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葉因火車減速的細微搖曳,從無奈中醒過神來,發現三個男生也是一片沉默,突然自覺罪惡深重。


    她提出了一個激動人心的設想,可這設想卻因為要熬過的時間太漫長,因為她所描繪的世界太龐雜,給人一種無從下手之感。好像千頭萬緒,卻始終無法找到那根可以開始的線。隻要想想,就有一種煩亂和急躁在壓抑。


    溫葉明白,那是一種際遇在向自己招手的迫不及待,是一種時不待我的蠢蠢欲動。


    溫葉矛盾、猶豫、自我否認,卻也不想自己因為一場未知的慘敗,一段未知的忐忑,而放棄一段可能奇妙的旅程。


    溫葉自然不會被困境嚇倒,她想了想,伸手捉住宋子謙的衣服袖子搖晃,又叫沈默和周日方,直到三個男生都看過來,才將自己準備多時的打算說出口。


    “我們的時代已經來臨,做一次時代的弄潮兒,一鳴驚人不負此生如何?你們是要站著生,還是要跪著死?”


    午後的雲層傾瀉出一縷金光,穿透列車上的厚玻璃,照在溫葉的額頭上,長長睫毛摩挲著陽光。灑落漂浮的塵埃裏一片柔弱卻義無反顧的勇氣,正在彌漫。


    宋子謙:“生存還是毀滅,從來不是問題,而是選擇。我要站著生,或是站著死。”


    周日方和沈默沒有說話,無聲點頭。平靜不代表沒有激情和衝動,他們要做像驚濤駭浪裏的那一塊兒頑石,從不怕砥礪,也沒有膽怯。他們會在大浪淘沙後化為珍貴的金子,在經曆時光的侵蝕後,以真正本我的姿態存在。


    自從94年萬維網出現以來,搜索引擎、即時通訊、電商等一係列的技術已經處於探索之中,這場互聯網的戰役早就已經打響,他們所剩的時間無多,卻也不急於一時。


    其實,溫葉知道百度搜索引擎正式出現是在2000年,他們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折騰。


    不過她從來沒有想過,眼前的這三個人可以在一年的時間裏開發出一項搜索引擎技術,還要成為超越百度的存在。想像挺美好,但如果想要付諸實踐,就明顯的庸人自擾了。


    不過百度雖然壟斷搜索引擎十幾年,最後還不是和360幹了一架之後,中國的搜索引擎從此二分天下了嘛。有時間可以提議一下眼前這三隻,成不成功兩說,嚐試一下總是可以的嘛。


    火車走走停停,晚上到了安徽境內,外麵竟下起雨來。


    溫葉他們四個人見識了一冬天的雪後,竟然在同一個季節裏看到了雨,都有一瞬間的新奇。


    像一場逃亡,這列車帶他們逃離了寒冬,奔向了秋雨,不久,便是熱情的夏天。


    不知有沒有蟬鳴。


    與溫葉意料中的一樣,從安徽開始,旅客明顯增加,隻是到溫葉他們車廂來的沒有幾個人。


    先前臥鋪車廂裏的旅客,也多是在北方境內上車的。畢竟,從北方到南方,十幾二十個小時的車程,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旅途。


    和周日方聊得極好的那位女士,溫葉用來調侃周日方這個典型的京都貧嘴青年的美女姐姐,也沒有下車,他們要去廣州出差,要同溫葉他們一起下車。


    周日方這家夥為了要一個可能賺錢的機會,已經把他老人家最大的資本,華清大學計算機係大一學生這塊兒基本屢試不爽的敲門磚,分分鍾貢獻了出來。


    因此,這位美女姐姐還有她的同事,都對周日方他們三個很是客氣熱情,連帶溫葉也沾了不少光,得了她客套的讚美。


    溫葉自認為原來隻算清新的自己現在也算得上天生麗質了,她就當她實話實說,發自肺腑好了。溫葉在一邊美滋滋地這樣想,卻又忍不住對自己這越來越自戀的行為表示受不了。


    等火車又出發,緩慢平穩地離開安徽,周日方就把他那占地方的幾桶方便麵拿出來求解決。


    溫葉不想宋子謙再跑老遠,穿過好幾節車廂去餐廳給她買飯,而且一路上零食吃下來,她自己一點兒都不餓。


    溫葉聞到方便麵特有的香味,也有些饞了。不過,她還是不喜歡吃那些一被水泡了就軟的沒了魂兒的麵條。溫葉往宋子謙那湊了湊,笑得那叫一個甜美,擺明了有事相求。


    “子謙哥,你吃麵,我喝湯。”


