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的時候,太陽還明豔燦爛,十一點就突然下了一場太陽雨。等全家匆匆忙忙地把院子裏收拾幹淨了,雨又停了。


    “太陽在鬧脾氣。”依米眯著眼睛,看著若隱若現的太陽,爛漫地說著。


    木門吱呀吱呀的聲音傳來,院落與街道是用兩米有餘的大木門隔開,建房時,木門的大小正好,表麵上黑漆與門邊上的鏤空鐵片,把大門裝飾的厚重有力。


    十年過去,人變老,木門也變得滄桑沉重。正麵上有調皮娃子刮下的痕跡,也有不知名的灰色腳印。像是怕人忘記,吱呀吱呀的聲響,一天比一天大。


    依海推開門,把自行車支到牆角,對著趴在欄杆上看太陽的小丫招手,“小丫,過來看看爸爸給買的好東西。”


    依閔看了一眼依海,沒過去,隻把依米從欄杆上抱下來,又轉身去廚房幫孫書惜打下手。


    依小胖越過依米,飛奔過去,一隻手就把自行車後座上的大網袋提溜了下來,興奮地尖叫道:“哇哇,這麽多好吃的!”


    依米被三姐這興奮勁兒也帶起了好奇,提起裙擺,露出了兩隻如瓷器般白皙嫩滑的小腳。等她穿上軟綿綿的拖鞋,啪噠啪噠地小跑過去時,孫書惜也聽聲出了廚房。


    “這些是給小丫的。”依海從口袋裏掏出一袋巧克力豆,又從自行車前麵的鐵框裏拿出一小袋荔枝。


    這荔枝產自南方,一路上運輸再加上冷凍保存,到依家莊的水果市場上出售時,價格已經翻了好幾番。與蘋果、梨、西瓜這些常見的水果一比,荔枝的價格就高的離譜了。


    依海從吃不飽飯的年代走過來的,精打細算慣了。一顆硬幣圓的荔枝與一個籃球大的西瓜價格差不多,他看都不看荔枝,直接抱走西瓜。


    量大!


    他沒吃過這貴生生的玩意,也沒想著吃。他就想著,什麽樣的人就吃什麽樣的東西,他一個糙老爺們吃這種精貴的玩意,可不就是糟蹋了。


    水靈靈的荔枝,他沒舍得買過,也沒舍得吃過。來市場,買了一大袋西瓜,走到半截又拐了回去,把口袋裏剩下的錢全部掏了出來,買了一小袋荔枝。


    不知如何說起,他有些難為情。最後,沉著一張臉塞到了孫書惜的手裏。


    孫書惜笑著瞟了依海一眼,看到依海不敢直視的眼神後,臉上的笑容更開懷了。


    早不買,晚不買,偏偏在她生日這一天買。嘴裏說著是給小丫的,到底給誰的,一目了然。


    午飯很豐盛,其中有三盤是依閔的拿手菜,受到一致的好評,更不用說做了二十多年飯的孫書惜。


    別人吃飯桌上的大菜,依米吃著孫書惜專門用小鍋給她熬的菜。


    依米小心地吹著小碗裏的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乖乖巧巧慢慢悠悠的小樣子,萌了一下依海的心。


    依海輕輕地捏了下依米的小鼻尖,說道:“mp3上的歌裏有幾首歌不錯,剩下的幾首,太鬧了,唱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唱啥。”


    依米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白瓷勺,笑眯眯地說道:“我錄了好多好聽的歌。”


    “吃完飯,咱去聽。”依海給依米碗裏夾了塊排骨肉。


    “好。”依米笑著點點頭,頭頂上的小骨朵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錄歌這點兒事兒,郝國鵬有印象,這錄音機還是他專門給小丫買的。


