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來自西域的胡旋舞此時雖在赤月國中已然時興起來,也有許多人爭相效仿,或許是新奇,或許是喜好,也或許是為了討好龍座上的那位天子。然而,效仿容易,真正能舞出“起舞當空,急轉如風”的效果的,除了從前那位豔絕天下的楊貴妃,大抵也不過就是眼前的這位了。


    雲擇天不禁駐足,望著眼前的人,眼神有些迷離。


    嬿婉回風的衣袂被愈發狂烈的夜風吹得浮起時,她折腰扭身,朝他回眸一笑。一霎舒展開的眉眼穠麗,如洛陽城內盛放的牡丹,幾乎要占盡了人世間的百媚千嬌。


    知曉她是發現自己了,雲澤天心中一動,就此走上前去。


    “聽說你今天懲戒了一個不聽話的下人?”細密而溫柔的吻落在她裸露出的脖頸上,溫香軟玉在懷,雲擇天說出來的話不自覺低了幾個聲調,恰似情人間的細語呢喃。


    秦珮挑了挑眉,顯然在意料之中,隻安安分分地窩在他的懷中,挑著眼眉斜睨著雲擇天,半是撒嬌半是賭氣,“陛下您生氣了?”


    雲擇天失笑,“怎麽會。”


    “喔。”秦珮漫不經心地應著,撇過頭看著一片開得繁盛的夾竹桃,之前落在花瓣上的雪已被宮女細心地撣拭幹淨,一眼望去直覺的滿目都是嬌豔的粉色。


    “從你入宮後我就發現,你經常會神遊天外,甚至承歡時也是如此……”他略顯粗糙的指腹輕觸上秦珮如花般嬌嫩的臉頰,“朕一直很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


    秦珮咯咯笑將起來,一派嬌媚的天真,“臣妾隻想著好好地伺候陛下,其餘的別無所想,也不敢有所想。”


    雲擇天輕哼了一聲,顯然對她這樣打太極的說法有些不滿,握在手中的手釧懶懶地轉著,頂頭鑲上的鴿子血幻出一圈圈彤色的迷彩,“你如此聰慧,應該知道,朕想聽的,絕不是這個。”


    “臣妾說的便是實話,如若陛下不滿意。那請問陛下想聽什麽實話,臣妾照樣子說便是。”


    在短暫的不安後,在麵對雲擇天時,秦珮倒不再驚懼,隻是斂眉輕笑,折下一朵開得正好的夾竹桃,看著層層疊疊的花瓣,唇邊的笑容越發擴大起來,“比如竊取皇室機密?抑或是,找機會刺殺您?再或者,受人之托來吹枕邊風以達到什麽目的?”


    寥寥數語已經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猜了個遍。而她眉間輕佻,隻覺諷刺。


    一樁樁一件件,她還有哪樣是沒有幹過的?


    雲擇天微眯著眼,直直地瞧著手中執著的手釧,看神情似很是專注,口中悠悠說著,“這手釧是西貢的珍品,從前朝就流傳下來了,水色足,雕工精,這上頭鑲著的鴿子血更是成色一流,朕拿到的時候愛不釋手,於是就天天帶著,每天擦拭,生怕有一些磕著碰著。”


    他的手指緩緩地摩挲著,“可是後來,朕的表兄想向朕討去。朕和他之間的關係向來還算不錯,這些年來也多虧他鎮守邊疆,才得保高枕無憂。若是為了一串釧子令朕與表兄心生間隙,可真是不值……”


    秦珮沒有回話,隻是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帝王,聽他把話繼續講下去,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他卻突然轉了話風,“前日梨園弟子殿前獻藝,朕點了一場《長生殿》,唱的是《埋玉》一折。”


    “陛下好雅興。”秦珮斂著眉目應著,心中收緊了幾分。


    雲擇天微微一笑,“你可知這折講的是什麽?”


    她眉間若蹙,猶豫了幾秒鍾才說道,“安祿山起兵造反,唐玄宗和隨行官員逃離長安,在馬嵬坡時軍士嘩變,要求處死罪魁楊國忠和楊玉環,唐玄宗不得已讓高力士用馬韁將楊玉環勒死,以定軍心。”


    “說得不錯。”雲擇天臉上冷笑更甚,一字一句語氣雖輕,卻宛如承載著千鈞的力量,“若一樣東西會有可能會影響朕,朕就算再喜歡,也不惜毀掉。”


    話音剛落,他看見雲擇天手中剛還視若珍寶的手釧在一瞬間被捏斷,而他並著的指縫間,微微透露出懾人的血色。


    秦珮看著斷裂散落一地的手釧,彎了彎驟轉蒼白的唇角,想要維持一個平靜的表情,然而剛擺出來便自覺難看,便也不再掩飾,隻蹲下身子拾了起來,“這麽摔碎未免也太可惜,做個順水人情送人也是好的。”


    話音剛落,下一秒便被他掐上了下顎,雲擇天眼裏如毒蠍般的光芒讓她也不免隱隱心驚,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否還是自己熟識的那個枕邊人。


    大抵是觸及到了她眼底的驚慌,雲擇天很快便鬆開了鉗製住她下頷的手,而後對她微微笑起來,眼底的光芒卻依舊深沉,充滿著探究之意,“不怕,朕隻是說笑的。”


    她低頭不語。


    眼前的君主或許此時此刻是愛自己的,世間上再無人能似他這般包容寵愛自己。雖然她堅信如果有朝一日他的利益因為她受到威脅,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但至少此時此刻,他對自己還是喜歡的。


    這樣便足夠了。


    她正思量著,李總管陡然匆匆闖了進來,看了一眼站在雲擇天身邊的她,欲言又止。


    秦珮輕笑,“陛下如果有要事的話,臣妾回避?”


    “不用,”雲擇天攬住她的腰,一邊掃了一眼麵前的李總管,“你說。”


    “靜王來奏,說是陵王妃申請告假外出一段時間,懇請陛下恩準。”


    “唐夜霜又跑出去了?”雲擇天不禁皺了皺眉頭,對那個惹事精隱約有些頭疼,一邊又有些不耐地問道,“這次又是因為什麽事情?”


    聽聞這個名字,一邊候著的秦珮也不免抬了抬眼眉,仔細聽起來。


    雖然這個名字的主人未曾有過太深的交集,但是她在雲墨辰那邊卻是知道他對這個名字的忌憚的,讓她也不自覺來了興趣,到底是怎樣一個有魔力的女子,才會讓雲墨辰都忌憚三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唐夜霜若是離京,代表著她的動手之期應當也不遠了,雲墨辰收到風聲的時間應當一點都不會比她要來得晚。


    “回稟皇上,說是去討個公道的,具體的話……靜王也沒有再說了。”


    雲擇天的眉頭幾乎快要擰成了川字型,“討個公道?這唐夜霜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李總管察言觀色,自然知道雲擇天心裏並未多怪罪,隻笑道,“皇上不用擔心,陵王妃心裏有分寸的。”


    雲擇天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希望如此。”


    秦珮站在一邊,權當做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隻是放在身側的拳頭,一點點地收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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