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顆緋紅色的果子隨著雪花從天空中掉了下來。


    “嗷?”


    被砸到腦袋的衛辛抬起頭。


    天空中,一隻渾身漆黑,尾羽帶著輝綠色光澤的飛鳥在盤旋,嘴裏發出“啞啞”的叫聲。


    幸好不是鳥屎。


    蹲坐在門邊的衛辛往後挪動圓滾的屁股,直到撞上了一雙筆挺的大長腿才停了下來,與此同時,身後響起了一陣清脆的金屬聲。


    一直抬頭注意飛鳥動向的衛辛,斜著眼睛瞥向聲音的來源,由於角度問題,他隻能瞅見一大串鑰匙在空中相互搖晃撞擊著。


    衛辛索性轉身側躺了下來,把他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以一個十分猥瑣的姿勢,從男人張開的兩腿間鑽了過去。


    一張俊美的臉立即投映在衛辛的瞳孔裏。


    艾德文低頭看著眼巴巴瞅自己的小柯基,“快了快了,別催了,等我把門給鎖上就好了。”說話間,他往逆時針的方向扭動鑰匙。


    “哢噠。”


    鑰匙孔內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


    當聲音停止以後,艾德文立即拔出鑰匙,“走,旺財。”


    好咧,走起!


    衛辛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他的兩隻小肥爪往前一撲,粗壯的腰向下壓,同時翹起大屁股伸了個舒服的懶腰之後,才邁著輕快的小步子,屁顛屁顛地衝向雪地。


    隻不過他剛走了兩步,就被艾德文攔腰抱了起來。


    放開我,我想自己走。


    衛辛在艾德文的懷裏使勁扭著小身子,可是他越是掙紮,艾德文就抱得越緊。


    艾德文舉起小柯基,和他對視,“這場初雪下得有點大,根據我的目測,前麵積雪的厚度起碼有十五厘米。”


    十五厘米是什麽鬼?


    “十五厘米是什麽概念呢?”艾德文像是看透了小柯基的想法一樣,露出一抹戲謔的微笑,他湊近小柯基的耳朵,親了親上麵的小絨毛。


    衛辛敏感的小耳朵忍不住抖了一下,輕輕地掃過艾德文的薄唇。


    艾德文心情愉快,“十五厘米正好是你的身高而已。小短腿,這種雪地你會走得非常慢,咱們趕時間,等回來了再陪你玩雪好不好?”


    小短腿?


    衛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雖然知道自己是短腿,但是被人說開了,總有一種心塞感,他默默地踢了踢自己貨真價實的小短腿。


    話說半年時間過去了,他還是當初小小一團的模樣,沒有任何長大的跡象。


    根據衛辛自己的猜測,應該是失去精神力的緣故,導致他的生長時間停止了。


    不過衛辛倒沒有什麽不滿意的,畢竟對於一隻短腿柯基來說,“長大”一詞也就是從“跳起來咬你的腳後跟”變成“跳起來打你的膝蓋”而已。


    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那隻總是耷拉著的右耳已經完全立起來了!立耳的那天正好是艾德文將他帶走的第二天早上。


    哼哼哼,一大早就“立”起來了,這才是男人長大的證明。


    不過之後艾德文就迷上了他的右耳,徹底化身成“不親不捏不摸不舒服老司機”,要不是知道自己失去精神力後無法幻化出人形,衛辛都要以為他是在對自己撩騷了。


    畢竟人獸什麽的,額,這個世界好像很平常?!


    突然想起這個世界的設定,滿頭黑線的衛辛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想要推開艾德文那張湊得很近的臉,卻一不小心直接抽上了他的嘴唇。


    喲,軟軟的!


    這爪感不錯。


    衛辛猥瑣地按了兩下,似乎隱約明白了艾德文總是喜歡捏他耳朵的原因了。


    艾德文也不嫌棄小柯基的肉墊上還帶著融化後的雪水,在小柯基打算收回爪子時候,他霍地抓住肉墊捏了捏:“你的肉墊怎麽這麽涼?”


    因為爪子涼的伴生獸上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啊呸。


    衛辛賤嗖嗖地伸出另外一隻爪子,企圖再揉一下對方的嘴唇。


    這叫禮尚往來。


    誰知道那隻爪子也失守了。


    艾德文單手抓住了衛辛兩隻肥短的小爪子,然後低下頭哈氣給衛辛暖肉墊。


    叮!


    一條新鮮美味的熱狗烤好了!


    從耳朵尖一直紅到後腳爪的衛辛,麵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我勒個乖乖。


    這種韓劇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是了是了,說起來這種行為在一些人的眼中是很浪漫,但是如果那個哈氣的男生有口臭怎麽辦?


