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謙有段時間經常在想,他究竟是怎麽喜歡上程雪的呢,小時候他可是討厭她,經常看不慣她來著。


    思來想去的他總覺得一切的改變應該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吧。


    那是月考過後的某一天。


    他月考考得挺差,因為這個他受到了十四班同學的指責和逼視。他們覺得是他拖了他們的後腿,他們覺得他這個走後門的沒有資格跟他們坐在一起上課。對此,他不爭辯,實際上他早就在那個班呆得不自在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他直接打包走人,爽快又幹脆。


    毫無疑問的,他回家去被脾氣暴躁的父親狠狠的揍了一頓,不過他打死也不想再回到十四班,他父親也奈何不了他,隻得將他弄到了普通班。


    那應該是他去了普通班之後的某天中午,他上了廁所過來,路過前班主任的辦公室。他無意間一轉頭就看到程雪站在班主任跟前,不知道在說什麽。


    他倒是沒怎麽在意,正要抬腳離去,猛然間卻聽得程雪好像提到他的名字,他愣了愣,隨即便冷笑,不想也知道這丫頭肯定又在班主任跟前搬弄什麽是非了,不過他早就已經離開十四班了,她再說什麽也沒用。


    想是這樣想的,實際上他也挺好奇程雪究竟跟前班主任說什麽,是以他悄悄繞到後門,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麵的對話。


    隻聽得辦公室裏麵的程雪對班主任道:“老師,這次班上的月考成績差,實際上並不是完全出在白謙身上。他雖然考得不好,但是班上幾十分的平均分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拉下來的,如今他離開這裏也是因為大家的指責,從這一點來看,白謙倒是挺無辜的。白謙是個挺聰明的人,如果好好馴化了,將來要考個本科也不是問題的,可若是他去了普通班,那他差不多也算是完全荒廢了。所以我想懇求老師去找白謙談一談,讓他回到班上來,也算是全了他一個臉麵,同時也給了他一個公道。”


    “程雪啊,這件事情你就別管了。”班主任的語氣中透著為難,“既然白謙已經在普通班裏了,且別人也沒有說什麽,學校的領導也沒有發話,那就由著他吧,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是……”、


    “好了,快上課了,你回去吧。”


    程雪沉默了片刻,似乎輕輕的歎了口氣,“好吧。”


    沒過一會兒他便看到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她,他一點也沒有被抓包偷聽的慌亂,或者說他此時的震驚已大過了慌亂。


    他沒有想到程雪會為他說話,那個討厭他,永遠對他冷著臉看不起他的程雪竟勸老師給他一個公道。


    看到他站在那裏她也愣了愣,倒也沒有尷尬,從容不迫的走過來。正要繞過他離開,他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竟不由分說的攔了上去。


    她皺著眉頭看他,說話的語氣是一如往常看到他之時都會有的冷淡,“你要做什麽?”


    其實他有很多問題要問,問她為什麽會為他說話,問她為什麽要幫他討回公道,可是太多的話語到了嘴邊卻像是凝固了,而他一張口卻是語氣帶著嘲諷的道:“怎地?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還幫我說話?”他雙手抱胸,挑了挑眉頭,笑得很欠扁,“你這樣會讓我誤會的。”


    她眉頭擰得更緊,臉色也更難看,“誤會什麽?”


    “誤會你在暗戀我啊。”


    “……”她冷著一張臉靜靜的看了他許久,隨即便不以為然的道:“你想多了,我是學習委員,這也是我該做的,今天將你換成是其他同學我依然會這樣做。”


    似乎是再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是浪費,丟下這話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要是換做往常,他大概會對著她那像是驕傲的孔雀的模樣撇撇嘴,然而今日,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卻凝眉沉思。


    所有人都覺得是他的錯,是他太差,是他拉了後腿,就連班主任都覺得他是一個禍害,隻是看在他父親的份上勉強收留他到班上。如今他走了,大家都覺得如同送走了一顆喪門星,巴不得他永遠都不回來。


    他知道他自己很差很不好,可十四班這次考得不好責任也全不在他的身上,而他們卻如此順理成章的讓他背了黑鍋。就連老師也默認了這黑鍋應該背在他身上,他無從爭辯,當然也不想爭辯。


    可是現在卻有一個人,敢於違背老師和同學的意見,站出來為他聲明,為他討回公道。


    說真的,他心裏委屈嗎,當然委屈,隻是他這個人平時嘻嘻哈哈慣了,不想這些破事影響他的心情,實際上他心裏是比什麽人都在意的。


    為什麽要如此看不起他,為什麽要將所有責任都推在他的身上。


    然而到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的,還是有人看到了他的委屈,還是有人敢站出來為他說話。


    可是這個人為什麽會是程雪,為什麽會是她呢?