    小部落的花海一望無際,身處其中,看不見人,卻能聽到遠處嘹亮的歌聲。小依米好幾次都聽迷了,忘記了回家的時間,把找不到小丫的他和小胖都嚇的不輕。


    依佳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沒有吃到這頓豐盛的午飯,等她一身疲倦地出來時,才感到饑餓難耐。


    依佳坐在飯桌前,拿著一個紅筆對寫滿字的筆記本勾勾畫畫,孫書惜在一旁給她熱菜。


    依佳改善完計劃,看著孫書惜依然窈窕優美的背影,感慨道:“有媽的孩子是個寶呀,娘,等以後來了,跟我一塊住,我來養老。”


    孫書惜笑著搖搖頭,一邊盛菜,一邊說道:“我跟你爹都商量好了,以後跟小丫一塊住。”


    依佳一聽,急了,反駁道:“小丫自己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怎麽照顧你們。況且咱四個姐妹中,我最有錢,能讓你們過上最舒適的生活。”


    孫書惜不慌不忙地把菜端到飯桌上,說:“你別急,先吃點飯墊墊胃,我慢慢跟你說。”


    依佳也是餓的心慌了,聽了孫書惜的話,掰開半個饅頭,就著菜吃了兩口,就盯著孫書惜看,端的是不解釋清楚不罷休的氣勢。


    “依我說,你們四個閨女中,就小丫最貼心,是實打實地把我和你爹放到心窩裏的。你也別賭氣,或者不服氣。咱舉個例子,你爹生日的時候,大丫買了錢包,三丫買了蛋糕,你買了個領帶,而小丫買了超大音量的mp3。”


    依佳不吭聲,等待著孫書惜接下來的話。


    “蛋糕全家人都吃了,錢包和領帶,你爹放了起來。當然,隻要是你們送的禮物,你爹都喜歡。”


    依佳抿抿嘴,她已經明白娘話裏的意思了。爹每天都往返家裏,身上最多隻帶兩百塊錢,接近一千塊的真牛皮錢包,爹舍不得用。領帶,爹也隻在拜年的時候帶過一兩次。爹說,他一個在工地裏幹活地老粗人,穿西服別扭,脖子上係著個領帶就像有個人在掐他脖子一樣。


    隻有小丫的mp3,爹到現在還揣在身上,到哪裏都帶著。mp3上刷的關於生產廠商的漆早就摸沒了,外殼上光溜溜的,露著白色的塑料顏色,卻沒有一點的刻痕。她知,隻有用的多,且愛惜著,才會磨成這個樣子。


    “你們買禮物花的錢都比小丫的多,可隻有小丫的禮物戳到你爹的心眼裏。你們把禮物一送就當完事了,隻小丫催著你爹用,隻要有空就跟你爹換新歌。瞧見剛才沒?小丫一說,她又收集了好聽的歌,你爹臉上不顯,心裏高興著呢,走路都打著飄。”


    “說不定,這是湊巧。”依佳的倔氣又犯了。


    “如果說你爹生日送禮物這事兒湊巧的話,那就說說我今天生日這事兒。說實話,在你們說要送禮物給我的時候,我就把你們的禮物猜的*不離十,不出意外的話,三丫是她認為最好吃的零食。至於大丫與你,要不就是衣服,要不就是包。”


    依佳味同嚼蠟,娘猜的很對,她送的是手提包,大姐送的是羽絨服。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年年送這個,走不走心,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們挑選禮物,再到送到我手裏,最多不超過三天吧。”孫書惜看出了二丫的失神,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下去,否則,心裏留了個梗,以後再解決就難了。


    “你能猜到小丫送的什麽禮物嗎?”


