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那個世界,劇烈的暴風雪肆虐著。
極為強勁的風勢毫無止息的跡象,運來無數雪片。下個不停的雪花染白大地,形成一望無際的雪原。
此處無疑是風雪與冰的世界。
「這裏就是北歐神話的世界嗎……」
在雪地裏兀自漫步的男子低語,聲調愉悅。
他正是不久前向年輕同族報上自身名號的弑神者──沃邦侯爵。
照理來說,一般人並不會在如此劇烈的暴風雪下外出。然而他卻毫不在意狂刮的強風及暴雪,走到這裏。
他身上仍穿著與在南歐西班牙時相同的服裝。
秋冬季的西裝及黑色薄大衣。
盡管如此,「弑神侯爵」依舊不在乎嚴寒的環境活動著。
無論是強風、暴雪還是因此形成的酷寒氣候,都無法對他造成阻礙。反而正好相反地,全成了德揚史塔爾?沃邦的仆人。
他一路走來沐浴在風雪之中,踩踏著深深的積雪。
可是,他的衣服及鞋子完全沒濕,也沒被積雪困住腳步。
這也是沃邦所擁有的「某種權能」引發的奇跡。因此他才能以宛如在度假地湖畔散步般的輕鬆步伐,在雪原中前進。
然而,勇猛的弑神者突然苦笑起來。
「我雖是有好奇心之人,但也厭倦除了雪還是雪的景象了……差不多了吧?」
他向半空中詢問,並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答案。
「魔法《神威探索》結束,確認搜索目標的現在位置。」
魔導書精靈自風雪中現身──
那是個可愛且皮膚白晰的美少女。她身穿有蕾絲滾邊的紫色洋裝與黑色風衣,頭戴黑色寬沿帽,與一望無際的雪原極不相稱。
其為沃邦擁有的權能「生死的咒文書singing spellbook」的具現體化身。
「好,那就把我送到那裏去。」
「……遵命。使用魔法《飛翔術》。」
黃色光芒籠罩兩人,飛向刮著風雪的天空。
越過雪原、跨過數座雪山,終於抵達的目的地是座峽穀。穀底有頭「怪物」。
「就是它嗎?」
沃邦站在能俯瞰峽穀的懸崖上眯細雙眼。
有頭體長約五十公尺的「狼」趴伏於正下方的遙遠穀底處,全身鬃毛漆黑,顯得極為不祥。
在巨狼粗壯的頸部,纏繞著許多圈繩子。
而繩子的另一端則以楔子固定在大地上……
「魔導書啊,關於那頭猛獸的神話內容為何?」
「魔狼芬裏爾──為女巨人安格爾波達之子,極為凶暴而強大。眾神皆希望捕獲這頭狼,然而任何鎖鏈都無法縛住它,最後是靠侏儒所製造的魔法繩索,才終於成功奪取它的自由。但作為代價,戰神提爾犧牲了右手臂……」
少女流暢地回答,沃邦隨即低聲笑了起來。
「沒錯,就是那個。我在很久以前初次聽聞這件事時就想過──我總有一天要與芬裏爾較量看看,看誰才是最強的狼。雖說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主意既孩子氣又荒誕無稽,但實現的一天終於到來了。」
似乎是察覺到說話聲,穀底的「黑狼」有了動靜。
魔狼芬裏爾尚未起身,可是雙眼不知何時已經睜開,視線朝向上方──從懸崖上俯瞰著自己的沃邦……
「別焦急,最為關鍵的部分尚未結束。」
沃邦暗自竊笑。
「芬裏爾啊,我來替你斬斷捕獲你的魔法繩索吧。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正好取得了適合的權能。」
沃邦從大衣內袋裏取出入鞘的短刀。
他拔劍出鞘,將現蹤的鋼刃高舉向天,說道:
「所謂的劍,頂多隻能砍殺一人、一頭野獸。然而我沃邦的劍不同。當我揮下此劍之際,不會腐朽之物亦將朽爛;不會碎裂之物亦將粉碎。一旦斬斷戈耳狄俄斯之結,毀滅亦將同時到來──」
此為喚醒權能的言靈。
能夠毀滅不滅、不破之物的神力寄宿於短刀中。沃邦咧嘴一笑,將短刀扔進穀底。
短刀如流星般墜落,插到綁縛芬裏爾的「繩索」上。
那繩索如絲綢般柔滑,細而滑順。然而,無論魔狼再怎麽使勁也絕對扯不斷。那就是如此堅不可摧的神具。
沃邦的短刀深深地砍裂那繩索──
「此項權能能毀滅不敗之國、殺害擁有不死之身的神祇或魔物,想必也能助你重獲自由。芬裏爾啊,此刻正是發泄長期身為監下囚之苦的時刻,就由我來承受你所有的憤怒吧!」
在沃邦俯瞰的穀底,黑色巨狼起身。
綁住芬裏爾的繩索不知何時已因腐朽而破爛不堪。
──吼嚕嚕嚕嚕嚕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北歐神話的魔狼發出低吼。
同時間,大地震蕩,混雜著雪花的大氣也隨之鳴動。
魔狼芬裏爾獲得解放乃撼動天地、甚至威脅星辰安寧的大事。不祥之獸的雙眼目不轉晴地凝視弑神者,殺氣迸裂。
沃邦狂笑出聲,顯露鬥誌地呐喊。
「哈哈哈哈!很好,芬裏爾啊。你與我,究竟誰才是最強的狼?就來一較高下吧!」
刹那間,弑神者的肉體變化為「狼」。
那並非尋常的狼,而是龐大身軀不遜於芬裏爾、勇猛的灰色巨狼。接著,沃邦變身而成的狼朝穀底縱身一躍──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漆黑與灰色兩頭巨狼正麵交鋒。雙方均以前腳及利爪撕裂彼此,用尖銳而強韌的獠牙貪噬對方的血肉。
大地與天空鳴響得愈發劇烈。
「哦,明眸之雅典娜啊。」
在某座雪山山頂,俊美的青年神咧嘴一笑。
身為非人之神,相隔重重山巒、於前方峽穀中展開的激戰,正清楚地映在他的眼裏。那場漆黑魔狼芬裏爾與弑神灰狼之間的對決──
就連至今仍不見止息的暴風雪,也無法遮蔽偉大神祇的雙眼。
「沒想到充滿智慧的你與愚蠢的弑神者竟懷有相同的意圖……不覺得這發展相當有意思嗎?」
「哼。」
被同為希臘神話之人這麽說,女神雅典娜低語:
「你說得對,燦爛之神阿波羅啊……亦為智慧之神的妾身明白,在位於比吾等神域更遙遠北方之處的此處,那頭魔狼芬裏爾蘇醒之時,即為世界開始崩毀之際──」
少女雖然看似年幼,但她也是偉大的女神。
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懷著某種想法自神域?特洛伊出發,來到這嚴寒的北方神域。
話雖如此,這裏與特洛伊並不相連。
這是一趟跨越空間狹縫,往來世界之間的非比尋常之旅。而這次,俊美的太陽神阿波羅不知為何也一同前來。
雅典娜對旅伴說道:
「燦爛之神福玻斯啊,雖然並非預期,但妾身的目的『為北方神域帶來毀滅』似乎將要實現了。妾身將前往下一個神域,尋找新的毀滅之芽。」
在日前的特洛伊戰爭中,最為期望特洛伊滅亡之人──
除了主神宙斯之外,無疑就是其愛女雅典娜了。
阿波羅回想起這點。而現在,明眸之公主神甚至離開了希臘,巡訪原本毫無關聯的神域,試圖見一個毀滅一個……
不過,阿波羅並不打算加以譴責。
他們是「神祇」。
倘若不會隨心所欲地毀滅一兩個世界,算什麽神祇呢?無論其動機為心血來潮、一時興起,或是有深刻的緣由──
重點是,阿波羅本身也是「為了達成自己的欲望」而踏上旅途的。
「阿波羅,你想怎麽做?」
「我還想繼續待在這裏,有些事令我在意。」
「……哦。」
「怎樣,宙斯的公主神?」
