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室內的那場騷動後,又過了兩個星期。現在已經超過晚上八點。即使知道「侵蝕」已經開始,奧利佛等六人在上完課後依然沒有回宿舍,繼續留在夜晚的校舍裏。


    「——喔,你們來啦。」


    「我們會帶你們到會場。杖劍準備好了嗎?」


    一行人抵達信裏指定的那間位於校舍三樓的教室後,就發現已經有兩個陌生的二年級生在那裏等待。奧利佛搖頭回答兩人的問題。


    「還沒,所以請等我們一下——各位,拔出杖劍吧。」


    奧利佛轉向同伴下達指示。其他人立刻點頭,拔出愛劍。


    「照之前教的做吧——磨利吧〈亞庫杜斯〉。」


    「「「「「磨利吧。」」」」」


    五人跟在奧利佛後麵詠唱。所有杖劍的劍身瞬間發出藍色的光芒。鍛鐵的光芒如波浪般掃過劍身後收縮消失,接著原本沒有刀刃的六把劍,就像是想起自己原本的樣子般重新恢複銳利。


    「聽好了,各位——一旦覺得自己有危險,就要毫不猶豫地攻擊。」


    少年一臉嚴肅地宣告,其餘五人也點頭回應——雖然學生平常隻能佩帶沒有刀刃的杖劍,但學校默認學生在進入迷宮時這麽做。這是因為探索迷宮遠比在校舍時危險,學生們必須自行處理遭遇的威脅。


    所有人都準備好後,奧利佛通知兩位二年級生,接著兩位二年級生就毫不猶豫地轉身走進掛在牆上的巨大油畫。畫的表麵掀起一陣波紋,將他們的身體吸了進去。奈奈緒發出驚歎。這是校內其中一個通往迷宮的入口。


    「我來帶頭。雪拉,你可以幫忙殿後嗎?」


    「交給我吧。那麽,我們出發吧。」


    雪拉答應了一聲,繞到一行人的最後麵,奧利佛確認過後,就走進畫裏。在感受到一股仿佛穿過黏稠液體的奇特感覺後,眼前突然出現完全不同的景色。那是一條被濃稠的黑暗籠罩,看不見盡頭的陰暗通道。


    「一年級生,要好好跟上喔。」「如果迷路,我們可是會直接丟下你們。」


    兩位二年級生壞心眼地說完後,就開始前進。負責殿後的雪拉等所有人都通過入口後,才慢一步趕上奧利佛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聲,在廣大的空間中回響。


    「……呐,奧利佛,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嗎?」


    「這問題有點困難。如果隻是要決鬥,迷宮裏有非常多適合的地方……」


    關於這一點,奧利佛也無法預測。安德魯斯送來的信裏隻有寫「在迷宮第一層進行決鬥」,但並沒有記載具體地點。


    「……包含決鬥邀請在內,這會不會是陷阱啊?」


    「應該是不太可能。特別是事情已經鬧得這麽大。」


    皮特不安地問道,但奧利佛如此斷言——出身名門的魔法師主動提議決鬥,算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即使靠偷襲或圍剿的方式取勝也沒有意義。安德魯斯單純隻想獲得勝利與名譽,這些都是必須透過正統程序才能取得的東西。和之前被四年級生〈薩爾瓦多利〉與五年級生〈利弗莫爾〉包夾的那起事件相比,這次應該不太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


    經過幾條岔路,並持續走了二十幾分鍾後。一行人抵達通道盡頭,兩位二年級生在一扇朝左右開啟的大門麵前停下腳步。


    「我們到了。進去後,兩位參加者就直接繼續往前走,其他人看是要去左邊或右邊的觀眾席。」


    「啊?觀眾席?」


    凱困惑地問道。兩位二年級生在他麵前齊聲詠唱咒語。大概是開鎖用的暗號吧。沉重的大門開始朝左右開啟——門後麵的場景,讓六人倒抽了一口氣。


    「——是圓形競技場啊。」


    奧利佛低喃道。沒錯——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鋪滿了白沙的廣大圓形廣場,以及從偏高的位置環繞廣場的無數觀眾席。


    從座位數來看,這裏最多能容納約三百人,而且已經坐滿了八成的觀眾。以同類型的競技場來說,這裏還算小……但考慮到這隻是迷宮內的其中一座設施,這樣的規模已經足以讓人驚訝了。卡蒂張著嘴巴呆站在原地。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一年級生和二年級生加起來,應該來了一百多人。雖然沒有更高年級的學生……但mr.安德魯斯這次是認真的呢。」