    依佳放下筷子,沉默的搖了搖頭。


    “我也猜不著,咱現在就拆開看看。”孫書惜從廚房的櫃台上拿下來粉紅蝴蝶結的紙盒。


    一層層地打開,是一雙繡著小碎花的千層底布鞋。


    孫書惜穿上走了兩步,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坐下來脫掉鞋子,再仔細地看了下鞋底,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


    依佳看著娘這雙被涼鞋磨出層層厚繭的腳,再看了看與常規略微不同的鞋底,心裏一陣子的自慚,又是一陣子地熨帖。


    自慚於自己這多年都沒有注意到,熨帖於小丫的細心和懂事。


    孫書惜把鞋子小心翼翼地放好,用層層的布包住。看到二丫臉上的神色後,笑著搖搖頭,說道:“這不是細心不細心的事兒。你再想想你爹的情況。”


    依佳的神色變的陰晴不定。她曾經因為大學要實習,在爹的工地上實習一段時間。


    她知道爹在工地的主要工作是監管,每天需要爬上爬下,如果施工隊蓋的是高樓的話,爹一個人還需要每天四趟地爬上十多層的房頂。而爬樓的過程很累也很枯燥。


    在視察完一圈後,爹便要坐在辦公室裏坐鎮,一來工地上遇到個啥事,爹的經驗多,能快速解決。二來,有這個坐鎮的意思,爹在施工隊這一邊的威懾力很大,即使是最混賬的潑賴戶也不敢在爹麵前撒潑偷懶。


    但事兒畢竟是少的,大多數時間,爹都是閑著。娘曾說過,爹在年輕的時候,還是有上進心的,熬夜看圖紙看書,進行深造學習。如今,爹的年齡上去了,腦子轉不動,記性也不好了,爹就不愛看這些東西,自己一個人待著就會無聊煩悶。


    她們幾個都沒有注意到,就連素有敏銳心思的她也沒察覺到。隻有依米感覺到了,並買了能聽歌的mp3,依米甚至知道爹的聽力也不是那麽的好,買了個超大音量的。


    “你再想想,小丫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做鞋子的,又用了多長時間學會。”


    依佳吃不下去了。追溯下去的話,依米是在一年前就開始學做鞋子,卻因為手勁兒小,做的鞋底鬆散,穿兩天就穿不得了。這雙送給娘的鞋子,應該是她做的最好的一雙了。


    “依照這個鞋底的緊密度,小丫至少要用三個月來納鞋底,況且她還是瞞著我們在偷偷地做,這禮物耗費的時間,你我都估計不出來。你說,我要是不把小丫放到心尖尖上疼著寵著,怎麽對的起這份心。”孫書惜說完,抱著紙盒子回了東屋,留下依佳自己一個人反思。


    她沒說的是,等她和依海老了,就跟著小丫過,即使過的困頓,他們的心裏也會是舒暢的。


    也許是心理受到了震撼,依佳一個下午都悶不吭聲地看著依米發呆。她試圖用依米的視角來看看這個家,來看看圍繞在身邊的人。


    看看,想想,漸漸地感同身受。


    心裏越發地心疼依米了。


    “小丫?”依佳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就如強迫症患者一樣,沒有問出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便受著無形的折磨,無法入眠。


    依佳摸著黑,鑽進了依米天藍色的蚊帳裏。


    “姐姐。”依米睡覺輕淺,一點小動靜就會讓她驚醒,即使依佳的聲音小不可聞,依米還是醒了過來。


    “在外麵受過委屈嗎?或者被人輕視過嗎?說實話!”依佳嚴肅地問著。


    依米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垂著眼睛,抿了抿嘴。


    手慢慢地從涼被中伸出來,輕輕地摸著依佳的臉,輕輕地笑道:“沒關係的,我有你們,他們都是外人,傷害不到我的。我很強大的。”


    依米說完,還握握拳頭,裝做強有力的模樣。


    依佳看著依米嘴角甜甜的笑,淡淡的酸澀在心裏漸漸地發酵。


    “睡吧,乖。”依佳躺在依米的身邊,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減輕心中絲絲縷縷如藤蔓般攀爬的酸疼。


    “你也乖。”依米用手指點點依佳的眼睛,“閉上眼睛,想想天上的星星,慢慢地呼吸。”


