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仍在繼續著,當天地方台的晚間新聞居然在一堆搞笑熱圖中插播了木木的反擊視頻,主流觀點點評了這種囂張態度,浪潮打回網絡引起反彈,年輕人反應更激烈了。


    大型公眾號的話語權仍在起作用,尚羽和夏曉楠暫時放下手裏的活,兩人聯手封了尚無囬的ip和暗網賬號,當輿論和道德都瀕臨沸點時,木木放出了“713事件”的完整視頻。


    十幾年前模糊的黑白影像裏,少年時的邱霍星推開了母親,母親的尖叫引發第一槍,恐懼和槍擊聲病毒一樣傳播開,處刑了十八名人質。血液飛濺裏人影模糊奔途不清,嘈雜聲中,少年的殘影衝出去,用血肉交換了一條人命。


    那人命叫木林諾。


    當邱霍星近年的畫作和視頻擺在一起,爭論的一切約定好一樣齊齊沉默下去半秒,接著鋪天蓋地的爆發開來。事件封箱定板,再沒有寰轉得餘地。


    沒人能責備一個少年,一個毫不猶豫的少年。


    邱霍星早晨吃煎蛋時還在被人罵變態死宅男想女人想瘋了,晚上洗完澡就發現微博上竟然出現了專門建立的賬號,搜集他和木木平日的一些互動,還有之前扒皮泄露出去的同人畫,置頂的就是那個完整的“713”視頻。


    賬號宣傳很到位,蹭熱度粉絲迅速漲到六萬,他的同人圖下湧來大量評論留言,羨慕他把到女神。私信他要黃圖的人更多了,為兩人戀情加油助威的人也多了。清除信箱時他偶爾會點開一兩個人的主頁隨手翻翻,卻總能發現跟他說著加油的人微博主頁上有著已經刪除原微博的轉發痕跡。這種事多了,他也幹脆不看私信了,全部批量清空。


    木木和邱霍星徹底火了一把,個人信息泄露,她的工作號裏塞滿了邀請采訪的短信和亂七八糟的合作信息,木木把這些全轉給了夏曉楠她們,塞進了公司業績裏,連升代打,兩人的舊事也被一塊挖出來,應援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邱霍星的電話也快被打爆了,自從林詩不上班以來出版社給他配了個臨時的新編輯,輿論扭轉後對方一直在試圖把這件事商業化,跟邱霍星商談將兩人的愛情以四格或者短連載的形式在網絡上試做,追著熱度將故事美化炒熱,以後可以出書。


    而且也是對兩人感情一個很美好的紀念。


    編輯這樣對他說。


    邱霍星拒絕得很幹脆。


    “不想變現,我不缺錢。”


    不僅僅對著編輯,當麵對木木時他也這樣說,雖然兩人都清楚這不是實話。


    如同一個微縮版的黑粉網紅洗白輪回,事件轉變甚至單薄的讓人感到可笑,七天,一切雨過天晴。


    “我發現自己想錯了一點。”


    木木和落後她半步的邱霍星手牽手散著步,慢悠悠地說。


    “嗯?”邱霍星湊近她:“什麽?”


    “我原本覺得……啊,你好啊~。”她衝旁邊跟她比加油手勢的陌生姑娘笑了笑:“我原本覺得這件事是姚逸仙搞出來的,又有尚無囬幫忙,應該不會平得這麽快,但是小羽毛昨天給我打電話說自從咱們開始反擊,就是剛放出視頻第二天,你記得那個早晨你咬了我一口?”木木回頭,見到邱霍星默默點頭,將目光藏進眼簾下。“從那天晚上開始那邊就一點動靜也沒有,不僅這樣,尚無囬的賬號根本沒有登陸攻擊咱們這邊的痕跡。”


    邱霍星聲音有些抖:“那可能……可能他察覺到了吧……”


    木木眯起雙眼。


    兩人又靜靜走了片刻,木木忽然在一片落葉滿鋪的林蔭道旁停下,轉頭看他:“邱霍星,”她說:“咬我那天晚上,你又偷偷背著我打電話了吧?”


    他呼吸猛地一頓。


    “……”


    木木環起雙手:“你在跟誰聯係?”


    “……”


    邱霍星絞著雙手,他無法對木木說謊,便隻能沉默。


    木木說:“是姚逸仙?”


    邱霍星猛地抬起頭:“不是!我沒有,我連想都沒想過!”


    “……”


    木木挑眉看著他,不再重複無謂的提問。兩人這樣靜站了許時,她向後倚在寬大的梧桐樹幹上,忽然對他說:


    “邱霍星,跪下。”


    “……?”