    似乎就是從那天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就變了。以往隻要他目光觸及到程雪總會撇撇嘴再避開,仿若多看一眼都覺得辣眼睛,可是現在,目光遠遠的發現她的身影,他總會有意無意的在上麵停留。


    或許是看的次數多了,他竟慢慢的發現這個丫頭長得還挺好看,而且身材還挺不錯。


    他甚至還發現,她性格很孤僻,幾乎不跟別人說話,她才知道原本她不是對他一個人冷臉,而是對所有人都是這個樣子。


    好吧,多看了她幾眼當然也不至於就讓他就喜歡上她了,若說好看,身材好,追他的女生比她好看比她身材好的多的是,她這樣的硬件設施還不足以讓他對她傾心。


    直到高一寒假的某天晚上。


    那天他跟幾個兄弟到酒吧裏去玩,其中有個外號叫龍蝦的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道:“謙哥,你瞧那個妞正不正,我們打個賭,堵我能不能親到他,如何?”


    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酒吧昏暗而迷離的燈光裏,有道高挑又凹凸有致的身影在大廳裏的人群中穿梭,她手上端著托盤,身上穿著酒吧服務人員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在這邊工作的。


    白謙看到她卻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這裏是什麽地方,這丫頭怎麽跑這裏來了?


    龍蝦已經站起身來準備過去獵豔,白謙幾乎是想也不想,猛然拽住他的手腕,龍蝦不解,疑惑道:“謙哥怎麽了?”


    “我的人,你別碰。”他不過是淡淡的丟來一句。


    兩個月前他才滿了十六歲,雖然年紀小,但因為他這個人講義氣而且出手狠,學校和社會上不少人都願意跟著他混,白謙的名頭在這片小混混中還是很響的。


    他的話龍蝦自然不敢違抗,雖然那小妞真的長得極對胃口,但既然是謙哥的人,那他自然得乖乖收起爪子。


    接下來的時間,白謙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那道身影上,她負責的區域沒有在這邊,是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發現他。


    他一直和幾個哥們兒玩到她下班出門才撤退,在酒吧的大門口他叫住了她。


    哪怕過了那麽多年他依然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叫住她之時她那震驚又慌亂的摸樣,像一隻被人踩到尾巴的小動物。


    那一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酒的緣故,他竟覺得有一股莫名的煩躁和怒火在體內亂竄,尤其是想著她穿著酒吧那特製的製服穿梭在人群中,被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之時,他就更是心煩意亂。


    這裏並不是她應該來的地方,而他也不想她在繼續留在這裏。


    其實他原本可以好好的同她說話,詢問她為什麽要來這裏,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或許他可以幫助她,又或者說她來這裏隻是想找一下刺激,那他倒是可以帶她大玩一場,讓她好好玩個夠。


    然而因為從小到大對彼此的憎恨,早就讓他在麵對她之時說不出什麽好話出來,如果真對著她說好話了,那才顯得奇怪呢。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的街道很寂靜,暈黃的燈光落下來,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麵對他之時那惶惶不安的神色,大概是害怕他將在這邊看到她的事情宣揚出去吧?


    不知道怎麽的,看到她這樣的表情他竟有點難過,可他還是雙手插兜,一臉痞痞的向她走過去,用著促狹的目光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意味深長的道:“喲好學生,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原來真的是你啊,你來這邊做什麽?”


    她的表情慢慢恢複如常,她又變成了那個在他麵前永遠高高在上的她,似乎連多看他一眼也顯得麻煩,她淡漠的收回視線,也不說一句話就要離開。


    然而跟在他身後的兄弟卻已經先她一步堵了上去,她終於憤然轉頭望他,“你想做什麽白謙?”


    我做什麽?我他媽不想你來那鬼地方上班!


    然而他的話卻並不是這麽說的。他雙手插兜走上來,嘲諷的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多大的能耐呢,原來也會到這種地方來?你不是好學生嗎?不是很潔身自好嗎?來這種地方做什麽?你的驕傲呢?你的自尊呢?”