    依佳如依米所說的那樣,閉上眼睛,全是一閃一閃的星光。


    身邊的呼吸漸漸地放緩,依米睜開眼睛,輕輕地捏了捏依佳的耳朵,笑著閉上了眼睛。


    她有些笨,所以她慢慢地來。慢慢地想,慢慢地做,慢慢地學習,慢慢地練習。也許在猛然間,她並不聰明的大腦想不明白,但她過一會,就會反應過來的。就如,她猜不透二姐姐為什麽睡不著,但她能看懂二姐姐憐惜的眼神。


    二姐姐愛著她,她也愛著二姐姐,這樣就很好。


    背對著她們的依閔無神地盯著白色牆壁上留下的汙痕,陷入長久的回憶中。


    依米生的不巧,在全家都以為是男孩的情況下,依米迎著全家人失望的眼神下出生了。當時,家裏窮,又正值計劃生育抓的緊的時候。經曆了千辛萬苦和層層的關係,依米終是上了戶口,付出的是家裏最後的一點錢。


    那時的窮,是真的窮。全家靠著地裏產的紅薯熬過了冬天。直到現在,她與依佳最討厭的食物便是紅薯。


    爹要去上工,娘去地裏收拾莊稼。依米放在爺爺奶奶家裏讓他們暫時照顧一下。她知道爺爺奶奶不喜歡依米,她上課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等下學後,她直接跑向爺爺奶奶家,一路上她看見爺爺在土梁上與大伯爺們下棋,奶奶在鄰家門口的樹蔭下嘮嗑。


    她心裏一慌,跑到屋裏,就看到依米躺在床上,滿臉淚痕,臉色蒼白。她全身都發軟,不由自主地發抖。


    那個時候,依米閉著眼睛。她抖著手放到依米鼻子下麵,沒有感受到一點氣流。


    在被嚇到了一定的程度時,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模仿著電視上的救生方法,一邊有節奏地壓著依米的胸膛,一邊嘴對著嘴地渡氣。


    她直到現在都不敢想,如果依米當時沒有醒過來,她會怎樣,再經受一次打擊的娘又會怎樣。


    不敢想,十多年過去,她還心有餘悸。


    這件事,她誰都沒說,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剛開始,她甚至不敢跟依米分開睡,唯恐她一閉眼,依米就沒了氣。後來,她漸漸地辨識出依米比別人更加清淺的呼吸聲。


    習慣就這樣養成了,隻要依米的呼吸聲一變,她就會立馬驚醒。


    為依米羸弱的身體,也為被驚嚇了多年的自己,她仇視著爺爺奶奶,卻無法忘記當年那個對她們四個閨女不聞不問的爹。即使爹現在有意去彌補,她也無法接受,隻因一看到依米生病時蒼白的臉色就會想起當年的驚恐無助。


    小哥的死,讓她的童年提前落幕。依米的到來,讓她提前成熟。


    如果說,成長是踩著荊棘的驚痛,她就要給依米建造一條鋪滿鮮花和紅地毯的大道。


    因為,依米是她還沒有被擢破的夢,承載著她已消散的天真爛漫。


    ……


    休息日,依海也不用去上工,有些反常地等著全家人都聚齊了才開始吃飯。


    依海遲疑了一會,對著孫書惜說道:“小陽明天結婚,女方的妹妹與小丫是同學,你帶著小丫去幫幫忙。”


    “不去!”依佳現在正處於草木皆兵的時候,一聽說讓依米去爺爺奶奶家,心裏就一陣子的火氣。


    依海有些被衝撞後的惱怒,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口不擇言道:“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這事兒就這麽決定了。”


    依米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吃了兩口飯,就走到陽台上,抱著膝蓋蹲在地上,靜靜地看著落了滿院子的白鴿。


