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重物落地的聲響驚飛路旁的鳥群。


    天空掛著一輪彎月,在烏黑的雲層後明明滅滅。


    遠遠望去,天地似乎連成一片,昏暗的……看不見盡頭。


    藏在夜色中的,不顯眼的,突兀的,色彩。


    紅。


    血紅。


    鮮血的紅。


    窗後,誰咧開了嘴角,無聲的冷笑。


    夜,更深。


    9月17日,晚7點。


    塗滿冷色調的辦公室內。


    【……昨夜淩晨1點,位於z市的鳳刹茶莊再次出現傷人事故。受害人從二樓墜落,全身多處骨折,無致命傷。受害人表示,對此次事件發生過程一無所知。這已經是鳳刹茶莊本月第三起人員重傷但無凶手線索的案件。警方已封鎖鳳刹茶莊進行嚴密調查……】


    嘀鈴!


    “請進。”


    辦公桌後,長發披肩的優雅女性將視線移向門口。


    門被推開,一身精英裝扮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施霜心摁下遙控器關掉了電視,再次將視線放在男人身上。


    “你是為了鳳刹茶莊的案子。”


    陳述句。


    男人雖然看似沒有表情,但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驚訝。


    施霜心十指交叉置於桌上,平靜的看著男人,“你進門時,先推開一條門縫張望,雙腳均位於門外。說明你是個戒心很重的人,不輕易踏入別人的世界。但在看到電視的那一刻,你的右腳向前挪動五厘米,瞳孔放大,呼吸停滯一秒。說明鳳刹茶莊和你有直接或間接的關聯。我這裏是偵探事務所,你來不可能是想找個人喝茶聊天。那麽,你在踏進門的幾秒鍾裏,最關心的事情,隻有電視裏正在播放的事故。”


    男人麵色有些陰沉,拉開桌前的椅子毫不客氣的坐下,“是為了這件事。但是我出錢請你,不是讓你來分析我的。”


    施霜心表情不變,“我們現在還不是雇主和雇傭人的關係,你沒有權利指使我做任何事。另外,就算我們成為雇傭關係,我也保有相關個人權益。如果我使先生感到不快,在此我表示歉意。”


    男人抿著唇,盯著施霜心良久之後,別開眼,遞上一張名片,“我想你應該聽說過天運集團。”


    施霜心點點頭,接過名片掃了一眼,“屈先生,請不用有所顧忌,隻有獲得更多的準確的信息,我才能為雇主解決問題。”


    屈富仁吐出一口濁氣,“鳳刹茶莊是天運集團看好的項目,上個月就準備收購,合同都已經簽署完畢。也不瞞你,包括這一次受傷的人,三個都是天運的員工。鳳刹茶莊早年因為火災被低價售出,以茶莊經營到現在一直沒有出過事故,怎麽會我們集團收購的當口出現問題。我認為一定是有人故意鬧事,對天運不利。”


    施霜心微微垂下眼,“你們派出的員工和茶莊負責人洽談過麽?”


    屈富仁點頭,“茶莊老板早就想賣茶莊,但是……”


    施霜心抬眼凝睇他,“但是什麽?”


    屈富仁露出略微怪異的表情,“去過茶莊的人都說……說茶莊……鬧鬼。”


    施霜心緩慢的眨了一下眼,“既然茶莊鬧鬼,老板急於脫手,也幾乎沒人敢買。為什麽天運會想要收購它,似乎還很迫切,接連三個員工出事都不能阻止你們的腳步。還有,為什麽說起鬧鬼的時候,屈先生的表情告訴我,你在心虛。”


    屈富仁移開視線,低咳一聲,“鬧鬼的傳聞根本是無稽之談!世上哪裏有鬼?我找你就是想打破這個謠言!你說我心虛,我心虛什麽?難不成茶莊鬧鬼還和我有關不成?”


    施霜心不動聲色的望了他半晌,“回避視線,語氣加重,欲蓋彌彰。屈先生真的和茶莊鬧鬼有關?”