    她看到她緊緊的咬了咬牙,望向他的目光中帶著不可遏製的怒火。


    他卻控製不住自己,再接再厲的道:“或者說,你本質上是跟我一樣的,你以前說我是個輕浮浪蕩的人,原來你跟我一樣也是輕浮浪蕩的。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收好你那高傲的尾巴,好好照照鏡子看看你是什麽樣的人。”


    他其實隻是想用言語來激她,他很了解程雪的為人,她自卑卻又驕傲,定然受不了他話語的奚落,為防他以後再踩著她的尾巴刺她,她定然不會再到這種地方來。


    他以為她會憤然轉身,或者跟以前麵對他一樣,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一臉不屑又冷漠的離開。


    可是都沒有。


    她緊緊的望著他,一雙眼睛紅通通的,迎著頭頂那昏黃的燈光,他看到有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轉,然後,一顆接著一顆的眼淚就順著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程雪哭,從小到大,不管他如何奚落她,如果毀壞她的東西,她從來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她看上去仿若永遠都是高高在上且堅不可摧的,她對他來說好像也沒有什麽弱點,她總是那麽強大,強大到他潛意識裏其實並不敢真正麵對她。


    可是現在,那個他以為堅不可摧的人,竟就這般望著她,默默無言的垂淚。


    他徹底震住了,望著她的眼淚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渾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隻能這般傻傻佇立在她跟前,與她大眼瞪著小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用手背抹了抹眼淚,也沒說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他許久許久沒有動一下。


    就是這樣的她,讓他心底的最後一根防線徹底斷裂,他的內心被她的眼淚深深的觸動,以至於很多年之後,他想起這一晚,裏麵的每一個細節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她的眼淚如何滾落,她低頭用手背拭淚之時眼中流瀉而出的無法壓抑的憤怒和痛楚。


    所有所有,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在那一晚,他突然生出了一種讓他害怕的想法。


    他想要保護她,保護那個,他一直覺得堅不可摧的女孩。


    那之後,程雪果然沒有再去過酒吧打工,而他也才知道原來她去酒吧隻是因為母親生了重病,家裏沒有了經濟來源,所以她想為母親分擔。


    沒有人告訴過他她母親生病的事,可想而知,程雪母親的病,那兩個自私的人根本不放在眼中,她也沒有什麽親人,如此一來,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助力。


    當然也可以想象頂著這樣壓力的她被他那般奚落之時是多委屈多難過。


    那時候的她應該是無助又害怕的吧,可他還那般刺激她。


    從那之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白謙都以為自己得了失心瘋了,不然為什麽大晚上的下了晚自習他不回去好好睡覺竟還跑到工地去搬磚,辛辛苦苦掙來的錢自己舍不得用,竟全部給了那個人。


    而且怕他親自給她不要,他還費了一番心思,繞了很大一圈,求了一個哥們兒在社區上班的媽媽,將這筆錢以“社區送溫暖”的形式送到她的手上。


    這樣一來她就以為這筆錢是國家給的補貼,也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用起來也舒心。


    他就這樣給她送溫暖一直從高一上學期持續到高三上學期,因為每天要做太多的體力活,他的精力也不能全部集中在學習上,因此,他的學業越來越差。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失去一些東西,他在一開始就已經明白了。


    在這接近兩年多的時間裏,他和程雪的關係一如往常並沒有什麽改變,起初他隻是想著能幫她一些算一些。隻是到了後來他卻慢慢起了貪心,他不想兩人的關係還是如往常一般惡劣,他希望能和她緩和一下,最起碼要讓她知道他對她已經不再有敵意。


    可是要與程雪在明麵上緩和關係,這無疑比登山還難,直接站在她麵前告訴她,“程雪,我們成為朋友吧”他敢肯定她一定會覺得他是神經病。


    思索了許久之後他才想到一個辦法,一個幼稚又中二的辦法,然而十八歲的白謙畢竟還沒有那麽成熟,在那個時候他無比自信的覺得這個辦法一定能行。


    在聖誕節那一天,他買了一條她很喜歡的裙子,至於他為什麽知道她這條裙子是她喜歡的,這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那天,他被程佳纏磨著,不得已帶她去吃甜點,好巧不巧那家甜品店的對麵就有一家衣服店,而好巧不巧,那一天程雪正好去了那店中試衣服。


    他就坐在對麵的卡座上,他視力很不錯,所以對麵那家店的情景他也看得清楚。他看到她試了一條天藍色毛呢連衣裙,那連衣裙很漂亮也很修身,穿在她身上就跟量身定做一樣,而且她看上去也很滿意,隻是後來她猶了許久也沒舍得買,將衣服遞到售貨員手中之後就一臉落寞的離開了。