    依佳顧忌著依米,沒有當場摔碗筷。現在確定依米聽不見了,她的火氣也忍到了極限。


    “你不用逼娘,我不會讓小丫去的。”依佳的強脾氣,隻會硬碰硬。


    “閉嘴!”依閔看到娘的眼睛開始發紅,衝著依佳厲聲說道。


    依佳一腳踢翻凳子,怒氣衝衝地出了廚房。


    依閔也不去看氣的臉通紅的依海,有條有序地把飯桌收拾幹淨後,才坐到板凳上,說:“你顧著他們的想法和麵子,可他們中誰顧著咱家了。”


    依閔起身,用熱水燙了下毛巾,遞給孫書惜,繼續說道:“爺爺奶奶不待見小丫,一看見小丫就給臉色看。爹,你心裏清楚,做長輩的看輕小丫,結果就是其他人都看輕了小丫。我們三個閨女過年的時候都能收到壓歲錢。爹,你捫心問問,小丫收到過嗎?這樣的區別對待,到底在磋磨誰,你難道不知道嗎?”


    依閔看著依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丫不開心,她不想去。”


    “還有,爹,我要說的話跟二丫是一樣的。小丫不會去的,永遠都不會再進那個家門。”


    依海的眼眶發紅的,不知是在生氣還是在傷心。


    孫書惜把眼睛擦幹,一聲不吭地離開廚房。正如小丫不回去,她也不會去的。她能為了依海忍著氣,她卻不能在明知的情況下,讓小丫去受氣。小丫是她的心尖尖,小丫痛一分,她就痛十分。


    在無人的廚房裏,依海扇了自己兩大嘴巴,隻恨自己不該提這件事兒。


    這次爭執,在彼此的沉默與理解中過去,一夜後,又是明朗燦爛的太陽。


    “新彈的棉花,暖和。”孫書惜從樓上把裝著棉花的巨型塑料袋拉下來。


    依米光著腳,踩在鋪在地上的大涼席上,不時地彎腰,整理著被子的內罩。


    “甭給我做,我火氣大,蓋老被子剛剛好,一蓋著新被子,準得上火。”依小胖吃著冰棒,對著孫書惜大聲地喊道。


    “行!你二姐和小丫怕冷,正好用你的棉花給她們多做一套。”孫書惜上一年種的棉花剛剛夠四個閨女中每人做兩床被子。


    “二丫,你去招生辦問問,學校的床是多大。”孫書惜鬧不清床墊的尺寸。


    “二姐在忙,我去問問。”依米抬著腳,斜著身子從茶幾上拽來了電話,翻開學校簡章上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首次接到學生電話的穆老師有點傻眼,她打交道最多的是管家助理之類的,這學生本人來谘詢的,還是頭一遭。至於這其中的原因,隻看鑲著真金的校訓就知道了。


    這學校是用錢砸出來的。


    至於床鋪的尺寸,她還真不知道。


    “你等等,我去量量。”穆老師掛掉電話,拿著皮尺走到公寓樓前,發愁。這些少爺小姐們都是帶著全套裝備來學校的,包括床。這公寓換了幾波人後,學校安排的床早不知跑哪兒了。


    “誒!林管家,您這是?”穆老師看到林風身後的木板床,眼睛一亮,緊跟在林風的後麵,不斷地追問著。她的主意就打在這張看起來很簡樸的木板床上了,四條腿支著一個板,很ok。


    “您又是?”說起來,林風與穆老師還有些親戚關係,林先生在這裏修學期間,他與穆老師打的交道最多。


    “學校好不容易招進來個學生,沒有床可不行。您這床在公寓地下室放置了也大有年頭了吧,反正不值錢,留下來唄。”穆老師腆著一張臉,張口直奔主題。


    維多大學很特別,畢業與不畢業,由學生自己決定。這樣一種不像規矩的規矩下,學校每年的畢業人數少的可憐,而為了維持學校的正常人數,每年的招生人數更是少的可憐。三年沒招人,這一招就招了三個。


    穆老師為此很興奮。床的問題,必須解決。


    林風招招手,讓後麵的人把床放下來,謹慎地問道:“招的新人是?”