    屈富仁頓時怒發衝冠,拍案而起,“我是你的雇主!不是你審問的犯人!給我注意你的言辭!”


    施霜心眉頭都不蹙一下,“屈先生不願意配合的話,我也不能勉強。如果屈先生覺得我們不能合作,那麽就另請高明吧。”


    屈富仁頃刻便泄了氣。


    “施偵探,我……呃,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看時間過去那麽久,事情還沒什麽進展,我這不是……太著急了!所以口氣有些不好,施偵探你別介意。”


    屈富仁一臉心不甘情不願,但仿佛……在顧忌什麽?


    施霜心,二十歲,天才少女,十八歲取得犯罪心理學碩士學位,現以私家偵探的身份活躍於z市。


    案件解決率百分之百。


    有最好的,誰會去看次等品?


    堪比壟斷,叫你別無選擇。


    可問題是。


    施霜心,她雖然很好,非常好,但並非最好,也並非唯一。


    為什麽,對方看起來好像真的非她不可?


    偵探,總會有一些壞習慣。


    比如說,越複雜的謎題……越有興趣。


    “屈先生,這筆生意,我接了。”


    【呲啦——】


    【信息丟失——】


    【呲啦——】


    殊若睜開眼,一片漆黑。


    瞎了?


    不是,這個屋子,很暗。


    什麽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


    睡到自然死可以麽?


    ……說笑的。


    殊若伸出手,摸到硬物。


    是木頭。


    手腳伸展不開,四四方方的空間。


    是棺材。


    殊若輕輕歎息。


    她的係統是隨機投放世界的,隻要有人符合她的篩選條件。


    可是這次竟然沒有信息?


    係統故障?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除非這個世界,有排斥她係統的東西。


    至於是什麽,遇到了才知道。


    當務之急,還是從棺材裏爬出去吧。


    倏然。


    殊若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幾秒鍾的光景,再次睜眼。


    入眼的是木製的……辦公桌。


    這是……二次穿越?


    她桌上是一份資料。


    案件?


    鬧鬼?


    等等,這走向有點不太對吧?


    殊若淡淡一笑,簡單翻閱了一下資料。


    鬧鬼的老宅。


    進去的人都說絕對有鬼,他們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


    這案子是本市一個有頭有臉的富商交給她的。


    原因,便是他要開發這座宅子。


    在此之前,必須確定這到底是不是鬼屋。


    殊若轉身,將椅背上的外套拿下來。


    施霜心。


    她的名字。


    翻開證件。


    私家偵探,二十歲。


    玩偵探遊戲之前,先偵探一下自己。


    性格?


    管她呢。


    和對方見麵的時間定在明天早上九點半。


    霍啟,三十五歲,天運集團董事長。


    聽說這人是個傳奇,十年間白手起家成為億萬富翁。


    實力?運氣?


    很快就知道了。


    現在嘛……


    睡覺!


    九點半,天運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霍啟這個人,長相俊朗,眉目帶笑,一看就是八麵玲瓏的角色。


    成熟的成功男士。


    殊若是感受不到這人的精英氣場了。


    喝了一口茶,殊若抬頭,“我們在等誰?”


    霍啟愣了愣,隨即微笑,“施偵探果然細致入微。其實最近有一個工程是和其他集團合作的,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殊若垂下眼,“雖然你是我的雇主,但是我希望你能對我坦白一點。別到時候有什麽事情,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霍啟臉色有些變了,顯然真的還有什麽別的事情瞞著她。


    殊若笑了笑,把視線移開。


    她根本不需要從他嘴裏得出結論。


    她看得到。


    霍啟的辦公桌上,一疊文件裏有幾張很顯眼的紙。


    除了她之外,這個人還請了別的偵探。


    或者說,想請?