    一開口就是濃濃的大蒜味道。


    嘖嘖嘖,想想這個畫麵就很美。


    就在衛辛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胡思亂想的時候,兩個雙手提著一大袋食材的男人迎麵走了過來,其中一人的膚色很白,但是長得十分清瘦,看上去就像顆發蔫的大白菜。


    他麵帶笑意地和艾德文打招呼,“你們是去超市嗎?”


    與那張親和力十足的臉相反,男人的聲音嘶啞,仿佛被砂紙狠狠擦拭過一樣,這是讓衛辛隻聽到嗓音,就能分辨出對方身份的人。


    他叫做葉崖,是衛辛和艾德文的鄰居。


    至於站在葉涯身邊的,則是他的伴生獸——佘冉,原型是一條長約十五米的蚺蛇。


    餘冉長得眉清目秀,不過看人的時候總是眼角含春,再加上微笑時那若隱若現的小酒窩,本來有些寡淡的長相愣是多了幾分春花秋月般的驚豔。


    但是衛辛不喜歡他。


    原因不明。


    反正就是直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衛辛就從這個人的身上感到一股濃濃的威脅感。


    “是的。”艾德文看著他們手中的袋子挑了一下眉頭。


    注意到艾德文的目光,葉涯樂嗬嗬地解釋道,“我愛人後天就會回來了,他吃得比較多。”


    葉涯的愛人是個星際挖礦工,一年才會回家一次。


    當然,這裏的挖礦並不是指地球上的那種。


    “你什麽時候請我吃飯?我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那個古菜譜可是孤本。”佘冉給了艾德文一個挑逗的眼神,“這回你說什麽都不能再帶旺財去了。”


    不行!


    衛辛身上的毛都炸起來了,他心想這個人果然是很討厭,內心隱約升騰起一股不知名的煩躁。


    要什麽古菜譜,大大的古人就在你的麵前。想學做飯,我教你啊,想哥當年五歲就是家務小能手,洗衣做飯樣樣精通,還用得著問他借菜譜?


    衛辛衝著佘冉嗷嗷叫了幾聲。


    在這個星際時代,大家都玩一速流,做什麽事都追求高效,因此花費一兩個小時做飯,簡直是不可忍的事,極端分子甚至連吃飯都覺得是浪費時間,於是一群工作狂科學家用了十多年的時間終於發明了營養劑。


    這種營養劑有各種口味,並且營養豐富,最重要的是有效縮短了吃飯的時間,因此受到各界人士的青睞。


    不過營養劑的發明最終導致了人類失去做飯的技能。


    以前艾德文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是自從他倆搬到這個偏僻的小星球後,他就發現在這個星球上保留了一個古傳統,就是除夕那天,必須吃自己親手做的年夜飯,這樣可以保佑家人一年的平安健康。


    盡管有些迷信,但艾德文還是信了。


    “年初二來我家吃飯。”艾德文說道,看見佘冉還想說話,他補了一句,“是我親手做的,葉涯你們也一起來吧。”


    聞言,葉涯怔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答應了,內心暗暗感慨,這位新鄰居平時看著冷漠,但原來是個麵冷心熱的人啊。


    “喂喂喂,這樣請吃飯的不算,必須單請知道嗎!”佘冉抗議道。


    誰管你。


    衛辛向佘冉舉起一隻爪子。


    “哦哦,旺財,你好。”佘冉也舉起手向衛辛打了一下招呼。


    “旺財每次看見冉冉,都會舉爪子和他打招呼,旺財一定是很喜歡冉冉。”葉涯笑眯眯地說道。


    “我也覺得。”佘冉深以為然。


    蠢貨!


    哥是對你豎中指,誰和你打招呼。


    擔心艾德文誤解他的意思,衛辛連忙將爪子放了下來,鼻子發出哼哼唧唧的叫聲。


    艾德文安撫地摸了一下衛辛的小耳朵。


    “艾爾默,你看你家伴生獸這麽喜歡我,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追求嗎?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精神力低下的,就衝你這臉,妥妥有做小白臉的資格,以後你就負責貌美如花,我就負責養你就行了。”佘冉驕傲地拍拍自己的胸膛。


    嗬嗬。


    誰說艾德文精神力低下的,你才智力低下。他隻是暫時失去精神力而已,也許明天就能恢複精神力了。


    衛辛已經從艾德文的口中知道了,當初說一個月就能恢複精神力,那就是個理想化的理論值,實際上什麽時候恢複沒有人知道,也許是明天睜開眼就恢複了,也有可能是一年後恢複,甚至十年後。


    當然,衛辛選擇性地忽略了後麵兩個選項,他衝著佘冉齜牙咧嘴。


    艾德文,哦不,現在也可以叫他艾爾默。


    為了避免麻煩,化名艾爾默的艾德文在外介紹衛辛的時候,都會說他是自己的伴生獸。


    不過衛辛的情況,大家都一目了然,所以他們都認為艾德文的精神力等級低得可憐。


    艾德文對於這樣的誤解,隻是微微一哂。


    “嗬嗬。”


