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闌:“冷靜,陳鉻,改造隻是錦上添花,沒有新的通訊係統影響也不大。”


    事實證明不能跟陳鉻這種渾身腦洞的人玩頭腦風暴,因為他會把你的智商拉低到和他一個水平,然後用出其不意的腦洞打敗你。


    李星闌最後還是自己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對揚旗通信器稍作改造——在山頂架設一座高台,豎起一根長杆,長杆上裝置三塊帶有拉繩的活動木板,可以組合成數百種訊息。夜間則點火以代替,至多是要對火焰的形狀進行改良。再根據距離測算,於城中建設數個同樣的係統,以進行戰場信息的實時采集。


    這種係統的可視範圍在十公裏左右,靈運城占地不過千餘畝,已經是十分夠用。


    手下的長官們迅速地成長起來,李星闌更多地是在幕後策劃,一想出辦法,便去找公孫缶等一眾老先生商量,並很快安排民兵開始建造和學習。


    軍營的氛圍逐漸變得嚴肅,陳鉻既被李星闌禁止進入校場,也因為不喜歡嚴肅呆板的氣氛,漸漸地不怎麽往軍營裏跑。


    一個人無聊,他才發覺這幾天一直沒怎麽見到北辰。北辰不喜歡人類,自然不會去人類紮堆的地方,恰巧陳鉻就天天往人堆裏紮,所以兩人雖住在隔壁,但總也見不上麵的情況並不反常。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陳鉻雖然總愛去刺撓韓樘,但從未探聽北辰在做什麽。因為同樣是朋友,但每個人的脾氣不同,韓樘需要親密的關愛,而北辰需要的是平等的尊重。


    如果一直這樣過下去,倒也不錯,但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又過十日,霜降。


    陳鉻對著手掌哈氣,指尖凍得通紅:“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曹丕的詩寫得真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見到他的那天。”


    明明並不沒有多冷,但他的感官實在有些過於敏銳,幾乎能感受到空氣中細微的霜氣正在努力地鑽入身體的每一處毛孔。


    李星闌想將鬥篷解下來給他披上,但遭到了陳鉻的強烈反對:“我又不會生病,你穿著,好看。”


    月升日沉,夜色如水,月光鋪滿地麵,令人分不清是霜或是茫茫的白光。


    霜降是個重要節氣,老百姓都會抓住這一天進補,希望冬天能夠無病無災。涮羊肉,吃雞、魚,各種豆類,富含蛋白質的食物令人身體強健。


    北辰作為一頭雪狼,此時也遵循著自然的規律,外出打獵一天,帶回數十隻肥美的獵物,整整齊齊地碼在房間裏,按照順序慢慢享用。


    看到妖怪都過節,作為人類的陳鉻表示不開心。


    李星闌腦袋上仿佛有兩隻看不見的觸角雷達,訊號一閃,便收到了陳鉻的小情緒,鑒於近幾日的訓練效果還算不錯,他便“大發慈悲”,給民兵們放了一晚上的假,準他們回去與家人團聚。


    此刻,千家萬戶燈火通明,街頭巷陌幾乎沒有人煙,兩隻單身的現代人類並排走在空蕩蕩的窄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


    窗戶上投射出家人團圓的影像,細碎的家常低語不絕於耳,陳鉻看在眼裏,失落湧上心頭。但他清晰地記著李星闌是個孤兒,因此並未像平時一樣將心底對於家人的思念宣之於口。


    他們又來到了河邊,橋頭,數十條小船停泊靠岸。


    送完最後一單貨物的老船工準備將小船係在岸邊,陳鉻突生玩性,掏出錢幣請他借船。


    那老船工視力不大好,遠遠隻看清一高一矮、一藍一紅的兩個身影,以為是一對小夫妻。待得這兩人走近,則又認出了李星闌就是軍營裏管事的“將軍”,連忙將陳鉻捧著錢幣的手虛虛推了回去,說了一串感謝的話,將撐船的竹竿交給李星闌。


    老船工笑嗬嗬的:“小夫妻,恩愛咧!甚麽時候生個娃娃,汴陽又多個小將軍咧。”


    李星闌:“……”


    陳鉻哈哈大笑,也不解釋,說了一連串吉利話,將老船工送到街邊,揮手告別。


    李星闌橫舉竹竿,一陣端詳,似乎有些犯難。


    陳鉻將那竹竿拿了過來,率先跑上船,弄得小船搖搖晃晃,帶起粼粼波光,催促道:“吃喝玩樂,我的強項!快上來,老司機要開船啦。”


    李星闌毫不猶豫地走上船,陳鉻伸手虛虛地掌著他,生怕李星闌落下水去。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對方明明是一個身高近一米九的大男人,雖然起初有傷在身略顯虛弱,但經過數日休養以及連續的訓練,李星闌早就恢複了強健敏捷。但陳鉻仍舊習慣於將他當做一名傷員一樣處處照顧,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陳鉻撐著船,船頭一盞橘色的風燈,搖搖晃晃,小船兒遊在水天之間。