    不過這些都與殊若無關,她隻要把任務完成,其他的因素,完全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不出十分鍾,陸續進來了三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


    殊若微微眯眼。


    她覺得,這件事,絕對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幾個人坐定之後,秘書依次為他們端上咖啡。


    殊若斂眸望去。


    那雙手……粗糙的不像話,光看手的話,絕對會以為這是一個老人。


    再看看那張臉,是個年輕男子,相貌不出眾,但是氣質溫和,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殊若再次確定,這件事絕對會牽扯到很多秘密。


    待準備工作全部就緒,霍啟坐在首位,一旦開啟“談正事模式”便顯得格外有氣勢。


    那張溫和的笑臉都變得嚴肅不少。


    是的,我們的殊若大神沒有給他一個眼角。


    王八之氣這種東西,如果她想,每天都能感受一番。


    對麵那個,還是早點洗洗睡吧。


    所以,某人“我們要談正事了你們都給我嚴肅點”的表情隻能擺給其他幾個人看。


    事實上,他隻是想擺給殊若一個人看啊!


    因為那幾個中年男人都跟他合作快十年了,算是知根知底了。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殊若隻是專注的盯著手裏的文件。


    “咳,好,這次請各位來,就是為了郊區那片土地。”霍啟準備好開場白。


    殊若抬眸,“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霍啟卡殼。


    “我聽說警方已經介入調查……為什麽不了了之了?”


    殊若此刻如果戴一副眼鏡會更應景的。


    霍啟回過神來,和善的笑了笑,“警方調查了一段時間,最後隻能證明是意外。”


    意外?一段時間?


    從談收購,到收購,再到請偵探,前後不超過一個月。


    天運集團三名員工重傷,如今還在醫院裏。


    難道說……這個世界的警察,辦案都如此草率?


    她微笑,“那片土地原本是鳳家所有,後來一片大火將之付諸一炬,是麽。”


    霍啟點頭,“對,資料上都寫得很清楚。”


    殊若跟著點頭,“後來的十年,鳳家破產,土地被變賣重建。這十年來風平浪靜,直到最近開始出現鬧鬼傳言,土地所有人急於脫手,是麽。”


    霍啟微微蹙眉,“是,你到底想說什麽?”


    殊若摸了摸袖口,淺淺一笑,“你趁鬧鬼傳聞越演越烈,低價收購了那塊土地……真的很會做生意。”


    霍啟頓了頓,隨即笑道,“我們生意人,不就是以最低的價格最少的成本獲得最高的利潤?”


    殊若斂眸,“那麽,你為什麽先收購這片土地,再找偵探調查。而不是,調查完,再收購?”


    霍啟愣了半晌,“這……有什麽區別?”


    殊若眉眼微抬,矜貴容華的展顏一笑,“不調查便收購,說明你根本不擔心、或者說不相信鬧鬼的傳聞。商人,怎麽可能做賠本買賣?收購完之後查出有問題,豈非血本無歸?所以,你請私家偵探……到底是為了什麽?”


    此言一出,滿室寂靜。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唯有殊若鎮定自若的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溢出的水蒸氣,淺笑如故。


    “又是什麽生意,非要這片土地不可?過去十年都不收購,偏偏鬧鬼傳聞出現之後再收購……理由呢。”


    霍啟瞪著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殊若看。


    殊若回以微笑。


    驀然,霍啟重重歎出一口氣,“施偵探真是聰明絕頂。對,我生意做到這個份上,實在不需要去淌這渾水。實在是……”


    殊若一點不好奇,喝茶的動作絲毫不停頓。


    這讓準備講故事的人很挫敗的好嘛?


    霍啟忍住抽搐的嘴角,繼續說,“其實我和鳳家算是有些淵源,在大火中喪生的鳳家人都是我的舊識。當初所有人都以為是事故,警察也結案了,沒想到十年後的今天出了鬧鬼這事。我在想,或許當初的事情有隱情?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要替故友查出真相、討回一個公道。”


    殊若放下茶盞,“那這幾位?”


    霍啟笑著給殊若引薦,“鳳家當時可謂風頭一時,這幾位都是鳳家的合作夥伴,有舊交情的。聽說這件事之後,就打算合作,畢竟人多力量大。”


    殊若緩緩掃過在場其他幾人。


    趙一,錢二,張三,李四,王五。


    年齡四十到六十不等,都是精英姿態,一看便知“久經沙場”。


    義氣?