    被嘲了一臉的佘冉渾身惡寒,來自獸類的第六感告訴他,再繼續這個話題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明明對方的精神力弱得連自己都感受不到了,但佘冉的心頭就是湧起一股恐懼。


    空氣一時安靜了。


    葉涯以為佘冉戳到了艾德文的雷區,於是趕緊轉移話題。


    之後他們寒暄了幾句,就道別離去了。


    衛辛在艾德文的懷裏掙紮著轉了個身子,他摟著艾德文的脖子,用腦袋蹭了蹭艾德文的臉頰。


    不用擔心,你的精神力很快就能恢複的了。


    艾德文露出微笑,他摸著小柯基的腦袋,說道:“我不著急。”


    對於精神力的事,我真的不著急,還想這樣的日子再久一點。


    艾德文不著急,別人可是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在主星區的三不管地帶,一棟別墅傳來爭吵聲。


    “聽說精神力安定劑已經研製成功了,你什麽時候將安定劑給我?”一個麵帶病容的男人懨懨地靠坐在沙發上。


    冬日的陽光穿過偌大的落地玻璃窗,斜斜照射進屋裏。


    地板上都是斑駁的樹影。


    男人動了動身子,這讓他大半張臉都沐浴在陽光中。


    “還不行,這才在一個人身上做過實驗,起碼等亞當斯用過之後,沒問題的話,我就會將安定劑給你。”赫爾曼走過去抱住他。


    “給我?你拿什麽給我。”男人提高了音量,揪住赫爾曼衣角的手指發白,“你已經找了半年,請問你找到第二份發光的抑製素了嗎!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他長得和我那麽像,而且還有權勢。如果我死了……”


    “斯洛!”赫爾曼霍地一聲怒吼,成功地打斷了男人的話。


    斯洛咬著嘴唇和他對視。


    “不要說死這個字,我討厭聽到這個字。”赫爾曼把斯洛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處,“如果你死了,我的心髒也會跟著跳動的,安定劑是製造出來了,但是還會有百分之10的幾率會失敗,我愛你,所以我不想冒這個險。”


    “可是這是最後一份安定劑了。”斯洛訥訥地說完後,就像個尋求安慰的孩子一樣,手腳並用地爬上赫爾曼的膝蓋,緊緊地倚靠在對方的懷裏。


    那一份發光的抑製素由於量少,隻夠用來製成兩份藥劑,其中一份拿去給實驗者服用了,而第二份則留給了亞當斯。


    “沒事,我們不是還有那個馬傑裏嗎,我讓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他們,如果實在不行,就拿他再做一次實驗。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九年你都等過了,還差這幾天嗎?”赫爾曼安撫道。


    斯洛歎了一口氣,最終同意了。


    他就著姿勢開始親赫爾曼的嘴角,指尖沿著衣服的線條一路往下。


    赫爾曼突然推開了他,“你現在的身體是受不住的,等你好了,我們在做。”


    斯洛和赫爾曼是一對竹馬戀人,他比赫爾曼小兩歲,從小就體弱多病,由於沒有伴生獸,這讓他的身體隨時處於一個瀕臨奔潰的狀態,尤其是不能做.愛,因為這會讓他的心情過於亢奮,從而引起精神力暴動,嚴重的話,會爆體而亡。


    為了救斯洛,當赫爾曼因緣際會得到盜獵組織的實驗數據後,開始重新建立盜獵組織。


    “我……”


    斯洛伸出手想要抓住赫爾曼德,此時卻響起了敲門聲。


    “赫爾曼大人,二王子殿下那邊有要事找你。”一個頭發蓬鬆的男人恭敬地說道。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找你。”赫爾曼立即站了起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直到心中的騷動平複了,才和自己的伴生獸離開。


    等到赫爾曼走後,臉色陰沉的斯洛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掃落在地上。


    杯子被摔碎了,一小塊玻璃片飛濺在他的腳背上。


    鮮紅色的血立即流了出來滴落在地上,就像一朵朵妖豔的罌粟花。


    他彎下腰用指尖沾了一下血。


    愛我?


    嘴上說著愛我,身體卻可以和任何人發生關係。


    是啊,哪裏會有正常的男人為了一個病秧子戀人守身如玉的。


    畢竟男人的愛和性是可以分開的。


    這是他第一次抓到赫爾曼*出軌時,赫爾曼給出的解釋。


    斯洛雖然鬧過,但最終還是默許了赫爾曼的出軌行為。


    誰讓他的身體不爭氣呢。


    斯洛將指尖的血塗在嘴唇上,淡淡的血腥味立即縈繞在鼻間,烏雲密布的臉終於露出一抹陰惻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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