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小兵自言自語了一句,一邊也覺得是自己今晚太過敏感,一邊就準備回身去尋自己的同伴,未曾想剛一轉身,就被從後捂住了口鼻,抑製住了喉嚨裏的一聲呼救,隨即後頸遭得一手刀,霎時間就沒有了意識。


    手中用以照明的火把在落地的前一瞬,被一隻纖細而血跡斑斑的手精準地抓住。跳動的火苗清晰地映照著她那布滿黑紅血跡的臉龐,黑漆漆的眼珠子卻半分也沒有被這光芒溫暖,冰涼得嚇人。


    瞄了一眼身邊的糧倉,她退後了兩步,找準了一個合適的角度,將手中的火把擲了進去。


    糧倉內多為幹物,遇火即燃,不過幾秒鍾的時間,火舌便已經舔舐到了糧倉的頂上,照亮了半邊夜空,欲要成通天之勢。


    軍隊在外紮營,最注重的便是糧倉這一塊,可想而知,在弄清火光是從糧倉上而起時,場麵混亂到了如何程度。一時之間,“走水了!”“快來救火!”的呼聲不絕於耳。


    唐夜霜往地上隨手抓了兩把泥,將自己的臉塗黑,隨即縮著身子,裝作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跌跌撞撞地跟趕來的眾人擦肩而過,這才朝著門口的方向沒命地撒腿狂奔。


    果然跟她之前想的不差,此時營內一片混亂,連把守門口的人都已經著急忙慌地趕過去救火,哪裏還會有人去管一個髒兮兮的女奴模樣的人?


    眼見得她正要闖出門口,忽然自主營帳中冒出一把怒吼,“大哥被殺了!快!抓住那個該死的女人!”


    她一時心中大叫不好,還想加快腳步,然而已經來不及。隨著那聲呼聲的響起,周遭的所有目光都投了過來,明顯帶著懷疑的成分,且一步步地圍攏了過來。


    四麵八方都是人,根本沒有逃跑的空間。唐夜霜咬了咬唇,握緊了拳頭,剛決定今天跟他們同歸於盡在這裏時,腰上卻驟然一緊,被人攜著帶了起來。


    她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開來,然而一回眼,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銀色麵具,不覺晃了晃神,“……燁?”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的?她張了張唇,有千百個問題想要詢問,喉嚨卻好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什麽也問不出口來。


    “休息一會吧,這裏交給我了,”眼前的男人對著她彎了彎唇,像是一眼看穿了她欲說還休的心思,麵具後的那雙眼睛燦若星辰,卻也隱約含著殺意,“我很快就能處理掉這邊的事情,相信我。”


    她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不休息生命恐怕會有危險。


    他的話語好似魔咒,幾乎在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唐夜霜便已經放心地閉上了眼睛,體內的最後一絲氣力也就此耗盡,在他的臂彎內昏睡去。


    他這才溫柔地拍了拍她柔軟如雲的腦袋,一邊抬起眼來,眸中的柔情瞬時不複存在,隻冷冷地掃過四周猶疑著對手實力不敢貿然上前的暗衛們,薄涼的唇間緩緩吐出,“現在也是時候送你們上路了。”


    低沉的話語飄散在風中,好似閻王的命令。


    那些暗衛麵麵相覷了一眼,一舉衝了上去,然而幾乎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得到,就被削斷了頭顱,甚至連他是什麽時候出手的都沒來得及看清。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此處已然屍橫遍野。


    燁微微低頭,見懷中的人兒鼻息孱弱,膚色蒼白得幾近透明,似乎隨時都要在他懷中消逝而去一樣。燁心裏又是一緊,似乎是被什麽人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無以複加。思慮了一會,他輕輕地將她冰冷到僵硬的手指一根根地收攏到自己的掌心中,用掌心中的溫熱輕緩地化開她的僵冷。


    不到一會兒,掌心處便都是她身上大片大片黏膩的血跡,鮮血竟滲透過了那厚厚的大氅,似乎要將體內的血全都排空排盡一般。


    燁緊緊地皺著眉頭,隻覺得心疼不已,將身上的外衫一一除下,嚴嚴實實地覆在她的身上,幾乎要裹成了一個繭。卻依舊覺得唐夜霜身子僵冷,似乎一點點地失去自身的活氣,不禁疾步將她送至來時的馬車內,喂下了一顆丸藥暫以止血之用,又攏了幾個燒得正旺的暖爐來,這才稍稍定下心來。


    忽的,他隻覺得衣角被什麽東西攥住,燁回望過去時,隻見得唐夜霜緊閉著雙眼,然而那手指卻是不容置疑地攥緊著他的衣角,嘴裏一張一合,似是在說些什麽,要讓他聽。


    他側耳聽去,卻是一句,“一定要……活……”


    也就這時候還能透露出些許孩子氣了。燁彎了彎唇角,反握住了那隻血跡斑斑的小手,“好,我答應你。”


    她依舊閉著雙眼,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隻知道那隻繃緊骨節了的小手在他掌心的包裹中一點點地放鬆了手指,總算安分了下來。


    雖然唐夜霜剛出現在他眼中的模樣很是嚇人,但讓婢女帶去清洗梳理以後,才知道她身上的血跡大多都來自於別人,除卻肩膀上的那道箭傷比較嚴重以外,筋骨並沒有受損。隻是畢竟體力透支過大,再加上傷口發炎引起的熱症,這麽一昏迷,還是足足躺了三天三夜。


    得知這個結果後,他才放心下來,轉而放緩了步子,走近了看她。


    或許是自小習武的緣故,她雖然要比尋常女子要高些,然而體態看過去卻是纖弱得緊,並不如他所見過的京城女子那般豐腴嫵媚,卻也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美麗。團起身子縮在榻邊時,就如幼時見西域人抱著的波斯貓一般,是小小的、玉雪的一團,讓人忍不住想要放輕了力道順順頸上的絨毛,卻容易讓人忽略了那柔軟的絨毛下,足以讓人流血的鋒利爪子。


    男人再往下看去,隻見她微掀起的衣裙下半遮半掩地露出一截玲瓏的腳踝來,像是刻意的逗引,木屐的繩扣在白嫩的腳麵上留下了殷紅色的印記,宛如雪中一點紅梅。


    心裏微微一動,男人不知不覺已然傾下身子,湊近了些,細細看她。


    她睡著的模樣依舊如清醒時那般鎮定,眉眼的輪廓是極淩厲的,仿佛時時刻刻都能睜開那雙清冷的鳳眼,呼吸很輕,卻是極平穩的,總讓人錯覺她要就此這麽睡到天荒地老一般。麵上未施脂粉,在擦拭盡血汙和灰燼後,總算露出原始而天然的潤白肌膚來,卻活脫脫地勝過了萬千華彩。


    她定然是美的,然而他自小到大看過最不新鮮的也就是美貌的女子。每年都會有更穠麗的容顏、更柔美的姿段出現在身邊,他對此早已不新鮮,也提不上有多大興趣。


    眼前的女子並不能算最優,然而她卻是不一樣的。明明看起來像是嬌嬌弱弱的女兒身,裏頭卻藏著一個鐵血堅韌的靈魂。偶爾迸發出的殺伐果斷,讓他都不免心驚,又有些敬佩。


    然而,也或許就是因為這麽一分不一樣,才得以讓她自一群庸脂俗粉中脫穎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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