「不,沒事。這麽說來,你是在希臘之外的地方誕生的神祇啊。風聞你的故鄉位於北方,該不會是與此地有何淵源吧?」
「不不不。」
對方看似刺探地望著自己,阿波羅報以苦笑。
「我的故鄉並不是如此偏北之地。我隻是很在意那名弑神者會做出什麽事來,打算觀望到底……話說回來,那人至今為止究竟殺害過多少神祇?」
兩頭狼在遙遠之處交手,其死鬥暫時不見結束跡象。
弑神灰狼一邊操縱著狂風暴雪,一邊口吐雷電,與北歐魔狼芬裏爾上演著勢均力敵的戰鬥──
「看來那名弑神者擊斃了《風暴之神》、《暴雪之神》,而且還殺害了《連理應不變的命運也能斬斷的神》,還有某處的《黑魔道之神》。不過,使其真正成為強者的是
──」
「自恐怖《狼神》身上篡奪的權能吧。」
雅典娜頜首。
「那狼的神威應該不輸『召喚末日的魔狼』芬裏爾。他究竟殺害了哪裏的獸神……」
「哦,雅典娜,你看,兩頭狼正朝『牆壁』的方向前進。」
阿波羅從雪山山頂指著下界。
奇妙的是,在這神話世界中,有個以障壁圍起的領域。漆黑狼芬裏爾與弑神灰狼此刻正在「牆壁」附近交戰。
它們以魁梧的龐然巨軀互撞、揮舞利爪,用獠牙啃咬。
在交戰過程中,雙方皆數度猛烈地撞上「牆壁」。那牆雖然看似牢固,卻難以承受兩頭魔狼的蠻力──
障壁各處都遭到破壞。阿波羅低語:
「那長長牆壁的另一側似乎相當寬廣。」
「恐怕是人類的國度。在北方神域,人類似乎生活在構築於『牆壁內側』的王國裏。然後……」
雖然是遙遠異國的內情,雅典娜卻理所當然地解釋著。
「正確地說,那並非牆壁,或許該稱之為柵欄。」
「經你這麽一說,模樣確實如此。」
阿波羅頜首。
即使具有神的視力,障壁仍長得望不見盡頭。然而,那其實是以「石柱」緊密排列而成、幾乎沒有縫隙的物品。
比起牆壁,稱其為柵欄或護欄的確更為恰當。
「據說那是在這個神域中第一個誕生的生命──初始巨人尤彌爾的『睫毛』。其圍起了陸地,守護著人類。」
「原來如此。不愧是雅典娜,知識淵博。」
「客套話就省了。妾身要離開了。再會,黑暗的愛子暨獲賜太陽之神。」
女神雅典娜說完就消失了身影。
獨留原地的阿波羅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再度俯瞰下界。凶猛魔狼之間的戰鬥仍舊沒有結束的跡象──
「哦?」
他眺望遙遠的彼方,據說是人類居處的「牆壁內側」。
阿波羅察覺到舊識的氣息,也就是從前擔任過自己巫女的女孩。也因此,即使相距甚遠,他仍能察覺對方的氣息。
「除了我們以外,竟然還有其他來自『南方』的旅客……那女孩也成長得十分有意思啊。」
來自南方的太陽神一邊咧嘴笑起,同時喃喃自語。
2
神域?米德加爾特──
在地上人稱作北歐神話的世界中,人類所居住的領域稱為「米德加爾特」。神域因此得名。
米德加爾特middle earth──意思應為「中土」吧。
因為此處位居大海正中央的大陸中央。
順帶一提,神祇居住的國度稱作「阿斯嘉特」及「華納海姆」;而巨人棲息的土地則為外側國度「約頓海姆」──
巨人國度十分荒涼,土地上盡是漆黑森林、沼澤以及凍原。
相對地,人類居住的米德加爾特則為農作物豐富的豐饒大地。
「哎,也就是說,人類國度米德加爾特與巨人族居住的土地之間,是以『這道牆壁』隔開來的。」
銀發少女低語著「剛剛獲得」的知識。
她來到神話世界──神域?米德加爾特已過了半天時間。
這段期間,她漫無目的、隨心所欲地四處行走。
米德加爾特綠意盎然,隨處可見樹叢或森林,金黃麥穗結實累累的田地也十分美麗,而且土地十分遼闊,最驚人的是「牆壁」的存在。
牆壁極長,甚至會令人認為它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粗而牢固的石柱如毛發、體毛般緊密排列,構成巨大建物並形成障壁,高度是她身高的十倍以上。
就連守護故鄉都城的城牆,與之相比也與玩具無異。
「巨人不僅凶暴還極度危險……是與魔物沒兩樣的生物!那麽,我得小心別被他們發現!」
獨自旅行的少女點點頭。
她的美貌仍殘留天真無邪的氣息,身材則已臻成熟。
少女身穿的單薄服裝,乃距離此處遙遠的南方之地編織裁製而成,不過外頭罩了旅行用的厚外套以確實禦寒。
因為她預料……不,是「預知」到將會前往冰天雪地之處旅行。
為了這趟旅程,她準備了厚外套,並從「家裏」特洛伊王宮的寶物庫借用了某樣神聖寶物。
她所借用的,是希臘神話中的旅行者守護神──荷米斯的羽毛裝飾。
寶物現在裝在腰際的小皮革袋裏。
這無疑是旅行者的珍寶;不僅如此,即使隔著一層皮革袋,隻要碰觸羽毛,關於目的地的知識就會流入腦海──
「要是發生巨人從牆外入侵內側的情況……渴求鮮血的巨人會敵我不分地胡鬧,殺害眾多人類!?真是太恐怖了,這米德加爾特國明明是如此美麗的地方!」
她是在海邊生長的少女。
她的故鄉比這裏更為幹燥,樹木相當稀少,因此高大的樹木十分珍貴。然而,米德加爾特可說是森林世界。
此地綠意盎然,流過大地的河川水質清澈,空氣清新。
與奧林帕斯眾神所統治的神域不同,這個世界的風極為冷冽。
可是就連這份寒冷也令人繃緊神經,十分暢快。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深深呼吸,品嚐異世界的空氣。
「久違的旅行果然很令人愉快!」
然而,這並非隻是輕鬆愉快的旅遊。這一點她已經透過預知明白。
事實上,卡珊德拉馬上就找到了目標位置。
理應分隔了人類居住區米德加爾特與巨人版圖的長城,其中一隅大大地崩塌並形成通道。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好幾處坍方。
長長的城牆將米德加爾特與外頭的國度隔離。
令城牆四處崩塌的怪物共有兩頭。
其一為將於北歐神話的末日被解放的漆黑魔狼芬裏爾,另外則是足以與之匹敵的巨大強壯灰狼。
兩頭狼之間的激戰導致牆壁各處坍方。
察覺這點的巨人,一個接一個地跨越了牆壁。
受到兩頭巨狼爭鬥的轟鳴、氣息及迸發的神力與鬥氣吸引,在巨人當中也屬凶惡之輩的巨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到牆邊。
一旦他們發現通道,越過牆壁──
就會抵達人類的領域,美麗的米德加爾特。
牆外盡是大片荒野,幾乎寸草不生,有許多地區終年下著雪。然而……
米德加爾特卻受到清澈水源與風的眷顧,孕育出豐饒的森林與耕地──
在這片景色中徘徊的盡是巨人、巨人、巨人、巨人。
不過,就算一概以「巨人」稱之,體型也各不相同。有的巨人體格是人類的兩、三倍大,亦有與人類壯漢差不多的存在。
反之,也存在與「移動式小山」無異、大得不像話的巨人。
總之,每個巨人的神情都同樣空洞無神。
嘴裏漏出的呻吟聲混濁不清,無法說其擁有智慧。
咕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咕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
咕嗚嗚啊啊!咕嗚嗚啊啊!咕嗚嗚啊啊!咕嗚嗚啊啊!
