看著。今兒可是敏姐兒的大日子,到底是嫡女,你為了瀾姐兒已經誤了好一會子了,愛是趕緊去招呼客人吧!”賈周氏看看時辰,也知道需得兒子出去招呼賓客了,於是趕忙道。她素來很會把握這個度,所以兒子就算在兒媳婦的挑撥下,再不喜歡大孫子,也明白以後承爵的還不是大孫子。自己已經這把年紀了,實在懶得算計了,隻盼著赦哥兒早早的娶了合心的媳婦,成了這榮國府正兒八經的主子。


    賈代善感受到母親的體貼,心中熨貼不已,趕忙告辭準備離開,離開前突然聽到賈瀾叫‘爹爹’,還回頭了一下,看著賈瀾在賈周氏懷裏伸著頭想讓他抱的樣子,隻覺得無比的心酸。又想起妻子待幼女那如珍如寶的樣子,默默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覺得以後自己定要多照看一些。


    此時賈赦因為父親突然離開,趕鴨子上架的招呼了一幹賓客之後,見到父親回來,就忙回來給母親報消息,結果卻沒有看到母親臉上絲毫的喜氣,有些不知所措,恰好看著一邊搖籃裏放著睡著正香的賈敏,賈敏雖不過白天而已,可是美人底子還是能看出來的,可愛的不行,賈赦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孽障,你在幹什麽?”賈史氏剛好也看到了,於是直接大聲嗬斥道!


    賈敏被母親的聲音吵醒,也跟著哭起來,賈史氏見狀趕忙讓奶娘抱了賈敏,在一邊哄起來,另一邊卻是對賈赦不假辭色的訓斥起來,今天擠壓了一天的火氣都衝著賈赦發了出來。


    被賈史氏痛斥了一頓,賈赦心情很是不好,原本因對賈敏的七分喜歡也立馬減了五分,隻覺得心中苦悶不已,母親不待見雖不是一天兩天,這般毫不留情的訓斥也不是頭一遭,但賈赦還是覺得冤的不行,隻覺得難受不已,就想去祖母那裏,在這個家中最疼他的就是祖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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