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地獄般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雖然破壞力度看似不小,但實際也沒有造成多少損失——如果不算急劇下降的人數的話。


    現在剩下人們聚在一起,再加上異能的幫助,緊緊兩個多月的時間,一座座城市便已恢複如初,至少眾人接下來的生活能夠得到保障了。


    嚴格說起來,從事發到結束,其實還不到一年時間,但眾人卻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是啊,又是喝人血又是異能的,可不就是隔世麽?


    此時所剩下的人,都是擁有異能的人,再加上不斷地進食他人的血液,大浪淘沙,弱者早已被淘汰,現在所剩下的,都是各方麵的佼佼者,異能自然不會低。


    現在能夠再次安定下來,除了一些場麵話外,更重要的是:大家的能力都差不多,誰也不能把誰如何。在這種情況下,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是很有必要的。


    氣候已經漸漸變冷,一年的時間轉眼即逝,如果非要對著一年的經曆來句總結的話,那就是:墮落了啊。


    正經事兒沒幹一件,成天不是想著怎麽喝到他人的血就是到處搞破壞,可不就是墮落了麽?


    但提及此事,大家的表情都很平靜,倒是挺讓人意外的。


    到處轉了轉,梵夏發現確實沒什麽有趣的了,跟笑笑商量了下,倆人一致決定回研究所。


    都說人有雛鳥情節,梵夏最初來到這個世界時就在那裏,之後更是在那裏待了十幾年。笑笑就更是如此了,在那裏出生,在那裏成長。


    現在玩累了,也該回去休息休息了,也許一覺醒來,她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當初莫名其妙被玄靈弄到這個世界來,她的實力又被壓製,根本無法離開,要是等到實力完全恢複,還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呢。


    但笑笑越來越大,那條離開的路線也越來越清晰。總之一句話,她離開的契機就在女兒身上。


    但具體到底應該如何做,她並不知道。隻是知道,笑笑的那些動作,並沒有給她的離開造成什麽阻礙,反而讓那個契機無妨放大。


    至此,她也就由著笑笑來了,甚至在察覺到女兒的目的時,她也會不時地推一把。


    如果是女兒達成心願她就能離開的話,似乎也不遠了。


    畢竟,無論怎麽看,笑笑的目的似乎都是讓人類滅絕,而現在距離這個目標的徹底實現,估計也不會太遠麽。


    在最開始得知這件事的時光,她是很震驚的。


    但最後想了下,如果因為人類的滅絕而讓這個世界的天道失衡的話,似乎也不失一個辦法。


    於是,她也就由著她去了。


    畢竟,她不可能一直被困在這個小世界裏。


    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她不介意給這些人“提提醒”,告知他們應該“努力”的方向。


    在最後覺得發展有些緩慢的時候,她更是不惜耗費大量魔氣也要將那些人心底最深的欲念勾出。


    就現在看來,效果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牽著笑笑的手,梵夏慢慢往前走著,順道欣賞欣賞沿途的風景。等她回了魔界,這種安穩又無所事事的日子,似乎也過不了幾天了。


    她是不喜歡太過明亮純淨的色彩,但對於美好的事物,還是抱有一定的好感的,畢竟看著也挺養眼的。


    當兩人來到海邊時,不經意的一瞥,竟然看到後麵的高樓頂端有一個小黑點,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但如果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那其實是一個人。


    現在的人都聚在b市,離這裏隔著好幾座城市呢,實在想不到這裏竟然還會出現人影。


    “母親,那人好像是……蕭姨姨?”笑笑的視力雖然夠好,但這距離著實挺遠,再加上沒有水鏡的輔助,她看的自然有些模糊。


    順著笑笑所指的方向望了望,梵夏點點頭,道:“是啊。”


    說著,她便再次幻化出水鏡,對麵的場景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此時的蕭雅歆,一個人站在幾百層的高樓頂端,神情漠然,雙眼沉靜地猶如一潭死水,定定地望著遠方出神。


    她身上穿著那件她們都相當熟悉的白大褂,一直掛在鼻梁上的無框眼睛卻不見了蹤影,發絲散落腦後,微風吹過,顯出些許淩亂。


    這十幾年來,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絲痕跡,曾經是什麽沒模樣,現在依舊如此。但看那毫無波動的麵孔,要不是胸膛還有一絲起伏,說她是一尊雕塑都有人信。