巨人一邊發出遲鈍的呻吟聲,四散開來到處徘徊。
懂得采取集體行動的巨人很少。他們的衣服大多破破爛爛,說是半裸著身也不為過。
但相對地──
一旦發現人類聚落,他們的「爆發力」便極為驚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讓女人小孩逃跑!巨人攻過來了!」
「混帳,是從哪裏跑進來的!?」
「爸爸!爸爸!」
「住手!拜托別殺那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在所到之處逼近人類,動作以龐大身軀而言算是極為敏捷。
他們用其粗壯的手臂掃倒纖弱的成群獵物。
巨人輕而易舉地把人類的頸部扭斷,將手腳從軀幹上扯下。
他們把人類的頭部或裝著髒器的軀幹踩爛、踢飛,並以巨大的牙齒與下頜撕裂軀體,靠頭錘或身體衝撞擊毀房屋及人類。
其中還有些巨人用隨手撿拾的大樹碎片或岩塊作為武器。
不過他們有沒有武器都無所謂。
巨人的體格雖然各有差異,但有個共通點──每個巨人都「擁有想都不想就能輕易蹂躪區區人類的蠻力及龐大身軀」。
話雖如此……
米德加爾特仍存在著戰士與勇者。
他們是長年以來持續鍛煉勇氣與武術的人類戰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夫把自己的性命給你!相對地,給我去死吧,巨人!」
「哇哈哈哈哈!不過是腸子被拖出來,你以為我會死嗎!?要是不把你醜陋的腦
袋砍成兩半,拖你一起上路,我死也不會瞑目!」
「吾神奧丁啊,請您見證我們舍身赴義的一刻!」
人類身披堅韌的皮革及鐵製防具、穿戴毛皮。
戰士揮舞長劍、戰斧、長槍迎戰巨人,激烈戰鬥的身影明顯地極為異常。
他們不怕受傷……不,甚至不怕死亡,從正麵襲向敵人。
他們與在體格上具壓倒性優勢的巨人族為敵,以劍或長槍從正麵戳刺,即使勉強或亂來也滿不在乎,隻是一味地衝向前。
事實上,即便因此負傷,人類也毫無退卻之意。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們這些巨人給我下地獄去吧!」
他們用難以分辨哪一方才是怪物的氣勢咆哮、發出怪聲,一個勁兒地迎戰眼前的巨人。
盡管如此,仍有眾多人類反遭擊潰,因為魯莽而付出代價。
然而,其中也有人憑借匹夫之勇,與巨人打得不分勝負;甚至還有人硬是擊敗了巨人。
這正是北歐神域引以為傲的狂戰士。
甚至還有狂戰士手持侏儒鍛造的魔劍、魔槍,造就將遇見的巨人悉數殺害的豐功偉業。
而女武神瓦爾基麗正觀望著人類的戰鬥。
「快看,金靂族的古德慕得死了!」
「死得壯烈。想必吾等父神奧丁也會不吝嘉許吧。」
「以自身性命作為交換,殲滅下賤的巨人,實在出色。接下來就在瓦爾哈拉英靈殿享受片刻休憩時光吧。」
「死去的勇者將成為天上的戰士英靈戰士,總有一天會站上諸神黃昏之戰場!」
美麗的仙女低聲相互交談著。
女武神騎乘著翱翔天際的軍馬,於頃刻間化為血腥戰場的米德加爾特上空徘徊著。
她們是侍奉主神奧丁的戰場女神。
當適合被迎接到天上的勇者死亡之際,她們便會降臨人間取走其亡骸。
每位女武神均身披皮革鎧甲、頭戴附羽毛的頭盔,騎在馬上任長披風迎風飄舞,並手持長槍。
她們此刻來到方才與巨人打得不分軒輊的勇者身旁。
此處為廣闊的黃金麥田一隅。
金靂族的古德慕得趴伏在地,已經斷了氣。
在他眼前,有個比他大上一倍的巨人被擊斃。
勇士古德慕得懷著必死的決心衝進這個巨人的懷裏,以長槍一刺,貫穿了巨人的心窩。
然而,雖然身受致命傷,巨人仍揮動手臂,砸碎勇士的頭部……
結果雙方同歸於盡。女武神為了吊唁勇士,一齊自天馬上躍下,雙腳踏上大地。
「好了,各位,為古德慕得的勇氣獻上祝福!」
一名女武神俯瞰著兩具屍體,這麽說道。
緊接著──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理應死去的巨人冷不防發出怪聲,勉強抬起上半身並伸長手臂。這隻手一把攫住其中一名女武神纖瘦的軀體,殘忍地「咕嚓」一握!