    宋子謙一聽溫葉那聲“哥”,就知道溫葉這是要求他辦事。隻是他望了望溫葉那桶方便麵上飄起的紅彤彤辣椒油,還有偶爾漂浮起來的淡青色小泡椒,答應得就不痛快了。


    “我可不吃辣椒,我這痘痘剛下去。上回跟你逛廟會,吃了那麽多油膩的東西,害得我長了一臉青春痘,我這麽一絕代帥哥,差點兒消失在地球上了。它如果再不好,我連喝中藥的心都有了。”


    溫葉聽了宋子謙講起的事情,有些愧疚,確實是她非拉著宋子謙,讓她陪自己吃路邊攤的。


    不過,她也是從宋子謙這裏知道什麽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原來,男人也為了自己那張白皙的臉蛋,忍受口腹之欲的。


    溫葉就不行了,喜歡吃的,那是一定要吃進嘴裏的。不過,溫葉從小到大,內分泌挺平衡,小臉兒瓷白滑嫩的,痘都沒長一個。


    溫葉想到這裏就得意,摸摸自己水滴滴的臉頰,再望望宋子謙臉上那青春期少男獨有的標誌,微笑補刀。


    “你看,我一顆青春痘都沒有,那就說明咱沒有青春期,那我永遠都是十三四歲的小小少女。你呢,嘿嘿,青春期過了,那就是青年了,再過十年,你就是中年大叔了。”


    宋子謙不搭理溫葉,隻抓住溫葉的七寸追問,“你就是這麽求人的?幹脆你把湯喝了,泡麵別吃,丟了算了。”


    溫葉搖頭,“那多敗家,桶裝泡麵在火車上挺貴的,要五塊錢呢,我把泡麵扔了不就相當於扔了五塊錢?幹這麽把錢不當錢的事兒,你以為我傻呀!”


    溫葉看著熱水裏的泡麵,既不想扔,又不想吃,愁得沒辦法。正計算著用最快的速度,幾口吞下去呢,邊上周日方大發慈悲,衝溫葉招招手。


    “給我吧,正好我沒吃飽。”


    溫葉提醒他,“我放了泡椒,挺辣的。”


    周日方得意,“該求的人你不求,非得浪費口舌求子謙這個靠臉吃飯的,白費勁了吧!這泡麵可是我買的,我要怕辣還能買嗎?”


    溫葉一想也是,果斷把泡麵遞給周日方,然後扭頭集中火力對宋子謙進行攻擊。


    “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比我這個女生還愛美,丟人不?出去別說我們認識!”


    溫葉故意說“愛美”這個女生才用的詞語,想惡心惡心宋子謙,誰知道宋子謙不上當。


    “溫葉,你不愛美,怎麽還老是*裸的嫉妒我這雙美麗無邊的丹鳳眼?”


    溫葉想說誰嫉妒了,可這理直氣壯的話卻無法說出口。她確實跟江奶奶說過自己很喜歡宋子謙略微狹長上挑的眼型,眯起來的時候很嫵媚,不像自己的,稚氣的很。


    其實,溫葉不知道她的眼神在稚氣中,總是糾纏著一絲瀲灩。初看時,眼神和她的年齡一般無二,清澈得天真,像瓊林玉樹下的玉蘭花,經不得風吹雨打。可細看,這剪水雙眸又水光流轉,漆黑得望不到邊,這天真不是未經世事雕琢,也許用一句詩形容最恰當。


    “鉛華銷盡見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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