    “就是那個拒絕表彰,反而要了一盒花茶的人,還有她的兩個妹妹。”


    林風心裏點頭,這個要花茶的女人挺有眼光的,也隻有這樣的女人才值得林先生親自贈與的花茶。至於她的妹妹,他就頗為好奇了。如果他想的不錯,那個女孩手裏還有小崽子送的小刀。


    這刀,小崽子可寶貝的不得了,都不舍的用來沾血。


    小崽子喜歡的人,定然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他很期待。


    “這床留給最小的那個女孩子。”林風提出條件。


    穆老師眼拙,沒看出著床的價值,取出這張床的一小塊木頭,打磨成最普通的手鏈模樣,放到拍賣行上,就能賣出天價。


    穆老師趕緊指著公寓的方向,連連點頭:“一定,一定。對,就是把張床放到這所公寓裏,隨便挑個房間放都成。”


    林風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看都不看就知道這所公寓的結構,自作主張地讓保鏢們放到了一個風水最好的地方。


    ……


    夏末秋初,正是忙著莊稼收成的時候。


    開學季的前三天,孫書惜就幫著依佳大包小包地郵寄了過去。三人一身輕鬆地去了維多大學。


    隻依米身上多了個小本本,裏麵全是孫書惜的字跡,詳詳細細地記錄著每一天的夥食安排與穿衣服的厚薄程度。


    維多大學培養的是千奇百怪的鬼才和天才,而培養這些異類的老師們便稱的上獨樹一格的變態了。


    當然“變態”這個詞匯,是依小胖在私下裏給予的最高評價。


    才上了一個星期的課,依小胖就痛不欲生了,尼瑪的,她隻想及格線飄著混到畢業,不是來當學霸的。


    “你說他還是人嗎!不是人!讓我們用三天的時間把酒的生產流程搞清楚,還要上交工程流程圖。你妹的!工程製圖誰會!”依小胖一邊暴跳著,一邊死命地翻書看,苦逼的緊張的時間觀念,她上高三的時候都沒有。她已經熬了一天一夜,目測,今天還要繼續熬夜。


    依米歪歪頭,歎了口氣,她也很累。她這個專業的輔導老師隻有一個人,二姐說老師的出身很不簡單,學識廣博,讓她跟著老師好好學習,不拘哪一方麵。


    關鍵是老師說話講課都是用的正宗的老式英語。


    她聽不懂……


    又是上課的時間,整個的專業,就一個老師,也隻依米一個學生。


    老師在前麵嘰裏咕嚕地說著,依米在下麵托著下巴,雲裏霧裏的。


    與其說是上課,不如說是在對彼此折磨。


    自顧自地講,沒有學生互動,心塞塞。依米聽不懂,幹熬著,耳朵累,腦子累,心累,渾身累。


    上課上到一半低著頭抑鬱地看先依米,依米抬著頭無辜地眨眼。


    “go。”


    與依米一前一後地在操場上跑圈,兩人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氣氛是和諧的。


    跑圈是想從四塊腹肌變成六塊腹肌,而依米跑圈完全是為了陪他。


    幾十圈下來大汗淋漓,身上的運動衫濕透,衣服裏的胸肌若隱若現。


    “還跑嗎?”依米配合著呼吸節奏,跑的輕巧,也隻額頭上附上了一層薄薄的汗,臉蛋粉紅。


    上氣不接下氣地急擺手。


    依米在旁邊壓著腿垂著小腿肚忙著喘氣。


    第二天渾身酸疼地起不來床,很任性地給唯一的學生依米放了一天的假。


    而依小胖在崩潰了三天也沒交上作業後,破罐破摔地把製圖工具一扔,牽著依米的手就出了校門。兩人坐了接近半個小時的車程,來到這個沿海小鎮的鎮中心。


    ……


    不同的民族,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語言,小鄉鎮的氣氛與依家莊一樣,安靜祥和,恬淡悠長。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一個吸引人駐足的氣氛,這所小鄉鎮被評價為最受歡迎的養老之地。