理所當然地,那名女武神就此殞命。
然而,女武神並未因夥伴之死發出悲鳴,以這點來說,她們極為了不起。
她們各自握住長槍、拔出長劍,擺出迎戰架勢。為了徹底葬送瀕臨死亡的巨人。
隻是,此時突然飛來一箭。
那支箭深深刺進垂死掙紮的巨人額頭,讓沒死成的巨人這次確實斷了氣──
「各位都平安無事嗎!?」
接著,葬送了巨人的弓箭手迅速接近。
令人吃驚的是,那是一名女子,而且是位年紀尚輕的銀發美少女。偏尖的耳朵顯示她具有神族或精靈的血統。
「這位小姐,感謝你助我等一臂之力。」
女武神之首作為代表向她致謝。
這名展現高超弓術的女中豪傑靦腆地微笑。
「我叫卡珊德拉,抱歉多管閑事。不過,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有事想請教,才會冒昧出手相助。」
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
手持作為「旅行行囊之一」、自故鄉帶來的木製長弓,靠近女武神。
「請問幾位認識六波羅蓮這位大人嗎?」
3
「我們來到北歐神話的世界啦。」
「別磨蹭太久比較好。」
如此交談的是六波羅蓮與鳥羽梨於奈。
兩人在西班牙東南部遇上自稱侯爵的弑神者,並勉強戰勝了他留下的魔獸。緊接著,他們跳進眼前的空間扭曲。
此處緊鄰一座大森林。
森林蓊鬱茂盛,有冷杉、山毛櫸、榆樹等,闊葉植物眾多。
兩人所在之處為綠油油的草地,不遠的前方則有清澈的小河流過,呈現田園詩一般的景致。
出乎意料的美景,看得蓮雙眼閃閃發亮。
「真是個好地方,這就是所謂的風光明媚吧?」
「畢竟這裏與地中海形氣候的土地不同,水源與綠意豐沛。不過對我來說,這裏是與中世紀騎士道浪漫的世界並列『如果可以,絕對不想前往的神話世界』。」
與蓮的反應不同,梨於奈略顯憂鬱。
「因為這是個各方麵都令人消化不良的環境。特洛伊也相當驚人,但這裏是比那邊更勝一籌的……野蠻世界。」
「?」
蓮歪了歪頭,接著身體顫抖了一下。
這是因為吹拂而來的風相當寒冷。該說不愧是北歐神話嗎?身穿與待在溫暖西班牙時相同的服裝,果然會感到有些涼意。
「對了,梨於奈,你那套替換衣物是哪來的?」
「當然是從地上帶過來的。畢竟這樣容易行動,也相當實用。」
剛才走進樹蔭下的梨於奈,竟然換了一套服裝回來。
她身穿在日本時所穿的西裝製服,應該是貴族女校的指定服裝。
「隻要先這麽做,體積就不成問題了。」
隻見一張靈符突然出現在梨於奈的右手上。
羅列著咒語的紙片搖身一變,成了裝滿各式行李的側背包。那是她在神域?特洛伊也展現過的小型收納術。
梨於奈迅速將背包變回靈符後說道:
「好,開始收集情報吧!」
眾多熟悉的「白鷺式神」飛起,開始偵查周遭──
很快的,十幾分鍾後就獲得了結果。
「情況似乎相當混亂……」
梨於奈走到流經附近的小河旁。
她將式神所見的情景加以統整並《念寫》於河麵上,清澈見底的美麗小河當場成了臨時的多畫麵螢幕。
於是六波羅蓮也親眼目睹了那場麵。
米德加爾特的防護牆多處坍方,而巨人則從那裏闖入。
「我好像在哪裏看過這種『巨人從高牆另一側攻過來的故事』,我對北歐神話明明就一無所知。」
「我想您應該是看過巨人進擊而來的動畫或漫畫吧。」
「對,就是那個!」
「北歐神話的主題概念流傳至現代日本後經過轉化再製,在創作活動中是很常見的事。不過很遺憾的,在神域?米德加爾特並不存在立體機動裝置。」
「那真糟糕。」
「相對地,在北歐神話中存在不畏懼死亡的狂戰士。」
「這名詞我似乎也聽過。」
「在角色扮演遊戲中也稱作『巴薩卡』。北歐神話中,充滿我們現代人十分熟悉的『奇幻rpg』的典故呢。」
「咦?是這樣啊?」
「是的。時至今日,想必有許多創作者會無意識地運用這些題材,卻不知道其典故源自於此。」
雖然閑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梨於奈的表情仍嚴肅起來。
在設置於小河河麵上的幾十個螢幕中,其中幾個映照出巨人憑借強勁手臂與龐大身軀一再逞凶。
至於「牆」上──
觸目所及就有八、九處通道。而散布在那一帶的人類聚落有幾十個。
那些全將成為巨人的襲擊對象。梨於奈低語道:
「目前看來,入侵米德加爾特的巨人約有一、兩百個,雖然終究隻是截至目前為止的數字。」
「如果不快點堵住牆上的洞,會增加更多是吧?」
「正是如此。不過,目前應該以拯救各聚落的人及殲滅巨人為優先,要追蹤侯爵得等那之後了。」
不愧是向導靈鳥──八咫烏的轉世。
梨於奈幹脆地決定了行動方針,向蓮提議。
「了解。回到西班牙後,我打算去拜訪貴子小姐,所以就速戰速決吧。」
「您要特地去拜訪那位女士嗎?」
狀況緊迫,不過此時對蓮的惡作劇感到煩躁也沒有意義。
蓮似乎是認為應該稍微緩和情緒,才刻意提起毫無關聯的話題。或許是出於同樣的想法,梨於奈立刻接招。
「不過,六波羅先
生也察覺到了吧?那容易愛上人的女性身旁,有好幾個相處氣氛還不差的男性朋友,近期內似乎就會打得火熱。就算您不特別關照她,也隻會讓那情況提早發生不是嗎?」
「哎,說得也是。不過,梨於奈……」
蓮一邊點頭同意她精準的建議,卻也產生疑問。
「我告訴過你這種事嗎?」
「您沒說過嗎?對了,六波羅先生,請召喚史黛菈出來,我有事想確認。」
在梨於奈的請求下,輪到「搭檔」登場。
現身的是和蓮身心與共的迷你女神──史黛菈,也就是阿芙蘿黛蒂。
「你究竟有什麽事,鳥姑娘?」
「是關於那個權能──《朋友之環》。即使在這個『原本沒有認識之人的世界』裏,也能召喚朋友嗎?畢竟北歐神話的文化圈,與成為希臘神話舞台的區域相距甚遠。」
「當然辦得到。請你別小看愛之女神。」
史黛菈一邊坐到蓮的左肩上,一邊擺出傲慢自大的態度。
「這種時候呢,總之要試著向四麵八方傳送意念。這麽一來,祈禱就會傳達給『與我投緣的神祇』,並請對方趕過來。」
「那麽,請您立刻這麽做吧!這次的人手愈多愈好。無論是神明、英雄還是精靈,非常歡迎能夠派上用場的援軍!」
於是──
史黛菈朝向天空吟詠起言靈。
「來吧,未曾謀麵之異邦友人啊!懇請暫時將您的仁慈與友誼賜予誕生於賽普勒斯的愛與美之女神──!」
楚楚可憐的女神聲音響徹天空。
他們就這麽等待了幾分鍾。正當蓮懷疑這次是否失敗而向梨於奈使眼色、原本自信滿滿的史黛菈也略顯局促地左顧右盼時──
一閃!