    商人的義氣?


    還那麽多人?


    若隻有一兩個,殊若也許還會相信。


    可是,這種組團刷怪的模式,不覺得奇怪麽?


    這一個兩個,都是公司老總啊。


    去刷鬼屋?


    真有興致。


    不然……為什麽?


    鳳家莫不是有寶藏?


    也隻有這個,能驅使商人行動了吧?


    很顯然,霍啟一早就預料到殊若會提這樣的問題,所以他的說辭早就準備好了,甚至其他幾人也統一了口徑。


    ……詐騙團夥既視感?


    殊若極緩慢的眨了一下眼,“鳳家……有生還者麽。”


    氣氛凝滯。


    世上,真的會有那麽多巧合?


    對方為什麽會找上她?


    殊若的係統故障,什麽都查不到,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和那個鳳家到底有沒有關係。


    不過,她不知道,這幾個人……或許知道。


    霍啟搖了搖頭,“當時警察確認了,兩個成年人,一個少年,一個女孩,全部當場死亡。”


    鳳家一家四口,父母,一個哥哥,一個妹妹。


    鬧鬼的傳聞也很簡單。


    他們說看到了。


    當年的鳳家家主還有他的妻子。


    穿著入葬時的衣服,重度燒傷的臉和皮膚,伸出手就能帶起一團烈火。


    逃出來的人身上都有傷。


    別的傷還能說是慌不擇路逃跑時不小心自己撞到的。


    可是燒傷呢?


    他們總不見得會放火燒自己再來造謠吧?


    而且經過醫學鑒定,這些人的腦子都沒有大問題,簡而言之,沒有精神病,沒有臆想症,也沒有出現幻覺。


    是真的,看見了。


    並且,被攻擊了。


    精神上最多就是驚嚇過度,休息幾日就可以了。


    是鬼怪?還是人為?


    不管是那一項,都足以說明,當時的事情……絕對有貓膩。


    殊若抿了抿唇,“那……傭人呢?或者說,當時還有外人在那裏麽?”


    霍啟又搖了搖頭,“那時候是周末,傭人通常都不會留下來,一般來說也不會會客。”


    殊若緩緩揚起嘴角,“霍先生,你還真了解鳳家呢。”


    霍啟笑笑,“那當然,我是鳳家的常客,我和鳳家的交情……哎,說來慚愧,如果我早點發現這件事有問題,也不會等十年後才想到要查。”


    殊若不置可否的動了動眉梢。


    “施偵探,需不需要換茶?”


    殊若轉頭。


    霍啟的秘書,名牌上寫的是武嚴。


    他的聲音異常沙啞粗糲,就與他的手一般,仿佛老人。


    “不用了,謝謝。”


    殊若微笑。


    武嚴點點頭,從她身邊走開。


    嗯?


    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


    右腳似乎……需要借力?


    “霍先生,你這位秘書……”


    霍啟疑惑的看她一眼,不明白她話題怎麽跳到別人身上了,“武嚴啊,他五年前就跟著我了。你別看他其貌不揚的,實力是一等一的好,我換過很多秘書,都沒有他用的放心。”


    殊若若有所思的在武嚴身上轉了一圈,“恕我直言,以霍先生的身份,帶著這樣一位秘書出席重要場合的話……不體麵吧。”


    這種仿佛帶著侮辱性質的話語出口,連霍啟都有些尷尬,但是武嚴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殊若隨即一笑,“以貌取人,實在不妥。我道歉。”


    霍啟也敷衍的笑了笑,“如果施偵探沒有別的問題,我們打算下周六去那裏看看。”


    “我隨時都可以。有事打我電話。”


    “施偵探的專業水準我可是非常信任的!到時候一切都靠你了!”


