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蘇青諾哭累了睡去,蘇言恒抱著她來到自己的臥室,小獒犬還依偎在她懷中,這小獒犬也有數十斤重,虧得蘇言恒從小習武,抱起來毫不費力。


    將蘇青諾輕輕放在床上,一旁的綠蘿試圖把小獒犬抱過來,都知曉大少爺不喜人進臥室,且格外喜潔,上次二少爺死活不肯洗澡來睡了一晚,第二日大少爺便住進了廂房,小廝將房間裏的被褥換了個遍,還裏裏外外的熏香,待香味散去,才將自家少爺請回了主臥。


    誰知蘇青諾樓得緊,掰也掰不開。


    “無妨,便這樣罷。”


    瞧見那張哭得髒兮兮的小臉,吩咐道,“觀言,打盆溫水來。”


    給蘇青諾擦了臉,又皺著眉將小獒犬清理一遍,現下它看起來已好了許多,背對蘇青諾麵向外側,閉著眼應是睡著了,呼吸間肚子一鼓一鼓的,隻不時抽搐一下。


    將小獒犬稍稍托起與蘇青諾齊平,再為一人一犬掖好被角,吩咐綠蘿照顧好小姐,便轉身往柴房走去。


    半途得知紅湘的情況,頓了頓,遂轉了方向。小廝觀言瞅著自家少爺的後腦勺,摸不著頭腦,隻得緊緊跟了上去,直到前麵的人停下腳步,觀言抬頭一看,咦,少爺怎的來了客房?還有,這手勢是讓他在外麵候著?


    “你倒是相信我。”孫七此刻一臉痞笑,吊兒郎當地斜倚在美人榻上,上衣肆意敞開,露出大片瑩瑩如玉的肌膚,哪裏還有長輩麵前的正經模樣。


    “孫七公子師承鍾戾前輩,必然有法子。”


    孫七稍稍斂了笑,心想著這小子倒是有點能耐,連這都摸清楚了,卻不急著答應,反是問道,“那丫鬟如今什麽個情況?”


    “極度恐懼,狂躁,伴有低熱,痙攣,傷口處發癢潰爛,與恐水症一般無二。”


    “哈!恐水病症狀倒完全符合,不過這發作得未免太快,前後期症狀一股腦兒全來了。”似乎是多麽好笑的事,聲音帶著戲謔,一雙桃花眼略微眯了眯,又挑挑眉,看向蘇言恒,“若是我還是沒法子呢?”


    “隻怕我蘇家也是受了無妄之災。”


    “何以見得?”


    “蛇。”


    “什麽蛇?”孫七驚詫,一時聲調拔高了許多,隨即意識到自己露了馬腳,複又自欺欺人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分明是比自己還要小的少年,就這麽不溫不火的看過來,不帶一絲波瀾,孫七卻覺得他的目光有如實質,直直地擊入心底。最討厭這樣的人,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呢,偏要用眼神來威脅。不過他既知自己的底細,也隻好露一手了。


    “罷了罷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兩人來到柴房,房門被緊緊鎖著,依稀聽得裏邊鬧哄哄的,不時傳出女子吼叫聲。


    “將門打開。”


    “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日光照射進去的一瞬,女子叫聲更甚,卻又像是被扼住了咽喉,聲音斷斷續續且並不尖銳。


    入得屋內,關了門,借著昏暗的光線,勉強看清情形。紅衣女子手腳皆被束住綁在圈椅上,簪釵散落一地,淩亂的發絲垂下,鋪滿整張臉,桃紅色外衣在拉扯間撕破,好在天氣微涼,穿得多,倒不會讓人覺得尷尬。即便是被綁著,她依然掙紮的厲害,腦袋不斷晃動,口中嗷嗚不斷,似顛若狂,形如野獸,好幾次都快帶著椅子站了起來,又被身旁的小廝按了下去。若是蘇青諾瞧見,必然會聯想到傳說中的一種生物——喪屍。


    蘇言恒向孫七拱拱手,“孫七公子,勞煩了。”


    孫七點了點頭,收起之前嬉皮笑臉的模樣,走近紅湘,繞著椅子轉了一圈,撿起簪釵環佩一一看過,確定無異,又蹲下身子檢查她的傷口。


    “端盆水來。”說話間,眼睛緊緊盯著紅湘,卻見她的反應一如既往。嘁,就這點能耐還想與恐水症混淆。


    就著水將血跡清理幹淨,兩個時辰不到,傷口已然潰爛流膿,血肉外翻,不是殷紅,而是黑紅色,以傷口為中心,周圍寸許皆紅腫不堪。


    “這引子是如何作用的?我們已經搜過身了,她身上除了那藥便是這些個首飾,房間裏也沒搜出什麽。難道是藥已經被喂進了小天狼肚子裏?”


    孫七隻是搖搖頭。


    蘇言晟在他們進來之時就停下了踱來踱去的腳步,緊盯著孫七,孫七皺眉他也皺眉,孫七歎氣他也歎氣,不過如今他這是什麽意思?沒救了?


    並非直接投喂,這丫鬟隻是一顆不起眼的棋子,恐怕並不知道引子一事,即使知曉,在這獒犬真正發揮作用之前,也必然不會接觸到引子,那便隻能是巧合了。


    紅湘掙紮間發絲掃過孫七麵頰,一縷幽香拂來,這似曾相識的味道……等等,似曾相識,對!就是似曾相識!