藍天的另一端有什麽亮了一下。
緊接著,「轟轟轟轟轟轟轟轟!」雷聲隆隆響起,一道閃電落到蓮等人麵前。
「呼喚我的人是你嗎?素昧平生的友人。」
由於落雷卷起的白煙,他們一時之間什麽也看不見。
在白煙散去後,眾人看見眼前出現一名英姿煥發的青年。或許是為了緩和降落的衝擊,他以蹲姿著地,而且還是右腳立起、左膝與左手著地的「三點著陸」姿勢。
雖然那種姿勢絕對會讓膝蓋很痛,但實在是帥斃了。
看見動作電影中經常見到的姿勢,蓮不由得低語:
「……超級英雄式著陸。」
「……是超級英雄式著陸呢。」
連梨於奈也睜圓雙眼附和。
在那個世界,劇烈的暴風雪肆虐著。
極為強勁的風勢毫無止息的跡象,運來無數雪片。下個不停的雪花染白大地,形成一望無際的雪原。
此處無疑是風雪與冰的世界。
「這裏就是北歐神話的世界嗎……」
在雪地裏兀自漫步的男子低語,聲調愉悅。
他正是不久前向年輕同族報上自身名號的弑神者──沃邦侯爵。
照理來說,一般人並不會在如此劇烈的暴風雪下外出。然而他卻毫不在意狂刮的強風及暴雪,走到這裏。
他身上仍穿著與在南歐西班牙時相同的服裝。
秋冬季的西裝及黑色薄大衣。
盡管如此,「弑神侯爵」依舊不在乎嚴寒的環境活動著。
無論是強風、暴雪還是因此形成的酷寒氣候,都無法對他造成阻礙。反而正好相反地,全成了德揚史塔爾?沃邦的仆人。
他一路走來沐浴在風雪之中,踩踏著深深的積雪。
可是,他的衣服及鞋子完全沒濕,也沒被積雪困住腳步。
這也是沃邦所擁有的「某種權能」引發的奇跡。因此他才能以宛如在度假地湖畔散步般的輕鬆步伐,在雪原中前進。
然而,勇猛的弑神者突然苦笑起來。
「我雖是有好奇心之人,但也厭倦除了雪還是雪的景象了……差不多了吧?」
他向半空中詢問,並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答案。
「魔法《神威探索》結束,確認搜索目標的現在位置。」
魔導書精靈自風雪中現身──
那是個可愛且皮膚白晰的美少女。她身穿有蕾絲滾邊的紫色洋裝與黑色風衣,頭戴黑色寬沿帽,與一望無際的雪原極不相稱。
其為沃邦擁有的權能「生死的咒文書singing spellbook」的具現體化身。
「好,那就把我送到那裏去。」
「……遵命。使用魔法《飛翔術》。」
黃色光芒籠罩兩人,飛向刮著風雪的天空。
越過雪原、跨過數座雪山,終於抵達的目的地是座峽穀。穀底有頭「怪物」。
「就是它嗎?」
沃邦站在能俯瞰峽穀的懸崖上眯細雙眼。
有頭體長約五十公尺的「狼」趴伏於正下方的遙遠穀底處,全身鬃毛漆黑,顯得極為不祥。
在巨狼粗壯的頸部,纏繞著許多圈繩子。
而繩子的另一端則以楔子固定在大地上……
「魔導書啊,關於那頭猛獸的神話內容為何?」
「魔狼芬裏爾──為女巨人安格爾波達之子,極為凶暴而強大。眾神皆希望捕獲這頭狼,然而任何鎖鏈都無法縛住它,最後是靠侏儒所製造的魔法繩索,才終於成功奪取它的自由。但作為代價,戰神提爾犧牲了右手臂……」
少女流暢地回答,沃邦隨即低聲笑了起來。
「沒錯,就是那個。我在很久以前初次聽聞這件事時就想過──我總有一天要與芬裏爾較量看看,看誰才是最強的狼。雖說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主意既孩子氣又荒誕無稽,但實現的一天終於到來了。」
似乎是察覺到說話聲,穀底的「黑狼」有了動靜。
魔狼芬裏爾尚未起身,可是雙眼不知何時已經睜開,視線朝向上方──從懸崖上俯瞰著自己的沃邦……
「別焦急,最為關鍵的部分尚未結束。」
沃邦暗自竊笑。
「芬裏爾啊,我來替你斬斷捕獲你的魔法繩索吧。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正好取得了適合的權能。」
沃邦從大衣內袋裏取出入鞘的短刀。
他拔劍出鞘,將現蹤的鋼刃高舉向天,說道:
「所謂的劍,頂多隻能砍殺一人、一頭野獸。然而我沃邦的劍不同。當我揮下此劍之際,不會腐朽之物亦將朽爛;不會碎裂之物亦將粉碎。一旦斬斷戈耳狄俄斯之結,毀滅亦將同時到來──」
此為喚醒權能的言靈。
能夠毀滅不滅、不破之物的神力寄宿於短刀中。沃邦咧嘴一笑,將短刀扔進穀底。
短刀如流星般墜落,插到綁縛芬裏爾的「繩索」上。
那繩索如絲綢般柔滑,細而滑順。然而,無論魔狼再怎麽使勁也絕對扯不斷。那就是如此堅不可摧的神具。
沃邦的短刀深深地砍裂那繩索──
「此項權能能毀滅不敗之國、殺害擁有不死之身的神祇或魔物,想必也能助你重獲自由。芬裏爾啊,此刻正是發泄長期身為監下囚之苦的時刻,就由我來承受你所有的憤怒吧!」
在沃邦俯瞰的穀底,黑色巨狼起身。
綁住芬裏爾的繩索不知何時已因腐朽而破爛不堪。
──吼嚕嚕嚕嚕嚕嚕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北歐神話的魔狼發出低吼。
同時間,大地震蕩,混雜著雪花的大氣也隨之鳴動。
魔狼芬裏爾獲得解放乃撼動天地、甚至威脅星辰安寧的大事。不祥之獸的雙眼目不轉晴地凝視弑神者,殺氣迸裂。
沃邦狂笑出聲,顯露鬥誌地呐喊。
「哈哈哈哈!很好,芬裏爾啊。你與我,究竟誰才是最強的狼?就來一較高下吧!」
刹那間,弑神者的肉體變化為「狼」。
那並非尋常的狼,而是龐大身軀不遜於芬裏爾、勇猛的灰色巨狼。接著,沃邦變身而成的狼朝穀底縱身一躍──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漆黑與灰色兩頭巨狼正麵交鋒。雙方均以前腳及利爪撕裂彼此,用尖銳而強韌的獠牙貪噬對方的血肉。
大地與天空鳴響得愈發劇烈。
「哦,明眸之雅典娜啊。」
在某座雪山山頂,俊美的青年神咧嘴一笑。
身為非人之神,相隔重重山巒、於前方峽穀中展開的激戰,正清楚地映在他的眼裏。那場漆黑魔狼芬裏爾與弑神灰狼之間的對決──
就連至今仍不見止息的暴風雪,也無法遮蔽偉大神祇的雙眼。
「沒想到充滿智慧的你與愚蠢的弑神者竟懷有相同的意圖……不覺得這發展相當有意思嗎?」
「哼。」
被同為希臘神話之人這麽說,女神雅典娜低語:
「你說得對,燦爛之神阿波羅啊……亦為智慧之神的妾身明白,在位於比吾等神域更遙遠北方之處的此處,那頭魔狼芬裏爾蘇醒之時,即為世界開始崩毀之際──」
少女雖然看似年幼,但她也是偉大的女神。
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懷著某種想法自神域?特洛伊出發,來到這嚴寒的北方神域。
話雖如此,這裏與特洛伊並不相連。
這是一趟跨越空間狹縫,往來世界之間的非比尋常之旅。而這次,俊美的太陽神阿波羅不知為何也一同前來。
雅典娜對旅伴說道:
「燦爛之神福玻斯啊,雖然並非預期,但妾身的目的『為北方神域帶來毀滅』似乎將要實現了。妾身將前往下一個神域,尋找新的毀滅之芽。」
在日前的特洛伊戰爭中,最為期望特洛伊滅亡之人──
除了主神宙斯之外,無疑就是其愛女雅典娜了。
阿波羅回想起這點。而現在,明眸之公主神甚至離開了希臘,巡訪原本毫無關聯的神域,試圖見一個毀滅一個……
不過,阿波羅並不打算加以譴責。
他們是「神祇」。
倘若不會隨心所欲地毀滅一兩個世界,算什麽神祇呢?無論其動機為心血來潮、一時興起,或是有深刻的緣由──