    雪拉快速環視周圍。接著後麵的兩位二年級生,催促他們快點入場。她點點頭後,轉向奧利佛和奈奈緒。


    「我們四個就先去觀眾席了。但如果有什麽萬一——」


    奧利佛察覺她的意思是如果出了什麽意外,就會立刻進去搭救,但他搖頭回答:


    「不,雪拉。請你專心保護其他三個人。我們會自己想辦法。」


    「奧利佛?可是——」


    「你原本就已經要照顧三個人。如果你還得花精神在我們身上,反而會更加危險。」


    少年在考慮過所有風險後,提議按照這樣分擔。雪拉思索了幾秒後,也同意了這個方針。


    「……我知道了。那麽,祝你們兩位武運昌隆。」


    雪拉牽著不安的卡蒂,帶凱和皮特一起前往觀眾席。奧利佛目送他們離開後,看向東方少女。兩人互相點頭,正要走向競技場中央時,背後的二年級生再次開口:


    「先別急著進去,接下來還有示範表演。」


    「示範表演?」


    奧利佛驚訝地皺起眉頭。在他們進來的入口對麵的另一扇大門開啟,從那裏走出一個熟悉的長發少年——準備了這個場所的安德魯斯。他舉起手回應從觀眾席傳來的歡呼,走到競技場中央。


    站在會場中央的少年,舉起右手的杖劍當作信號。接著在觀眾席的正下方——設在競技場邊界的其中一個鐵欄就打開了。從鐵欄後麵的暗處,衝出一道身影。


    「guuuuuuuu!」


    那道身影擁有形似人類的四肢,但指尖都是銳利的爪子,不僅全身長滿堅硬的體毛,頭部更怎麽看都是狗。那是叫犬人的亞人種。從不同鐵欄放出的三隻犬人,分別從三個方向發出吼聲,衝向安德魯斯。


    「疾風斬裂〈因佩杜斯〉!」


    安德魯斯從容不迫地詠唱咒語迎擊,從他的杖劍放出的風刃,一口氣切斷了打頭陣的犬人雙腳。他同時轉身繼續詠唱,輕鬆將另一隻犬人製伏。


    「gaaaaa!」


    然而,最後一隻犬人已經來到他的麵前。從現在開始詠唱根本來不及。犬人用來撕裂獵物的爪牙逐漸逼近——但少年冷靜地用右手的杖劍迎擊。


    「喝啊!」


    他壓低身子,躲過犬人的尖牙,在與犬人擦身而過時朝它身體橫向揮了一劍。腹部裂開的犬人噴血倒地。觀眾們為安德魯斯的精彩表現歡呼。在氣氛異常熱絡的競技場內,奈奈緒一臉嚴肅地問道:


    「……奧利佛,這是怎麽回事?」


    「……狩獵犬人。這是魔法師之間的傳統狩獵競技。因為受到人權派的批判,所以近年來已經逐漸廢止……」


    奧利佛在說明的同時,心裏也開始有不好的預感。此時,剛完成示範表演的安德魯斯,緩緩走向兩人。


    「mr.霍恩,ms.響穀。需要為你們說明這場競技嗎?」


    「mr.安德魯斯,在那之前,請先說明你的目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找我們出來不是為了決鬥嗎?」


    奧利佛沒有配合對手的步調,先提出自己的問題。長發少年不屑地笑道:


    「請你別太得意忘形了。即使用普通的決鬥方式贏過你們,我也無法獲得任何名譽。既然對手的水準比自己差,當然要做出讓步吧?」


    安德魯斯指著競技場說道。奧利佛麵露難色——看來對方果然是這個打算。


    「所以這次你們兩個就一起上吧。我和你們輪流狩獵犬人,用狩獵的數量來決勝負。跟你們正常決鬥實在太不成熟了,這樣你們姑且還有一點機會能夠獲勝。」


    安德魯斯刻意強調這是讓步,但奧利佛當然不會坦率接受這個說法……講好聽一點是二對一,但對手明顯是這種競技的老手。相較之下,自己隻知道大概的規則,奈奈緒更是第一次看見犬人。


    問題不隻是經驗差距。犬人狩獵的重點是必須優雅地收拾獵物。因此在競技期間不能受傷,參加者一被犬人攻擊到就算失去資格。這對奈奈緒來說是壓倒性地不利。她到現在還沒學會攻擊咒語,所以在這場競技中隻能近身戰鬥。隻靠一把刀應付來自四麵八方