    打官腔就免了吧,桌上還有另一個偵探的資料呢。


    殊若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我送你!”霍啟連忙起身。


    笑臉迎人,社交口令熟練。


    這樣的人,看似和誰都能成為好朋友。


    但其實,內心世界很複雜……誰,看得清呢。


    周六,陰。


    鳳刹茶莊。


    殊若的視線在牌匾上遊移了幾秒。


    “這個名字,從過去一直沿用至今?”


    “這一帶一直都用來種茶葉,最初就是茶莊。曾經好像換過名字,不久前又換過來了。”霍啟解釋道。


    鳳刹?奉茶?


    殊若笑了笑,轉過頭,“那麽,霍先生是不是該與我解釋一下,這一位……是怎麽回事?”


    霍啟打哈哈般的笑道,“我這不是知道施偵探和顧偵探一直都是競爭關係,所以才沒有和你說。有競爭才有進步啊!而且兩位都是市裏鼎鼎有名的私家偵探,多一個人多一層保障。施偵探也知道我們這些商人,總是比一般人更謹慎一點。”


    顧默,二十七歲,比施霜心更為有名更為專業的私家偵探。


    一身黑色西裝筆挺,如果貴族紳士一般在胸口別了針繡手絹和鍍金鋼筆。


    顧默朝殊若行了一個紳士禮,“顧某怎麽會與如此美麗的女士成為對手?這次的事件,當然該由施偵探主手。”


    虛偽?


    不,他是真心這麽想的。


    殊若的反應……直接轉身往裏走。


    顧默見狀,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這個施霜心,一直對他敵意很深啊。


    偵探的職業病,見麵即把對方從外貌到習慣全數觀察一遍。


    施霜心,一直身穿白色襯衫,灰色長褲,藍色外套,口袋裏常年帶著一塊黑色手帕。


    另外,施霜心是犯罪心理學碩士,科科滿分,解剖學學得格外好。


    一行十人。


    對,十人。


    施霜心,顧默,霍啟,武嚴,五個企業合作人,還有天運集團的總經理屈富仁。


    最後一個人走進去。


    鐵門關上。


    殺人遊戲。


    開始。


    屋子裏麵很幹淨。


    真正意義上的幹淨。


    就好像一直有人在這裏居住。


    一絲鬧鬼或者有人裝神弄鬼的跡象都沒有。


    “不……不對。”霍啟的話語帶著一絲顫抖。


    殊若視線凝在牆壁的照片上,“這裏的布置,就是鳳家人還在世時的模樣?”


    霍啟驚訝的看著她,“你怎麽知道?”


    殊若閉口不言。


    對,就是不想理他。


    顧默輕笑,“因為霍先生的反應,還有牆上掛滿了鳳家人的舊照。”


    本該破破爛爛的、早就被燒毀的照片,如今原封不動的貼在牆上。


    與十年前,一模一樣。


    “可是,我在半個月前買下這棟宅子的時候,這裏還是……還是之前主人裝潢的樣子……”


    怕麽?


    會不會一轉眼,這裏又變成火災後破敗的模樣?


    鬼?


    還是人心?


    殊若是完全無所謂,顧默則是不相信鬼神之說。


    武嚴自始至終都是一張沒什麽表情的木訥臉。


    其他人呢?


    他們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驚疑。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他們心裏藏了什麽秘密呢?


    “我們上樓看看。”殊若如是說。


    其他人表示讚同,跟著她往前走。


    砰——!


    身後的大門猛然闔上!


    殊若沒有回頭。


    顧默饒有興致的盯著她的臉看。


    很顯然,有些人真的被嚇到了。


    屈富仁衝到大門口,轉動了幾下門把手,發現門已經鎖死了,不由開始撞門。


    屈富仁人如其名,長的就非常富態,這樣的體重用來撞門,按理說怎麽都能讓木製的門板受損。


    然而,大門紋絲不動。


    它靜靜的屹立在那裏,仿佛無聲的嘲笑人類的愚蠢。


    早知如此。


    所以殊若連回頭看一眼的*都沒有。


    顧默發現,這個女孩比上一次見麵更為成熟,也更為冷漠了。


    施霜心,人如其名,身上好似包裹一層堅冰,將整個世界隔離在外。


    隻不過,過去的施霜心在顧默的眼裏就是一隻小刺蝟,外表或許很堅硬,但是內心一定很柔軟脆弱。


    可是如今……顧默甚至不能在這個女孩身上找出多餘的人氣。


    顧默貼著殊若走,挪揄的一笑,“說起鬼……我在你身邊就感到一陣陣發冷,你會不會就是那隻鬼?”