重點是,阿波羅本身也是「為了達成自己的欲望」而踏上旅途的。
「阿波羅,你想怎麽做?」
「我還想繼續待在這裏,有些事令我在意。」
「……哦。」
「怎樣,宙斯的公主神?」
「不,沒事。這麽說來,你是在希臘之外的地方誕生的神祇啊。風聞你的故鄉位於北方,該不會是與此地有何淵源吧?」
「不不不。」
對方看似刺探地望著自己,阿波羅報以苦笑。
「我的故鄉並不是如此偏北之地。我隻是很在意那名弑神者會做出什麽事來,打算觀望到底……話說回來,那人至今為止究竟殺害過多少神祇?」
兩頭狼在遙遠之處交手,其死鬥暫時不見結束跡象。
弑神灰狼一邊操縱著狂風暴雪,一邊口吐雷電,與北歐魔狼芬裏爾上演著勢均力敵的戰鬥──
「看來那名弑神者擊斃了《風暴之神》、《暴雪之神》,而且還殺害了《連理應不變的命運也能斬斷的神》,還有某處的《黑魔道之神》。不過,使其真正成為強者的是
──」
「自恐怖《狼神》身上篡奪的權能吧。」
雅典娜頜首。
「那狼的神威應該不輸『召喚末日的魔狼』芬裏爾。他究竟殺害了哪裏的獸神……」
「哦,雅典娜,你看,兩頭狼正朝『牆壁』的方向前進。」
阿波羅從雪山山頂指著下界。
奇妙的是,在這神話世界中,有個以障壁圍起的領域。漆黑狼芬裏爾與弑神灰狼此刻正在「牆壁」附近交戰。
它們以魁梧的龐然巨軀互撞、揮舞利爪,用獠牙啃咬。
在交戰過程中,雙方皆數度猛烈地撞上「牆壁」。那牆雖然看似牢固,卻難以承受兩頭魔狼的蠻力──
障壁各處都遭到破壞。阿波羅低語:
「那長長牆壁的另一側似乎相當寬廣。」
「恐怕是人類的國度。在北方神域,人類似乎生活在構築於『牆壁內側』的王國裏。然後……」
雖然是遙遠異國的內情,雅典娜卻理所當然地解釋著。
「正確地說,那並非牆壁,或許該稱之為柵欄。」
「經你這麽一說,模樣確實如此。」
阿波羅頜首。
即使具有神的視力,障壁仍長得望不見盡頭。然而,那其實是以「石柱」緊密排列而成、幾乎沒有縫隙的物品。
比起牆壁,稱其為柵欄或護欄的確更為恰當。
「據說那是在這個神域中第一個誕生的生命──初始巨人尤彌爾的『睫毛』。其圍起了陸地,守護著人類。」
「原來如此。不愧是雅典娜,知識淵博。」
「客套話就省了。妾身要離開了。再會,黑暗的愛子暨獲賜太陽之神。」
女神雅典娜說完就消失了身影。
獨留原地的阿波羅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再度俯瞰下界。凶猛魔狼之間的戰鬥仍舊沒有結束的跡象──
「哦?」
他眺望遙遠的彼方,據說是人類居處的「牆壁內側」。
阿波羅察覺到舊識的氣息,也就是從前擔任過自己巫女的女孩。也因此,即使相距甚遠,他仍能察覺對方的氣息。
「除了我們以外,竟然還有其他來自『南方』的旅客……那女孩也成長得十分有意思啊。」
來自南方的太陽神一邊咧嘴笑起,同時喃喃自語。
2
神域?米德加爾特──
在地上人稱作北歐神話的世界中,人類所居住的領域稱為「米德加爾特」。神域因此得名。
米德加爾特middle earth──意思應為「中土」吧。
因為此處位居大海正中央的大陸中央。
順帶一提,神祇居住的國度稱作「阿斯嘉特」及「華納海姆」;而巨人棲息的土地則為外側國度「約頓海姆」──
巨人國度十分荒涼,土地上盡是漆黑森林、沼澤以及凍原。
相對地,人類居住的米德加爾特則為農作物豐富的豐饒大地。
「哎,也就是說,人類國度米德加爾特與巨人族居住的土地之間,是以『這道牆壁』隔開來的。」
銀發少女低語著「剛剛獲得」的知識。
她來到神話世界──神域?米德加爾特已過了半天時間。
這段期間,她漫無目的、隨心所欲地四處行走。
米德加爾特綠意盎然,隨處可見樹叢或森林,金黃麥穗結實累累的田地也十分美麗,而且土地十分遼闊,最驚人的是「牆壁」的存在。
牆壁極長,甚至會令人認為它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粗而牢固的石柱如毛發、體毛般緊密排列,構成巨大建物並形成障壁,高度是她身高的十倍以上。
就連守護故鄉都城的城牆,與之相比也與玩具無異。
「巨人不僅凶暴還極度危險……是與魔物沒兩樣的生物!那麽,我得小心別被他們發現!」
獨自旅行的少女點點頭。
她的美貌仍殘留天真無邪的氣息,身材則已臻成熟。
少女身穿的單薄服裝,乃距離此處遙遠的南方之地編織裁製而成,不過外頭罩了旅行用的厚外套以確實禦寒。
因為她預料……不,是「預知」到將會前往冰天雪地之處旅行。
為了這趟旅程,她準備了厚外套,並從「家裏」特洛伊王宮的寶物庫借用了某樣神聖寶物。
她所借用的,是希臘神話中的旅行者守護神──荷米斯的羽毛裝飾。
寶物現在裝在腰際的小皮革袋裏。
這無疑是旅行者的珍寶;不僅如此,即使隔著一層皮革袋,隻要碰觸羽毛,關於目的地的知識就會流入腦海──
「要是發生巨人從牆外入侵內側的情況……渴求鮮血的巨人會敵我不分地胡鬧,殺害眾多人類!?真是太恐怖了,這米德加爾特國明明是如此美麗的地方!」
她是在海邊生長的少女。
她的故鄉比這裏更為幹燥,樹木相當稀少,因此高大的樹木十分珍貴。然而,米德加爾特可說是森林世界。
此地綠意盎然,流過大地的河川水質清澈,空氣清新。
與奧林帕斯眾神所統治的神域不同,這個世界的風極為冷冽。
可是就連這份寒冷也令人繃緊神經,十分暢快。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深深呼吸,品嚐異世界的空氣。
「久違的旅行果然很令人愉快!」
然而,這並非隻是輕鬆愉快的旅遊。這一點她已經透過預知明白。
事實上,卡珊德拉馬上就找到了目標位置。
理應分隔了人類居住區米德加爾特與巨人版圖的長城,其中一隅大大地崩塌並形成通道。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好幾處坍方。
長長的城牆將米德加爾特與外頭的國度隔離。
令城牆四處崩塌的怪物共有兩頭。
其一為將於北歐神話的末日被解放的漆黑魔狼芬裏爾,另外則是足以與之匹敵的巨大強壯灰狼。
兩頭狼之間的激戰導致牆壁各處坍方。
察覺這點的巨人,一個接一個地跨越了牆壁。
受到兩頭巨狼爭鬥的轟鳴、氣息及迸發的神力與鬥氣吸引,在巨人當中也屬凶惡之輩的巨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到牆邊。
一旦他們發現通道,越過牆壁──
就會抵達人類的領域,美麗的米德加爾特。
牆外盡是大片荒野,幾乎寸草不生,有許多地區終年下著雪。然而……
米德加爾特卻受到清澈水源與風的眷顧,孕育出豐饒的森林與耕地──
在這片景色中徘徊的盡是巨人、巨人、巨人、巨人。
不過,就算一概以「巨人」稱之,體型也各不相同。有的巨人體格是人類的兩、三倍大,亦有與人類壯漢差不多的存在。
反之,也存在與「移動式小山」無異、大得不像話的巨人。
總之,每個巨人的神情都同樣空洞無神。
嘴裏漏出的呻吟聲混濁不清,無法說其擁有智慧。
咕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咕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
咕嗚嗚啊啊!咕嗚嗚啊啊!咕嗚嗚啊啊!咕嗚嗚啊啊!
