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鶴此時正坐在洞裏靠牆的一塊平整的地方,身邊有個小型的煤氣罐,上麵正煨了個煲湯的砂鍋,裏麵卻並不是湯,而是味道極為腥臭的東西,他調了下火的大小,然後伸手打開熱氣騰騰的蓋子向裏麵看了眼,刺鼻的味道使他微皺了下眉頭,用勺子攪了下,讓其受熱均勻後,目光也順便向坐在一邊鋪著一層幹草的石床上的人看去。


    從一進來,這妖修就一直歪在石床上盯著他,洞裏空間隻有這麽大,兩人的一舉一動相對都清晰無比,此時見張書鶴目光同樣看過來,妖修竟然露出一種讓人看不懂的古怪之色,邪d得很。


    張書鶴下意識的移開視線,目光又落到眼前這罐燉的東西上,裏麵是被切得黑乎乎手指寬一段段的東西,聞著腥臭的令人作嘔,和血藤實在有得一比,但這妖修卻說用它來熬湯,張書鶴不由暗自揣測,以前黑豹每頓無肉不歡他最清楚不過了,沒想到化形後居然喜歡食這種東西,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就是不清楚一會他要怎麽把這腥臭的東西咽入口中,張書鶴心不在焉之餘倒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想。


    妖修從張書鶴猶豫再三選了做仆人後,心情就大好,隨後就一直呆在石床上盯著對麵那個人看,初看他的麵貌五官其實也不過是中等偏上,算不上人中龍鳳,但是看上兩眼後,就會覺得移不開視線,這人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及微微蹙眉的神情都能讓他看得有些目不轉睛,真恨不得一雙眼睛都粘上去。


    妖修看到後麵的神情已經有些貪婪了,而這邊張書鶴卻是心思重重,現在雖然暫時保住性命,但是自己小心翼翼隱藏的秘密卻著實不少,除了自己之外,若說還有誰最清楚,那就莫過於對麵那個妖修了,在他未化形前就日日待在自己身邊,無論是空間還是掌中玉樹它幾乎都看在眼裏,張書鶴想到這兒,有點苦笑了,當時它不過是跟隨自己的仆獸,這些東西就算讓它知道,口不能言,爪不能畫,也沒什麽關係,誰曾想它也會有口吐人言的時候。


    不過讓他更加想不透的是,這妖獸似乎沒有跟他索要空間或桃樹的打算,這兩樣在道家來說都應該屬於逆天之物,但看靈寶天尊石像內三件其中兩件都不是凡品,就可知這東西在上古也是排得上名號,極為珍貴的,妖獸竟然不放在眼裏,連開口討要都不曾。


    不過它那副盡是他所有的表情是什麽意思?倒是讓張書鶴看得有些不爽,用力攪動了幾下砂鍋中的黑紫之物後,蓋上了蓋子,然後起身向石床上正一條腿伸著,一條腿支著倚在石牆上盯著他瞧的妖修,忍氣吞聲道了句:“……前輩,湯已經煲的差不多了。”


    妖修目光有些邪肆的看向明著低眉順目語氣極為恭維,暗自卻打算著如何能從這妖修手裏逃脫的張書鶴,竟是破天荒溫聲道:“我原本隻是個山野無名野獸,沒什麽名字,不過既然繼承了上古化形麒麟獸的傳承,也算是麒麟一脈,他在俗世自稱為金元子,那我便延了他姓氏的金貴,續名為斬元,你也不必叫我前輩,叫我斬元即可。”說完看著張書鶴,嘴角似笑未笑。


    張書鶴聽罷一方麵有些恍然,原來那塊獸精原體竟然是麒麟獸,這麒麟可是龍之九子其中之一,那塊獸精雖然被煉化過,但應該多少還有一點真龍血脈,怪不得黑豹每次進化都是毛發變成金色,異能也是變態級的口噴紫火,不僅能燒陰物,也能燒毀陽|物,極為霸道,不過在聽到他說到名字時,張書鶴如果嘴裏有水,可能立即就噴出去了。


    尊師重道恐怕在這妖修眼裏,連根毛都不是,繼承了血統還要在名字上占上風,如此性情實在出張書鶴意料,這麽看來,恐怕他在它化形時施以援手,在此人眼裏也不算什麽了,也更能看出這人性格的不按牌出,喜怒無常。


    他雖然說的隨意,此時的張書鶴卻不能叫的隨意,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惹火對方,與自己不利,隨即越發小心翼翼道:“不敢,而且也與禮不合,還是稱呼您為金前輩吧。”


    妖修聽罷頓時臉色一沉,張書鶴餘光瞥了一眼,心下突然醒悟,這人乃化形妖獸,千裏無一,身份本是高高在上,脾氣也亦然,吩咐指使本來就已經習慣了,他這麽一忤逆,倒是惹得這妖獸不快了。