    正如它被人評價的那樣,這所小鄉鎮的老年人口比例遠遠地大於繁華急促的大都市,專門為老人服務的便民設施很多。


    依小胖專心致誌地研究著街道兩旁的美食館哪個會更物美價廉,依米慢吞吞地跟在她的身後,懶洋洋地享受著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


    一聲尖叫,依米看到左麵一個搶匪搶走了一個孕婦的手提包。


    依米思忖了片刻,跟著追了過去。她循著有暗影的地方跑,讓搶匪看不到她,卻知道後麵有人在追她。


    一個小時後,警察局,審訊室。


    “小姑娘,真是膽大,這麽個小身板,就敢抓這麽大個的搶匪。”


    依米搖搖頭,輕聲地解釋道:“不是抓,是追。”


    依小胖摸了把依米的頭發,自豪地說:“別看我妹妹身板小,可會跑了,耐力好,速度快,一般人不是她的對手。”


    這個,民警知道,不然也不會追著搶匪跑了大半個小鎮。


    依小胖大笑了起來,心裏特別稀罕地抱著小丫使勁地揉了兩下,說:“累死他。”


    民警秒懂,看著依米的眼神都變了。


    依小胖與依米做完口供離開後,民警對著旁邊的同事,心有餘悸地說:“中國小姑娘,像黑天使一樣,漂亮,神秘,狡詐。”


    返回去拿拉下的太陽鏡的依小胖,木著一張臉坐在民警麵前。


    民警莫名地心虛。


    “合張影唄。”依小胖眼珠子一轉,笑的狡詐。


    民警正感到尷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整理整理衣領,站在依小胖的身後,筆直筆直的。


    到了晚上,依米持續的高燒,驚嚇了整個公寓裏的人。


    “你跑個試試!”醫務室的聽了依盼的話,眉眼一瞪,直接凶了依盼一眼,“這麽個小身板負荷運動,發燒還是幸運的,要不是她平時都注意鍛煉,都有可能休克。”


    老鮑爾拿著聽診器聽了下依米的心跳,說道:“早產兒吧?”


    依佳抿抿嘴,點點頭。


    “身體虧空的厲害,虛不受補這個道理在中醫上也是有說法的。多注意她的飲食,亂七八糟的東西少吃。運動對你旁邊的小胖子來說,是件好事。對她就不是了。以後,能不動就別讓她動。懶懶的,慢慢的,就當養著一隻烏龜就對了。”老鮑爾幽默對著依佳說道。


    艾麗又是揉又是捏地玩著依米的小手,突兀地說道:“皮膚好嫩。”


    依佳不動聲色地把依米往自己懷裏摟了摟。


    “依老師留在這裏照顧小米粒。其他人都趕緊回去。”往外趕人,十五個人擠在一個屋子,空氣都不新鮮了。


    依米在醫務室住了一個星期,因為她乖順的性格,不意外與老鮑爾成了忘年交。兩人湊到一起看動漫,有著說不完的話。


    風風火火地闖進醫務室,把一個連體棉質灰白長裙扔到床上,對著依米言簡意賅道:“跟著我走。”


    依米乖乖萌萌地換上長裙,靜靜地跟在身後坐上了一輛塗抹的看不出原樣的轎車。


    順利地把人拐走了的,把手機在手裏玩了一會,按了“1”鍵。


    “你妹妹,我帶走了,歸還日期不定。”語氣上揚,含著濃濃的挑釁。


    “別惹急了老娘!”依佳把粉筆一摔,虎著一張臉,從教室出來,站在走廊上怒氣重重地吼道。


    哢地一聲關掉電話,鬆鬆領帶,看著電話上不停閃動的名字,笑的意味不明。


    依米暗暗地歎了口氣,她二姐與老師就像天敵,每次見麵對能吵起來。二姐冷靜下來不搭理人的時候老師總能想出法子來惹急二姐。


    依米發過去一個短信,安撫好二姐後,對著悠悠地說道:“卡卡,你欺負二姐,是因為喜歡二姐嗎?”