巨人一邊發出遲鈍的呻吟聲,四散開來到處徘徊。
懂得采取集體行動的巨人很少。他們的衣服大多破破爛爛,說是半裸著身也不為過。
但相對地──
一旦發現人類聚落,他們的「爆發力」便極為驚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讓女人小孩逃跑!巨人攻過來了!」
「混帳,是從哪裏跑進來的!?」
「爸爸!爸爸!」
「住手!拜托別殺那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人在所到之處逼近人類,動作以龐大身軀而言算是極為敏捷。
他們用其粗壯的手臂掃倒纖弱的成群獵物。
巨人輕而易舉地把人類的頸部扭斷,將手腳從軀幹上扯下。
他們把人類的頭部或裝著髒器的軀幹踩爛、踢飛,並以巨大的牙齒與下頜撕裂軀體,靠頭錘或身體衝撞擊毀房屋及人類。
其中還有些巨人用隨手撿拾的大樹碎片或岩塊作為武器。
不過他們有沒有武器都無所謂。
巨人的體格雖然各有差異,但有個共通點──每個巨人都「擁有想都不想就能輕易蹂躪區區人類的蠻力及龐大身軀」。
話雖如此……
米德加爾特仍存在著戰士與勇者。
他們是長年以來持續鍛煉勇氣與武術的人類戰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夫把自己的性命給你!相對地,給我去死吧,巨人!」
「哇哈哈哈哈!不過是腸子被拖出來,你以為我會死嗎!?要是不把你醜陋的腦
袋砍成兩半,拖你一起上路,我死也不會瞑目!」
「吾神奧丁啊,請您見證我們舍身赴義的一刻!」
人類身披堅韌的皮革及鐵製防具、穿戴毛皮。
戰士揮舞長劍、戰斧、長槍迎戰巨人,激烈戰鬥的身影明顯地極為異常。
他們不怕受傷……不,甚至不怕死亡,從正麵襲向敵人。
他們與在體格上具壓倒性優勢的巨人族為敵,以劍或長槍從正麵戳刺,即使勉強或亂來也滿不在乎,隻是一味地衝向前。
事實上,即便因此負傷,人類也毫無退卻之意。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們這些巨人給我下地獄去吧!」
他們用難以分辨哪一方才是怪物的氣勢咆哮、發出怪聲,一個勁兒地迎戰眼前的巨人。
盡管如此,仍有眾多人類反遭擊潰,因為魯莽而付出代價。
然而,其中也有人憑借匹夫之勇,與巨人打得不分勝負;甚至還有人硬是擊敗了巨人。
這正是北歐神域引以為傲的狂戰士。
甚至還有狂戰士手持侏儒鍛造的魔劍、魔槍,造就將遇見的巨人悉數殺害的豐功偉業。
而女武神瓦爾基麗正觀望著人類的戰鬥。
「快看,金靂族的古德慕得死了!」
「死得壯烈。想必吾等父神奧丁也會不吝嘉許吧。」
「以自身性命作為交換,殲滅下賤的巨人,實在出色。接下來就在瓦爾哈拉英靈殿享受片刻休憩時光吧。」
「死去的勇者將成為天上的戰士英靈戰士,總有一天會站上諸神黃昏之戰場!」
美麗的仙女低聲相互交談著。
女武神騎乘著翱翔天際的軍馬,於頃刻間化為血腥戰場的米德加爾特上空徘徊著。
她們是侍奉主神奧丁的戰場女神。
當適合被迎接到天上的勇者死亡之際,她們便會降臨人間取走其亡骸。
每位女武神均身披皮革鎧甲、頭戴附羽毛的頭盔,騎在馬上任長披風迎風飄舞,並手持長槍。
她們此刻來到方才與巨人打得不分軒輊的勇者身旁。
此處為廣闊的黃金麥田一隅。
金靂族的古德慕得趴伏在地,已經斷了氣。
在他眼前,有個比他大上一倍的巨人被擊斃。
勇士古德慕得懷著必死的決心衝進這個巨人的懷裏,以長槍一刺,貫穿了巨人的心窩。
然而,雖然身受致命傷,巨人仍揮動手臂,砸碎勇士的頭部……
結果雙方同歸於盡。女武神為了吊唁勇士,一齊自天馬上躍下,雙腳踏上大地。
「好了,各位,為古德慕得的勇氣獻上祝福!」
一名女武神俯瞰著兩具屍體,這麽說道。
緊接著──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理應死去的巨人冷不防發出怪聲,勉強抬起上半身並伸長手臂。這隻手一把攫住其中一名女武神纖瘦的軀體,殘忍地「咕嚓」一握!