    而等她離去後不久,他就趁著程佳不注意去將她剛剛試過的裙子買了下來。


    白謙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


    他讓他的兩個兄弟假扮成壞人去調戲下了晚自習回來的程雪,然後在她絕望之際從天而降“順手”救下在兩個“惡棍”手中苦苦掙紮的她。


    他救了她,她自然就欠了他一個人情,當然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對他冷冷淡淡的,然後他等兩人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一些就將裙子送出去,一來二去的,兩人年少時期的恩怨也自然而然的化解了。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晚自習回來的中學生被兩個無所事事的流氓調戲,正好就被在這邊閑逛的他撞見了,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將這兩個混混一頓好打,嗯,混混很快就被他趕走了。


    接下來她就該對他刮目相看,慚愧於之前對他的憎惡再一臉感激的向他道謝,他就要表現出自己並不是特意要救她,自不過是路過了順手幫忙而已,當然也會順勢收下她的感謝,再借機讓她請他吃頓飯。


    隻不過,前麵的劇情一直都按照他預料中的發展,隻是後麵的劇情卻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外。


    感激涕零的她並沒有出現,她反而是一臉嘲諷又憤怒的瞪著他道:“白謙你究竟要做什麽?”


    白謙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是這種反應,頓時一臉詫異,隨即為了掩蓋心虛,他便故意抬高了音量道:“你對我吼什麽?你這人有沒有良心,剛剛可是我幫了你好嗎?”


    “嗬嗬。”她冷冷一笑,咬著牙怒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剛剛那兩個人是跟在你身邊混的,你究竟想怎麽樣?這樣逗弄我很好玩嗎?你很閑,可是我沒有時間來陪你閑!”


    她滿麵怒容的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白謙愣愣的站在那裏,一時間沒回過神來,直到他反應過來,竟是想也不想的就攔了上去。


    其實他真實的想法是想跟她道歉來著,道個歉,然後再哄哄她,再把他給她買的裙子拿出來送到她手上。


    他心裏真的是這麽想的。


    可是對著她那冷淡的憎惡的麵容,那要出口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再開口之時他卻聽得自己帶著嘲諷的語氣對她說:“你怎麽知道那兩個人是跟在我身邊混的?原來你這麽關注我啊,快說吧,是不是看上哥了?”


    她卻像是聽到笑話一般,眼中帶著濃濃的諷刺,這諷刺隻刺得他渾身一陣陣的疼,當然更疼的,是她對他說的那些話。


    她對他說:“白謙,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麽自戀!我今天就明確的告訴你,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你!你不是那麽聰明嗎?你自己好好用腦子想一想吧,我怎麽可能喜歡簡慧的兒子,我又沒有自虐傾向,還有……我沒有時間陪你玩,希望你以後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他那促狹又故作得意的笑容就這樣僵在臉上,佇立在寒風中的他渾身僵直的不像話,直到她都已經離開好一會兒了他還回不過神來。


    她剛剛說話的表情還曆曆在目,對他那般的抗拒那般的憎惡,像是多跟他說一句話都覺得惡心。


    當然更可恨的是她的那些話。


    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你!


    我怎麽可能喜歡簡慧的兒子!


    在冰冷的夜幕之下,在呼嘯的寒風中,他輕輕的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在她家附近的一個公園中,他坐在冰冷的長椅上,從背包中拿出那件為她買的連衣裙,這是他用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買的。那握在連衣裙上的手生了凍瘡,結了幹疤,左手中指的指甲上沁出了一片青紫,那是他前天不小心被落下來的轉頭砸到的。


    他用了他全部的心意為她買的連衣裙,卻再也沒有機會送給她。


    他覺得程雪是他見過最可恨的人,他覺得這兩年多來為她送的“溫暖”簡直都像是喂了狗,她那麽看不起他,他真的是不想管她了,她窮死也不關他的事。


    打定了主意不再給她送什麽狗屁“溫暖”然而第二天晚自習放學之後他還是灰溜溜的去了工地繼續搬磚。


    高考,他毫無意外的落了榜,不過他倒是如他所願的參了軍。


    高考過後她的母親離開了,不過後來聽說她得到了一筆富商的捐助,數目還不小,既然她已經有了別人的幫助,他也就不用再給她送“溫暖”了,嗯,他樂得自在。


    在去部隊之前他幹了一件他這輩子都不想再提的蠢事,他當了一次小偷,竟偷偷摸摸的將她的照片給拿走了。


    那天他在政教處拿體檢報告,正好程雪班主任將他們班的體檢報告拿過來,那體檢報告最上麵一張就是程雪的。


    體檢報告上貼了一張她的兩寸照,她紮著一個高馬尾,對著鏡頭笑得那麽好看。


    趁著班主任轉身倒水的時候他偷偷將那照片扣了下來,又將她的體檢報告塞到下麵。


    至於他這麽做的動機,實際上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再從辦公室出來他隻覺得心跳快得好似擂鼓一般,那握著照片的手心也沁出了一層汗。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根本就不敢正視這張照片,一對著它他就莫名其妙的要臉紅,目光也有意無意的移開,直到慢慢適應了之後他才敢正大光明的拿出照片來看。