    邱霍星明顯錯愕了一瞬,但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順從地跪在沒來得及清掃的黃葉間,跪在她麵前。


    街邊人聲寂靜,行車稀疏。


    木木抿了抿嘴,說:“二狗,這是在外麵。”


    邱霍星環顧四周一圈,說:“沒關係,反正沒有人。”


    木木卻仍說:“二狗,這可是在外麵。”外麵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邱霍星頓了片刻,從眼簾上方仰視她,輕聲說:“但是,你讓我跪下啊……。”


    木木笑了。


    她伸手把邱霍星拉起來,拍掉他長褲上的土,拉著他繼續往前走。


    “我之前那個男朋友。”她忽然開口:“長得不錯,家裏也挺有錢,脾氣也還行,交往那半年每天都跟我一起去晨跑,碰上節日從來不落禮物,除了好鑽營這一點算是缺點,但我又不討厭自私的人,所以總而言算是個挺不錯的人。”


    她繼續慢悠悠地說著,感受著和她十指交握的那雙手越縮越緊。


    “但是二狗,我後來很自然就開始討厭他,這之前跟你說過吧?”她偏頭掃了邱霍星一眼,他垂著頭將臉埋在拉高的毛衣領子裏,看不清神情。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一開始覺得是他有問題,後來又反思是我自己不好,我一個勁的想了很長時間,後來才知道原因。”她低下頭,看著那隻和自己交纏著的枯瘦的手,聲音很輕鬆:“其實我倆誰也沒有毛病,隻不過他需要一個普通的姑娘談一場普通的戀愛,而我,我需要一個人,即使在大街上,隻要我對他說跪下,他就能跪下。”


    視線順著黑色的帽衫緩緩上攀,爬邱霍星他遮住口鼻的毛衣領,木木淡淡地說:“咱們之前約好,什麽時候我想說了,我會告訴你,我現在把這個事告訴你了。”她伸手給他理了理劉海,“你跟誰聯係的那個事,我也等著你。”


    “……”


    邱霍星一直沉默著。


    他的神情很難辨認,但木木能感到那隻牽著她的手自始至終都在輕顫。


    接下來幾天日子難得平靜,自入秋以來兩人似乎就沒有歇下來過,現在終於熬過一輪,有了些許喘息的機會。


    木木偶爾午夜驚夢,會隱約看到那個跌落窗外的男人,但她沒有跟邱霍星說過。


    “97……98……9……”


    “木木……。”


    “等一下!99……100……!”


    【叮】


    木木從瑜伽毯上跳起來,擦著汗點掉麵前的成就條:“怎麽了?”


    “沒紙了……”


    “你等我給你拿。”她從雜物櫃下層拿出卷新紙,開了條門縫遞給邱霍星。不一會廁所裏傳出衝水聲,門一開,兩人正好撞上,一坐一站。


    “怎麽坐在這?”邱霍星摸摸鼻子,在她身邊蹲下。他聲音很平靜,又低又軟,飄落在木木肩上。


    “累了,消消汗,一會洗個澡。”


    木木扯下肩上的毛巾,拿在手裏團成一團,後腦勺抵著身後的木質門框微喘。她脖子上的汗在喘動中聚合,逐漸匯成飽滿的一整滴,順著裸/露的胸口滑下。沒入溝壑之中,和濕濡的布料匯合。


    邱霍星原本隻想蹲一會,可這樣看著她,他逐漸難以移開目光。當他親吻她後,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單膝跪地,單手撐牆。


    他將她困在角落,困在肉身締造的短暫牢房。


    他的身體遮住了大半光線,敞開的外套下擺遮住了另外一小半,細碎的明暗中木木仰著頭和他靜靜對視,他們在此前從沒出現的情形中,長久的凝視著彼此。


    時間靜謐地拉長。


    遠處忽然傳來短促的關門聲。


    邱霍星慢慢地開口:“我……想給你畫張畫。”


    木木微笑起來,她一動,打破了剛才的氛圍。“畫?你不是畫了很多嗎?”她低頭擦了擦汗,調侃他:“雖然沒照片拍得多。”


    邱霍星也笑了一聲,聽不出什麽意味。他低低地說:“是有很多,但沒有一張是實物照。”


    木木卷毛巾的動作動作慢了一些,她聽出這這句低語裏的自嘲,或許還有其他一些什麽,遙遠悠長。


    這並不是責備,她想。他永遠不會責備自己。


    可她仍感到胸口發緊。


    木木歎口氣,拍拍邱霍星胸膛,“起來。”她說著又摸了摸他的喉結,雙眼彎成細長的光:“我去衝個澡,五分鍾啊,要等我出來你還沒準備好東西,就沒門了。”


    “……”


    她向前一送勁兒,打破了那座狹籠,邱霍星五官緩慢後撤進入光影,脫離明暗不辯的地方,那張臉重回了原樣,呆呆的,有些回不過神。


    木木起身故意看了眼表,猛拍了下手,衝他假凶:“四分五十秒了啊!”


    她笑看著邱霍星從地上連滾帶爬地起來,轉身走進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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