    的犬人,不可能從頭到尾都不受傷。


    「……原來是這樣啊。」


    奧利佛也發現這就是安德魯斯的目的……二對一聽起來像是讓步,雖然安德魯斯借此強調決鬥的公平性,但實際上這是一場對他極度有利的「不會輸的」戰鬥。盡管在讓對方選擇場地的時候,奧利佛就知道多少得麵對一些不利,但沒想到對方居然準備得如此周到。


    「…………」


    但奧利佛同時也這麽想——在明白一切的情況下配合對手也是一個手段。畢竟這原本就不是隻要贏了決鬥就能解決的問題,所以或許應該趁機賣安德魯斯一個麵子,再利用這個結果來改善關係。和之前不小心被對方看穿自己沒有戰意時的情況不同,這次想自然地輸給對方並非難事。


    就在即將決定好方針時,他看向一旁的少女——或許是為了避免觀眾在決鬥開始前感到無聊,競技場那裏現在仍有二年級生在進行示範表演。奈奈緒一語不發,專注地看著那個景象。


    「喂,工作人員!有獵物逃到角落囉!」


    「啊,抱歉。比較膽小的家夥就會這樣。」


    負責競技的學生一提出要求,負責監督的二年級生就進入場內,走向緊抓著鐵欄哭叫的犬人。因為近距離看見先被放出去的同伴遭到殺害,那隻犬人表現得非常害怕。


    「喂,臭狗,別逃啊,快去戰鬥——受鞭打吧〈多羅爾〉。」


    學生冷淡地詠唱劇痛咒語,被施法的犬人發出慘叫在地上打滾。學生繼續揮動魔杖威脅,在恐懼的驅使下,犬人隻能勉強自己起身。已經無路可逃的它,拖著顫抖的身體回到競技場中央。


    「好,搞定了……但在它們變成這樣前先解決掉,也是技術的一部分吧?」


    「吵死了。你們才應該好好管教這些狗。」


    負責競技的學生不悅地回應,將杖劍對準獵物。犬人拚命發動的突襲沒有成功,在被咒語斬斷一隻腳後跌倒在地——


    「?唔喔!」


    但犬人倒地後,仍繼續扭動身體試著咬向對方。學生千鈞一發的躲開,腳邊響起犬人咬空的聲音。那怎麽看都不算優雅的光景,讓觀眾們爆出笑聲。


    「哈哈哈!剛才真可惜!」


    「反正你有兩隻腳,別那麽小氣,讓它咬一下又不會怎麽樣?」


    觀眾任性地奚落表演者,而這也是一種常態,因為他們不隻想看出色的演技,也期待能看見滑稽的失敗或出乎預料的意外——簡單來講,就是愈見血愈興奮。


    「…………」


    「?怎麽了,奈奈緒?」


    奧利佛不安地看向身旁的少女,她散發的氣息變得愈來愈銳利。奈奈緒無視少年的擔心,默默往前走了幾步,用力吸了一口氣。


    「——喝!」


    少女發出宛如雷鳴的吼叫聲。爆炸性的音量,癱瘓了現場所有人的耳朵。


    「——各位,這到底哪裏有趣了?」


    東方少女在瞬間陷入寂靜的競技場中心,向群眾問道。明明這次並沒有特別大聲,她的話還是莫名傳入所有人的耳裏。就像過去在戰場上那樣,她的聲音蓋過所有雜音,響徹整個空間。


    「在下再問一次,這到底哪裏有趣了?強迫沒有戰意的家夥上戰場,比賽誰虐殺的數量比較多——而且現場大部分的人,甚至都沒有親自下場,隻是坐在高處觀看。難道各位都沒有自覺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是多麽醜陋嗎?」


    少女環視觀眾席,繼續說道。即使出生的國家不同,同為在腰間佩劍之人,少女詢問這些人的驕傲究竟在何處——


    「……奈、奈奈緒生氣了……」


    在陷入寂靜的觀眾席的某個角落。從安德魯斯開始進行「示範表演」後,就一直在批評犬人狩獵的卡蒂,這時候也停下來注視著眼前的場景。凱、皮特和雪拉,也一樣看得目瞪口呆。


    「……我第一次看見她生氣。」


    「……嗯,而且還是在滿是敵人的客場。」


    縱卷發少女偷偷環視周圍。因為突然被人責備而嚇呆的觀眾們逐漸回過神,開始生氣地表達不滿和抗議。


    「那、那家夥在囂張什麽啊……」「哈哈,那個一年級生口氣真大。」


    「吵死了!不想打就回去啊!」「對啊!我們是來看這個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觀眾激動地大喊,現場再次變得嘈雜。