    他笑著說:“我從小在沅水邊上長大,覺得一輩子都離不開山明水秀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喜歡水,江河湖海,還有星辰。”


    李星闌靠坐在船上,罕見的放鬆,笑道:“這證明‘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這句話,水份很大。”


    陳鉻哈哈大笑,非常喜歡看李星闌開玩笑的樣子:“這樣真好,開心,對笑一下,你笑起來的樣子特別帥。”


    李星闌:“我這人就是這樣,沒什麽意思。”


    陳鉻:“怎麽會這麽想呢?你隻是不愛說廢話,內於言而敏於行,是不是這麽說?有天才的人都這樣,像薑雲朗就總是說我,半桶水才愛晃蕩。”


    李星闌又被他逗笑了,說:“薑大哥是不好意思誇你,他其實非常為你自豪,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應該是……弟控,我沒說錯吧?”


    陳鉻對他比了個大拇指,弄得小船打了個旋兒,連忙收回手穩住船槳:“我們還是別相互吹捧了,友誼的小船會膨脹的。對了,你是哪裏人?普通話太標準,聽不出口音。”


    李星闌遲疑片刻,說:“不知道,我在廣東惠來被福利院收容,可能是三四歲的時候。沿海一帶最早爆發喪屍災害,或許我父母也被感染了。”


    陳鉻:“所以說你是天才,普通話講得竟然沒有口音。我有個香港同學,他講普通話跟凱文半斤八兩,有時候急了,兩個人不講英文講粵語,半個字都聽不懂。”


    水色幽黑,月光皎潔,小船悠悠,行在這樣的風景中,竟有些漂流於天際間的夢幻感覺。


    夜風帶來纏綿的歌聲,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淺吟低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陳鉻覺得那歌聲十分動聽,嘴唇翕張,無聲地跟著她一起吟唱。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小船隨水漂流,歌聲逐漸遠走,最終融化在夜風之中,消弭與霜露重重。


    陳鉻想起李星闌那強迫症般整理東西的習慣,笑了笑,輕輕接著唱出聲來——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陳鉻站在船尾,夜色如墨,橘色風燈明滅風中,朱衣黑發,雙瞳點漆,翹起的唇角染上霜氣微白。這個少年,笑得好像不諳世事的孩童,沒有任何煩惱。


    李星闌的雙眸如一深潭,天際繁星閃爍,卻沒有一點落在他的眼裏。那是一片從未有船駛入的危險水域,此刻,卻反映了一名少年的身影。


    竹竿觸到河底,小船猛地一震,陳鉻打了個趔趄,就要栽進河裏。


    李星闌迅速站起伸手一撈,環過後腰,穩住陳鉻。


    兩人緊緊挨著,李星闌的下巴剛好貼在陳鉻後腦,陳鉻一頭微卷的黑發剛剛洗過,皂角清氣似有若無。


    李星闌的胸肌結實硬朗,陳鉻靠著他,能夠感受到他心跳的跳動,平緩而有力,呼吸綿長。


    小船順流而下,兩岸漸漸沒了人家,光線昏暗,或許會讓人難以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兩人似乎同時失神,誰都沒有動作。


    或許過了兩分鍾,或許隻過了十秒,李星闌的心跳驟然加速。


    陳鉻聽見他心如擂鼓,似乎是窺見了什麽秘密,腦袋像是個正在發動的蒸汽火車頭,“轟隆隆”一聲響,蒸汽從兩個耳朵裏噴出,一張臉瞬間變得緋紅,手一抖,竹竿折斷,掉入水中。


    陳鉻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轉過身來,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陳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總是在別人麵前這樣丟人現眼,聲細如蚊:“我可能病了。”


    李星闌眉目低垂,戴著半張象牙麵具,月光般清冷,像是個英俊優雅的中世紀貴族。


    陳鉻也低著頭:“心跳忽快忽慢。”


    李星闌抬起頭,向前走了一小步。


    陳鉻仍舊低著頭:“有時候跳得像兔子,有時候……好像整個心髒都被弄丟了。”


    李星闌伸出手,原來他之前做過好幾次的奇怪動作,是想要摸摸陳鉻的頭。這次他終於做到了,陳鉻的小卷毛柔軟冰涼。


    陳鉻雙眼泛紅:“有時候就像現在一樣,不能呼吸。”


    李星闌手掌滑到陳鉻後腦,將他的腦袋掌住,令他仰起臉對著自己,目光交匯,他終於深吸一口氣,道:“其實我……”


    “啊啊啊啊——!”


    “……你。”


    “什麽?!”


    “噗通!”


    女人淒厲的嘶吼劃破長夜,淹沒了李星闌本來就十分低沉的語句,陳鉻幾乎要炸了,腳下一滑跌進水裏,李星闌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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