    這才是她最真實的麵目麽?梵夏不知道,但她隻知道,相比起以前會笑會怒的蕭雅歆,反而是現在這幅沒有絲毫生氣的模樣更加真實。


    “她這是打算跳樓麽?”見對方這幅模樣,梵夏不禁喃喃出聲道。


    “……很像。”思考了片刻,笑笑讚同地點了點頭。


    頓了頓,梵夏抬腳朝蕭雅歆所在的方向走去。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人,就算對方真要跳樓,她也應該……去見她最後一麵?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麽做有什麽意義。但想著,還是見見的好,萬一對方有什麽遺言或者遺寶呢?


    梵夏瞬間被自己這個想法逗樂了,先不說對方有沒有寶貝,會不會把寶貝托付給自己,就算對方留下什麽寶貝,她也是用不上的吧。


    想歸想,她卻沒有立刻就此離去的打算。


    這次梵夏並沒有用瞬移,而且一步一步地朝著那邊走去。在走到樓下時,蕭雅歆就已經發現她們了,卻依舊沒什麽反應,完完全全將倆人無視了個徹底。


    梵夏並沒有在意她的態度,帶著笑笑自顧自地往上走。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吧?


    “蕭姨姨。”畢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的人,見到蕭雅歆,笑笑還是挺高興的,甜甜的叫了聲。


    “是你們啊。”轉過身來,蕭雅歆看著倆人,目光平靜無比。


    梵夏本就不是多話之人,更何況來到此處隻是一時興起,現在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大人不說話,小孩也插不上嘴,一時之間,幾人就那麽大眼瞪小眼地站著。


    良久之後,蕭雅歆突然歎了口氣,道:“他死了,他們都死了。”


    “……”看這情況,估計是要長篇大論了,梵夏便走到欄杆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但出乎意料的,蕭雅歆並沒有對著梵夏傾吐心聲的想法,隻是很簡單的說道:“唐俊銘,死了。我的父母,也死了。”


    “唐俊銘經常說,我把自己還在地下,就像一個縮頭烏龜,還要把其他人也困在那裏,實在很可惡。我的父母對我說,我是個怪物,這是他們說的最多的話。”


    “他們都說,我這種人活不長。”


    “但是最後,唐俊銘出來了,但他死了。我的父母費盡心思把自己變成了‘怪物’,也死了。”


    “隻有我,隻有我還活的好好的,有沒有覺得很諷刺?”


    她說這話的時光,目光很平靜,表情也沒有一絲波動,偶爾露出一絲情緒來,倒像是回憶。


    梵夏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說這些,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當年,在他們都說我是個怪物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大家都成了和我一樣的人,那會怎的樣呢?”


    “可惜啊,我花費了將近二十年都沒完成的事情,竟然就這麽輕易實現了。”


    說著,蕭雅歆伸手往下指了指,然後接著說道:“雖然不是出自我之手,但事實證明,他們比我可過分了不知多少倍呢。”


    高樓的下麵,早已被破壞的不成樣子,這裏的人也早已去了b市,環境如何自然是沒有人管的。


    說著,蕭雅歆不禁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那時候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異能,也無法自主控製,但有時候就會不小心使出來。


    每當這個時候,她周圍的人都會說她是怪物,說她遲早會給人類帶來災難。


    要不是她是蕭家這一代的獨女,要不是那些人都掛著一張虛偽的皮,她恐怕早被人放火架上燒死了吧?


    雖然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但意外的,她的內心毫無波瀾。


    “他們常說,我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好似很看得起我的樣子。但事實是:我隻是用一小部分人做了自己感興趣的事罷了。”


    “研究,實驗。我本以為這便是我存在的意義。”


    “但是,事實好像並非如此呢。在我心心念念的實驗成功之時,我並沒有感到什麽。當我此生最大的心願實現,就在我的眼前發生的時候,我感覺到的卻隻有無聊、無趣。”


    本以為大多都擁有異能了,這個世界會變得很好玩。但是很可惜,從幾個月前出來,她感到的隻有無聊罷了。


    “所以說,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說這話的時候,蕭雅歆的表情終於產生了變化,她歪了歪腦袋,似乎很是困惑的樣子。


    看著蕭雅歆這幅模樣,梵夏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但到底哪裏不對,她卻又說不上來。隻能定定地待在原地,靜觀其變。


    問出這話後,蕭雅歆也沒指望有人給她回答。或者說,她現在隻需要訴說一番,至於有沒有聽眾,聽眾是誰,似乎一點都不重要。


    “想了很久,我都沒能找到答案。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感覺越來越無聊罷了。”


    無聊?蕭雅歆不止一次提到這個詞,笑笑突然想起了她們很久之前的一次談話。


    “唉!”