    「…………」


    即使承受眾人的怒罵,奈奈緒依然動也不動地站著。


    不管等多久,都沒有人真的采取行動。盡管從高處觀看的觀眾們拚命用各種詞匯辱罵少女,但沒有一個人走下來教訓這個囂張的新生。即使被人質問自己的驕傲,他們終究隻是來看表演的觀眾。


    東方少女花了很長的時間確認這個事實——最後,她轉身離開。


    「——奧利佛,我們回去吧。」


    「奈奈緒……」


    「這裏沒有值得你與在下拔劍的戰鬥。」


    奈奈緒說完後,就直接踏出腳步。少年第一次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如此寂寞。就在奧利佛不曉得該怎麽向她搭話時,背後傳來驚訝的聲音。


    「等、等等,ms.響穀!你要去哪裏?」


    安德魯斯連忙衝向準備離開的少女。奧利佛抱頭懊惱。從安德魯斯的立場來看,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但從剛才那一幕來看,不管再怎麽說服,奈奈緒都不可能參加犬人狩獵。看來在事情變得麻煩之前,得設法想出其他的妥協方案。


    「……mr.安德魯斯。雖然不好意思讓你如此大費周章,但坦白講我對犬人狩獵也沒什麽興趣。能不能改成正常的決鬥?這樣奈奈緒應該也會全力回應你。」


    「別開玩笑了!為了準備這場競技,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嗎?」


    安德魯斯激動地大喊。雖然對奧利佛來說,這隻是對方在沒有事先商量的情況下擅自準備的舞台,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對方的為難。聚集了這麽多人並炒熱氣氛後,卻無法舉行關鍵的對戰,這樣應該會惹很多人不高興吧。


    而且並不是隻有安德魯斯不樂見這樣的展開。打算從進來的門離開的少女,被一群熟悉的一年級生擋住了去路。


    「喂,武士,給我回去。」「別太囂張了。乖乖照我們說的話做。」


    「我們根本就不打算放你走。」「你想就這樣被圍剿嗎?」


    學生們帶著敵意威脅奈奈緒。他們正是之前對卡蒂出言不遜的那些人。唆使安德魯斯的應該也是他們吧。他們擺出如果奈奈緒不回去參加競技,就要訴諸武力的態度,但這反而讓奈奈緒露出笑容。


    「……嗯,在下更期望這種發展呢。」


    諷刺的是,少女說這句話時甚至還流露出安心。她將手伸向刀柄,雙方的氣氛變得一觸即發。這次和上課時不同,雙方的杖劍都有刀刃,一旦起衝突就無法避免流血。


    「你、你打算拔刀嗎?」「正、正合我意!」


    「欸——等等,真的要打嗎?」「她看起來就是想打的樣子。」


    他們大概以為隻要用人數威脅,奈奈緒就會放棄吧。麵對態度堅決的奈奈緒,他們明顯開始退縮。奧利佛歎了口氣……這些人未免太悠哉了。如果眼前的少女有那個意思,他們當中已經有一半的人被砍倒了。


    「……他們好像吵起來了。」


    「隨便怎樣都好啦。我們到底要等多久啊?」


    另一方麵,負責進行示範表演的二年級生們,也開始覺得狀況不太對勁。為了不讓觀眾感到無聊,他們必須在重頭戲開始前和犬人戰鬥。


    「……?下一批犬人沒從鐵欄裏出來喔!」


    「又來啦?真沒辦法。」


    競技者一指出這點,負責監督的學生就又得過去處理。這場競技最麻煩的部分就是管理犬人,所以這種情況並不算稀奇。話雖如此,如果一直發生這種意外,就會讓氣氛冷掉。


    學生舉起右手的杖劍,觀察鐵欄內的狀況,然後發現五隻犬人一起縮在角落發抖。他露出困惑的表情。為了避免這種狀況,競技當天的飼料應該都有摻興奮劑,但今天的犬人看起來特別害怕。