    殊若冷冷睨了他一眼。


    顧默隨即又是一笑,帶著些許歉意,“抱歉,我隻是想讓你別那麽嚴肅。”


    殊若眉眼淡然,“與你有關麽。”


    顧默搖頭一歎,“美麗的女士就應該多笑笑。”


    殊若上了樓,推開第一扇門。


    “所以說……與你有關麽。”


    顧默投降似的舉了舉手,“是我的錯。”


    殊若舉步進了門。


    這是……兒童房?


    滿目……紅色。


    殊若猛然捂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離她最近的顧默連忙扶住她,“你怎麽了?”


    殊若一睜眼。


    紅色。


    不同的紅色。


    深淺不一的紅色。


    牆壁被砌成豔麗的大紅色。


    鮮血般的……紅色。


    殊若擰著眉閉上眼,強忍住一股一股湧上的嘔吐的*。


    顧默見狀,不多時便福至心靈,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順便把門關上。


    少女還在捂著胸口時不時咳嗽幹嘔。


    顧默輕拍她的背部,“你……恐血?”


    這就是笑話了,一個解剖學滿分的人?


    殊若搖了搖頭,“不……我也不知道。”


    不是暈血,而是恐血?


    除非她的過去……發生過什麽。


    仔細想想,施霜心身處的環境裏……沒有紅色。


    解剖這一點其實很好解釋。


    如果施霜心戴著特殊眼鏡上課呢?


    恐血症。


    一種心理疾病。


    一般而言,是先天性的病症。


    根據心理承受能力的大小來決定“犯病的症狀”。


    有些恐血症的病人,對少量血並不畏懼,短時間接觸鮮血或血肉也不會有反應。


    可是。


    施霜心是怎麽回事?


    不,殊若是怎麽回事?


    她不是施霜心,為什麽會反應那麽劇烈……等等。


    也許……她的反應並不算劇烈?


    恐血症發作最嚴重的時候會血液變冷、四肢僵硬、脈搏變弱……直至昏厥。


    她隻是覺得惡心,已經算是最輕的了。


    但……真的是先天性恐血症?


    殊若還在思考,一旁突然伸過來一隻粗糲的手,手上赫然躺著一塊……巧克力?


    少女抬頭,武嚴嘴角掀起微小的弧度,“吃甜的會舒服一點。”


    殊若接過巧克力,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謝謝。”


    這樣一個大男人,喜歡吃巧克力?


    不,這是個人愛好問題,和形象沒有關係……才怪。


    施霜心隻是犯罪心理學碩士,可殊若卻把所有心理學修到爆。


    一個人的外在形象,內在形象,和他的行為模式,她都看得懂。


    武嚴絕非那種外表粗糙內心少女的男人。


    換句話說,他不是會喜歡吃甜食的那種人。


    內心細膩,可以有不同的解釋。


    有的人細膩,就是少女心、敏感、神經質。


    可是武嚴的細膩,是成熟、穩重、溫柔、善良。


    隨身攜帶巧克力的意義?


    殊若將巧克力含在嘴裏,嘴角微勾。


    這裏,每一個人,都有秘密啊。


    包括施霜心本人。


    還是那句話,殊若不相信巧合。


    就算世間有那麽多巧合。


    但是。


    係統絕對不會有巧合。


    這麽巧,把她傳送到這裏,讓她成為施霜心。


    所以。


    因為一個必然。


    其他的,也絕非偶然。


    抽絲剝繭,要一點一點剝開,才有樂趣。


    霍啟說是鳳家的老朋友,這裏每一間屋子他基本都知道派什麽用途。


    不過,現在不是在意會不會迷路的問題。


    因為施霜心突然“發病”的關係,霍啟帶著眾人到會客室暫作休息。


    然後?


