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可別不耐煩,前朝的世家小姐皆是要纏足的,您現在所謂的苦與三寸金蓮相比不過皮毛。”


    “纏足!?”


    王嬤嬤瞅著她不懂,便解釋到,“纏足便是在女子四五歲時期開始,如七小姐這般大,先以熱水燙腳,趁著腳還溫熱,將腳拇趾外的四個腳趾向腳底彎曲,緊貼腳底,並在腳下趾間塗上明礬,然後用白綾纏裹,纏上兩三層,用針線密縫,一邊狠纏,一邊密縫,纏完後,腳如炭灰炙燒,疼痛難挨,隨後日子還要他人挽扶走動,以活絡筋骨,如此日複一日,緊緊纏裹,並用藥水熏洗,經過七八年,使得腳底凹陷,腳背隆起,腳便保持三寸金蓮般短小。”


    蘇青諾當然知道纏足,前世還去過博物館看過許多照片,纏足用的工具,纏足之後穿的繡鞋。


    記得有張照片,是八十多歲的老奶奶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小腳,談起纏足的過程,這麽多年過去,依然淚眼汪汪的。


    從正麵看,隻有一個翹起的趾頭,依稀可辨上麵的指甲,其它四個腳趾長短不一地向外轉折,圍繞在以大腳趾為軸心的腳心下麵,腳趾的正麵與腳板心合為一體,完全扭曲地壓在了腳板之下。整隻腳像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


    從側麵看,腳趾和腳跟已從中折斷,兩部分緊挨在一起,在軟肉的附和下,形成一條由兩端站立的曲線,腳跟臃腫,腳掌消失,腳背凸起。長年累月下來,後腳跟部分已是高跟鞋後跟的模樣,說是若不穿高跟,便無法著力走動。


    “那現在還纏足嗎?”


    “自太.祖皇後下了禁令,纏足之風有衰弱之勢,然也有那固執的世家延續至今。”


    “晉國公府呢?”


    “先不說大梁尚武,晉國公府先祖隨太.祖皇帝征戰天下,以軍功起家,早前府裏不論男女尊卑皆是會點拳腳的,自不是那刻板的人家。”


    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知道這世界還有纏足,蘇青諾便是萬分慶幸沒有生在那呆板死守古禮的人家。重來一世不易,收起那得過且過的心思,每日學習的勁頭足足的。


    柳氏也道我的阿諾長大了。


    剛到蘇家時許是受了驚嚇,唯唯諾諾的,遲遲不願說話,晟哥兒調皮,怎麽逗她都不言不語,便叫她小啞巴,小呆瓜,她突然開口反駁,把一大家子高興得。


    即便如此,這些年蘇青諾依舊過得懶散,除了出門的時候興奮一陣,好像什麽事都懂,又什麽事都興趣缺缺,不若一般的孩童那般好奇。


    盡管她一直在遮掩,是的,遮掩,柳氏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的阿諾,小小年紀便異常聰慧,好似什麽都知道,懂事得讓人心疼。


    這一日,蘇青諾正隨著王嬤嬤學習與宮中貴人的福禮,她一板一眼地模仿著,垂眉,抬手,蹲身……在心裏默默數著做廣播體操的節拍,漸漸找到了樂趣,王嬤嬤卻說動作不夠行雲流水,天知道她前世便是出了名的肢體不協調,卻不知一朝魂穿把這毛病也帶了來。


    小丫鬟從門口的方向咋咋呼呼跑過來,看見王嬤嬤板著臉,縮了縮脖子,方記起行禮,規規矩矩行過禮,頂著王嬤嬤不滿的眼神道:“小姐,前院的人說大少爺二少爺回來啦!”


    “我看嬤嬤也是累了,不如先歇息一會兒,月兒,給王嬤嬤上茶點,我去看看就回來。”說完一溜煙兒跑了,白芷白薇兩丫頭連忙跟在後頭。


    其實她是想說今日就到此為止的,但才學了一刻鍾不到,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


    王嬤嬤看著蘇青諾小小的身影想著,這七小姐悟性不錯,就是性子跳脫了些,隻長年累月長在這粗鄙的地方,沒養成那小家子氣已是萬幸。


    “哎喲!”


    這頭小胳膊小腿兒的蘇青諾才跑出她的青溪苑,便撞上人,作用力反彈過來,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頭頂一道戲謔的聲音傳來。


    “小呆瓜越來越笨,路都不會走了,可憐了這花兒。”


    聽這欠揍的聲音便知是蘇言晟,雖是哥哥,蘇青諾一向當他是熊孩子不予計較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自己正一屁股坐在鈴蘭上,這花長勢喜人,原是一朵朵小白花鈴鐺似的簇擁在一起,現在滿身傷痕,好些還落了下來,真是辣手摧花了。


    “阿諾怎麽了?”溫柔的聲音響起,一雙手伸至腋下,蘇青諾牢牢抓住,轉眼間便騰空而起。


    “大哥!二哥害我摔倒了還笑話我!”嗯,蘇青諾都是不記仇的,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回去寫二十篇大字。”


    “大哥我冤枉啊!明明是這丫頭撞疼了我,怎麽就惡人先告狀了!”