    “蕭姨姨幹嘛歎氣呢?”


    “感覺很無聊啊。”


    “什麽是無聊呢?”


    “無聊啊……就是感覺什麽都沒意思吧?”


    “那怎麽才能不無聊呢?”


    “這個,讓沒意思的東西都消失,大概就不無聊了吧?”


    曾幾何時,蕭雅歆也是一臉困惑地說她很無聊。


    然後呢?然後啊,那天進了實驗台室的人,她再也沒見過。之後的好幾個月裏,蕭雅歆都沒出現過,等她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身上更是傷痕累累。


    笑笑從來不知道那段時間在蕭雅歆的身上發生了什麽,她也從來沒把這段談話和這件事聯係在一起。但現在想來……


    還沒等她將這件事理出個所以然來,便聽蕭雅歆再次開口道:“人類為這個世界的主宰,但讓我感到無聊的源頭,卻恰好是那些人,所以……”


    讓他們全都消失吧!


    不用多想,笑笑自然而然接出了蕭雅歆未出口的話。


    一瞬間,所有事情都連成一條線,匯聚在笑笑的腦海中。


    見蕭雅歆似乎有笑的意圖,笑笑卻感到了惶恐至極,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雖是這麽想著,但笑笑從來都不是寄托於“希望”二字的人。


    在想明白蕭雅歆的意圖後,笑笑立刻運轉體內的“氣”。


    頓時,她的身體好似形成了一個漩渦,空氣中的黑霧以肉眼可見的數量朝她匯率而來。


    一邊吸收著黑霧,一邊將黑霧轉化成自己所需要的能量,然後作用在蕭雅歆的身上。


    這本來是極其耗時耗力的一個過程,但此時的笑笑卻沒有在意這麽多,不要命地轉換著空氣中的黑霧。


    是她明白的太晚了,在察覺到蕭雅歆有“跳樓”意圖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的……


    顧不得懊惱,笑笑更加加快了轉換力度。


    旁邊的二人都被她這一行為驚到了,實在是她的狀況太過明顯了,明顯到她們就算閉上眼睛都能感覺到這裏的不對勁。


    顰了顰眉,梵夏立刻釋放出體內的魔氣將笑笑包裹在其中,為她護法。


    感覺到獨屬於母親的氣息圍在身邊,笑笑終於找回了些許理智,百忙之中分神道:“母親,保護她。”千萬別讓她死了。


    挑了挑眉,蕭雅歆似乎對她們的情況有點興趣,但這種情緒也隻是眨眼即逝罷了。


    在笑笑開口的同時,蕭雅歆就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隻聽“嘭”的一聲,她的身體直接爆炸開來,血肉四濺。


    餘音未散,空氣中似乎還能聽到她最後一句話:“如他們所願。”她果真為這個世界帶來了極大的災難呢,隻是是否是災難,又有誰說得清呢?


    聽到這邊的動靜,笑笑“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一邊抹掉眼淚,一邊抬頭望著天空,嘴裏還嘟囔著:“我的食物,我的食物,全沒了啊……”


    似是為了驗證她的話,下一刻,周圍好似傳來了一陣“轟隆”聲。


    各個方位,不同的地區,同時發出一聲極大的爆炸聲,雖然因為距離太遠聽不見聲音,但看天空升上的蘑菇雲,就知道這爆炸絕對不小。


    看到這些蘑菇雲,笑笑的神情簡直能用“絕望”來形容,眼淚“叭叭”掉個不停。


    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女兒落淚,梵夏卻沒有一絲安慰的意圖,甚至連心疼的模樣都沒有,道:“你是不是應該解釋解釋?”她的語氣堪稱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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