    「喂,快點出來。不然就等著吃苦頭——」


    學生一伸出杖劍威脅,與犬人反方向的暗處就突然浮現出一對閃亮的眼睛。


    「咦?」


    學生驚訝地將杖劍轉向那裏。這裏應該隻剩下五隻犬人——他隻有一瞬間能夠悠哉地想這件事。才剛感覺到有一陣風和氣息靠近,下一個瞬間,


    他的身體已經飛到競技場的半空中。


    「——咦?」


    負責監督的學生吐著血在地麵彈跳了幾下,然後就再也不動了。在競技場內目睹了這一切的二年級生,在看見接下來的光景後變得更加驚訝。


    「kuuuuuuu……」


    一頭魔獸發出吼聲,從鐵欄內的暗處現身。那不是犬人——在燈光的照明下,能看出那頭魔獸的身高至少超過兩公尺。它擁有接近人類的骨格,以及看起來充滿彈性的肌肉,搭配細長的手腳,讓人感覺具備強大的爆發力。魔獸的四肢都有著銳利的鉤爪,頭部的鳥喙則明顯是屬於猛禽類。除此之外,它全身的羽毛有一半已經脫落,到處都能看見裸露在外的皮膚。


    「呃——這是什麽。喂,工作人員——」


    麵對未知的威脅,他首先想到的是叫工作人員來處理——這對他來說是致命性的失誤。發現新獵物的魔獸開始奔馳,其速度遠遠超出學生的預料,導致他根本來不及迎擊——


    「——唔喔!」


    魔獸的鉤爪穿過學生慌張伸出的杖劍,由下往上深深刺入他的腹部。他還來不及感到疼痛,魔獸就已經將腳收了回去。而且那四根鉤爪「依然是握著的」。


    「——呃啊啊啊啊啊啊?」


    學生爆出慘叫。在他痛到失去意識的前幾秒,他清楚看見了自己「肚子裏的東西被拉出來的景象」。


    「唔——?」「喂,情況不妙!」「快點壓製那家夥!」


    負責管理的二年級生們察覺情況不對,接連拔出杖劍衝進競技場。他們一起詠唱,朝代替競技者站在場地中央的魔獸放出咒語。


    「kiaaaaaaaaaaa——!」


    魔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它的周圍刮起猛烈的強風,將襲向它的魔法全部打消。二年級生們嚇到僵住。一對眼睛高傲地看著這些人。


    「這、這家夥——!」「它要來了!快準備迎擊!」


    發現對手的戰力非比尋常後,魔法師們進入備戰狀態。他們詠唱的咒語四處飛散,但完全無法阻止魔獸的奔馳。它每次揮動那對鉤爪,都會濺起大片血花。有規則守護的競技已經結束,真正的戰鬥就此開幕。


    「——奧利佛,那是什麽!」


    「是紅王鳥〈迦樓羅〉……」


    奈奈緒轉頭詢問,奧利佛立即茫然若失地回答。他的聲音明顯在顫抖。


    這段期間,也不斷有二年級生被魔獸打倒。


    「……那是一種棲息在象國高地的人身鳥頭魔獸。擁有強韌的肉體與高等靈格,據說其翅膀能夠驅使火與風的精靈……雖然我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他在說明的期間移動視線,狠狠瞪向呆呆站在旁邊的少年。


    「mr.安德魯斯,那也是你準備的東西嗎?」


    「我——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聽說有那種怪物……!」


    安德魯斯激動地搖頭回答,讓奧利佛露出沉痛的表情——如果這一切都是少年的計謀倒還好,但這個回答可以說是最糟糕的狀況。


    「難道它不受到在場任何人的控製嗎?……拜托別開這種玩笑了。」


    在奧利佛這麽說的期間,象國的魔鳥發狂地追求進一步的殺戮……原本超過二十名的二年級工作人員,現在已經有一半沉入血海。更糟糕的是,一群陷入恐慌的犬人,也跟著從被迦樓羅踢壞的鐵欄裏麵跑了出來。為了逃離死地,它們傾注全力想要爬上觀眾席,並無可避免地開始和觀眾們起衝突。


    「可惡,臭狗,別過來!給我滾開!」「你想被咒語燒死嗎!」


    「「「「gaaaaaaaa!」」」」


    即使被人用魔杖指著,犬人們依然沒有停下。因為再怎麽說都比留在那裏好,它們寧願被魔法攻擊也要衝進觀眾席。前排的觀眾席立刻陷入恐慌。即使犬人算是相當弱小的魔獸,但大部分的一年級生,都沒有能力應付那麽多拚了命往前衝的犬人。