    蘇言晟是一路小跑過來的,是以蘇言恒走過來時隻見到蘇青諾可憐兮兮的坐在地上,笑話不笑話的他不清楚,隻是有充裕的時間扶妹妹起來,蘇言晟卻無動於衷,那便有足夠的理由受罰了。


    由著自家大哥抱著回青溪苑,轉頭對著蘇言晟做了個鬼臉,小子,跟我鬥,哼!


    “小呆瓜你給我等著!”想了想,還是提腳去了青溪苑。


    蘇言恒手腳麻利的給蘇青諾換了衣服,還順便給挽了個雙丫髻。不過是外衣,她可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畢竟當初還麻煩人家給換尿布呢,哎呀,想想老臉都紅了。


    “大哥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


    按理說這麽久沒見兒子娘親不得心肝寶貝兒的好好絮叨一番?


    想想娘親對著大哥又抱又摸,大哥分外不自在的樣子,她就忍俊不禁。


    “我師父來啦!還帶了天狼來!一路上我都和天狼在一起,他可厲害了……”蘇言昊搶著答道,言語間藏不住的興奮。


    蘇言昊的師父江九,人稱九爺,在江俞一片很是有名,江九祖上是倒賣藥材的,到了他這根獨苗,不僅倒賣藥材,還開了幾家醫館,自己也混成了神醫。這些都是蘇青諾的聽聞,還從未見過麵。


    而天狼是一隻狗,聽多了她二哥對這隻狗的崇拜,心裏也早就好奇得不行。蘇言昊是個混不吝的,怕的人不多,但打心眼裏崇拜的人還真沒有,隻是蘇青諾偏偏從他的言行間看出了他對這隻狗的推崇。


    “姨父姨母可好?還有表哥,聽說初春又生病了。”小小的人兒一本正經的,手上拿著蘇言恒特意為她買的點心,這時點心也不啃了,微微皺著眉頭,思考什麽人生大事一般。


    “姨父姨母都很好,惦念著阿諾給阿諾捎了不少東西,一會兒我讓人給你抬到院子裏來。表弟隻是春日對柳絮過敏,過了那一陣子便好了。阿諾這些時日在做什麽,瞧著仿佛瘦了些。”


    “小呆瓜還是這麽矮這麽胖,哪裏瘦了,我看這小胖妞剛剛那一屁股下去,幾株鈴蘭都死翹翹了!”


    這麽討厭的熊孩子是誰呢,不認識!


    “我與京都來的嬤嬤學規矩呢,大哥你看看,我臉上的肉都沒了,是不是?”說著便拉了蘇言恒的手往自己臉上湊去。


    捏了捏手邊的肉,嫩嫩滑滑的,見妹妹瞪著一雙大大的杏眼望向自己,清澈的眸子看得人心都軟了,再次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臉頰,方道:“嗯……既如此,阿諾就不要挑食了,讓廚房多做幾個阿諾喜歡的,今晚多吃點。”


    “大哥最好了!”說著又啃了一口點心,而蘇言恒拿了帕子在一旁給她擦點心沫子,或是給她喂蜂蜜水,要她說,等全部吃完了嘴一擦不就完事了,哪裏這麽麻煩,不過被小帥哥伺候的感覺真不錯啊,想著,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


    臨近晚膳,蘇青諾方見到江九。


    蘇青諾想象中的神醫,皆是鶴發童顏花白胡子那一型,哪裏會是這麽年輕,瞧著還不到而立之年,身形健碩,穿一身粗布衣衫,方形臉,五官棱角分明,乍一看就是一枚略帶異域風情的彪形大漢。


    隻是臉上有一道三寸左右的刀疤,從左眼至臉頰,幾乎斜跨了半張臉,許是傷痕深或是當初凶器本就沾了毒,如今那刀疤在臉上像蜈蚣似的,一點都不平滑,整張臉顯得異常猙獰,難怪說江九爺能止小兒夜啼,她還天真的以為是因他醫術好呢。


    “蘇師兄,你這閨女倒是有幾分膽識。”想他江九爺出診,哪次不是嚇得小兒哇哇叫,這小妮子倒是不害怕。


    等等……莫不是嚇傻了?


    “阿諾見過九師父。”江九是二哥的師父,偶爾也會指點大哥,大哥一向叫他九師父,她便隨了大哥叫,大哥叮囑過的。


    “不愧是我的妹妹,沒給二哥丟臉。”蘇言晟欣慰地道。


    “既是叫了師父,師父便送你份見麵禮,”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這是師父新研製出的清靈丸,有病治病,沒病強身健體,這藥丸可是千金難求,小丫頭要拿好。”


    這話說得蘇青諾嘴角一抽一抽的,怎麽和那街頭擺攤叫賣著包治百病的藥丸一個廣告語,還有,見麵禮送別人藥丸真的合適?


    眼角瞅見自家爹爹點頭,連忙接過小瓷瓶並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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