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溫這家小公司,到底有什麽優勢,能夠讓河海市市政府忽略它完全沒有承辦過任何大型房地產開發項目的巨大缺陷,把它放到同萬華平等的位置上?


    地方保護的原因是存在的,但絕對不是主要原因。他了解韓寅庭,這個人出了名的有原則。能讓他舍不得放手的,一定是非常有價值的東西。


    他有預感,恒溫手裏一定有著萬華所不具備的殺手鐧,一個可以威脅到萬華獨立承辦權的殺手鐧。


    袁士強剛開完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被自己的秘書告知


    董事長有請。


    他想起剛才秘書提醒他,董事長心情不太好的話,心裏戰戰兢兢,但又想不起自己近期工作上出現了什麽失誤。可是既然到了能讓董事長親自關照的地步,估計他今天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顧忻之仔細讀了手裏的文件,簽名後放到手邊,這才抬頭看已經等了一小會兒的公關部經理。


    他看著對方滿臉大汗,皺眉問他,“你很熱?”


    袁士強搖頭,暗自感歎他這位冰山上司實在是氣場強大。他想承認錯誤爭取寬大處理,可又想不起自己的工作失誤,隻好站在一邊呐呐不言,等著那山雨欲來。


    “這一期的宣傳策劃進展如何?”


    他回答了公關部把策劃案交給hq的最後決定,又把談判的內容和選擇它的原因說了,還一邊說一邊觀察自己頂頭上司的臉色。


    可惜,他老板一向是不動聲色絕殺千裏的人物,他看到的隻是一片平靜的湖麵,連輕輕的微水波瀾也無。


    顧忻之聽了手下的匯報,心思複雜。小丫頭不走後門憑自己的真本事贏了,他高興。可她看見了自己卻躲開,也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袁士強滿頭霧水地走出董事長辦公室,難道真的隻是詢問廣告宣傳的情況?。


    他搖搖頭,決定去找秘書麻煩。沒弄清情況就亂傳軍情,可是把他害慘了。


    溫葉棲身在美院的“桃花島”上,畫完一片粉紅霧海,靠後端詳,又填補幾筆,覺得滿意了。收拾好顏料,背起畫板,往美院校門口走。


    隔得遠遠的,就看到何傅也。她看不清他的臉,卻能從他揮手的動作裏猜到他此刻必定是帶笑的。


    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女生很多,幾乎路過的人都會往他那裏看兩眼。


    他倚著一輛銀灰色的大奔,大概是他的座駕,素手站在那裏隻側首微微一笑,就引來一大片目光。


    溫葉走得近了,這才發現他今天穿得格外休閑。一身米色阿瑪尼長褲,藍襯衫,外麵加了一間黑白條紋的針織開衫,還是一副玉樹臨風的模樣。


    也難怪他在美院門口這樣惹眼,實在是他這一身分花拂柳羽扇綸巾的書生氣,同美院裏那群標新立異的“藝術家”們比起來,順眼太多。


    他們這次見麵,是何傅也打的電話。她自己剛接到他電話的時候,心裏就又一瞬間的愧疚劃過。她最近一直忙著油畫和公司的事情,倒真是把他這個自己最先認識的好朋友忘到腦後頭去了。


    這次見麵,倒不是為了出版的事情,何傅也的妹妹何明珠想要見她。她自己聽了也是很開心,多一個朋友還是很好的,何況還是何傅也的妹妹呢。


    何傅也知道自己來了北京,她是一點兒也不意外的。她知道的,自己來京都的消息早晚會傳開。圈子就那麽大,遇到一個人就等於遇見了一群人。


    溫葉想到顧忻之,整個人就會很矛盾。既盼望著他知道自己來了京都,又不想讓他知道。她想在他生活的城市裏生活,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離他很近,可她卻也不想同他見麵,因為顧忻之這個人對她太有魔力。遇見了,她就會無法抗拒地想離他更近一點兒,再近一點兒。


    溫葉想起前幾天在世紀皇宮見到江嘉年的情形,那種醉生夢死,紅男綠女的生活。


    她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麽要纏著宋子謙非要跟他們去那裏呢,去見證這些公子哥兒們放浪形骸的陰暗麵,去見證顧忻之曾經的生活,也許現在依舊持續的生活?


    他是否同那些人一樣,習慣了左擁右抱,美女環繞,剛走了一個國色天香,懷裏就又來了一個婀娜多姿?


    可是如果回到那天讓她重新選擇,她還是會去,還是會逼著自己睜大眼睛看看顧忻之風花雪月,美女如雲的生活。


    雖然她還未親眼看到,卻已經可以預見的生活。


    那時求職網用戶激增,設計部設計的幾款遊戲也很受市場歡迎,宋子謙大手一揮,直接帶著一幫子中高層到世紀皇宮放鬆。


    她聽到大家要去會所,也不管自己年紀合不合適,硬要跟了去。


    走廊裏的玻璃吊燈是玫紅的顏色,精致瑰麗。包廂裏,也是一水兒的華麗風格,雕著仕女圖的鏤空陶瓷裝飾,讓這個燈紅酒綠尋歡作樂的地方也變得矜持起來。


    她見他們這群人一進包廂就鬼哭狼嚎得拚起酒來,再後來氣氛就更高了。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隻有她自己無事可做。


    她覺得裏麵悶得難受,出來透氣,又在衛生間的洗手台上用涼水洗了把臉,才往包廂走。


    可到了包廂門口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不想再進去。她突然想起一句話,“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麽都沒有”,心裏越發寂寥了。


    她自己靠著牆,盯著玫瑰花燈發呆,直到對麵的包廂門被推開,她才回神。


    四目相對,江嘉年詫異了一秒鍾就笑容滿麵,她也因為這不期然的重逢而歡喜。


    “你跟誰來的,怎麽自己在外麵發呆?”,他想起剛才溫葉靠牆的樣子,燈光打在她身上,整個人都散著溫潤的熒光,小巧的下巴揚起纖細的弧度,玉雪可愛。


    她指了指身後的包廂,“宋子謙唄!”


    他透過未合緊的木門向裏張望一眼,然後轉頭對她講,“跟我玩兒去吧,這邊全是男的,呆著也沒意思。”


    她點頭同意,推門跟宋子謙說了聲,就跟在江嘉年身後,跑到對麵包廂玩兒。


    她抬眼的刹那就有些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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