    不過,如今就連那些混亂都讓人覺得看起來非常悠閑——跟在競技場中心發生的慘劇相比。奧利佛在寒意的驅使下拔出杖劍,大聲呼喊:


    「跟犬人或巨魔不一樣,『那家夥可是神獸的眷屬』,不是一、二年級生有辦法應付的怪物!」


    在脫口而出的瞬間,他突然感到不太對勁,並在抬頭往上看後——倒抽了一口氣。因為在圓形競技場的天花板上,浮現出一段用紅得像血的英文文字書寫的訊息。


    ——體會一下被狩獵的感覺吧。


    這句話成了關鍵,讓奧利佛清楚明白自己目前置身的狀況。另一方麵,在全身都感到戰栗的他背後——剛才攔住奈奈緒去路的學生們,全都失控地衝向大門。


    「門、門打不開!」


    「騙人的吧……?喂,快來人開門啊!」


    聽見他們呼喊的二年級生,立刻趕來說出開門的暗號,但門依然文風不動。在調查大門的期間,他們的表情逐漸變得絕望。


    「不行,被其他魔法封住了。」


    「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術式。我們的開鎖魔法解不開這個……」


    二年級生對超出能力範圍的魔法完全束手無策,但一年級生們仍繼續催促學長開門。此時,一年級生們感覺到有濕濕的東西掉在自己背上。他們轉頭一看——就在腳邊發現剛才被擊倒的二年級生的內髒碎片。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想點辦法啊!快點、快點、快點快點快點!」


    「不能用魔法破壞門嗎?」「迷宮的門不可能這麽脆弱吧!」


    「那要怎麽辦!」「要被殺掉了!如果不快點逃跑,大家都會被那東西殺掉——!」


    慘叫與呐喊聲不斷響起。最後一個戰鬥的二年級生在被鉤爪撕裂後,倒在陷入狂亂狀態的他們麵前。收拾完身邊獵物的迦樓羅稍微停下腳步,環視周圍——最後將視線停在門前的集團身上,將他們當成下一個目標。


    「……fuuuuu……」


    不曉得是為了保留體力,還是認為對手不值得它著急,魔鳥這次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向那裏。在沙地上響起的腳步聲,宛如在替一年級生們的死亡讀秒。


    「啊……嗚,啊……」


    即使看見魔鳥逐步逼近,安德魯斯依然隻能呆站在原地。他甚至沒辦法擺出架勢,握著杖劍的右手也激烈地抖個不停。看不下去的奧利佛,從旁邊斥責他。


    「振作一點,mr.安德魯斯!它會從害怕的人開始狩獵!」


    「嗚、嗚嗚嗚嗚……!」


    知道已經無法避免交戰的奧利佛做好覺悟,舉起杖劍側身麵對魔鳥。從他的身影感覺到戰意的迦樓羅停下腳步,以猛禽般的眼光打量兩名少年——最後其中一人承受不了那股壓力。


    「咿——唔、唔哇啊啊啊……!」


    「安德魯斯!」


    少年轉身背對魔鳥逃跑。迦樓羅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衝了出去,用鉤爪使出足以折斷背脊挖出內髒的一擊。奧利佛再怎麽努力都無法阻止的攻擊,直線逼近安德魯斯的背——


    「請住手吧。」


    ——然而,在噴濺出新的血花之前。


    少女的刀突然介入。強烈的衝擊從刀柄、手腕、肩膀和腰,一直傳到穩穩踏在地麵上的雙腳。這讓少女宛如深深紮根的巨樹,從正麵擋下了魔鳥連骨頭都能粉碎的攻擊。


    「就算砍逃亡者的背,也沒什麽意思吧。」


    少女勉強用刀身將眼前的鉤爪推了回去。在她的眼睛裏看不見恐懼,甚至也沒有敵意。少女懷著身為武人的純粹喜悅,向強敵表達歡迎之意。


    「叫『迦樓羅』的怪鳥人啊。你的對手在這裏,是在這裏喔。」


    「……kuuuuuuuu……」


    少女的頭發被清澈的魔力染成純白色。僵持了一段時間後,魔鳥收回鉤爪,拉開距離。奈奈緒重新擺出上段的架勢,無言地與魔鳥對峙了數秒——雙方都沒有發出聲音,但他們之間確實有在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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