    然後就人事不知了。


    會客室呈淺色調,牆壁是淡藍色的。


    不重要?


    不,很重要。


    “催眠。”


    殊若麵色凝重的看了看窗外的……鐵柵欄。


    對!鐵柵欄!


    之前進來時並沒有!


    中招的不知不覺啊。


    很多人不相信催眠,可這是科學的,深層催眠甚至可以叫人死在夢裏。


    很顯然,對方隻是讓他們睡了一覺。


    可真是……仁慈呢。


    藍色可以使人精神放鬆。


    他們之前在外麵受到驚嚇,精神緊繃,來到這個環境之後下意識就放鬆了自己的意識。


    然後……


    殊若的視線轉移到沙發對麵的大鍾上。


    嘀嗒、嘀嗒、嘀嗒——


    鍾擺,和聲音。


    他們進來之後的每一步,對方都算計準了。


    鬼怪?


    恐怕……是有人不想他們活著出去了。


    先離開這間房間吧,多待幾分鍾又得睡著了。


    出了會客室,殊若凝眸沉思。


    顧默看她一眼,右手無意識轉了轉左袖的紐扣,“我們分頭去看看,我想這裏的門窗應該都被釘死了。”


    催眠他們,隻是為了封鎖現場。


    這樣一來,就更加排除鬼怪的可能性了。


    殊若點頭,“我去一樓大廳。”


    說罷,她不待其他人回答便走。


    顧默麵露無奈,“還是兩人一組,遇到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這話是說給別人聽的,畢竟,施霜心怎麽會聽他的?


    顧默苦笑,疾步追上少女,“這裏隻有你一個女孩子,萬一出了什麽事……”


    出事?


    世界毀滅了她也不會出事。


    突然,顧默眼前金光一閃!


    他咽喉前多了一支鋼筆。


    他自己的鋼筆。


    殊若淡淡一笑,將鋼筆重新別回男人的口袋,“你小心一點,萬一出了什麽事,可是偵探界的一大損失。”


    顧默再次苦笑,“我知道了。我實力那麽弱,當然要跟著施偵探尋求保護了。”


    殊若覷他一眼,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轉身走了。


    顧默亦步亦趨的跟上。


    “你覺得,對方圖什麽呢?”


    顧默有些驚訝,施霜心竟然主動開口和他說話?


    施霜心當然不會,可是殊若會啊。


    “對方先把我們困在這裏,暫時沒有攻擊性的行為。但是不代表對方沒有行凶意圖。”顧默如是說。


    殊若點頭,“對,催眠之後我們睡了幾個小時,對方卻隻是釘死門窗,而沒有行凶。與其說,對方沒有把握一次殺那麽多人,倒不如說……貓捉耗子,慢慢玩。”


    顧默帶著憂色環視一周,“可是,如果真是這樣,對方這樣處心積慮的殺人,就隻能是因為……”


    兩人對視一眼。


    “複仇。”


    殺人,方法很多。


    殺人,理由也很多。


    但是通常,折磨對方身心之後再殺死對方,隻可能是因為……恨之入骨。


    恐懼,是折磨一個人的神經最好的方法。


    顧默一瞬間想到什麽,“我們去廚房看看。”


    那裏,有可以證明他們猜測的“證據”。


    一行十人。


    每天殺一人是十天。


    每天殺兩人是五天。


    廚房裏有食物、也有食材。


    可是,這裏的食物大約隻能維持十個人兩天的夥食。


    自相殘殺?


    饑餓會使人瘋狂。


    很正確。


    殊若撚了撚米缸裏精細的米粒,“這仇,可真夠大的。”


    最後一個死的人,並不是幸運。


    而是煉獄。


    因為,同伴要是死了,屍體……會伴隨他們直到離開。


    離開這座府宅。


    或者。


    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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