理所當然地,那名女武神就此殞命。
然而,女武神並未因夥伴之死發出悲鳴,以這點來說,她們極為了不起。
她們各自握住長槍、拔出長劍,擺出迎戰架勢。為了徹底葬送瀕臨死亡的巨人。
隻是,此時突然飛來一箭。
那支箭深深刺進垂死掙紮的巨人額頭,讓沒死成的巨人這次確實斷了氣──
「各位都平安無事嗎!?」
接著,葬送了巨人的弓箭手迅速接近。
令人吃驚的是,那是一名女子,而且是位年紀尚輕的銀發美少女。偏尖的耳朵顯示她具有神族或精靈的血統。
「這位小姐,感謝你助我等一臂之力。」
女武神之首作為代表向她致謝。
這名展現高超弓術的女中豪傑靦腆地微笑。
「我叫卡珊德拉,抱歉多管閑事。不過,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有事想請教,才會冒昧出手相助。」
特洛伊公主卡珊德拉──
手持作為「旅行行囊之一」、自故鄉帶來的木製長弓,靠近女武神。
「請問幾位認識六波羅蓮這位大人嗎?」
3
「我們來到北歐神話的世界啦。」
「別磨蹭太久比較好。」
如此交談的是六波羅蓮與鳥羽梨於奈。
兩人在西班牙東南部遇上自稱侯爵的弑神者,並勉強戰勝了他留下的魔獸。緊接著,他們跳進眼前的空間扭曲。
此處緊鄰一座大森林。
森林蓊鬱茂盛,有冷杉、山毛櫸、榆樹等,闊葉植物眾多。
兩人所在之處為綠油油的草地,不遠的前方則有清澈的小河流過,呈現田園詩一般的景致。
出乎意料的美景,看得蓮雙眼閃閃發亮。
「真是個好地方,這就是所謂的風光明媚吧?」
「畢竟這裏與地中海形氣候的土地不同,水源與綠意豐沛。不過對我來說,這裏是與中世紀騎士道浪漫的世界並列『如果可以,絕對不想前往的神話世界』。」
與蓮的反應不同,梨於奈略顯憂鬱。
「因為這是個各方麵都令人消化不良的環境。特洛伊也相當驚人,但這裏是比那邊更勝一籌的……野蠻世界。」
「?」
蓮歪了歪頭,接著身體顫抖了一下。
這是因為吹拂而來的風相當寒冷。該說不愧是北歐神話嗎?身穿與待在溫暖西班牙時相同的服裝,果然會感到有些涼意。
「對了,梨於奈,你那套替換衣物是哪來的?」
「當然是從地上帶過來的。畢竟這樣容易行動,也相當實用。」
剛才走進樹蔭下的梨於奈,竟然換了一套服裝回來。
她身穿在日本時所穿的西裝製服,應該是貴族女校的指定服裝。
「隻要先這麽做,體積就不成問題了。」
隻見一張靈符突然出現在梨於奈的右手上。
羅列著咒語的紙片搖身一變,成了裝滿各式行李的側背包。那是她在神域?特洛伊也展現過的小型收納術。
梨於奈迅速將背包變回靈符後說道:
「好,開始收集情報吧!」
眾多熟悉的「白鷺式神」飛起,開始偵查周遭──
很快的,十幾分鍾後就獲得了結果。
「情況似乎相當混亂……」
梨於奈走到流經附近的小河旁。
她將式神所見的情景加以統整並《念寫》於河麵上,清澈見底的美麗小河當場成了臨時的多畫麵螢幕。
於是六波羅蓮也親眼目睹了那場麵。
米德加爾特的防護牆多處坍方,而巨人則從那裏闖入。
「我好像在哪裏看過這種『巨人從高牆另一側攻過來的故事』,我對北歐神話明明就一無所知。」
「我想您應該是看過巨人進擊而來的動畫或漫畫吧。」
「對,就是那個!」
「北歐神話的主題概念流傳至現代日本後經過轉化再製,在創作活動中是很常見的事。不過很遺憾的,在神域?米德加爾特並不存在立體機動裝置。」
「那真糟糕。」
「相對地,在北歐神話中存在不畏懼死亡的狂戰士。」
「這名詞我似乎也聽過。」
「在角色扮演遊戲中也稱作『巴薩卡』。北歐神話中,充滿我們現代人十分熟悉的『奇幻rpg』的典故呢。」
「咦?是這樣啊?」
「是的。時至今日,想必有許多創作者會無意識地運用這些題材,卻不知道其典故源自於此。」
雖然閑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梨於奈的表情仍嚴肅起來。
在設置於小河河麵上的幾十個螢幕中,其中幾個映照出巨人憑借強勁手臂與龐大身軀一再逞凶。
至於「牆」上──
觸目所及就有八、九處通道。而散布在那一帶的人類聚落有幾十個。
那些全將成為巨人的襲擊對象。梨於奈低語道:
「目前看來,入侵米德加爾特的巨人約有一、兩百個,雖然終究隻是截至目前為止的數字。」
「如果不快點堵住牆上的洞,會增加更多是吧?」
「正是如此。不過,目前應該以拯救各聚落的人及殲滅巨人為優先,要追蹤侯爵得等那之後了。」
不愧是向導靈鳥──八咫烏的轉世。
梨於奈幹脆地決定了行動方針,向蓮提議。
「了解。回到西班牙後,我打算去拜訪貴子小姐,所以就速戰速決吧。」
「您要特地去拜訪那位女士嗎?」
狀況緊迫,不過此時對蓮的惡作劇感到煩躁也沒有意義。
蓮似乎是認為應該稍微緩和情緒,才刻意提起毫無關聯的話題。或許是出於同樣的想法,梨於奈立刻接招。
「不過,六波羅先
生也察覺到了吧?那容易愛上人的女性身旁,有好幾個相處氣氛還不差的男性朋友,近期內似乎就會打得火熱。就算您不特別關照她,也隻會讓那情況提早發生不是嗎?」
「哎,說得也是。不過,梨於奈……」
蓮一邊點頭同意她精準的建議,卻也產生疑問。
「我告訴過你這種事嗎?」
「您沒說過嗎?對了,六波羅先生,請召喚史黛菈出來,我有事想確認。」
在梨於奈的請求下,輪到「搭檔」登場。
現身的是和蓮身心與共的迷你女神──史黛菈,也就是阿芙蘿黛蒂。
「你究竟有什麽事,鳥姑娘?」
「是關於那個權能──《朋友之環》。即使在這個『原本沒有認識之人的世界』裏,也能召喚朋友嗎?畢竟北歐神話的文化圈,與成為希臘神話舞台的區域相距甚遠。」
「當然辦得到。請你別小看愛之女神。」
史黛菈一邊坐到蓮的左肩上,一邊擺出傲慢自大的態度。
「這種時候呢,總之要試著向四麵八方傳送意念。這麽一來,祈禱就會傳達給『與我投緣的神祇』,並請對方趕過來。」
「那麽,請您立刻這麽做吧!這次的人手愈多愈好。無論是神明、英雄還是精靈,非常歡迎能夠派上用場的援軍!」
於是──
史黛菈朝向天空吟詠起言靈。
「來吧,未曾謀麵之異邦友人啊!懇請暫時將您的仁慈與友誼賜予誕生於賽普勒斯的愛與美之女神──!」
楚楚可憐的女神聲音響徹天空。
他們就這麽等待了幾分鍾。正當蓮懷疑這次是否失敗而向梨於奈使眼色、原本自信滿滿的史黛菈也略顯局促地左顧右盼時──
一閃!
藍天的另一端有什麽亮了一下。
緊接著,「轟轟轟轟轟轟轟轟!」雷聲隆隆響起,一道閃電落到蓮等人麵前。
「呼喚我的人是你嗎?素昧平生的友人。」
由於落雷卷起的白煙,他們一時之間什麽也看不見。
在白煙散去後,眾人看見眼前出現一名英姿煥發的青年。或許是為了緩和降落的衝擊,他以蹲姿著地,而且還是右腳立起、左膝與左手著地的「三點著陸」姿勢。
雖然那種姿勢絕對會讓膝蓋很痛,但實在是帥斃了。
看見動作電影中經常見到的姿勢,蓮不由得低語:
「……超級英雄式著陸。」
「……是超級英雄式著陸呢。」
連梨於奈也睜圓雙眼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