    “是啊。你不覺地你二姐一生氣起來,就理智全無,特別好玩。”


    依米斬釘截鐵地搖頭,她隻覺二姐生起氣來特別可怕。


    ……


    星衣的第一期開始錄製,這是首創的一檔全程直播服裝設計大賽。


    身高一米八的美女主持在t台上,對著攝像頭,解釋節目比賽的形式。


    兒話音濃烈的美式英語發音,讓依米發懵,這樣一大段快速流利的介紹詞中,她隻聽懂了幾個單詞。


    “真笨。”看著依米的眼神是很鐵不成鋼。


    “嗯。”依米點點頭。


    看到依米認真嚴肅的小眼神,噴笑了出來,他的這個小徒弟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聽不懂沒關係,她隻說了一些廢話。你該怎麽做還怎麽做,兩個小時內做完。”跟依米解釋的樣子實在有些漫不經心。


    直播可貴就可貴在,參賽者直麵暴露在觀眾的麵前,沒有任何的折扣。他們本性如何,做衣服的習慣是什麽,都不再是秘密。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討喜的性格和設計衣服姿勢很重要,這是觀眾給高低分的主要因素。


    這些沒必要跟依米說,她天性純真簡單,高高興興地參加比賽就可以了。其他的,對她而言不重要。


    五十人同時悶在一個房間參賽,現場擁擠而嘈雜。有因為裝了樣式而爭吵,也有因為時間緊張而在不停地咒罵,也有相互幫忙爭取時間的。


    十台攝像機伺機而動,錄製下每個參賽者最真切的反應。


    依佳全神貫注地沉浸在自己的創造王國中,屏蔽了周遭的一切的,獨成一片安靜的世界。


    從開始設計到大功告成,依米中間沒有說任何的話,也沒有任何的停頓,虔誠的態度,讓攝影師都保持了安靜,停在遠處,不忍心去打擾。


    星衣的比賽規格很簡單。


    參賽選手每晉級一次,需要進行四個小節的比拚,其中每個小節出一個作品。評委與觀眾將根據著四個小節的服裝特點給予分值。


    在最後的總決賽中,參賽選手挑選出自己在比賽過程中最滿意的作品,然後設計出一係列服裝。


    最後,冠軍、亞軍、季軍的排名便讓舉辦方請來的社會名流來評斷。


    而這第一次的晉級便是從五十名中篩選出二十名。


    依米的反應慢半拍,動作也慢,在罵聲四起的兩個小時後,她的作品如一小部分的人一樣,隻是個半成品。


    公平與否在這個環節並不重要,評委們想從水平相當的選手中篩選出一個,讓進入下一個環節的參賽者形成一種層次,而節目組的導演們卻想從裏麵篩選出個性不同的參賽者,來增加節目的收視率。


    參賽者的個人魅力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收視率與公眾參與到節目當中的熱情度。


    毫無懸念,依米是年齡最小的參賽者,又因安靜而神秘的東方神韻被節目組所鍾愛。評委們不會跟節目組作對,即使依米沒有完成作品,她也晉級了。


    對這樣的一個結果捏了捏依米白嫩嫩的小臉蛋,笑著說:“瞧這麽一個乖巧漂亮的小精靈,在哪裏都吃香。”


    依米臉上沒有過多的神色,隻是淺淺地笑著。到了晚上,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抱著電話,給家裏人一個接著一個地打電話,眼睛下的笑窩直到睡著也沒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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