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交這幾日忙碌且詭異。


    太子身體又有不適,卻說不必看,隻要了些外用傷藥了事?!


    閭內侍心口中劍,險要之地傷口太深,加上失血過多,分明該是個死人了,卻還能救回來?!


    救回來不說,人剛清醒一點就笑個不停,喉嚨裏幹啞著嗬嗬聲。蘇交每晚替他擦拭傷口換藥,整個人都覺得滲得慌!


    至於閭內侍傷從何來,太子不曾說,質子府內的眾人就當不曾看見,更不會好奇探問。尤其這些天太子心情不好,所有人走動都放輕放緩了步子,唯恐惹太子不快。


    可偏偏有那麽一個人……


    “有沒有人啊!快給我備熱水,再烤半隻鹿,湯餅用魚頭湯,多放衝鼻子的那味調料……”


    蘇交已經拚命擺手眨眼了,奈何奚神醫愣是沒看見,還扯著嗓門絮絮叨叨的要這要那。蘇交連忙跑過去想要提醒,但凡學醫之人,對奚孟穀沒有不崇拜向往的。


    但奚神醫名氣再大,也沒有他們家太子殿下的脾氣大。更別說太子殿下的手段了!從來都是別人不敢做的事殿下敢做,天下不敢殺的人殿下敢殺。


    之前那般禮遇奚神醫已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好嗎!


    蘇交剛跑到地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背後哐當一聲,半扇門直接被踹飛。太子殿下披發提劍而出。


    目光不善的梭過院內所有人,最後停在奚孟穀身上,語氣冰冷:


    “你不是滾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秦怠這幾日身體不舒服本來就心情不佳,再每每思及當日之事,更咬牙難平胸中煩躁。


    沒錯,他後悔了。後悔當時當日沒立刻宰掉那家夥泄憤,後悔居然答應了他的交易!


    時間,他有的是,什麽天下一統,他根本不在乎。他隻要將那些欺他、害他的人,一一報複回來。求什麽得不到什麽,遍嚐他曾受過的苦痛。天下,百姓,與他何幹?


    但偏偏,他沒有刺下去。


    偏偏,他說了那個“好”字。


    ……


    “混賬!你竟敢對我這麽說話?”奚孟穀氣的差點跳起來。


    “為什麽不敢?我乃一國太子,你不過區區一介草民。跑到我這兒蹭吃騙喝不算,訛了我大筆銀錢跑了,我大度不追究也就算了,今天還敢再跑回來要吃要喝?”


    秦怠話落,目光冷冷掃過院中其他人。


    “是誰下令讓你們任由大街上的閑人隨便進府,又隨意支使府中之人?或者,你們已改認他主,成了他的仆從?”


    “太子息怒!”


    院內侍從護衛一瞬跪地,連半句辯解都沒有,話徑統一,“屬下/小人知罪,請太子責罰。”


    “今日負責值守以及現在院中之人,全部杖責二十。”


    “謝太子殿下!”


    之前還熱鬧的院子,很快清空。就連蘇交也被一旁的侍衛拖走挨板子去了。


    奚孟穀目瞪口呆,聽著外麵傳來沉重木板重擊在皮肉上的鈍響,整個人才反應過來,臉色變了幾變,那些板子簡直與打在他臉上無異。


    “你,你你……”奚孟穀指著秦怠,“我乃堂堂神醫,豈是什麽大街上的閑人?又什麽時候訛騙了你的錢?”


    “神醫?”秦怠冷哼,半點都不客氣。


    “世間但凡有點名氣的,哪個不是以名換利,以名揚聲。身傍百金,前有武士開道,後有仆眾跟從。你呢?若真是堂堂神醫,能混到身無分文,遊走天下徒弟侍從一個沒有,車馬都要靠別人接濟?”


    “……”


    “你說你沒有訛我的錢?那麽敢問奚神醫,”秦怠刻意加重神醫這個名號,“你之前在我質子府盤桓數月,吃喝用度樣樣精貴,外出以我的侍衛為仆從。離開時車馬齊備,金帛滿箱。但至始至終,你有為我府中治過一人嗎?如此,還不算訛騙?”


    “……”


    奚孟穀張了半天嘴,愣是一個字沒說出來。能讓他這張利嘴反駁不出來的,也是奇景。


    “誰,誰說是訛騙?隻是延遲,我這不回來治病了嗎。你,過來!”奚孟穀反應很快,指著聽說太子生氣就急匆匆跑過來,渾身還裹得粽子似的閭遏。


    “嘖嘖,如此重傷還能走出來,奇了,嗯,就是你了,快過來。”


    奚孟穀招手,閭遏不動。遠遠感覺到秦怠明顯不善的目光,更往小樹苗後麵躲了躲。


    秦怠本就因那天的事不快,此時看到始作俑者,手裏的劍立刻從劍鞘裏跳了跳,躍躍欲出……


    “嘿,你躲什麽呀,有我奚神醫幫你醫治,是你的造化。”


    奚神醫還在喊閭遏,秦怠已不耐下令:“來人,將這亂闖的瘋老頭給我打出去。”


    “豎子爾敢!”