    張書鶴想罷,立即又道:“既然金前輩不喜歡這稱呼,那我就鬥膽以後叫前輩金兄。”見妖修眼底又沉了沉,急忙解釋道:“斬元兩字應該是前輩最親近人的稱呼,小弟能以平輩論交稱前輩金兄,已經是有所逾越了……”道家修道一向以道行為主,道行淺的需要稱深厚者為前輩,以表達其尊敬之意,否之就是不敬。


    金斬元眼神閃了幾閃,打量張書鶴片刻,倒是沒有再繼續追究了,張書鶴也差點伸手擦一把額頭汗,這家夥比化形前更加龜毛難伺候了,若非有性命之憂,誰又願意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取了有些燙手的砂鍋,放到了石床邊,黑豹起身掀開蓋子看了一眼,然後吩咐道:“把你蟠靈桃樹的樹根取一根來。”


    蟠靈桃樹?張書鶴一愣,他指的是掌中桃樹嗎?不知他為什麽要桃樹根,但是張書鶴也不至於在這事上惹他不痛快,隨即意識潛入到桃核中,取了桃核壁上的一根寸許長的短根,拿在手裏,心裏想得卻是黑豹化形後不止是繼承了麒麟獸的傳承,連一些上古之物的記憶也都有所複製,不知這蟠靈桃樹是何物,如何能從他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


    張書鶴吃過玉桃,也吃過桃葉,但還真沒注意過桃樹根,如今截了一塊,竟然發現這東西也是不可多得之物,隻見寸許長,表皮赤紅色,割開的一端竟是流出了乳色流物,初聞清香至極,一時掩了屋裏的腥臭味。


    金斬元看了那截樹根一眼道:“這蟠根保存時間不長,最多一刻鍾,並且遇五行之物則入,不過你那些枯桃木倒是例外,取一個木筒將湯汁倒入其中,再捏碎樹根,浸泡一兩分鍾就能喝了。”


    張書鶴聽到後麵,有點疑問了,不過並沒問出口,而是依他之言,將湯汁過濾出來用桃木筒裝了,又捏碎了桃木根放入湯汁裏,這桃根竟然與玉桃一樣入水即化,原來的腥臭味也被清香氣掩得七七八八,湯汁也由紫黑色變成了紅色,竟然有點像血。


    當桃木筒遞給金斬元時,他居然眉頭一挑道:“這是給你的喝的,上古的方子,據說對經脈損傷極有好處,你現在幾乎是半個廢人了,不治好傷如何能做我仆人,難道要我以後每日去哪還要抬著你嗎?”


    上古的偏方,張書鶴嘴角抽了抽,誰知道是不是呢,如果是拿來控製他的東西,喝了忌不是自掘墳墓?但是在金斬元緊逼著的目光下,不喝顯然是不行的,看著手裏鮮紅湯汁半響,也隻能狠下心閉眼一口氣將半筒湯汁喝入腹中,腥臭味雖然不多,但是卻是苦鹹得差點連膽都要吐出來,滋味當真是不好受。


    金斬元見了卻是麵色好看了些,張書鶴剛喝下片刻,便覺得體內經脈一陣扭曲的絞痛,不由冷汗直冒,一隻手撐住石壁,金斬元見狀先是一愣,後見他劇痛模樣,竟是站都站不穩,頓時顧不得正坐在石床上,轉眼一步閃至張書鶴身側,見張書鶴痛如刀絞,麵上都變了色,急忙問道:“怎麽回事?怎麽會這麽痛?”隨即也顧不得其它,竟是一把撈起他腋下及腳彎,抱至石床上。


    張書鶴一落到石床,便壓抑的咳了數聲,一股意識強自撐起身盤腿而坐,閉目下意識的運行起功法,即使如此上半身仍然有些痙攣,也不知是湯汁還是血跡,一捋竟順著嘴角流至下頜,流在玉白色的皮膚上,看起來極為觸目驚心。


    看他已經坐不穩了,金斬元心焦之下立即將他攬至懷裏,心下大悔之餘,卻隻能不斷的用衣袖擦著他嘴角的血跡,在那麒麟獸記憶裏,這確實是稀少的上古方子,可以修複受損經脈。


    也是張書鶴福緣深厚,所需的兩樣難弄的東西他都給湊到了,隻有一味藥早已絕跡,不過那藥隻是起到淨化藥渣的用處,充其量壓壓苦味使之能正常入口,對經脈並不起什麽太大作用,難道是那味藥另有玄妙?但麒麟獸記憶中卻未提隻字片語。


    想到此金斬元臉色已經有鐵青了,若是懷裏的人有什麽不測,他定要找到那麒麟獸的血脈,叫它百倍千倍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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