    越看他越覺得她長得好看。


    圓溜溜的眼睛,柔順的長頭發,一張圓圓的臉。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好看到他可以忽略掉她的可恨。


    在部隊裏的生活枯燥又無聊,而每每他安靜下來之時就會想到她,想到因為她而引起的心顫,想著自己那深埋在心中,無法對任何人訴諸的愛戀。


    第一年休假的時候他迫不及待的就回到了德明縣,她們正好也放了暑假。其實在部隊的一年他想了很多,對她深入骨髓的思念讓他早已願意為她放下驕傲,願意讓她知道他對她的好,即便她覺得他是神經病他也想讓她明白,他非常想和她緩和關係,非常想和她成為朋友,甚至想讓她知道,他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歡她。


    然而他帶著滿腔歡喜和熱情歸來,迎來的卻是她交到男朋友的消息。


    那個男生他也認識,高中的時候曾經一個班的,是學校著名的音樂才子,許多女生心目中的偶像。


    和她郎才女貌,也挺登對,比他這個混小子要好多了。


    真是無法描繪心中的感受啊……一方麵覺得她和那個人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啊,比跟他在一起好,可是一方麵他又怒火中燒,恨不得將那個男生狠狠揍一頓。


    半個月的休假他過得極不愉快,然而一直到離開,他也沒有再見過程雪一麵。


    為了讓自己忙碌起來他加入了“獵鷹突擊隊”,繁重的任務讓他暫時忘記了傷痛,可是那個人的照片依然被他精心的夾在他錢包的最裏層,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忍不住翻出來看看。


    這樣一晃就是五年,那一天他接到上級任務,要去西北參戰。


    軍人從一開始就要背負怎樣的使命他是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對於這樣的命令,他別無選擇,隻能遵守。


    然而那一年西北□□嚴重,部分信仰宗教的少數民族被西方勢力挑撥著,意圖分裂國家,這是作為每一個軍人都絕對不會允許的。


    可是因為有西方勢力的插手,想要鎮壓□□不是那麽容易的,而這一次去西北很有可能就是一去無回。


    他很清楚這樣的後果,可是他身上既然肩負著使命,那麽他就別無選擇。


    在出發去西北之前,上頭準許他們回家去跟親人告別。他回到了德明,來到爺爺奶奶跟前給她們磕了三個頭,他是被他們養大的,他或許這輩子再也無法報答二老的恩情,是以磕頭是在向二老謝罪。


    再然後他陪一直跟他沒什麽語言的父親喝了幾杯酒,在酒桌上,一向脾氣暴躁,說話沒有三句好的父親也抹了眼淚。


    與親人告別了,那麽他應該就沒有什麽遺憾了,可是那一晚上他卻怎麽都睡不著覺,心裏好像空了一塊,空得他渾身難受。


    終於他再也忍受不住,開了父親的車去了機場,買了一張去深市的機票,這些年他早就將她的公司地址,家庭住址都摸透了,所以他一路來到她住的地方,有些話他想親口對她說。


    他就要走了,此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如果他不告訴她,他怕將來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他在她所住的小區門口整整蹲守了一夜她也沒有回來。


    他終於才拿出手機來撥了她的號碼,這可比在這邊等著她還要讓他緊張啊,聽著那一聲聲綿長的“嘟”音,他的心也一點點的被提了起來。


    要怎麽告訴她呢,直接對她說“程雪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還是委婉一點,讓她自己去慢慢猜呢。


    短短的幾秒鍾,他卻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那般煎熬。


    電話終於接起,他憋足了一口氣,正要一氣嗬成,不料那頭卻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


    “喂?”


    那要說的話就這樣卡在了嗓子眼,剛剛那沸騰到讓他幾欲窒息的火熱在這一瞬間冷卻。


    燥熱難耐的八月裏,他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默默的將手機掛斷,望著天空泛起的魚肚白,許久許久他才咧嘴笑了笑。


    是了,時間不早了,他也該踏上屬於他的征途,他的使命還等著他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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