    “你是不是……哎喲喂!”


    蘇言晟躬身瞅著孫七的一舉一動,見他表情變化剛想詢問,哪知孫七猛一起身正好撞到了他的下巴。


    “你是不是瞧出來了?”顧不得疼痛,蘇言晟捧著下巴問道。


    孫七頷首,看向蘇譽,“若是府裏方便的話,小子這就去配藥。”


    “你隨我來。”


    瞧見這後生比自己還有能耐,蘇譽隻有高興的,這兩年他魔怔了般一心撲在大哥的病上,反而毫無起色,照這樣下去,即便湊齊了那幾味藥,配不配得成也是個問題,是他一葉障目了,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這病啊還得集思廣益,革故鼎新。


    喂了藥,當然不可能立竿見影,蘇青諾卻堅信小獒犬已經好了許多,心急火燎地用了膳,又跑去守著小獒犬。


    它還很虛弱,躺在榻上安安靜靜的,也不叫,隻用一雙黃褐色眼睛盯著你。這小眼睛賣萌的效果著實不好,不似小貓那樣清澈圓溜,宛若琉璃,但在蘇青諾瞧來卻是怎麽看怎麽可愛。


    “嘿!小天狼!”蘇言晟過來看望小獒犬時,一人一犬就這麽脈脈含情地對視著,即便他喊了一聲,小獒犬也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轉回了腦袋,蘇青諾看出自家二哥的不甘心,噗嗤一聲笑了,小獒犬昂著頭在她手心蹭了蹭。


    蘇言晟瞧著,胸口悶得慌,心裏陡然間生出一種為他人做嫁裳之感。


    “二哥,它還沒名字呢,取名的大任就交給你啦!”


    “小沒良心。”


    “嗯?”


    “就叫小沒良心的!”


    “……”


    別這樣滿臉幽怨就像被心上人背叛了一樣好嗎。


    前院客房,幾人秉燭夜談。


    “……那蘇言恒倒是聰明,他是如何知曉的?”說起事情經過孫七不情不願,任誰也不想承認竟然被一個小孩子給唬住了。


    “拋開醫毒不論,便是誰都較你聰慧一些。”


    孫七隻哼了一聲,瞧著這寧五一派翩翩公子樣兒,怎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嚴格說來,你與蘇家倒是有些淵源,蘇先生之師與你師父皆出身霽陽穀,不過前些年霽陽穀內亂,四分五裂,如今翎息閣便由他們這一支掌管。”林睿侃侃而談,雖說他年紀不大,懂得倒不少。


    “霽陽穀?”


    見眾人有些不甚清楚,寧三示意黑衣侍衛解釋。


    霽陽穀是一個神奇的存在,無人知曉霽陽穀具體方置,有人說在江俞之界,有人說位於南疆毒蟲遍布之地。世人慣來稱之為神醫穀,神醫穀自是出神醫,昔日神醫穀每隔三年便有一批弟子出穀,他們上不管朝堂爾虞我詐,下不論江湖是非紛爭,隻一心治病救人,在百姓中口碑頗好。


    翎息閣是霽陽穀在外的門麵,一半明一半暗,明麵上打理著一些醫館藥鋪,私下裏還做些別的,譬如打探消息情報便是翎息閣的強項。如此種種在江湖上也是普遍,若不在外做點營生,可怎麽養活霽陽穀裏一眾人,更遑論霽陽穀弟子出來曆練皆是免費診治。


    隻近來十餘年關於神醫穀的傳說少了,也不見神醫穀弟子出穀,有那半罐水響叮當,打著神醫穀招牌招搖撞騙的,卻往往偷雞不成蝕把米。


    “難不成翎息閣給了蘇言恒……公子來俞州便是為了他?這點兒勢力也不足為懼。”


    寧三不置可否,隻言道,“蘇言恒可堪大用。”


    藥房裏,蘇譽還在研究那白色粉末與孫七配出的解藥,他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一心癡迷於此,以至於蘇言恒來到藥房一個時辰也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隻在旁靜靜地翻看醫書。


    “妙哉,妙哉!”


    也不知這是第幾次感歎,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藥。轉過身驚訝道:


    “恒兒何時來的?”


    待至書房,蘇言恒才說起正事。


    “今日之事父親如何看?”


    “不是配了解藥嗎,那小獒犬能痊愈,阿諾該不會傷心了。說來孫七這解藥倒真是配得好,毒.藥亦是精妙,引子更是奇特,竟是那紫荊花香,明日我便去與孫七那小子合計合計你大伯父的病。”看這興奮的樣子,若非現下太遲了,恨不得現在就去切磋一番。


    “父親說的是,群策群力許能有別的法子。”蘇言恒不急不緩的說著,隨即話頭一轉,“隻是紅湘是祖母身邊的大丫鬟,如今她中了毒,怕是不好。”


    “也是,唉,怕是你祖母習慣了她的服侍,這下子要傷心了。”


    “無妨,此行父親歸家,祖母定是極為開懷,府裏眾多兒孫皆是孝順的,哪裏會讓祖母傷心。父親認為那寧國公府兩位公子如何?”


    “倒是人中龍鳳,特別是那寧三,若不是年紀相差太多,做我女婿真真是再好不過的!”


    蘇言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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