    奚孟穀真生氣了,齜目怒視秦怠,“你故意不讓我醫治,想敗壞我的名聲!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奚孟穀到底為何人,隻要我振臂一呼,到要看看誰的名聲不保!”


    秦怠絲毫不懼,“好啊,我現在把你扔出去,你隨便拉個人醫治,就原原本本的說是訛騙我質子府的錢,醫治了旁人,我也想聽聽世間百姓如何評論。”


    “可,可他是你質子府的人……”老頭子指著閭遏強辯。


    “他心口中劍,奚神醫也可以醫治他的腳,反正都在他身上。”秦怠冷冷回一句。


    這下,奚孟穀徹底沒詞了。扭捏半天,還是老話。


    “我說過,此生絕不給王室子弟治病。”


    “就你這潦倒的窮酸樣,說是天下第一神醫,誰信?你想治我還不肯冒這個險呢!來人,打出去!”


    秦怠說完就往屋裏走。


    “豎子!你幼年匱乏,五髒虛邪不調,陰陽兩虧。及長,又醫治不當,服虎狼之藥,早已重創心脈精血。現在不過徒剩一張空皮硬撐而已。若無我奚孟穀出手,你絕撐不過五載。”


    “哦?那有你又能如何?”


    “可保你到天命之齡……”


    “好。”


    秦怠回身,眼角掃過院中,眼見除了幾個侍衛無人可用,便喚道:


    “閭遏,記奚神醫之言。五十整歲為限,凡經奚神醫治愈之人均為人質。短一年,殺兩人陪葬;短兩年,四人;三年,八人;四年,十六人……以此類推。若本太子年不過而立之年,非傷病逝,除前例外,盡屠辛國舊族……”


    不帶點滴溫度的聲音冷冷下令。


    閭遏自聽到自己的名字,早已貼到秦怠身邊。得令後,直接從秦怠手中拔劍,劈樹,就著臂腕之力,將所有令條一一刻於樹上,字跡入木三分。


    奚孟穀則在初驚後,恨不得撲上來直接殺了眼前人。


    “豎子!豎子爾敢!我,我要殺了你……”


    “再記,本太子稱王之日,呈國境內重金廣收巫、祝、醫、卜,醫方醫案,甄選醫工、學徒百人,由奚孟穀教授調遣,用以記錄編纂醫書。刊書成冊,不分家學宮秘,廣播善方,以免盲目無知者枉死。另,他日每征一國一地,上令一律適用。”


    …………


    直到院內再無一人,奚孟穀還呆呆的站在原地望著那刻滿字跡的樹幹。


    怎麽會,怎麽可能?


    當年年輕氣盛,自負天下第一神醫之名。輾轉數國,向當權者暢談醫家大同的構想,卻無不遭人嗤笑、冷遇。那時方悟,自己再不是什麽辛國王族,不過是無權無勢、徒有虛名的草莽螻蟻之輩。


    早已心灰意冷了啊……


    乍見少年,隻是莫名覺得此子似曾相識,麵相詭奇。卻如何能將他心中隱秘一一言中?將旁人嘲笑他癡人發夢的幻境實實在在說出來,還真真切切頒布了實令?!


    …………


    翌日,曾被多人看到隻身去了質子府的奚神醫,又駕著新車急匆匆出了堰陽城。城門官曾受過神醫的恩惠,笑問他往何處?


    奚神醫抖著胡子,“大同。”


    而當夜起,質子府裏多了一個脾氣暴躁、什麽都要管的老仆從。


    “誰讓你喝冷酒的?誰給你喝冷酒的?你現在的身體連我衣服上這塊破補丁都不如,還不禁酒忌食!”


    名叫阿同的老仆威勢十足,訓著床榻上的這個,不經意看到了窗口正往內探望的另一個腦袋,更是暴怒。


    “豎子閹宦!我剛讓人給你換了藥,誰讓你下地走路的……”


    ………………


    秦怠身體果然很差。真正治療之前需將體內紊亂積壓的火毒、傷寒排出來,才剛行了一輪針,人就倒下了。


    正如奚神醫所言,這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窗外桃花灼灼到綠木成蔭,再到秋葉掛霧冷凝霜……


    一騎飛馬自北而來,身後是呈國禮官,護軍。


    “呈王重病,急需迎太子回國。”


    ……


    質子府內。


    久臥病榻的秦怠明顯瘦了一圈,精神卻遠勝往昔。


    “消息透漏給鄒相國了?”


    “是。”


    “哼,我們可不能白走。鄒慶宗與李均年私交莫逆,之前趁我病重數次試探刺殺未成,這最後的機會,又附送了這麽大的秘密,他們也該搭上點本錢了。去準備吧。”


    “是。”


    灰影一個翻騰,就消失在了屋內。


    沒了旁人,一直隨侍左右的內侍立刻朝秦怠處貼去……


    “蹭什麽蹭,你是狗麽?”


    “我永遠是殿下一人的忠犬。”


    閭遏這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反倒是秦怠眸光暗了又暗。


    “殿下,出行在即,讓臣再伺候您一次吧。”


    噴到耳心的熱氣,隨即耳垂就被含住了。衣袍鬆散,伺候的人倒是盡職盡責,處處照顧周到……


    秦怠隻壓抑著喊出一句“閭遏,你找死!”就再難發出一個整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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